猫眼
老A和老B是两对门,十多年的邻居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两家的小孩都在外头工作,四个老的啥事就相互照应照应,所以两家的关系处得可真叫好。老A家里有点好吃的,总忘不了老B家的,老B家要有啥稀罕东西,也总落不下老A家。两家的门对开着,虽然相隔着二十多米,却总像是一家人似的。
坏就坏在这些年,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曰子过得红火,滋润了,心眼也坏了不少。这不——老A家的儿子小A在县卫生局工作,前阵子承包了家餐厅,成了A老板,很是挣几个钱,家里的东西一件件换,鸟
换大炮,大大地羡慕坏了一些人,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情。某一个晚上,老A到老B家串门,老哥儿俩在棋盘上杀得难分难解,回去时已经十一点半过了,到家一看,门被撬了,老伴儿被捆作五花粽子,蔵在衣柜里的几十张“伟人头”也没了影。损失大了。A老板决定给装个铁门,防盗。铁门很快就装好了,厚厚的钢板,铮亮,半人高的地方还有个小小的装着玻璃的孔,叫“猫眼”,跟城里儿子家的一样,总之,气派。装铁门是为了防盗,那自然要紧锁了。被吓得心惊
跳的老A老伴每当有人敲门时,就从这个“猫眼”往外看,断准了是
人才敢开门。
经那件事以后,老A老伴儿不让老A多出门。一个老婆子在家,怕了。往常总是老A去老B家多,这下,可就要老B往老A家跑了。老B去了几回,每回都要在铁门前站一会儿,被瞄上几秒钟,老A老伴儿眼神不好,耳朵也背,手脚已很不麻利。有时还真让老B在外头叫唤半天,难受。
这一天,老B的山里亲戚给带了几样希罕东西来,老B老伴儿弄了几个菜叫老B端上一大碗给老A家送去。老B端着那碗东西站在老A家门前,盯着门上那个“猫眼”,一阵别扭劲儿又涌了上来,他敲了敲门,又吆喝了几嗓子,谁知这会儿老A老伴儿正在厨房里非常投入地奏着那节奏曰渐缓慢了的锅碗瓢盆
响曲,而老A则正在厕所里痛痛快快地忙活着。老A从那份淋漓尽致的感快中回过神来,偶尔听得外面有动静,忙叫老伴儿去看看,老伴儿走出去,往那“猫眼”里一瞅,是老B,想开门,又忘了钥匙放哪了。
老B在外面又敲了两下门,吆喝了一嗓子,见没反应,心里犯了嘀咕:“人家现在有钱了,吃的啥喝的啥,咱这么些东西还不知对不对味儿了呢…”他踌躇了一下,又想,“不会的,十几年邻居了。”他摇头摇,又吆喝了一嗓子“老A!”听得里面啊了几下,应了一声,门还是没开,不噤又嘀咕上了。他看着铁门上的那个“猫眼”,更加浑身不自在起来,老脸一阵发烧,端起碗快步走回了家。
老A很惬意地从厕所里出来,忙跑着去开门手忙脚
打开铁门时,却发现老B已回了自家门,想叫他一声,心里却冒出一个念头来:“吓,他就不能多等一会儿。”
老B老伴儿见老B将那碗东西又好好地端了回来,很是奇怪,就问:“啥,不在家吗?”
老B摇头摇,又想起那个“猫眼”,“人家铁门锁得死死的,防盗呢,也不知在不在家。”
“你咋不吆喝呢?”
“吆喝了,响了几下,没开门。”
从此,老B俩口儿就有了想法。
老A老伴儿见老A回到客厅里坐着发呆就问,:“咋了?”
“老B送东西来了。”
“哪呢?”
“又拿回去了。”
“这咋的?你不问问他。”
“不好问。”
从此,老A俩口儿也有了想法。有了这一层两家的来往少了。
第二年,老B的儿子小B承包了一个工程队,成了B老板,家里的东西也一件件地换,也失过一次窃,也损失了几十张“伟人头”,于是也装上了很气派的大铁门,也是整天紧锁着,老B也奉命在家护着“老花”看电视,不准再出家门,也不得不只是从铁门上那个“猫眼”往外面看,断准了是
人才手忙脚
地打开铁门…
两家的来往更少了。过了一段时间,老A老伴儿病了,老A更是脫不开身,老A老B连打照面都少了,偶尔碰了面,竟觉陌生了许多,不知说啥好。又过了一段时间,两人碰了面,只是客气地点个头了。
半年后老B躺着被从那铁门抬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老A听着那边的哭声,摇头摇,第二天,也躺着被抬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老A老伴儿身体更加不济,城里的儿子把她接了去,不久,老B老伴儿也被城里的儿子接了去。两家都人去房空,只有两只“猫眼”在默默地对视。
又不久,两家房子都有了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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