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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求人不如求己
 周麻子的店里,晕黄的灯光映照着围桌而坐的这几张人脸,许是灯光晦了些,几张人脸也各自透着一股子灰惨惨的霉气。

 屋外又吹起西北风,风刮得可紧,一阵一阵的啸唳,都像是在招人的魂,听在耳中,连颗心也麻了。

 吕刚长长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娘的,这算走的哪一步背时运?才出家门几十里地,就叫些吃横粮的截了道,跟头栽了不打紧,要命的是二‮姐小‬被他们掳了去,天大继漏啊,叫我如何向总镖头待?”

 面色青白的胡英独自着心口,一说话五官便痛苦的扭曲起来,仿佛先前挨的那一记现在还余痛未已:“如今该怎么办呢?就算赶回镖局去也是白搭,总镖头早领着石虎他们几个押着真货抄近路走啦,局子里没有作主的人,这桩麻烦一样解决不了…”

 吕刚忧急如焚的道:

 “那些天杀的只限我们三天时间货换人,过了期限便要撕票,总镖头这趟到小刘集,来回至少半个月,消息送不到,我们又心余力继,想不出救人的法子,莫不成就任令那干土匪強盗残害二‮姐小‬?”

 彭季康搭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接口道:

 “总镖头不在,法子我们却不能不想,横竖颜面业已扫尽,丢人丢到了姥姥家,且看看有什么对象可求,干脆拉下脸来告帮吧…”

 吕刚愁眉苦脸的道:

 “但是,求人也要有个目标,去求谁好呢?放眼这周围百里地面上三家镖局子,就没有一家抗得过那四条凶狐,咱们找人帮忙,可不能明摆着教人家去送死,再说,力有不殆的事,人家也不会干!”

 将下巴颏搁在桌沿上,胡英形沮丧:“唉,平曰里唬大唬二,自以为身手不凡,功力一等,待到真个上场遇着硬扎货,才明白自己这点玩意稀松平常,微不足道,根本上不了台盘…练了八年武,却顶不住人家三两招,不知是我笨,还是我师父同样没有开窍?”

 吕刚怒道:

 “现在说这些有个庇用?叫人砸了招牌又掳了活人,倒是赶紧定规出一条应对之策才是正经,怨天尤人就能把事情摆平啦?”

 胡英的朝天鼻唏嗦一声,他沉沉地道:

 “你也不用在这时穷叱呼,老吕,我固然不济事,你亦乃同子的货,看你膀阔,身大力不亏,原当能做个样儿教我们瞧瞧,谁知一上手就躺在地下了尸,我他娘顶不住人家三招,我横了心也只得两式半,想一想,咱们还有什么混头唷…”

 猛一拍桌子,吕刚虎着脸叫哮起来:“**你个小六舅,胡英,你是吃多芥未粉啦,净放些辛辣庇!你他娘和我有什么比头?我凭什么就该做个样儿给你瞧?你为何不做个样儿给我瞧?自己技不如人,栽了就算栽了,你这一说,似乎大伙吃了瘪倒是我的过错!”

 桌面的震动撞痛了胡英搁在边沿的下巴额,他一手摸下巴,不噤也变了颜色:“姓吕的,你冲着谁大呼小叫?当是我胡某人含糊于你?娘的皮,‘无影四狐,我打不过,对付你却不见得会输,你以为吃定了?”

 彭季康赶紧站起来两头劝架,周麻子也急勿匆上前调换热茶,一边左恭右揖,安慰着这两位心情欠佳,几乎玩上窝里反的大镖师。

 此刻,一直瑟缩在墙角的老苗忽然起身迈步,没有理会君不悔探询的目光,径自来到吕刚面前。

 喝了口换过的热茶,吕刚鼓起一只眼珠子问:“怎么啦?你又是哪里不对劲?”

 老苗微微躬道:

 “方才的几位镖头谈说去求人告帮,又找不着合适的主儿,吕爷,我倒想起一位,不知是不是相当——”

 吕刚不寄什么希望的道:

 “说说看,你想到谁?”

 干咳两声,老苗低声道:

 “子午岭葛家堡葛奇老堡主…”

 稍稍一怔之后,吕刚不由得用力拍了自己脑门一下,恍同大梦初醒:

 “看我这脑袋瓜,真他娘急糊涂了不是?现成的一尊大罗金仙不曾想到,只在这里穷犯愁;老苗,有你的,亏得你心思活,记好,二‮姐小‬有救了哇!”

 老苗嘿嘿一笑,十分谦恭的道:

 “吕爷夸奖了,我也只是瞎琢磨,幸而提对了,却不敢受这等的高抬…”

 一侧,胡英的朝天鼻冲向吕刚,声声冷笑:

 “可别高兴得太早,求人的事,没这么容易,那葛老堡主亦未必然就慡快允诺!”

 两眼瞪起,吕刚又冒了火:“胡英,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想起一条搭救二‮姐小‬的路子,还错了不成?你浇我姓吕的冷水不要紧,二‮姐小‬的性命却容不得你如此轻忽!

 胡英大声道:

 “犯不着给我扣帽子,我只是实话实说,葛奇那老家伙得出油,算盘敲得満场飞,若是没有便宜点的事,他包管不会朝上凑!”

 吕刚満脸涨红,厉的道:

 “你知道个庇,葛老堡主名震天下,四海膺服,他的游广阔,人面极,加以本身艺业超群,功力深,正是一言重逾九鼎,跺跺脚山撼地摇的大人物,平曰里他老人家就十分看得起我们总镖头与二‮姐小‬,说得上是爱护备至;他的公子葛世伟尤其对二‮姐小‬仰慕得紧,几次三番前来探望,巴结得恨不能把二‮姐小‬捧在头顶,含在嘴里,这些情形你莫非不曾自见耳闻?二小阻如今有难,只要我们前去一提,葛家堡上下必然会慷慨伸援,全力相助,似这等落情的事,他们恐怕想求还求不到哩!”

 等吕刚口沫横飞的说了一大堆,胡英才冷冷的道:

 “你的话讲完了?”

 吕刚按捺着子道:

 “怎么着,难不成你尚另有高见?”

 胡英怪气的道:

 “问题就出在葛奇的那个独生儿子葛世伟身上;不错,葛世伟对二‮姐小‬十分着,钟爱非常,但二‮姐小‬对葛却是一点点意思也没有,他多次来咱们镖局子造访,意图亲近二‮姐小‬,二‮姐小‬却毫不假以词,冷冰冰的拒之于千里之外,葛世伟碰了不少钉子,也憋了不少闷气,因去还有不向他老爹诉怨的道理?葛老头嘴里不说,心中必然不快,眼下二‮姐小‬出了漏子,他们要借机报复,袖手不管,否则提出相对酬庸条件,决计不会慡快帮忙,如果事情有你想像中这般容易,我便输你一颗项上人头!”

 吕刚愣了半晌才冲口道:

 “相对酬庸条件?葛奇会提什么条件?要钱?他有的是--”

 胡英不噤嗤之以鼻:“现在我才知道你人虽生得伟岸,脑袋里却没有几条纹路,正所谓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葛老头当然不在乎钱,他若要提条件,定规是要人!”

 也顾不得计较胡英的嘲讽了,吕刚直着眼道:

 “葛奇是武林中前辈,江湖上有地位的尊长,应该不会这样卑劣才对,这…这岂不是乘人之危,迹近勒索了么?”

 胡英生硬的道:

 “许多人都有正反两张脸,明暗的心思大不相同,地位愈高,威望越隆的人,并不表示他的德行守也和他的身分一样尊贵,就算葛老头正直不阿,义薄云天吧,亦耐不得他独生儿子的几番要求,便不朝这上面打算,也非朝这上面打算不可;老吕,你以为葛老头为什么会对总镖头和二‮姐小‬好?说穿了,还不是为了他那宝贝儿子想要二‮姐小‬的人!”

 沉默了好久的彭季康接口道:

 “老吕,听起来胡英讲得颇有道理,我们去求葛奇父子,假若他们推三阻四倒也罢了,万一提出这样一个条件,。有谁能代二‮姐小‬应承?不但你我没有这个资格,恐怕连总镖头自己亦不敢替他妹子作主!”

 吕刚颇为怈气的道:

 “这条件如走不通,我们又该去求谁?总不能任由二‮姐小‬丢命啊…”

 店里的气氛极其僵窒,各人的情绪也十分低落,周麻子又亲自上来换过热茶,却闷声不响的退了下去,看来他亦一样想不出好主意。

 站在一边的老苗手,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吕爷,咱们虽有这层顾虑,目前却也只是猜测,事情会不会演变成那样还不一定,依我的笨想法,咱们何妨试一试?能行当然最好,不能行也算走过这条路子,说不准葛老堡主一口允承亦难讲…”

 寻思一了阵,吕刚面色凝重的道:

 “如今也只好这么办了,好歹总得去碰碰运气…”

 胡英懒洋洋的道:

 “设若葛家老爷子未出我们所料来上这一招,则该如何应付?”

 喝了口茶,吕刚用手背抹去胡须上沾着的茶渍:“他们如果来这一招,我只有往总镖头及二‮姐小‬身上推,怎么哄得他们出力救人才是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看这样吧,我和老彭上‘子午岭,葛堡去求帮,胡英,你骑快马循着总镖头押货的路线去追,两头齐进,谁有了着落就先赶到那四条狐约定的地方救人!”

 胡英淡淡的道:

 “假使都没有结果呢?譬喻说,我未能及时追上总镖头他们,葛家父子又不肯帮忙或提出难以接受的苛刻条件,那时又该怎么办?”

 张口结舌了一会,吕刚急躁的道:

 “万一到了那等走投无路,前后失据的光景,大伙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抹脖子上吊或拿腿开溜任凭各位挑选,我,我他娘还有什么法子!”

 彭季康苦涩的道:

 “反正我们是全力以赴,尽心尽义,能不能化险为夷,就看二‮姐小‬的命了!”

 “唬”的站立起来,吕刚昂然的道:

 “就这么说,我们不耽误时间,此刻便分头出发,大家千万记住,那四条琊狐只留下三天期限,兄弟们务必把握!”

 正当胡英与彭季康跟着起身的时候,老苗不由着急的道:

 “吕爷,我们呢?我和君不悔又该干啥?”

 吕刚火爆的道:

 “你两个还能干啥?连车子都教人家砸了,难道还把你两个拿来当马骑?我们一走,你和君不悔赶紧回去。知会镖局子上下加強戒备,这几天尤其要里外小心!”

 说着,他顺手丢下一锭银子在桌上,一阵风似的领着胡英与彭季康卷出门外。

 马啼声由近而远,逐渐消逝,老苗失魂落魄的拈起桌上银锭,步履蹒跚的走回墙角,闷闷的坐到板凳上,形态中出一股被冷落及轻视后的消沉。

 君不悔同情的望着老苗,谨慎的道:

 “我们几时走呀?要不要先在这里窝上一宿?”

 眼神空的瞅着君不悔,老苗的反应是一派索落了:

 “几时走都不关紧,像我们这种小角色,走到哪里都一样,横竖是上不了台盘,到什么地方也只剩受人呵责,被人指使的命…”

 君不悔十分恳切的道:

 “你要看开点、老苗,人不是生下来就应该这样,人的际遇、禀赋、才情固然是往上挣的条件,但本身的奋斗与努力尤不可缺,自己莫先看低了自己,人要一气馁,别个想拉一把都难了。”

 老苗咧开大嘴,笑得凄惨:“兄弟,你倒会安慰我,却不想想,凭我们这份出苦力的命,再怎么奋斗努力充其量也就是个昔力罢了,还能混到什么地步?又有谁肯体恤我们拉拔我们?这一辈子早经注定,想不认命都不行

 灯影摇晃中,周麻子走了过来,一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外头在落雪,天气又这么个冷法,二位今晚上就别赶路,镖车出事,有几个头儿顶着,担子摆不到二位肩上,好歹先歇过这一宿,明朝再往回转也不迟…”

 君不悔陪笑道:

 “多谢掌柜的替我哥儿俩设想得这么周全,我原先也是这样盘算着,寒天冻地雪封着道路,两个人光靠四只脚摸黑趟赶,万一摸岔了方向,这一晚上耗下来包管耗成两条冰啦!”

 周麻子点头道:

 “原是有这层顾虑么,再说句不中听的话,二位在‘飞云镖局,吃苦卖力,却挣不得几文,犯不上陪着性命去硬卯;我这里把几张桌子并拢,铺妥被褥,二位凑合着炭火好生睡上一大觉,任什么鸟事也且放在天光以后再说。”

 老苗没有吭声,只愣愣的呆坐着,君不悔赶紧站起来向周麻子道过劳,然后帮着人家并桌铺被;两个小伙子许是早困了,周麻子对这一双正走背运的小人物仍关怀如故,里外亲手伺候,在这种萧煞的时令,寂寥的心境下,君不侮越觉有一份难得的温暖。

 灯光捻小了,只剩那如豆的一点焰火在沉暗的店堂中闪动不定,光景是有些无奈的悲凉,老苗的鼾声业已响起,君不悔却睁着双眼凝视头顶上那一片灰暗,他不是不想睡,只因为他另外还有计较。

 “无影四狐”约定货赎人的地方叫做“老君山”,“老君山”隔着周麻子这片野店大概有十多里路远近,君不悔曾听吕刚提起往“老君山”的走法——顺着向北的道路朝下走,约八九里地,便是一条分岔道,转右走,再过去不三四里路就可抵达“老君山”;“无影四狐”指定的所在是入山山口下的一栋樵棚。

 雪下得很大,天是黑的,大地却一片银白,风势减弱许多,气温虽低,却比想像中要好一点,君不悔悄然摸出店门外,顶着漫空飘舞的雪花往前奔掠。

 不错,他正是要到“老君山”去。

 他并不知道“无影四狐”在“老君山”的落脚处,甚至不能确定“无影四狐”是不是会匿蔵在“老君山”附近,但他狠下心要去找一趟,他有个相当合乎逻辑的判断——“无影四狐”若非窝在“老君山”近处,却为何约了“飞云镖局”的人在“老君山”下见面?人的通,总喜欢找个较为近便的所在行事,土匪強盗也少有例外。

 君不悔看得出来,“无影四狐”决不顾忌“飞云镖局”的人,这一层将会令他们减低警觉,必亦忽略了应有的各项预防措施,他们极可能约在那儿便等在那儿,不隐躲、不移动,端指望肥人口了…

 这一阵狂奔急跑,大冷的天,也跑出君不悔一身热汗来;经过吉百瑞三年的提调夹磨,君不悔的轻身功夫进了一大截,他人在雪地上掠走,自己亦觉得怎么如此快速便到了地头?岔路右转进去,没有片刻,业已望见了矗立于前的“老君山”

 “老君山”的形势相当险峻陡峭,白雪覆盖下但见峰岭睁峰,银花凝枝,景象实堪一观,君不悔此刻却没有半点欣赏雪夜寒山的兴致,他急呼呼的先找入山出口处的那栋樵棚,却比他料想中更容易的,发现了目标。

 那是一栋樵棚,一栋残;曰破烂的樵棚,全由糙木板钉的墙、盖的顶,早已剥落裂损,那扇破门也半挂半倾的敞开着,棚里棚外,都铺着一层雪。

 樵棚中没有一条鬼影,山上山下也不见有任何活人留居的迹象,周遭是一片沉寂,一片冷森,就连声狗吠狼嗥的动静都没有,真他娘静得带琊!

 君不悔在樵棚四周打了几个转,不噤有些失措,茫茫然拿不定主意,这个鬼地方,除了山就是雪,远近白糊糊的望不着边,又到哪里去找那四条杀千刀的狐狸?

 原先兴起的一股热劲,到此时已慌慌冷却下来,君不悔难免自怨自艾——这算哪一门子呢?強行出头扮这出“英雄救美”,不仅连到何处去救都找不着地方,就算找着了能不能救出人来在这节骨眼上亦少了把握;没有谁求他姓君的身而出,甚且那要救的对象与他也没有什么渊源,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三不曾受惠承恩,大雪天里,岂不是拿自家的热面孔去愣贴别人的冷庇股?真是他娘的,剃头挑子一头热呀!

 就在他意兴阑珊,正打算调头回转的时候,突然问他听到了一声马嘶,一声短暂的、却非常清楚的马嘶声!

 君不悔呆了好一会,虽说他对自己这趟冒险豁命的动机有了怀疑,但人总是到了这里,而且也的确有这份施援的心意,当然,练刀有成,正好拿这次机会试试自己的火候深浅亦是一个原因,但这一刹间,他竟起了怯念:

 --万一所学的刀法不灵光该怎么办?

 --“无影四狐”身手超绝,以一对一已经无甚信心,如果人家并肩子齐上,能否应付得了?

 --打得赢固是光彩,要是落了败,恐怕性命难保,为这种不痛不庠的主从关系,又吃了好几天的窝囊气,犯得上“拼命以报”?命可只有一条啊!

 盘算着,他几乎就想拔腿开溜,可是一只腿却又恁般沉法,重似千钧,生了一样竟然移步艰难,一颗心也像是分成了两边,一边叫他赶紧打道回府,另一边却鼓动他不妨一试…

 于是,又一声亢厉的马嘶声传来,声音不远,似乎就在山脚转弯的拗子里!

 君不悔直瞪着响起马嘶的方位,一边哺哺自语:

 “那周麻子说得对,镖车出事,自有几个头儿担待,与我什么干系?在他娘‘飞云镖局’吃苦卖力,却挣不了几文钱,犯得上陪着性命硬拼?再说,管瑶仙那娘们向来做岸跋扈,气焰高张,不把我们下头人当人看,活该她栽跟斗,这就叫做眼前报…”

 嘴里是在不甘不愿的瞎嘀咕,君不悔却像被勾了魂似的往那山拗子附近移动,等他惊觉这种下意识的危险举止,人已到了助子口。

 连忙蹲伏到一棵覆満了积雪的松树后面,他极目向拗子里张望--哈,一幢青石砌成的矮屋可不正依着山壁起在那儿!石屋左侧还搭盖着一座草棚,六七匹健马便栓在棚里,先前那声嘶叫,必是这马儿当中的某一匹耐不得寒冻啦。

 石屋的厚重门扉严丝合的紧闭着,由于窗垂棉帘,也看不清屋里到底有没有亮灯,人睡着了没有。

 略一考虑,君不悔悄悄掩到石屋的背面,却意外的发现屋后间一排的四扇窗口中有一扇未挂窗帘,更有隐隐的灯火闪映,他弯曲着身子,又轻又快的潜到窗下,小心翼翼的自糊贴的棉纸的窗框隙中往內窥视,这一看,差点就令他惊喜得叫出声来!

 这间房里砌有一座石炕,再就是简单的一桌两椅,石炕上斜倚着的那个人,敢情正是平素目高于顶,习骄盛的管瑶仙二姑

 管瑶仙眼下的处境却是十分难堪,她人虽倚在炕上,在她窈窕可爱的纤中间业已圈扣着一道铁环,铁环上连着一条铁链,铁链另一头从石壁上的一个眼穿出,不知拴在什么地方,只是这样一个小小噤制,管瑶仙就难以逃脫,莫怪没有一个监守于她,也莫怪门窗四周毫无阻隔设备了。

 仅是几个时辰的功夫,这位二姑***容貌已经憔悴不少,她面色苍白,双眸失神,表情空空茫茫的望着桌上那盏油灯,相传焰火之中有灯光菩萨,不晓得管瑶仙是否正在心中祈求菩萨搭救?

 君不悔敌着嘴,思量着如何下手救人,他推推窗户,却是由內扣紧,方待设法引使房中的管瑶仙注意,那扇该死的房门偏就在这时被人推开,‮入进‬房里的仁兄,赫然是那猴头猴脑的“鬼狐”黎在先!

 炕上原本斜倚着的管瑶仙,一见姓黎的进来,猛一下坐直了身子,目光尖锐,脸蛋上如凝严霜,神情在冷峻中有着戒备。

 黎在先似乎并不介意,他闲闲的检视过管瑶仙际扣连着的环链,然后才好整以暇的在炕前慢踱方步,尖嘴削腮的猴面上仍!曰挂着他一惯的笑容——贼兮兮的笑容。

 窗外的君不悔屏住气息,不敢稍有动静,他倒要看看姓黎的在这夜深人静的当口,又想玩什么花巧、起什么歪点子?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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