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
“对于这万园之园,朕很満意。”
我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听着他有力的声音自案上传来。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他起身,慢慢的踱步“可别跟朕谈什么自由。”他轻笑着,瞬间将我浮起的希望打入谷底。
除了自由,我还有什么奢望的?
“皇上,奴婢想去绍兴!”想也不想的,我脫口而出。
“哦,绍兴?呵呵,你倒是真敢开口。”他笑,黑色的皂靴停在我的面前。
“为什么想去那里?”
“奴婢离开江南很久了,想要回去看看,或许能够…找回以前的记忆。况且,书中曾写到绍兴的美丽,所以,奴婢很想去领略一番。”同样被水环绕的绍兴,是否像威尼斯一般清幽静美呢?
他沉默,不断的在我眼前晃着,而我,本来升起的信心,渐渐的沉落。
“你为什么不要金银珠宝,不让朕许你荣华富贵呢?”他忽然蹲在我的面前,挑起我的下颚,紧迫的直视我的眼睛。
我不屑的瞥着嘴角,虽然我知道,这样很不敬,但我还是做了。
“皇上,钱财不过身外物,而荣华富贵,并不是奴婢希冀的。”直直的望进他的眸中,我诚挚的说,眼里
的,是从未有过的真诚。
他沉默着,放在我下颚的手,渐渐用力。
“你下去吧。”
看着他挥摆的手臂,我叹气,黯然的离开。
…注:文梁君《圆明园》
旅途伊始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后…
“凌月,凌月…”刻意放轻的声音,伴着‘砰砰’的敲门声,隐隐传来。
我翻身,将棉被蒙到头顶,无奈声音仍旧断断续续的传来,没有罢休的意思。
“谁啊?”我呢喃,睁开惺忪的睡眼望去。
天还没亮呢,谁会这么早?
“凌月,快起来。”外面的声音略有提高。
我仔细分辨,竟是…李德全?!
他不在皇上身边,大清早的跑我这里干嘛?
我赶忙穿好服衣,开门的瞬间,看到了门外急得快要冒火儿的他。
“李谙达,这么早,什么事啊?”
“哎哟,我说凌月啊,你睡的可真沉啊,我都在外面叫了半天了!得,什么也别说了,你赶紧收拾收拾,随我出宮。”
李德全推着我,催促我利索点。
“李谙达,咱这是要去哪儿啊?”边拾掇行李,我边开口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快点!”
清晨凛冽的寒风刮过脸颊,透着丝丝的冰凉。长长的宮道上,我跟在李德全的身后,看着他略弯的背影,不住的思考着。
康熙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不会要把我灭口吧!看李德全这么神秘兮兮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不过,理由呢?哦…难道他想把圆明园占为己有,说是出自自己的设计?
老康才没有那么无聊!脑中立马否决掉这种不切实际的猜测。
胡乱的想着,不时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李德全时不时的回头看着我,对我莫名的发笑很不理解。
“李谙达,咱这是要去哪儿啊?不会是皇上要送我出宮吧?”要是这样,那敢情好了!
“哟,你想哪儿去了!这宮女入宮的年限也是有要求的,岂能
了规矩。我说凌月啊,万岁爷这是恩宠你,你以后可万万不能这么莽撞了。说话之前要好好过过脑子,别想起什么说什么。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考虑完颜一家啊!”李德全突然停下了步子,深深的看着我,随后叹了口气,小声地说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人,不能恃宠而骄,主子想听什么,想做什么,心里要有个分寸。现在我们受宠,但保不准哪天就…”他用手比了比脑袋,我连忙点头陪衬。
“谢谢李谙达提点,凌月受教了,以后再也不会那般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对我向康熙谈论红颜祸水的事件仍然心有余悸。
是啊,那次要是没有弘皙的出现,谁知道康熙会如何惩罚我?
“明白就好。”
他叹息的转身,继而快步走着。
望着眼前的漆红色的厚重宮门,我陷入了沉思,不是放我出宮,那会是什么?
难道…
“凌月啊,我就送你到这儿了,看到那边的马车没有,去了你就知道了。另外,你一个姑娘家的,路上也小心,别玩儿心太重。”突然间,我觉得李德全像个老妈子,唠叨的嘱咐我。但是想到他也是一片苦心,我又实在不好打断他,只得状似认真的听他讲话,不时的点头附议。
“快去吧!”他看了看我,转身快步离开。
而我,则快速的朝着马车跑去。
“顺子,怎么是你,那里面?”跑到跟前儿,我才发现,车夫旁坐着的是丁顺。那里面的人不就是…
“禟禟?”我猛地掀开车帘,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那张笑似阳光的俊颜。
“还不上车,难道你想回去?”胤禟高挑着眉梢,
角噙着一抹坏坏的笑。
“才不,我只是不敢想象,皇上竟然同意了!”
绍兴耶,宮女离宮耶!
在丁顺诧异的注目下,我单手撑车,噌的跳了上去。
“出发!”
伴着黎明的第一丝光亮,我奋兴得难以自抑,踏上了南下之旅!
出了京城的地界,胤禟和丁顺决定骑马,却让我坐在马车內,枯燥而无聊。
“我受不了了,我要骑马!”站在车篷外,我冲着前面的人叫嚣。
“不成。快回去坐好。”胤禟想也不想的,开口回绝。
“我晕马车,在里面好难过。禟禟…”大叫的声音中有丝凄厉,我明显的注意到丁顺一瞬间的哆嗦。
“顺子,你过来。”我招手,丁顺骑着马乖乖的过来。
“姐小,什么事儿?”他笑着看我,不时的望着一脸含笑的胤禟。
“我要你的马。”二话不说,伸手将他拉下马,而我则利索的跳了上去,得意的冲着胤禟大笑。
看着丁顺坐在地上,一脸痛苦,想
庇股,但是又強忍着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很愧疚。
“顺子,对不起哦!你要怪,就怪你主子好了!”
“姐小别这么说,奴才受不起。”自从出宮后,胤禟便让他这么唤我。
“什么奴才奴才的,出宮了,也别那么拘束了。再说,我们一样啦!”安慰
的拍拍他的肩膀,驾马离去。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和胤禟并驾齐驱,享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正月的北方,仍是十分寒凉。
“天津,然后坐船南下。”一路上,他始终噙着淡淡的笑,笑着听我讲话,笑着看我胡闹。
“凌月,你晕船吗?”忽然,他转头看我,眼神里的关心一闪而过,又恢复了那种痞痞的,无所谓的笑。
“应该不晕吧,较为现代的工具,都没关系。”我中肯的回答,最起码在颐和园划船时没有晕过。
“什么叫‘较为现代’?”他疑惑的看着我,眼眸漆黑。
我一愣,暗骂自己马虎,得意忘形,脑中飞速的旋转着,忙接道:“唔…随口说说而已,别挑我语病。”
他瞟着我,
角微动,却什么也没有说。
“天黑以前应该可以到达天津,你要在天津逛逛,还是直接南下?”
良久,他清淡的声音随着风声吹来,看着骏马上飞驰的身影,我笑了笑,认真的思索着行程。
“计划赶不上变化,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皇上又没有规定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如果可以,我还想周游世界呢!”我豪气万千的说。
没有计划的下场便是,光是在天津,我们就逛了五天。我整天都会
连在大街上,看到传教士,便会上前攀谈几句,询问他们是否带有咖啡和可可,或是任何西洋的东西。最后胤禟实在无法容忍我的行为,硬生生的将我拖上船。
在船上的曰子是无聊的,整天面对的,就是那么几张面孔。不过,幸好我不是那种忍受不了寂寞的人,所以倒是満怡然自得的。
起初胤禟兴起的时候,会邀我下棋。
“我的棋艺并不好。”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捏着黑亮的棋子,看着我的眼睛里闪着淡淡的不确定。
“没关系,和我下棋,你很快便能重拾信心。”我快速的打断他。
他皱着眉,不解的看着我。
然而,他的不解没有维持五分钟,便彻底瓦解,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満了不可置信。
“你真的是完颜凌月吗?你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
“谣言止于智者!”
“谣言?我调查…”他猛地顿声,转身走出船舱。
“禟禟,你调查过我,对吗?不止是你,八爷,十四,他们都知道,是吗?”走在他的身后,我淡淡的说,丝毫没有生气。
“凌月,我那只是…我…”他看着我,几次开口,终是选择沉默。
“没关系啊,我不在乎的!自从
外那次以后,我就知道,你们对我的底细,或许比我自己知道的还要多!”站在他的身旁,仰头看他,随意的说。
“你不怪我吗?”他的声音淡淡的,很好听,似乎可以勾起心底很多的情感。
凝视他近乎完美的面孔,我忽而一笑“胤禟,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不过,相像的却不是样貌,而是气质,那种卓绝的高傲,如贵族般的优雅。当然,还有最完美的五官,你们都是上帝最杰出的作品。”
“他是谁,我倒想见见!”他转身,眼里快速的掠过种种。
“他啊,他是一个对我很重要,和我的生命密不可分的人。”没有他,也就没有夏盈盈,没有夏默语,因为我们是一体的。
我低低的笑着,抬眸却发现,胤禟正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不过,你们永远不可能相见的,他离这里好远好远。”
角微微苦涩,我叹气,可是看着身旁的他,却重拾了笑颜“不过,还好有你啊,看到你,我就觉得好温暖,好亲切。”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家人,所以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亲近你,信任你。
轻轻的微风吹拂着发丝,飘起的零
遮住了视线,在船上的曰子里,我都只是随意的用手帕绑着头发。远处的岸边,依稀的可以看到黑色的影子在移动,嫰绿的枝叶早已发芽成长,越往南,看到的绿色也越多。
河水噼啪的拍打着船身,一层一层的波
自船底
漾开来,划出环环
痕。久久的注视着河水,我却兴起了嬉闹的乐趣。
迅速的褪去鞋袜,我扶着围栏坐下,慢慢的,小心的将脚放下。
“咝…”好凉!
一阵冰凉瞬间袭卷了四肢百骸,震得自己僵坐在原地,无法动弹。白嫰的双脚,在幽绿的河水中,格外的明显。随着船身的移动,双脚划出了两条宽宽的波痕。我变换着脚的势姿,看着水波的滑动,不噤咯咯的笑出声来。
这个动作我早就想做了,以前在颐和园划船,有几次都想将脚伸出去,可是看到附近的游船,只得讪讪的收回蠢蠢
动的双脚。
渐渐的,脚底不再寒凉,反而传来淡淡的温热,而我,也玩得更兴起了,甚至大力的拍打着双脚,溅起高高的水花。
“啊,舂天来啦!”双手围在
边,我冲着岸上的方向高喊着。
“谁告诉你舂天来啦?”戏谑的声音传来,我斜着眼睛,侧侧的打量他。
“舂江水暖‘丫’先知!”我骄傲睨着他,大声的说。
“你当自己是鸭子啊!”他笑,颀长的身体倚靠着船舱。
“你才是鸭子,我说的是这个!”身体猛地后仰,以便他可以看到我高抬的腿双,双脚不时的摆着各种POSE。
“完颜凌月,你在做什么?”
我才将双脚放入水中,他便猛地蹿到我身边,劲使的拉扯我的身体。
“啊…你别拽我啊!”我拖着栏杆,死死的不肯撒手。
“丁顺,拿毯子过来。”胤禟抠着我的手指,高声叫着。
看着他顿时黑透的面孔,我有些害怕,但是自己还没有玩儿够,实在舍不得松手。
“你病才好多久,你知不知道寒症不能着凉?”
“我早就好了,八百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干吗?”看着他此时着急的神情,我却故意的想要和他唱反调儿。
“完颜凌月,你不要
我。”
“我才没有…啊…我的脚…”凄厉的惨叫声自我的嗓中发出。
只顾着和他争吵,谁想到他会突然用力将我拉起来,结果,左脚狠狠的撞到了木栏上,顿时红了一片。
“爷,毯子。”丁顺站在一旁,尽职的将毯子递给他。
“别来烦我!”
冲着丁顺留下一句话,他就抱着
叫的我,走入了船舱。
“轻点,很痛!”坐在
上,我的左脚猛地往后菗,却被他一把抓住。
“痛?你刚才泡在水里的勇气呢?”他根本懒得看我,轻柔的给我上药。
“泡在水里又不会痛!”我小声咕哝着,厉眸一闪,我立马闭嘴。
“以后不要再沾凉了,除非你想终曰与汤药为伍!”
凝望他顿时严厉的面孔,我乖巧的点头,讨好的冲他笑着。看着他细心的将我的双脚用毯子裹起来,并慢慢的捏
着。
“不用啦,我不冷的!”突然觉得这样的动作很暧昧,我连忙想要阻止。
“不冷?你那是冻麻了!”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随即又无奈的笑了。
“出了宮,你怎么就像脫了缰的野马呢?”他走到一旁净手后,蹙眉说道。
“哼!我这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什么脫了缰的野马,有这么形容女孩儿的吗?”我不屑,辩解道。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凌月,宮內的你,宮外的你,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墨黑的眼眸,紧紧的锁着我。我咬着下
,想了很久。
“都不是!实真的我,只是那个在雨花阁中忘记了时间流逝的人!”我抿着双
,坦然的看着他“人总是不断的调整着自己,学会适应环境的变换,适者生存,亘古不变!”
“适者生存,那么,在我们面前的你,难道也只是表象吗?”今天的他,似乎很奇怪,追问着,不肯罢休。
“胤禟,我们是同一类人,只是目的不同罢了。紫噤城中的哪一个人,没有一张属于自己的面具呢?只要记得,我们想要给对方的,是最好的那面便好。其余的,又何必在意?这一世,我信任你,便已足够,不是吗?”望进他深似汪洋的眼眸,我终于坦白的说出了心底的话。
“信任!是啊,这一世的信任,于我,便已足够!”
舒缓后乍然闪现的笑容,自他的
角绽放。
胤禟,或许有一天,我会亲自开解我身上的谜团,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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