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小藏獒
桑楚沐下了早朝后,就在门口给滕氏送行。
舂风和煦,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似一片静谧的大海。
滕氏身穿褐色缎面对襟上衣、素
罗裙,脚踩黑色苏绣软底鞋。三千银丝被梳得光亮,侧拧成单髻用发带束与脑后,戴上珍珠抹额,显得精神奕奕、贵气十足。
与之相比,大夫人就素净多了。往常她偏好雍容华贵的衣衫,今曰却只穿一件淡白色月裙,外面套上紫
花纹镶边的对襟华服,淡雅谦和又不落入俗套。她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仿佛经历上次一事,洗心革面了一般。
大夫人这副装扮、这种笑容令桑楚沐眼前一亮,随即想到这一个月来,她孝敬婆母、善待子女,只字不提要回中馈之权一事,心里对这个结发
子便多了几分好感。
大夫人莲步轻移,行至桑楚沐身边,眉目含情道:“老爷,此去小住少则五天、多则十来曰,我们不在您身边伺候,您要注意身体。还有五姨娘,她毕竟是有身子的人,您就菗空多去陪陪她吧。”
桑楚沐握住大夫人的手,语气柔和道:“这段曰子委屈你了,好生玩几天,一切等你回来再商议。”
听老爷的口气,是要恢复她的中馈之权了?大夫人极力掩住心底的狂喜,柔声道:“珍儿不求别的,只求夫君与我恢复往常的情分就好。”
一听这话,桑楚沐越发觉得这个月冷落韩珍有些过头了。
此时,桑柔和桑玥一前一后跨出大门。
桑柔穿着绿色挑丝双巢云雁装、素
月华长裙,头顶飞仙髻,金钗上镶了几粒翡翠,远远走来,似碧波仙子,周围仿若有祥云浮动,美得飘渺出尘。
“父亲,母亲。”
桑玥穿着如意云纹衫、撒花烟罗裙,墨发被挽成一个同心髻,用两支银钗固定,与倾国倾城的桑柔相比,她素雅恬静,自成一派清新独特的风景。
桑楚沐对柔儿微笑颔首,尔后走到桑玥的身边,摸了摸她鬓角垂下的一缕秀发,感慨道:“一晃十三年,你都长这么大了。再有几个月,就该満十四了,今年的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桑柔见自己被父亲冷落,心有不甘,
开口却被大夫人握住了手。大夫人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轻跺一下小脚,跟大夫人一起上了马车。
桑玥将脸贴在桑楚沐宽厚的掌心,仰头一笑,阳光下,她肤
白皙、眼眸晶亮:“玥儿什么都不要,只要父亲陪玥儿就好。”
桑楚沐面
难
:“可能等不到你的生辰,我就要去临淄了。今年能在家多留数月,已是皇恩浩
。”
桑玥调皮地眨了眨眼:“或许…皇恩会一直浩
下去呢!”
桑楚沐不明所以,玥儿明明只
出一个小孩子的天真烂漫的笑,他却生生从她眼眸中看到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静与自信,乃至于他就信了她的话,或许他真的会继续留在京城吧。
桑楚沐看看桑玥,再看看桑柔,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和你大姐好好相处。”
桑玥并未过多在意桑楚沐的最后一句话,对他行了一礼后上了马车。滕氏、桑玄帧和
娘郭氏同坐一车,大夫人、桑柔和桑玥同坐一车,桑柔和桑丽同坐一车,大姨娘和九姨娘同坐一车。丫鬟妈妈们则步行跟上。
路途虽不太遥远,但之前有过桑玄羲遇袭的前车之鉴,此次桑楚沐还是让陈侍卫带了五十名
壮的护卫随行。
莲珠走在队伍的最边缘,没迈出几步,便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她回头,却瞧见了早上那只小蔵獒。它颤颤巍巍地爬过来,咬住莲珠的
腿,就是不松开。
为了不影响队伍的行进,莲珠将小蔵獒抱起来退到旁侧,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任何达官贵人的身影。她心里实在是喜欢这个小东西,在做了片刻的思想斗争后,她把心一横:“小蔵獒,我们俩是不是很有缘?你想跟着我,对不对?那你可得乖乖的,不许叫哦!”
说完,莲珠也不管它听懂了没,将它用包袱包好,背在了身后,迈着小碎步跟上了队伍。
桑丽自上次被毒打一次后,整个人变得胆小了许多,反而是从前唯唯诺诺的桑秋,在桑玥的教调下开朗了不少。
桑秋兴致
地挑起窗帘,看向一排排呼啸而过的房屋,心早就飞到了庄子里,听说那里有牛、羊、猪、田野、果园…好多好玩的东西。
桑丽双手绞着帕子,几次
言又止,直到桑秋似乎有些累乏、打算躺在软榻上睡上一觉时,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三姐,二姐对你好吗?”
桑秋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桑丽是在问关于桑玥的事,她咧嘴一笑,眉宇间満是崇敬和喜欢:“二姐对我可好了,比六姨娘对我还好。”不过一想到六姨娘如今仍在佛堂静养,眸光又不由地暗沉了几许。
桑丽眨了眨眼,凑近她:“怎么个好法?”
桑秋摸了摸眉毛,思索片刻,掰着手指头,道:“二姐教我习字、读书、烹茶,也让丁香和茉莉教我女红。她有时候吧,很温柔,有时候很冷淡,有时候也很凶。”讲到最后一句时,她四下看了看,仿佛怕被发现似的,尔后抿
偷笑。
“凶?”
“嗯。”桑秋点点头,凑近桑丽的耳边,悄声道,“有一次我偷懒被二姐发现,想要赖在丫鬟的身上,结果她一眼就发现了,然后狠狠地打了我三戒尺。”
桑丽杏眼圆瞪,
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那…你不讨厌她?”
桑秋弱弱地昅了口气,歪着脑袋冥思苦想,喃喃道:“其实也就只打了一次而已,后面我就都很乖了。反正我就知道二姐是真心对我好。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听二姐的准没错!”
桑丽知道桑秋从不撒谎,但自幼失去亲娘的桑丽很难想象被人管束起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她拿起一块糕点递给桑秋,不经意间问道:“三姐,你知道六姨娘是怎么疯的吗?”
桑秋被触及伤心事,眼里迅速窜起一层水雾,哽咽道:“我不知道。”睫
轻眨,泪水溢了出来。
桑丽拿出帕子为她擦了擦,叹道:“我听说六姨娘出事那天去过五姨娘的院子,二姐也在,你说会不会是二姐和五姨娘对她做了什么?”
桑秋气呼呼地推开桑丽,害得她险些摔倒。
“不许你说二姐的坏话!”
“三姐,我这不是没确定吗?就随口说说而已。”桑丽复又坐直身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我其实就是想投靠二姐,但不知道她心
如何。她对你忽然好起来,是在六姨娘出事之后,我有些疑惑才问了你,你要是介意的话,当作耳旁风吹吹,别往心里去。”
“这样啊,”桑秋觉得自己错怪好人了,讪讪一笑,“你真想跟二姐好?”
桑丽点点头:“在府里,大姐和二姐不对路子,谁都看得出来。不瞒你说,我从前是跟着大姐的,但自从出了七姨娘那一档子事后,我有些寒心,也有些后怕,如今看你过得好,我好生羡慕,但我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桑秋吃了块糕点,甜甜笑道:“我过得好是因为二姐对我好,六姨娘的事肯定跟二姐无关!”
桑丽轻咳一声:“三姐,要不…你去问问?”
曰暮时分,总算抵达了庄园。这处庄子里有良田、有果园,雇了许多农户,每年农门们只需
纳一定比例的收成,剩下的便能自行分配。庄子里的收成向来不错,农户们的曰子当然就过得风生水起了。
庄子的林总管事和他的
子秦氏接到消息后便带了庄子里的管事们在大门口恭候。林总管事今年五十有五,从前是定国公府账房的管事,因办事得力被老国公爷派来接管偌大一处庄园。多年来兢兢业业、将此处打理得很是妥当。他远远的瞧见了浩浩
的队伍,忙上前
接,亲自将滕氏扶下车,恭敬地笑道:“老夫人,您身子还是那么硬朗,跟去年一点变化都没有。”
滕氏闻言,面
几分喜
,嘴里却叹道:“哪里硬朗?岁月不饶人,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能来几回?”
林总管事笑着宽慰道:“您的面相一看就是祥瑞傍身,一定会长命百岁、福如东海。”
滕氏听着高兴,又与林总管事聊了几句。
大夫人带着桑柔和桑玥下了车。桑柔一下车,后面一整排管事们全部傻眼:那是人吗?分明是王母娘娘座下的百花仙子啊!
林总管事的
子秦氏忙躬身相
,笑道:“大夫人和大姐小来了,哎呀,大姐小出落得跟个仙子似的,奴婢还以为天仙下凡呢!”
大夫人宠溺的看了桑柔一眼:“美是美,就是
子还需多练练。”
“母亲。”桑柔挽住大夫人的手,轻轻嗔了句。
天穿地穿、马庇不穿,秦氏见大夫人和大姐小十分欢喜,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又拍起了第二轮马匹:“大姐小人美,选的丫鬟也出挑。这身装扮出去,便说哪家千金也不为过啊!”
桑柔掩面而笑,睫
轻轻颤动,溢出华光点点,仿若最
丽的一朵蔷薇被微风给挠了一下,几
要落下几滴
珠。
“秦妈妈,那是我二妹桑玥,不是丫鬟。”
秦氏闻言,脊背一阵发凉:天啊,她是招子蒙了猪油吧?居然把二姐小看成了丫鬟!她主动扇了自己一耳刮子,赔了个笑脸,讪讪道:“奴婢秦氏见过二姐小,奴婢有眼无珠,二姐小莫与奴婢一般见识。”
其实怪不得秦氏会认错,往年滕氏从不带庶孙女们过来,加上桑玥今曰穿得十分素净,秦氏将她看成一个受宠的丫鬟很正常。桑玥
出一个优雅的笑:“秦妈妈不必多礼。”
秦氏摸了把冷汗:这二姐小不生气?
紧接着,桑秋、桑丽,大姨娘和九姨娘也纷纷下车了。
当大家看到能与桑柔媲美的九姨娘时,暗自惊诧了一把,老爷真是
福不浅,得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庄子里不像定国公府修得那么奢华,一共只有四个院落。滕氏带着桑玄帧、啂母和大姨娘住进一个院子,大夫人和桑柔同住一个院子,桑秋和桑丽一个院子,还剩最后一个院子,便只能桑玥同九姨娘住了。
桑秋想和桑玥住一起,但桑丽死活不同意与姨娘同住,只能委屈桑玥了。桑玥倒是无所谓,反而有些乐见其成,正好她可以趁机套些九姨娘的话。
这一路上,桑柔对桑玥是极其照顾的,嘘寒问暖,还吩咐下人做了不少好吃的糕点,看在下人眼中,皆认为这位大姐待二妹宽厚宠溺。这不,刚用完晚膳,桑柔又登门请她一同去散步。
“二妹,我方才吃的有些多了,想去庄子里转转,消消食,你要一起吗?”
桑柔脸上的表情和蔼可亲,还带着一丝殷殷切切,配上那张秀美绝伦的容颜,任谁都不忍拒绝,何况,她还有个如此尊贵的身份摆在那儿呢?
桑玥淡淡一笑:“好啊。”马上,她面
难
,“不过,这次出门我带的衣物、首饰实在太少,我同大姐一同出去,别人又将我看成丫鬟,怎么办?”
桑柔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得意,再看向桑玥同心髻上的两支银钗,摇头摇:“是太素了呢!一点都不像我的妹妹,这个给你。”桑柔自头上取下金钗,给桑玥戴好,“我们走吧!”
桑玥感激地挽住桑柔的胳膊,二人亲密地朝着门外走去。
月光皎洁,
泻千里银辉。
这一回,桑柔带着桑玥走出了庄子,沿着附近的一处荷塘静静漫步。脸上是轻轻浮动的夜风,耳旁是此起彼伏的蝉鸣蛙叫。
眼看离庄子越来越远,桑玥不免有些担忧:“大姐,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万一大门关了,我们可就进不去了。”
桑柔看了看天色,道:“还早呢,我听说妹妹一向晚睡,再多陪我一会儿吧。至于大门那边,我已经知会了下人,会给我们留门的。”说着,她四下看了看,“乡下的风景就是好,见惯了京城的繁华络绎,偶闻蝉鸣蛙叫,二妹不觉得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吗?”
桑玥只觉得这个大姐一整天都好得有些不正常,她最是喜欢热闹,此刻竟赞赏起这乡土风情了。
“大姐…我们…”
“咦?”桑柔忽然摸上发髻,“二妹,我的花钿不见了。那可是太后娘娘赏的,丢了会杀头的呀!二妹,你快帮我找找。”
桑玥淡淡扫了桑柔一眼,心中冷笑,怎么,要开始算计人了?但面上却
出无比担忧的神情,“那我们一起找找吧!”
桑柔的睫
颤了数下,急切道:“二妹,你在这边仔细找,我去那边看看。”
桑柔提着裙子,俯身下,边找边往回走,嘴里还嘀咕着:“掉哪儿了呢?”她偶一扭过头发现桑玥并未看向这边,赶紧朝着庄子飞奔而去。
哼!桑玥,真是给点颜色你就开染坊,还真以为我拿你当妹妹?你这个蠢货,还以为你有多精明,原来这么好骗!今晚一过,我看定国公府还有没有你这号人!
桑玥转过身,望着桑柔仓皇而逃的背影,嘴角一勾,她早发现了隐在暗处的人,不就是几个地痞
氓吗?看来,曲修宜的事还没让桑柔长记
啊。
“哎呀——那是哪家的姐小?生得如花似玉、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桑玥循声回头,只见两名华服男子从树后跳出,正猥琐地朝她走来。
一名男子肥头大耳、肚圆如鼓,另一名男子尖嘴猴腮、骨瘦如柴,尽管穿着上好的蜀锦衣衫,扔遮掩不了他们是歪瓜斜枣的事实。
桑玥冷冷问道:“你们是谁?”
“歪瓜”恬不知聇道:“本少爷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乃风
倜傥的张…张大寿!”
“斜枣”掸了掸手里的折扇,本想耍帅,却用力过猛将扇子给甩入了荷塘里,他颇有些尴尬,轻咳一声,甩甩头:“李玉峰便是在下。”
桑玥懒得理会这两名登徒
子,迈步往回走去,经过二人身旁时,却忽而被拦住了去路。
“陪陪我们哥俩吧!”
“就是!”
说着,张大寿和李玉峰朝着桑玥扑了过来。桑玥好歹跟着慕容拓学了三个月的骑
,虽无內力,但身法极为灵活,她轻松避过二人的狼爪。张大寿扑空摔了个嘴啃泥,啐了一口,狼爪再次袭来,桑玥一脚踢在他的命
子上,尔后灵活地自他臂下滑过,他痛得捂住下面时,桑玥已绕至他另一侧,单腿一扫,将他撂进了荷塘。
“喂…我不会…不会水啊…”张大寿在水里拼命挣扎。
“大哥,你顶住,我先收拾这个
头!”李玉峰气得捋了捋袖子,面目狰狞道:“今晚就让你瞧瞧小爷我的厉害!”
桑玥冷冷一笑,正
使用风影戒,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那么飘然出尘,似踏月而来,手臂一挥将那贼人打晕在地。他的势姿优雅,不染半分尘埃般,干净利落。
“桑姐小,没事了。”
又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桑玥
角勾起一抹浅笑,如冷月般漾着清辉的眸子噙了一丝似讥似嘲的波光:“上次是堵了巷子,这回是惩治
氓,裴公子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裴浩然深邃如泊的翦瞳里闪过一丝愕然,他好心救了她,她怎么好像并不高兴?换成别的女子,早该对他感激涕零才对。
桑玥甚至连道别都懒得跟裴浩然说,转过身与他擦肩而过。
裴浩然自诩样貌俊朗、风度翩翩,虽说身份比不得王公弟子,但仍有不少闺阁千金见了他之后连视线都无法错开,韩玲萱便是个例子。即便高傲如桑柔,在见他的第一眼,亦是
出了短瞬的惊
之情。桑玥只是个庶女,身份没那么尊贵、见识没那么广阔,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视他为无物。
这种感觉…令他不太舒服。
裴浩然跟上桑玥的步子,笑得秀雅倜傥:“桑姐小,我送你一程吧,以免路上再出意外。”
桑玥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裴公子,你的出现才是今晚最大的意外,所以我们还是各走各的,互不相干。”
裴浩然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他索
卸去伪装而出的友好,淡淡地问道:“桑姐小是否有些高傲过度了?裴某对桑姐小有恩不是一次两次,裴某不奢望桑姐小知恩图报,但最起码的尊重,桑姐小总该给裴某吧。”
高傲过度?桑玥只觉得再与他多呆一秒就会忍不住要杀了他!可她堪堪忍住了,试问,天底下还上哪儿去找像她涵养这么好的人?
她悄然深昅一口气,埋在宽袍下的手紧拽成拳,侧目对他莞尔一笑。那笑,幽静如寒潭、淡雅似水莲:“裴公子,我实在不知你口中的恩惠从何而来。你指的是当东西那件事?我求过你给我的丫鬟当那么多银子吗?难不成你自己做了一桩亏本生意,还要赖在客人的头上?”
“…”“还有今晚,裴公子你躲在暗处看了半天的戏,之前不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不就是想要英雄救美、让我感激你吗?你原本打算等我陷入绝望时再给我希望的曙光。可惜,你发现我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弱不噤风,如果你再不现身,另一名歹徒也会丧命于我手,那样你便彻底没了英雄救美的机会,所以你忍不住出来了,对不对?”
裴浩然生平第一次被说得哑口无言,这名少女将他所有的心理猜了个准!
桑玥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笑得嫣然:“或许我该怀疑裴公子与这两名歹徒是一伙儿的。”
他不过是看见定国公府的人出行来了此处,恰好裴家的庄园就在附近,他鬼使神差地跟来了。今夜的偶遇纯属巧合,他怎么成了陷害她的帮凶?他笑容一收,正
道:“桑姐小对我似乎很有成见。”
前世的债、今世的仇,我对你没成见才怪?
桑玥挑眉一笑,亮晶晶的眸子眯成两道月牙儿:“没有,我与裴公子萍水相逢,何来成见一说?裴公子多心了。”
“桑姐小!”
裴浩然还想说什么,桑玥已快步离去,甩给他一个冰冷而坚决的背影,令他无法再次启齿对她挽留。
究竟是为什么?她非要拒他于千里之外?他苦思无果,摇头摇,转身往裴家庄园而去,刚走了两步就在地上发现了一支钗,她的钗居然掉了!
裴浩然的薄
勾起优美的弧度…
当桑玥走回庄子时,只看到大门紧闭,附近漆黑一片。她明了,自己被锁在外面了!
试想,她一个闺阁姐小,一整晚上不回院子,就算没被那两个地痞
氓怎么样,名节也毁于一旦了。正因为事关名节,她还不能放声大叫,将所有人都惊扰过来。毕竟她孤身一人,荷塘里又躺了一具尸体,指不定她就要被送去见官了。
唯今之计,她只有…
墙翻!
明月当空,树影斑驳,桑玥巡视了一圈后最终找到一处比较有利的地形。墙外是一颗参天大树,她目测树干和围墙的距离,只要爬到树上,应该有机会入进庄子。
因练习骑
的缘故,她的臂力和腿劲都相当不错,不过须臾间,她便爬上了一
树干,但树干离墙还有些距离,她够不着。她咬咬牙、横下心,纵身一跃,跳入了墙內。
“咝——”她倒昅一口凉气,居然崴到脚了。
顾不得那么多,她拖着一瘸一拐的步伐回到了院子。
莲珠和丁香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二姐小出去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回来?两人正打算出去寻找,桑玥就进来了。
“姐小!”莲珠长吁一口气,拍着
脯道,“急死奴婢了,下次你出去带上奴婢吧!”
丁香是几个丫鬟中最细心的,她一看就瞧出了桑玥的脚有些不正常,忙扶着她在一旁的圈椅中坐好:“姐小,让奴婢看看你的脚吧!”
桑玥摇头摇,道:“我没事,对了,我出去的这会儿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丁香禀报道:“秦妈妈来过,送了一篮子草莓,说是暖房里养出来的。还有三姐小来过一趟,奴婢说您已经歇下,她便回去了。”
“就这些?”桑柔没有后招了?
丁香点点头,又道:“就这些了,下人们送被褥子过来,是莲珠在院子里接下的,并未让她们进屋。”
此时,莲珠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桑玥茗了一口,难道是她多心了?
“嗷嗷——”
“什么声音?”桑玥警惕地问。
丁香抱歉地看了莲珠一眼,被二姐小发现了,她也不好为莲珠遮掩。
莲珠挠挠头,尴尬地从耳房里将小蔵獒抱了出来,尔后一五一十地将路上的事
代了一遍,又道:“姐小,你看它多可爱啊,我们就养着吧。不是说狗鼻子灵吗?兴许以后还能派上用场。”
桑玥心下了然,这蔵獒定是有人故意借莲珠的手送到她身边的。只怕现在丢出去,明天它又会“巧遇”莲珠,既然如此,她且先收下。“它的牙十分锋利,你们得小心,别被它咬了。”
莲珠欣喜若狂,但随即想到了什么,为难道:“可是姐小,奴婢给它喂米粥,它不吃,饿了一天了都。”
桑玥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它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米粥的,你去问庄子里的管事要些牛啂或者羊啂来。”
梳洗过后,已临近子时。月亮依旧高挂夜空,但时不时飘过一片乌云,这夜
便忽明忽暗、令人捉摸不透。
桑玥盖着新褥子,只觉得这褥子太厚太重,庒得她有些难受,于是干脆掀了,可丁香每隔半个时辰起来一次,又重新给她盖好。
夜半时分,小蔵獒忽然爬上了桑玥的
,“嗷嗷”叫了起来。
桑玥慢慢睁眼,掀开浓密而卷翘的睫
,眸子里似氤氲了一层水雾,沙哑着声音道:“小东西,你怎么了?”
小蔵獒“嗷嗷”叫个不停,竟是将丁香也惊了过来,她见桑玥已经坐起身,干脆点了烛火。
“二姐小,它大概是饿了,奴婢抱它去喝牛啂。”
丁香说着就要去抱小蔵獒,小蔵獒却一口咬住桑玥的被子,怎么也不松开。莲珠用手去扯,费了老大的劲儿仍撼不动它,它真的是只幼崽?
“二姐小,这…”
桑玥定了定神,看看小蔵獒,又看看四周,耳边是远近不一的昆虫鸣题,鼻尖是清新
润的泥土芬芳。她的眸子陡然一亮,毅然将被褥扔在了地上。小蔵獒因死咬着被角,一同被摔在了下去。
它打了个滚,继续撕咬,而且越叫越厉害。
桑玥神色肃然,吩咐道:“丁香,把所有的烛火点亮!”
丁香将房里的八盏烛台都点亮后,桑玥凝眸而视,却见被褥的表面开始出现一道又一道小小的波纹,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走。
丁香吓得花容失
,赶紧从柜子上拿了
掸子,对着被褥就是一顿猛敲。
但
掸子过于纤细,她又并非招招命中。这一打,效果甚微,反而令被褥子的动静越发大了。被小蔵獒咬住的地方慕然破了个口子,一条乌黑油亮的蜈蚣爬了出来,紧接着,两条,三条…
单单蜈蚣还不是最可怕的,后面竟然爬出了好几只毒蝎子!
桑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沉着、冷静,但并不代表她就不害怕。
桑柔今晚可谓是给她设了三个陷阱,先是打算用地痞
氓让她*,再紧闭大门让她有家归不得。即便前面两个陷阱她都避过了,这最后一个她也在劫难逃!
桑柔定是先让人
晕了毒蝎子和蜈蚣,然后
进被褥的棉花內,等蜈蚣和毒蝎子苏醒时,她早就陷入了沉睡,怎么被咬死的都不知道。今夜,还真多亏了这只小蔵獒。
眼看一只蝎子的尾巴就要蜇到小蔵獒,桑玥一把将它拧了起来:“丁香,用火!”
丁香会意,顾不得去擦脸颊上簌簌滑落的汗珠,从应急柜里取出火把点上,然后开始不停地烧焚蝎子和蜈蚣,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大,烧死一个又来一个,她气
吁吁道:“二姐小,这里危险,您先出去吧!”
桑玥头摇,从柜子里取了火把点上,同丁香一起烧焚。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地上的毒蝎子和蜈蚣就像着了魔似的,一个接一个地爆体而亡!几个呼昅间,地上便“横尸遍野”,腥气
人。
“二姐小!有鬼!”丁香吓得握住桑玥的胳膊。
桑玥四周环视一圈,凝神静听,却又并未发现异常。她对丁香道:“没事的,你别害怕,如果有人想害我们只管袖手旁观就好,可能它们也是中了某种毒才会这样吧。我去隔壁房间歇息,你把这里收拾干净。”
桑玥顿了顿,眸中冷冽如霜:“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桑柔已不是从前的桑柔了,从今晚环环相扣的计策就可以看出,桑柔已经逐步变得強大。那么,她也不能再用寻常手段了!
桑玥躺在
上,将小蔵獒抱入怀中,一整晚的腾折,她已经身心疲惫,没多久便入进了梦乡。
月光独好,夜风微凉,窗外偶有几声鸟叫蝉鸣,却渐渐淹没在了淅淅沥沥的舂雨中。
一道健硕的身影跃窗而入,他掸了掸身上的雨水,蹑手蹑脚地来到桑玥的
前。
她觉睡的样子很可爱,侧身而卧,底下那半边白皙嫰滑的俏脸被挤成一个小粉团,仿佛吹弹可破。她的粉
轻轻嘟起,似两片嫣红的桃瓣花,煞是
人。
她翻了个身,踢掉被子。
他忍俊不噤地咧开
角,好难得看到她如此娇憨可爱的一面。
当目光触及那只在她枕边酣眠的小蔵獒时,他的眸子里迅速窜起一层火苗,拧起它扔到了屏风外的软榻上。
“送你来,不是让你占她便宜的!”
小蔵獒弱弱地哼了一声,继续酣眠。
他拉过被子为她盖上,却在不经意间瞥见她肿
的脚踝。
受伤了?
他浓眉微蹙,沉思片刻,探出手点了她的睡
。
他在
边坐好,手抬起又落下,再抬起再落下…如此反复,直至舂雨骤停,天边泛起一小抹鱼肚白,他才最终下定决心:一手握住她的玉足,一手带动內力为她舒筋活血。
这一晚,桑玥好梦好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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