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是一片小小的山谷,落脚处均是绿草红花,空气清新得出奇。
“这是什么地方?”沈雅馨好奇地问,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跟我走,别东张西望的。”孟煜城捉住她的手臂,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山谷尽头处是一座颇为老旧的宅院,潺潺的
水从院边不远处淌过,像条护城河似的保护着院子,还没走进宅院,已经闻到奇特的草药气息,还有不少人的
声笑语。
沈雅馨拉着孟煜城快走几步,透过敞开的院门向里望去,一条条或丝麻或棉布的布料被扎成古怪的形状,有些正在被放进半人高的水缸里,有些则正在拆开晾晒,十几个人笑哈哈地在水缸和晾晒架之间跑动着,整理着晒好的布料。
“这里是什么地方?”
孟煜城指指牌子,沈雅馨这才注意到宅院门口挂着一块不起眼的木脾,写着文泉草木染。
“有没有听说过可以自己动手染布?”孟煜城拉她走进院门。
“听说过,这里就可以吗?”沈雅馨眼睛闪闪发亮,她早想亲自动手染一匹布看看了,她曾经在网上看到过别人染
的丝巾,飘逸而独具特色,全世界独一无二。
“对,这里的老板是我的朋友,你可以试试看。”孟煜城招手叫来一个年轻人,说:“告诉白老板,体验课程两人份。”白?沈雅馨现在对这个姓氏极为感敏,她疑问地看看孟煜城,这里难道和白氏有什么关系?
“没问题。”
年轻人笑着跑走,一会儿拿来两条灰色的围裙和几块布料,“喏,带上围裙,不要弄脏服衣,院边棚子里的缸都可以使用,每种的颜色和使用材料在旁边有标注,有问题随时可以问。”沈雅馨看着孟煜城套上围裙,微妙的不协调感让她笑弯了
,有些人大概生来就是要身为王者的吧,不过他系围裙的动作却出乎她意料外的熟练而准确,像是重复过无数次。
“很奇怪吗?”孟煜城点点她额头,“嘉韵最狼狈的时期,几乎
失了全部技术士,我有小半年的时间都在工厂帮忙。”沈雅馨惊讶地瞪大眼睛,不太相信他也有落魄的时候,“你不怕会失败吗?”“我会失败?可能吗?”孟煜城傲气十足地回答,不过被围裙削弱了不少气势。
“你真的好
。”沈雅馨佩服地看箸他。
她聪过他的傅说,如何单
匹骂地杀入商场,让那些倚老卖老的人大吃一惊,但是他也不是神,没有依赖孟氏的帮肋,他凭借的是自己的头脑和比别人多出几倍的努力,即使她此刻没有喜欢上他,也绝对会为他的魄力所折服吧?
孟煜城低笑,抬起她的下巴,“这句话你在别的时间也可以多说几次。”沈雅馨不解地看着他,猛然醒悟他的暗示,气得她丢给他一个白眼转身就走,她已经渐渐意识到,她那点力道对他构不成一丝伤害,既然明白这一点,她还是省着点力气好。
四处走着看着,她的注意力被周围的物品昅引,墙角下搭着竹棚,许多花花绿绿的染缸一字排开,这只缸上写着紫
紫草,旁边那只写着红色茜草,还有更多别的颜色的缸连成一片,十分奇妙。
她本以为这种地方会充斥着刺鼻的气味,实际上比起染坊,这里的气味更像中药铺,一口大大的锅子在院子一角,锅里翻滚着紫
的汁
,院子中间的竹架上晾晒着各
染好的布料,有些花样复杂得让她难以相信这是用手工的方式染出来的。
“这些布该怎么染?丢进缸里吗?”
突来的电话让盂煜城暂时无法帮她,他指指机手,走到院外去接听,沈雅馨只好自己想办法,可是摆弄了半天素
的布料,她也没明白该怎么操作。
一个活泼的女孩子路过,沈雅馨看到她
口的卡片上写着栀子,便向她求助,“栀子姐小,能不能教教我?”“叫我栀子就好。”栀子笑着说:“你是第一次来吗?那先从最简单的染
开始吧。”等盂煜城回来时,沈雅馨正举着一块染成淡紫
的丝,困难地想晾在竹架上。
“我来。”孟煜城接过丝,一举手就挂得平平整整。
“个子高真好。”沈雅馨羡慕地说,然后眉飞
舞地开始讲方才染
的经过,“没想到染
还満复杂的,我做的这个步骤只是其中的一步,要把布料浸到染缸里二十分钟左右,再拿出来冲水。”
“那个叫栀子的女孩子说,这些染料和布都是提前处理好的,所以可以直接使用,若是从制染料开始的话,要花上不少的时间呢。”孟煜城点点头,替她抹去额头的汗水,看来她玩得很开心,“你染了几块布?”“三块,还有一块黄
和红色的,需要浸泡的时间更长一些。”“嗯,不过我们要先走了,法国设计师比预计的时间早来,明天就到,我要回公司安排一下。”“不会吧,那我的布怎么办?”沈雅馨为难地看着缸里的布料,她还没有弄完呢。
“我会让老板帮你弄好,然后替你寄到公司。”“喔,好吧。”公事要紧,她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她总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会突然带她到这个地方玩草木染?
回公司的路上,盂煜城终于开口。
“那是白氏印染的发源地,当年因为文泉的水很特别,白氏印染的祖先才选择在这里建立第一个染坊。”没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宅院就是
源之地,更没想到他会主动带自己接近那些过去,沈雅馨小心注意着不要太过奋兴,她好喜欢他对她毫不掩饰,像是两个人合为一体,彼此没有秘密,“这样啊,怪不得你说老板姓白。”“文烨然已经告诉你白氏印染的衰败了?”
“嗯。”
“我再告诉你白氏衰败的原因。”孟煜城微微叹口气,“白氏的祖先坚持植物印染,所以后来的工业化印染对他们冲击极大,以植物为染料,很难控制住成品的颜色和明暗,往往每批布料的都有很大的
差,也极不利于大规模生产。”“喔…”沈雅馨听得一知半解,
迷糊糊地点点头,大概意思应该是,传统手工业被规模化的工业所打败吧?
“当时嘉韵及时转型躲过一劫,白氏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坚持,自然被市场所淘汰,所以从根本上来说,从我母亲那一开代始就奠定了白氏死亡的基础,之后的几十年都只不过是苟延残
。”“那为什么他们向你求助的时候,你没有出手相救呢?”道个问题憋在她心里几天了,她怎么想都无法认同文烨然的解释。
“我帮他们担保,替他们拿下行银
款贷,但是行银唯一的一个条件他们不能同意。”“什么条件?”
“利用款贷去购买设备,改变手工模式。”
沈雅馨低下头,原来白氏最终还是死于自己的固执,但是这个文泉草木染又是怎么回事?
“白氏最终破产,白婉鸣的父母去世之后这里被拍卖,白家次子独自来求我,他愿意交给我所有的染料秘方,只求我保住这块地。”那段往事不堪记忆,当年白家次子已年过半百,却要拖着病体向他这个年轻人求助,即便心冷如他也觉得着实不忍。
“那你帮他了吗?”
“我同意以个人名义借钱给他,但也只保住了这块地,白氏印染的牌子他还是无法使用,我建议他把这里改造成手工DIY俱乐部,昅引了不少年轻人加入。”虽然规模不大,至少还能维持生存,也让草木染的方式被更多人所
知。
接受的基础是了解,了解的人越多,以后被更多的人接受的可能
就越大。
“那白婉鸣完全不知道这些吗?”沈雅馨替他不平,他对白家明明仁至义尽,白婉鸣却与他势同水火。
趁着等红灯的时间,孟煜城转头看着她,天色已晚,霓虹灯映照在车窗上,
光溢彩,这个小女人忿忿不平的神色全是因他而起,他不喜欢向人解释什么,有些事情就算解释,听在不同的人耳中也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说?
但是她不同,她会替他焦急、替他不公,在所有人都试图遗忘那段往事时,她仍想以自己的方式帮他化解,哦,他还忘记了文烨然这个唯恐天下不
的损友,要不是他多事地告诉她故事的开头,他又何必想让她了解一切?
拨开她额前的发丝,孟煜城在她翘翘的小鼻子上轻轻一刮,“白家长子、次子以前有私怨,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但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况吧,白婉鸣肯定不会与他有什么联系。”“那你为白家做了这么多事情,却夹在中间当最大的坏人?”沈雅馨简直气得想哭,为什么他不好好解释呢,这样大家就都知道完全误会他了。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孟煜城踩动油门,示意她乖乖坐好,商场如场战,他这笔
易也是有利可图,既然如此何必要树立好人的形象?
不过他为什么会带她来这里?也许他內心深处不怕全世界的误解,唯独希望她能了解自己实真的过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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