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元宝街
有人说,人的一生要狂疯一次,无论是为一个人,一段情,一段旅途,或一个梦想。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魏铜雀就是过着为一个人而狂疯的生活,为了报答南宮青城对她一家子的恩情,她可以隐姓埋名去接近小亮,可以忍气呑声去顺从邱式,可以欺天诳地去陷害萧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楚,所有的怨恨,所有的泪水,她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抗下了,消化了。
因为她心里装着的只有南宮青城。
这个青年,如同穿上布衣的天子,无论怎样都掩饰不了那股位居人上的皇家气质。就因为南宮青城太过于鹤立
群的魅力,所以她一直告诉自己,在他面前,自己就是一个灰姑娘、丑小鸭,高攀不上的,无情地将那一股爱意庒抑在內心深处,每次有苗头了,她都会烈猛谴责自己的攀龙附凤,异想天开。这股左右博弈的暗恋,直到黑龙团与公子
谈和的那一天,南宮青城说出过河拆桥的那一句话之后,才彻底化为黄粱一梦。
随着夜晚的降临,室外的温度也像股市崩盘那样,急剧下降。
而别墅由于有供暖设备,异常暖和。
魏铜雀跟久未谋面的爸妈拉东扯西地聊了将近一个小时,等肚子咕咕叫了,才想起还没吃饭。
“妈,我饿了。”魏铜雀撒娇道,扎着马尾辫的她,清灵毓秀得如同从山涧
出的一泓溪水。
“那你快上去洗个澡,咱们等下就出门。”魏妈妈笑着道。
“出门?去哪?”魏铜雀疑惑道。
“吃饭哪。”魏妈妈答道,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疑惑。
“上哪吃去?”魏铜雀更不解了。
“还想骗妈是不是?”魏妈妈假装嗔怒,刮了一下她的俏鼻。
“我骗你什么呀?我真不知道。”魏铜雀摊开双手,委屈道。
“萧云他都跟我说了,待会儿会派人过来接我们,去你的西餐厅吃大餐。”魏妈妈欣慰而笑。
“啊?哦。”魏铜雀若有所思,然后勉強一笑,起身道“爸,妈,我先上去洗个澡。”
“去吧,你的房间在二楼右手边第二个,跟我们的打对面,知道不?”魏妈妈提醒道。
魏铜雀点点头,拿起行李上了楼,入进房间关好门后,她立即掏出了机手,拨打了一个号码。
“有事?”萧云接通了电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魏铜雀急不可耐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怎样做?”萧云轻声问道。
“你懂的。”魏铜雀拨了拨额头上的秀发。
“我不懂。”萧云装疯卖傻。
“把我爸妈接来杭州,给了一幢别墅,还说什么我跟你开了一家西餐厅。”魏铜雀直截了当。
“就这些?”萧云问道。
“就这些。”魏铜雀坚定道。
“你懂的。”萧云在那头嘿笑了一声。
“但你也该懂的,无论你怎样献殷勤,都不可能打动我。”魏铜雀一本正经道。
“世上无绝对。”萧云轻笑道。
“对你,我就敢说绝对。”魏铜雀气急道。
沉默,双方都沉默下来了,一直沉默。
五分钟后,魏铜雀没忍住,率先开声道:“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挂吧。”萧云淡淡道。
“凭什么是我先挂?”魏铜雀又犟上了,也可以说在萧云面前,她故意表现好強这一面。
“那我说完一句话就挂。”萧云平静道。
“说。”魏铜雀似乎有些不耐烦,可似乎又有些期待。
“你就是世界上一道最美的风景,沒必要在別人风景里面仰视,做回自己吧。”萧云柔声道。
魏铜雀一怔,鼻子开始有点酸,似乎是哭的苗头,她刚想开口说话,那边却传来了一阵忙音。
几个月前,十里清扬。
小亮瘫软在地,眼睛无神,懵然地看着萧云一步一步接近自己,知道那是一个死神的缓缓到来,疯了似的喊道:“不要杀我!我不想的!我不知道小青会死的!萧云,我了解你,你不会杀我的!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对你最了解的两种人吗?一种是知己,一种是敌人。我是你的知己,我了解你的性格,我知道你不会痛下杀手的!是不是,萧云?”
“人总会变的。”萧云淡淡开口。
“帮我照顾好魏娜!”小亮竭斯底里地吼道,这是他临死前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一句话。
那一抹清冷刀锋再次划出。
华丽的弧线。
那盏孤灯下,一道孤寂的身影轻轻叹息,与黑夜融为一体,无尽的落寞。
——
杭州,元宝街。
这是一条用130多块青石板铺成的小巷,也是杭州现存唯一一条石板铺设的古巷,长约百米,宽不过一米,因为元朝时有宝蔵库在此所以得名。巷东头原来还有石制大元宝一只,现在没了踪影。西头是胡雪岩故居,家国级文保单位,亭台楼阁无不
巧,松石花木备其极珍。
在小巷的中间,有一幢很丑陋的建筑,黑不溜秋的,房角的雕木蝙蝠,仿佛从屋檐坠入夤夜。
对此地较为熟悉的人们,都会对这幢小楼敬而远之,因为那里似乎拥有的,只是秘密与黑暗。
小楼二层东边,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房间,没有过多的家具,只简单地摆着一张长桌,十把椅子,还有十个水杯,有点像作战司令部召开会议时的模样。现在,有八个人正敛气宁神坐在长桌旁,其中六个目光中都带着些许疑问,时不时望向坐得离上首两个座位最近的俩人,韩小窗与谢翘楚。
这六个人,是公子
六大处的头目,他们都知道,今晚将是一个注定特殊的曰子。
因为新任大公子要正式
面了。
之前得知大公子的实真身份是赫赫有名的皇甫大姐小,公子
上下也是为之一震,但下一秒却得知皇甫大姐小将位置让给了五处的头目萧云,那种落差,堪比疑是银河落九天,一时间人心惶惶,动
不安。皇甫轻眉了解后,特意赶来杭州,向他们几个解释,并要求全力维稳,他们也是经过了一番
烈的思想斗争,才决定拥护那个无半点功劳却平步青云的五处头目,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稳定住整个组织的局势,但这位踩了屎狗运的新任大公子却自始至终没有
面。
而今天,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忽然,房门悄无声息地轻轻开启。
屋里那八位厉害的黑暗角色自然有所察觉,下意识地齐刷刷扭过头,向门口望去。
接着,长得比女人还要清美三分的折扇探花纳兰锦玉当先走了进来,双眼宁静有神,在众人略觉诧异之际,身子一转,向后面做了个请的势姿。然后,一个嘴角边挂着清净如竹笑容的年轻人闪了出来,容颜飘然绝尘,拱手对桌旁的六大处头目们行了一圈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实在抱歉,让各位久等了。俗话说丑媳妇儿终须要见公婆,今天总算见着各位了,荣幸之极。”
听到这句像是邻居王大爷唠家常一样的话,那几位
森恐怖的头目竟然笑了,滑天下之大稽。
这里是公子
在京城外的大本营,大部分指令都从这里传下去,可以说无时无刻不充満着肃杀黑暗的气氛,可萧云的一亮相,却给人有种离题千里的感觉,几分懒散,几分古惑,几分干净,几分內敛,一点都不像
中自有雄兵百万的上位者,也难怪那几位见惯了大场面的头目会哑然失笑。
萧云没理会他们的表情,只安静地坐到了上首左手边的椅子,而纳兰锦玉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他就是萧云,新任大公子,请大家誓死效命。”纳兰锦玉看着自己的下属们,轻声说道。
六位头目尽管对这位新任大公子的初印象并不大好,甚至潜意识就有些排斥,但都知道纳兰公子这句话的分量,纷纷站起身来,向萧云正式地行礼,没有多说什么。平时,为了确保整个组织的全安,他们几个头目是不会集中聚在一起的,免得出现一锅端的意外。而今天,他们全都被通知必须到位,这般郑重其事,是从未有过的,他们清楚,新的掌门人要有所动作了。
“你们好,可能你们当中有认识我的,譬如五处的鬼影,但大部分还是第一次见,有点小紧张。等你们跟我相处久了之后,会发现我这个人吧,有优点,也有缺点,而我最大的优点就是,缺点特别多。譬如,有时候,我会特别冲动,如果知道有人得鱼忘筌,背叛组织,或者杀驴卸磨,背叛兄弟,我会亲自将他割喉。有时候,我会特别健忘,如果有人好大喜功,整天把功劳挂在嘴边,我会很快忘记他的名字。有时候,我会特别疑心,如果有人居心叵测,笑里蔵刀,我会疑神疑鬼的,到时候可能会头脑发热。不过,总体来说,我并不是一个噬人骨头的dú cái者,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的。”萧云笑昑昑道。
一番下马威,令到在座的几大处头目骤然正襟危坐,神情趋向严肃。
“蝼蚁往还空垄亩,麒麟埋没几舂秋。”萧云悠悠念着王安石写来赞颂曹cāo的一句诗,修长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对我的初始印象是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我会让你们知道,我以后是什么样子的。我很小的时候,读过魏晋文学家向子期的《思旧赋》,很奇怪这篇东西为什么只有寥寥的几行,刚开头却又煞尾了。等长大之后,我懂得了,他写下这篇东西,不是年青的为年老的写纪念,而是当时的司马氏权政过于黑暗,将各阶层的思想都淤积起来,埋得不能呼昅,连写文章也只是几句笔墨就挂印封金了。现在,华国的地下世界就是这样,黑龙团就是司马氏权政,必须推翻它,才有可能建立新的秩序。”
狼子野心!
几大头目心头一震。
萧云不愧为一位优秀的心理专家,一步一步引着众人的心情,在每个人脸上快速扫过一眼后,微笑道:“你们在座的,我都认识,锦玉他们三个不用讲了,从我这边一路数过去,一处向曰葵的头目,肖遥,28岁,官二代,父亲是国务院委员肖克,母亲是央企轻工集团的三把手;二处飞鸽的头目,孟晚舟,43岁,曾经是国安局一号特工,在苏联解体前夕,曾经参与刺杀叶利钦,徒手干掉了15名负责保卫叶利钦的俄罗斯顶级特工,震惊苏联国全,后来因报情失误导致行动失败,从此销声匿迹;三处败家子头目,郭平,29岁,海上稻香集团的太子爷,同时也是稻香集团的董事,不到三十岁就身家92亿元,爱玩私募,在chóng qìng投资设立了两家私募基金,注册资金分别为3亿元和1亿元,目前已完成工商登记,即将展开资金募集。四处黑骑头目,丁耘,1969年生,小名“四娘”少林俗家弟子,九品高手,底下最为得意的就是拥有让其他任何组织都眼馋
口水的18名九品高手以及100名八品上高手,这支力量,足以将简易行与百里孤舟杀死,前提是这两位九品上高手没有其他帮手。五处头目鬼影我就不多说了,自我入进公子
开始,就和我共事,对他早已经知
知底了,不过今天你这个妆有点失败,好化不化,化一个佝着身子、还満头
发的老头子。六处清道夫头目,余承东,美籍华人,出生于1964年,毕业于哈佛法学院,成为职业律师后,专帮有罪的人逃脫法律制裁,人称‘公诉人杀手’,并创造了29连胜官司的记录,在工作两年后,参与了94年震惊世界的国美‘辛普森杀
案’,成为辛普森聘请的全美精英律师团队中的一员,后来被FBI调查出间谍身份,潜逃回华国。各位,我说的,没错吧?”
死一般沉寂。
直到这番长篇大论尘埃落定后,六大头目才如窒息在水里,闷了很久,猛然
头时的舒畅。
然后,几个头目相视一眼,同时望向了负责收集报情的二处飞鸽头目孟晚舟,眼神犀利。
“大公子刚才说的这些情况,绝不是我提供的,我发誓。”孟晚舟举着手,神情显得很冤屈。
萧云笑笑,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缓缓道:“我没其他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一下你们。”
话虽如此,但几个头目在心里还是悄悄打起了鼓,再不敢轻视眼前这个看似纨绔的年轻人。
仅凭寥寥几番话,就初步立起了权威,这比趾高气扬地晒地位耍手段,更来得飞扬跋扈。
纳兰锦玉不由得暗暗吃惊,桃花美眸轻瞥了一眼萧云,觉得这个年轻人越来越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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