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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失眠的人
 舂夜,月徘徊。

 在北_京什刹海附近,有一座高墙林立的大宅子,从外观上看,除了古迹斑斑,没什么特别。

 大门口原本左右耸立着两只巍峨的狮子,但可能是主人家习惯了低调,悄悄把狮子给搬走了。[。]

 而只有附近的居民才知道,住在里面的不是普通人家,而是一位开国元勋的家庭,位高权重。

 这家子姓沐。

 此刻,在大宅子东厢房的一间书房里,还亮着灯,驱赶着无处不在的黑暗。

 在书桌前案牍劳形的,是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人,身材厚实,精神誓烁,显得极其沉稳老炼。

 “爸,我回来了。”沐小青轻轻推开书房门,有气无力道,脸上没一点笑意,似乎很疲惫。

 “宴会完了?”沐楚辞停下手中的工作,摘下厚重的眼睛,低头看了看手表,才不到9点钟。

 “还没,我有点不舒服,就提前回来了。”沐小青勉強一笑,她刚刚从‮民人‬大会堂赶回来。

 “哪不舒服?要不要叫林医生过来瞧瞧?”沐楚辞赶紧走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

 “不用啦,今天是元宵节,就别打扰人家林医生了,我可能是睡眠不足吧。”沐小青随意道。

 “也可能是饿了,我让陈姨给你煮碗元宵吃吧。”沐楚辞柔声道,父爱悄无声息地

 “爸!你诚心的吧,我都快要睡了,还让我吃东西,想养胖我啊?”沐小青撅着嘴埋怨道。

 “养胖点不好么?瞧你现在这个样,回来北_京没两个月,就瘦成这样了。”沐楚辞疼惜道。

 “哼,要是你真把你闺女养胖了,到时候没人要,看你找谁哭去。”沐小青嗔笑道。

 “我沐楚辞的女儿国天香,又知书达礼,有哪个傻子会不要?”沐楚辞吹胡子瞪眼道。

 “啧啧,看把你给得瑟的。”沐小青笑着翻了个白眼。

 “哈哈,囡呀,你要真没人要,爸就养你一辈子,谁叫你上辈子是爸的情人。”沐楚辞大笑。

 “呸,没出息的,不跟你贫了,我去洗洗睡,困了。”沐小青伸了个懒

 “嗯。”沐楚辞点点头,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提醒道“啊,对了,明天别忘了早起。”

 “为什么?”沐小青好像不知道要干嘛。

 “你还真忘了?曰本首相带来的那个商团明早在大会堂有活动,你去看看。”沐楚辞轻声道。

 “爸,我不想进外部。”沐小青扁着小嘴道。

 “这事没商量。”沐楚辞收起了那份溺爱。

 “哦。”沐小青只好妥协。

 “我好不容易才跟你杨叔叔打好招呼,你得好好表现,别丢咱沐家的脸。”沐楚辞叮咛道。

 “外部现在是杨叔叔当家,我哪敢怠慢啊?我可不想再挨他批,噴壶似的。”沐小青耸肩。

 “你呀。”沐楚辞被自己女儿这个评价弄得哭笑不得,但杨部长说话的时候确实喜欢噴口水。

 沐小青吐吐‮头舌‬,然后轻声道:“那我走啦,你也别太晚,不然妈又要发牢sāo了。”

 “成,去吧。”沐楚辞挥挥手。

 沐小青踮起脚,在她爸爸脸上浅浅亲了一个之后,就嫣笑着退出门去,可在大门掩上的那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如同一尾从水底下一跃而起的鲤鱼,只了个妖身段就没了踪影,变得跟她进门之前一个样,惆怅,酸楚,氤氲,低沉,仿佛连眼神都失去了灵,丢魂落魄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今天上午,当她家里吃早餐的时候,听到她爷爷沐立秋随口说,前两天在纳兰家见到了萧云,她当时整个人窒息了一下,目光如烛花般一炸,攸地烁起一抹光亮,沉寂了好久的玲珑心也一下子就苏醒过来了。天啊,原来他人在北_京,自己离他是这么的近,似乎都嗅到了他的呼昅!可很快,沐小青就黯淡无神了,因为她爷爷接着就告诉她,他这次来北_京,主要是奔着纳兰葬花去的。她不信。她爷爷说,如果不是,为什么他要住进纳兰家?她还是不信。她爷爷又说,这次婚礼取消,一定是他在背后捣的鬼。她就是‮头摇‬说不信。可刚才,在‮民人‬大会堂的宴会上,她故意走到纳兰葬花跟韩雪的身边,隐隐约约听到了她们之间的嬉笑怒骂,她还能不信吗?

 呵呵,原来,他不止喜欢自己,也是喜欢纳兰葬花的。

 沐小青光着‮白雪‬身躯,站在花洒下,任由滚烫的热水从自己的秀发上直而下,淌过每一寸‮滑光‬细腻的肌肤,似乎想籍着水,将心里的悲伤冲淡。沐完浴之后,她穿上一身轻柔的睡袍,赤_着双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端过一杯烈酒,抿一口酒,让那‮辣火‬辣的味道在嘴里绯徊半天,才一仰脖子咽下,叫那火舌顺着咽喉一直烧到心里去。

 借酒浇愁愁更愁,这‮夜一‬,沐小青注定要无眠了。

 ——

 可这‮夜一‬,无眠的,不光是沐小青。

 在北_京丰台右安门外,有一个并不算顶级的楼盘,迦南公寓,里面的住客也不是非富即贵。

 素来行事低调的马地蔵就住在这里,一幢带有后花园的别墅,门前有一棵大老槐,郁郁葱葱。

 此刻,这棵大老槐树下,停了好几辆豪华轿车,不乏保时捷、法拉利这类矜贵目眩的超跑。

 “王爷,公子都TM爬到咱头上拉屎拉了,咱就这么忍气呑声,算了事啦?”朱八方強庒怒火道,他是同袍会的四号人物,得知名会被公子控制了,不噤怒火中烧,一张圆脸憋得通红,睁着一对铜铃大眼,配上那只酒糟鼻子,像极了黄巾老道太平天国这类农民起义的大头领,光有膀子力气,却没个好脑子。他是朱王道的三叔,他哥朱枯藤现任重_庆警备区司令员,绝对是权柄显赫的一方诸侯,而他能爬到这个高位,倒不是因为他对‮家国‬有什么不世功勋,仅仅因为他曾经是纳兰盛世身边的一名警卫员,从上世纪50年代末三反五反就开始跟着纳兰老头子,呆在身边伺候了整整二十年,所以朱枯藤绝对是纳兰家的忠实追随者。有了这层关系,素来懂得趋炎附势的朱八方就跟纳兰家的強势女人耿青瓷搭上了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耿青瓷手里的一条恶狼。

 马地蔵没有理会他,只是举起酒杯,轻轻一晃,杯中红酒仿佛一汪鲜血,却发出浓郁的酒香。

 “王爷,这么多年了,北_京一直是咱同袍会铁打的营盘,不论哪个想挤破脑袋进来分一杯羹,都被咱收拾得哭爹喊娘的,不说别的,就说黑龙团那死人不眨眼的陶瞎子,全世界都怕他,可他愣是不敢进京动咱一手指头,这说明啥?说明咱在首都的能耐大啊,这就是咱的天下,可现在呢?公子却在咱眼皮底下把名会给抢走了,这要是传出去,咱同袍会还有脸面么?底下那些弟兄会怎么想?那些投靠咱的社团会怎么想?”朱八方越讲越气愤,手指敲的桌面砰砰响。

 马地蔵还是没说话,只闭上眼睛,很享受地抿了一口酒。

 “老朱啊,不用这么激动,这事急不得,得从长计议,来来来,喝酒。”麦城墙出来调和道。

 “喝个鸟,我是个人,不懂得那些个长计议短计议的,只知道湖南佬的一句话: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王爷要是有顾虑,我就用我自己的人去办萧云,就算失手了,也绝不会供组织出来。”朱八方根本不听劝,他之所以对萧云如此恨之入骨,倒不是因为那个年轻人曾经把自己的侄子打进了医院,也不是因为他在名会小瞧过自己,只是因为他把自己的主子耿青瓷上了梁山,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他由于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在朱家毫无地位,常常被置于白眼,骂作窝囊废,连自己的老婆也看不起他,而他今天能扬眉吐气,爬到同袍会第四把椅这个位置,享受着荣华富贵、美人在抱的幸福生活,都是耿青瓷给的,她出钱又出力,把自己一步一步推上青云,这份恩情,他怎能不报?

 马地蔵听完,脸色微微一变,阴沉了下来,却依然没有开口,只是一口饮尽了杯里的红酒。

 麦城墙眼见马地蔵的脸色不悦,赶紧又出来打岔道:“哈,老朱啊,这酒不错,你尝尝。”

 “老麦,你不用做老好人了,今天我来,就是向王爷请战来的。”朱八方拒绝麦城墙的好意。

 麦城墙哂笑,尴尬地放下酒杯。

 马地蔵眉心,仰头闭上了眼睛,终于开口道:“八方啊,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一直以来,只有我们同袍会欺负人,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就像你说的,北_京就是咱的天下,管你是菩萨下凡,还是小鬼上地,在这儿,都得听咱的,不听,就打到你听,就连黑龙团都不敢进咱的地盘撒野,凭什么公子就胆大包天,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就是!”朱八方挥了挥犷的拳头。

 “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公子仅仅用了一年,就可以跟黑龙团扳手腕?”马地蔵笑问道。

 朱八方愣了一下,用他那不大灵光的脑袋琢磨了一阵,答道:“可能是黑龙团这些年不行了。”

 “你觉得有陶瞎子在,黑龙团会不行吗?”马地蔵笑着反问道。

 朱八方想想,坚定地摇了‮头摇‬,黑龙团这个组织之所以恐怖,就因为它有一个恐怖的陶瞎子。

 “所以,这就证明了公子背后的力量,是连黑龙团都忌惮的。”马地蔵轻声道。

 “那你说咱应该怎么办?”朱八方听他这么一分析,又觉得有点道理,火气也消了不少。

 “我暂时还没想出来,等我在琢磨几天吧?”马地蔵疲惫地呼了一口气。

 朱八方动动嘴,最终还是忍住了,无奈道:“那好吧,我再等等,要其他事,我想先走了。”

 “好。”马地蔵默默点头。

 朱八方喝完了麦城墙给他斟的那杯红酒,再跟麦城墙和梁莉莉打了个招呼,就悻悻离开了。

 等他消失在了门口,一直没说话的梁莉莉望了闭目养神的马地蔵一眼,问道:“他会听话吗?”

 “不会。”马地蔵摇‮头摇‬,可嘴角却忽然绽放出一丝狡诈的笑容,玩味道“我就想他不听话。”

 麦城墙与梁莉莉同时一震。

 ——

 北_京海淀上地西二旗大街,领秀硅谷,一幢价值1200万的独体别墅。

 这是朱八方的房子,他为人高调,喜欢奢侈的生活,买任何东西不求最好,只求最贵。

 当他从马地蔵家赶回来的时候,他的两个侄子朱六道和朱王道,还有田野狐、郑龙生都在。

 “三叔,怎么样了,王爷他肯点头吗?”朱六道正拿着一本八卦杂志翻着,此刻一把扔开。

 “还能怎么样?继续当缩头乌呗!”朱八方回到了家,底气也足了点,就扯开嗓子发怈道。

 “不能吧?这口恶气,王爷都能咽得下去?不像他的性格啊。”朱六道十分讶异,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二世祖,从小到大,他的成长史,就是和各种人打架史,幼儿园跟女孩打,小学跟同桌打,初中跟隔壁班打,高中跟其他年级打,大学跟别的学校打,打出了一个大大的恶名。他爸妈是做海产生意的,对自己儿子的恶行是司空见惯了,哪天看见他回家,不是像其他家长那样对自己孩子说,我们听老师说你今天跟竟然别人打架了!他爸妈是这样问的,我们听老师说你今天竟然没跟别人打架?

 “我艹,难道就让那个姓萧的在咱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过得滋润吗?”朱王道愤愤不平道。

 “王爷都他娘的亲口说了不许我轻举妄动,还能有啥辙?”朱八方摊开双手,一肚子窝火。

 “野狐,你这个鬼才倒是说句话啊!”朱王道这时候只能寄托于自己这个足智多谋的死了。

 “不急。”田野狐平静笑笑,望向朱八方,问道:“八爷,王爷只是让你不许轻举妄动?”

 “嗯。”朱八方冷哼点头。

 “王道,你不是有个曰本的朋友,明天会跟着首相来北_京吗?”田野狐忽然看向朱王道。

 “是啊。”朱王道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愣愣点头。

 “王爷只是说让自己人不许动,可没说不让其他人动萧云吧?”田野狐右手轻拍着‮腿大‬。

 朱王道一愣,并不愚钝的脑袋瓜转了一圈,忽然明白了,眼前一亮道:“你是说…”

 “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田野狐嘴角勾起一抹运筹帷幄的弧度。

 “哈哈,好,就这样干,让那个姓萧的尝尝小曰本的厉害。”朱王道抚掌大笑。

 朱八方与朱六道也明白了过来,猖狂笑着,只有身躯庞大的郑龙生在挠着脑袋,他们乐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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