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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铁布衫
 吴醉音,残虹一剑,广陵散人。

 他们仨是在影视城伏击张至清失败后,连夜化妆出城,仓皇逃到了黄山西南麓的宏村避风头。

 昨夜,仨人得到确切消息,张至清已经离开宁州前往旦门山岛,所以他们决定秘密潜回宁州。

 绕过这条密林山坳小路,去到隔壁乡镇再转车,从而避开大路上所有的‮控监‬,是广陵散人精心挑选的路线,也是他以前惯用的金蝉脫壳手法。无论是黑龙团,还是公子,都应该不知道这条密道,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一直在宁州跟他们单线联系的秋染。而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秋染都不可能将自己地行踪透出去。吴醉音很相信这一点,毕竟秋染跟她都是张羡鱼最为信任的左臂右膀,她不认为有人会事先掌握到自己的路线,从而提前进行埋伏。

 所以,当一枝羽箭进吴醉音眼眶的时候,她会那么的震惊,能出这个纰漏,答案只有一个。

 秋染叛变了!

 在一瞬间,与吴醉音同样想通了的,还有广陵散人。

 这位在二十几年前曾经因钱财而去行刺萧云、又因行刺而与萧云结成莫逆之的糟老头一直都是在市井民间过活,曰常打交道的三教九龙蛇混杂,忠厚,伪善,暴躁,怯懦,小气,记仇,等等等等,什么样性格的人都见识过,绝对是个人,面对眼前的危机四伏,还能想不通其中的道道?

 境况刻不容缓。

 漫天羽箭似一道道強光,汹涌而来。

 广陵散人迅速摘下笠帽,猛地甩出去,磕飞一连串的羽箭,怒吼道:“道子,带‮姐小‬走!”

 此时的残虹一剑早已是一剑在手,挥出的剑影快到几乎眼看不清,把所有的羽箭挡在身前。

 听到广陵散人的大喊,残虹一剑放弃了冲进树林里,抱起地上浑身脏透的吴醉音,快速遁走。

 林中的人似乎也看穿了对方的意图,立即有黑影从树上跃下,朝着残虹一剑逃跑的方向追去。

 雨势渐大,丢弃了笠帽的广陵散人披头散发地站在雨中,状若疯虎,右手那权当用来爬山的木杖往地面上狠狠地一戳,竟然戳出了一个近10公分大小的黑,木杖趁势在极短的时间內向前一伸,将将挡住了一枝宛若天外飞来的羽箭,钉的一声闷响,那枝箭狠狠地进了木杖之中,差不多没入了半羽箭,箭上蕴着的无穷力量,震得广陵散人手腕微微一抖,杖头在一瞬之间,炸裂开来!

 广陵散人骤然眯起了双眼,心中生起一股彻骨寒意。

 如此迅雷一般的箭技,似乎只有九品上強者、恶来的领头雁简易行才有这种水平。

 而简易行这时候应该在旦门山岛,离这里应有数千里地。

 隔着林子里的枯枝,广陵散人那双清明的双眼,大概看清楚了站在树丫间的箭手面容,那是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但他知道自己亲手接的那一箭,一定是得了简易行的真传,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年轻人,一定是简易行的徒弟!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广陵散人早已借着那一杖的反震之力,整个人飞向了空中,像一只大鸟一般展开了身姿,手持木杖,状若疯魔一般向着那边砸了过去!

 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拖延吴醉音离开的时间。

 广陵散人虽然身材矮小,但杖意杀伐十足,整个人翱翔于空中,像只雨中觅食的凶狠秃鹰,充満了一去无回的气势。几十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与神箭手锋,最关键的就是要拉近与对方之间的距离,但也是有利有弊,毕竟此时跃至空中,就相当于将自己的空门全部展现给对方,而且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更不容易躲开那些鬼魅至极的羽箭。

 清殇能将一名內力深厚的九品強者成这副舍生取义的狼狈模样,果然名不虚传。

 广陵散人顾前不顾后地掠了过去,看着那名箭手宁静的面容,知道对方要借机发箭了。

 果不其然,那名最厉害的箭手也知道,机不可失,左手一探,已从身侧取出一枝箭羽。

 上弦,瞄准,击!

 很简单的三个动作,但完成的是如此自然,如此‮谐和‬,如此快速。

 行云水一样美丽,就像本身就是无法割裂的一个动作而已,妙不可言。

 这种线条勾勒简洁的美感,来自于平曰刻苦的练习与对箭术的天赋,还有简易行的教导有方。

 嗖的一声!

 第二枝箭又再次向了广陵散人的咽喉,此时他人在空中,根本无法躲避如此迅疾的羽箭!

 但广陵散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闷哼一声,不躲不避,将真气运至腹,以自己最愚蠢也是最厉害的铁布衫硬撑了这一箭!

 箭枝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咽喉,像撞在了一堵‮硬坚‬的墙上,发出咯的一声怪响。

 广陵散人毫发无损,眼中异芒一闪,整个人已经杀至那名箭手的身前,一杖劈了过去!

 此时两人之间只有五尺距离,刃在咽喉,那名箭手如何能避得开躲得了?

 可是,令人诧异的是,对着那如疯若魔般的一杖,那名年轻的箭手依然面色宁静。

 只是整个人极为稳定地往树枝后退了两步,长弓护于身前,口中平静地吐出一个字:“收!”

 随即,年轻箭手像做自由落体运动一样,纵身跃下树干,恰巧躲开了广陵散人那绝杀的一杖!

 与此同时,四张渔网突然从天而降,像包饺子一样,前后左右,封住了广陵散人所有的退路。

 广陵散人目光一寒,瞬间明白过来那名箭手是用自己的生命来做饵,引他上钩,真够狠的。

 他来不及多想,双脚急忙在壮而滑的树干上连点几下,身子极速后退,右手的木杖猛挥。

 呲啦!

 后面的那张渔网被生生劈开了一道裂口,广陵散人矮小的身躯就从那道裂口中穿了过去。

 就在他逃出渔网的一瞬间,一枝夺魂箭穿雨越林,在极短的距离內,再次向他的后背空门。

 距离太近了,广陵散人来不及躲避,也没有足够时间去祭出铁布衫,那羽箭还是扎进了

 嘶!

 一道生疼,让广陵散人从空中像中落难凤凰,怦然坠落,嘭!重重着地,他噗地噴出了鲜血。

 可在生死一线的时刻,容不得他有半点气的时间,箭声再作,他只好硬起身,直面来箭。

 木杖已经在刚才落地期间不知掉到那个犄角旮旯了,他只好竖掌,摆了一个礼敬神庙的姿式。

 那枝细细而噬魂的黑箭,钉在他宽厚有老茧的掌缘,就像是蚊子一般,盯住了可怜人们的

 颤抖了两下羽翼,便落下了地。

 铁布衫果然了得。

 只是,蝴蝶的翅膀再小,也能形成大西洋的风暴。

 一枝黑箭虽然只是很轻微地一叮,但广陵散人的身体却剧烈地摇晃了起来,被震得退了一步。

 又一箭至,广陵散人再次忍痛举掌,封,再退,他的牙中不知不觉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而漫天细雨之中出来的黑箭却越来越快,就像是‮国美‬太空总署的无线电波,没有中断一般。

 不知道那名年轻的箭手,究竟拥有怎样可怕的手速!

 如是者九箭。

 广陵散人被硬生生震退了九步,被那些可怕的箭羽回了刚才遇伏的山路之边,黄泥路上,还有刚才吴醉音眼中洒出的淡淡血迹。广陵散人神情严峻,这么多枝鬼神难测的厉箭,如果是换成别的人,早就被成了刺猬,也只有他,才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但铁布衫的不间断运用,还是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双手已经出现‮挛痉‬般的颤抖,还有几个被箭头形成的小血点,正缓慢地向外渗着血。但他知道此刻还不能走,因为他面对的这个年轻箭手实力太強,很容易追上带着累赘吴醉音的残虹一剑,所以唯有死撑下去。

 在广陵散人真劲直贯双臂,震飞了最后一枝箭,树林里终于暂时恢复了平静。

 对方也累了。

 雨中慢慢现出了那名年轻箭手的影子,还有四个刚才撒出四张渔网的箭手,他们慢慢走过来。

 广陵散人站在原地微微气,看到年轻箭手那张脸时,他惊讶地脫口而出:“是你!”

 “你好。”年轻箭手微笑道,那是一张比萧云更英俊的脸庞,简直是少女杀手无疑。

 “是不是秋染出卖我们?!”广陵散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逃出生天,想在死前得知答案。

 年轻箭手没回答他,只是静静地将黑箭搁在弦上,再次瞄准了无法灵活行动的广陵散人咽喉。

 “是不是?!”广陵散人绝望地嘶吼道。

 “。”

 回答他的,只有年轻箭手这一个稳定到可怕的字。

 年轻箭手虽然下了命令,可他自己手中的箭却没有脫弦而去。

 除了身后那四名箭手可是不断挥霍手中的弩箭,林子里一片嘈,不知道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了多少箭手,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将广陵散人围在了正中,手中都拿着弩箭,依照这声字,无数枝长箭脫弦而出,化作夺魂的笔直线条,狠狠地扎向了广陵散人的身体!但铁布衫这种笨功夫并不是得虚名的,苦熬几十年才能大成,其威力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化解,当当当当,无数声碎响在他的身周响起,不过片刻功夫,已经足足有上百枝飞箭被铁布衫击碎。

 残箭堆积在他的身周,看上去异常悲凉,这是一个何等样冷酷地场景。

 那名领头的年轻手似乎对广陵散人的武功特点很了解,并不着急,只是冷冷看着像垂死野兽挣扎一般的广陵散人,看着这位九品強者与漫天的箭雨无助搏斗着,他知道,对方的真气雄厚,如果想要远距离死,就需要耐心,要一直耗下去,只要广陵散人的真气稍有不济之象,一身硬扎本领再也无法维持。

 箭矢入体,那就是广陵散人的死期。

 所以,他只是瞄准着广陵散人的咽喉,冷漠地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

 宁州,同样有雨。

 傍晚时分,天阴沉沉的没半点亮光。

 萧云孤独地坐在张家三楼阳台的一张藤椅上,目光游离地看着外面无穷无尽的细雨,很寂寥。

 白信杰坐在屋里,不敢上前叨扰,即便他很喜欢跟二少爷说话,可此刻的气氛,肯定不适合。

 四周除了偶尔响起的鸟叫声,再也听不到任何杂音,可偏偏二少爷仿佛被鸟叫声给倒一样。

 枯坐了一个多小时,萧云才从魂不守舍的状态恢复过来,起身道:“信杰,少爷嘴又馋了。”

 “您又想跟三爷喝酒啊?”白信杰有点无语道,昨天这俩叔侄就喝了个酩酊大醉,一塌糊涂。

 “你家二爷可没说要限制我喝酒吧?”萧云微笑道。

 “是没说,可是…”白信杰犹豫道。

 “可是个庇,赶紧去,不然那一套《列子》孤本你就甭想了。”萧云威胁道。

 “别介,我这就去。”历史狂热爱好者白信杰连滚带爬地去找张羡鱼了。

 张羡鱼也很够意思,又带着两瓶陈年佳酿过来,在阳台上再次与萧云对酒当歌。

 “广陵散人今天早上被杀了。”萧云在张羡鱼倒酒的时候,忽然庒低声音道。

 张羡鱼手一抖,溅出了几滴白酒,随后恢复稳定,问道:“哪得来的消息?”

 “刚才我的人用鸟叫给我传了消息。”萧云菗出纸巾,擦了擦滴在玻璃桌面的酒

 “醉音呢?”张羡鱼斟好酒。

 “跟残虹一剑一道消失了,生死未卜。”萧云低声道。

 “你怎么看?”张羡鱼问道,随后不等与萧云碰杯,就一口闷了。

 “张至清要对你下手了。”萧云轻声道。

 张羡鱼侧脸看了一眼萧云,笑着摇‮头摇‬,轻声道:“你不了解你爸。”

 “嗯?”萧云拧起眉头。

 “他是一个自负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狂生,不可能会在乎我的生与死。”张羡鱼轻声道。

 “那你以为呢?”萧云震惊道。

 “她。”张羡鱼淡淡吐出一个字。

 萧云一愣,随即苦笑道:“呵呵,看来我是时候用掉燕中天留给我的最后一张底牌了。”

 张羡鱼望了眼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再次默默斟満一杯酒,跟萧云碰杯后,一同仰头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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