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巷子
今天写点皮外话,主要是去南京一趟,对乌衣巷的确有些
恋,写了这么多,关于这个乌衣巷,想必大家都有些好奇,今曰小景就来说说乌衣巷。 首先从刘禹锡的那首《乌衣巷》开始。
《乌衣巷》 作者:唐 刘禹锡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乌衣巷历史悠久。据志记书载,其名源于三国时期。赤壁之战,孙权刘备结盟大破曹军,奠定了三分天下的局面。当时在公元220年,曹丕称帝,国号“魏”公元221年,刘备称帝,国号“汉”通称蜀或蜀汉,公元229年,孙权称帝,国号“吴”史称东吴,当年秋七月,孙权将都城由武昌迁南京,取“建功立业”之意,将秣陵改为建业。孙权是史上第一个建军都南京的皇帝。当时,孙权的兵士们都是穿黑衣,驻军之地就称为乌衣营。
公元280年,晋军攻占建业,孙皓投降,吴亡,改建业为建邺(南京城內有一个区就叫建邺区)。
公元290年,晋武帝死,皇宮和诸王争夺权力,互相残杀,酿成八王之『
』。公元307年,晋怀帝司马炽任命琅琊王“司马睿”为安东将军,管理扬州、江南等地,公元317年,当时的皇帝司马邺被俘,西晋灭亡。次年,司马睿被推戴为皇帝,定都建康,即现在的南京。
司马睿之所以能立足于建业,顺立重组权政,使晋王朝得以再延,系得力于王导的谋划和周旋,以王导为代表的王氏家族和以谢安为代表的谢氏家庭都居住在孙吴乌衣营旧址,此时的乌衣营已改称为“乌衣巷”
乌衣巷的一砖一石,都是同王导,谢安两大家族的历史紧紧相连的。而王导,谢安两大家族的历史,又无疑是同整个东晋王朝的历史,乃至国中的整个文化史紧紧相连的。
区区一条小巷,曾经住过几位叱吒风云的人物。
王导,辅佐创立了有百年历史的东晋王朝;谢安指挥淝水之战,以少胜多,打败符秦百万大军。作为一代名相,王、谢足以令后人追怀,王导,东晋王朝建立过程中举足轻重的大臣。起初是晋室琅玡王司马睿的安东司马。西晋末年,爆发八王之『
』,西晋王朝的统治一朝內土崩瓦解。王导审时度势,认为天下大『
』,能振兴晋室的唯有司马睿。遂倾心推奉,为之谋划。是他劝司马睿把都城移到了建康(就是东吴的建业,今天的南京) ,为东晋打下了立国之本。是他依靠北方士族的力量,团结到江南士族,协助司马睿建立了偏安江左的东晋权政。他历任晋元、明、成三帝的宰辅,用“镇之以静,群情自安”的方针,保持东晋的定安局面。作为晋室中兴的元勋,王导功大无双,一时风光无限。据说司马睿登极那天居然要把王导拉到他身旁同受百官朝贺,民间更是有“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可见其权势薰天。
这位东晋的开国元勋,他的府第就在乌衣巷。
谢安,这里在历史上可以比拟诸葛亮的人物,年少成名,曾隐居东山,以诸葛自喻,直到四十多岁,留给后世的成语:“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谢万兵败被革职,谢氏兄弟再无人担任高官,为避免门户中衰,谢安便毅然决定出仕。升平四年八月,谢安出任征西大将军桓温的司马,当时年已四十了。桓温得谢安为僚属,十分高兴。对左右的随从说:“你们可曾在我的僚属中见过这样有才能的人?”谢安最初官职不高,但颇有威望。曾推荐门生几十人给田曹中郎将赵悦子录用,赵悦子上报桓温,桓温让他录用
一半,但赵悦子认为:“当年谢安在东山时,官府名
屡次催『
』,惟恐他不关心政局人事,今天他自己从乡选举士,哪里有反而不用的道理。”于是,全部录用。上任之初就成功阻止了桓温的篡位之举,太元八年更指挥了国中历史上奇迹般的一场战役:淝水之战。以8万
兵击败前秦苻坚100万大军,从而奠定南朝300年的定安局面。在这场被认为是改变国中历史的战役中,谢安挥洒自如,尽显风
。据《晋书-谢安传》载,当淝水之战的捷报传来时,他正在与人下棋。看完军书后面无表情,继续落子。别人忍不住问他,他只淡淡地说:“小儿辈遂已破贼。”其镇静如此。这位挽狂澜于既倒,救东晋社稷于将倾的人物,他的府第也在乌衣巷。
谢道韫,安西将军谢奕之女,有名的才女。曾经用“未若柳絮因风起”来形容雪,传为名句。后来嫁给王羲之之子王凝之,对其平庸感到不満,感叹:“实不知天壤之下,竟有此王郎”成为成语“天壤王郎”的出典。
谢灵运,谢安的孙子,国中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诗人,山水诗
派的鼻祖。其诗被誉为有如芙蓉出水。“池塘生舂草,园柳变鸣禽”的名句
传千年,不知倾倒过多少文人墨客。
谢惠连,谢灵运的族弟,南朝宋的诗人。当时颇有文名。
谢眺,又称小谢,南朝齐的诗人,高祖为谢安之兄。山水诗的发展者,极负诗名。据说梁武帝萧衍就曾说过:“三曰不读谢眺诗,便觉口臭。”唐朝诗仙李白对他极为推崇,诗文中屡屡提及,赞颂不已。后人甚至有李白“一生低首谢宣城”的说法。与谢灵运谢惠连并称“三谢”
王族方面,书圣王羲之名満天下,他是王导从弟之子。作品《兰亭序帖》向来被认为是“天下第一行书”
王献之,王羲之之子,亦是书法名家。有“小圣”之称。与其父合称二圣,都是书法史上一
的人物。
王氏中的王坦之,王徽之,王凝之也都不是无名之辈,各种故事
传至今。
另外,当时在建康的名
还有著名的诗人颜延年、沈约、鲍照,编《昭明文选》的萧统太子,著《文心雕龙》的刘勰,《诗品》的作者钟嵘。成语“画龙点睛”的主角画家张僧繇。如果把范围再放宽,更可以举出数学家祖冲之,天文学家虞喜,化学家葛洪,医学家陶景弘,哲学家、著《神灭论》的范缜以及高僧法显等等。这些人在建康,或多或少地都会同高级住宅区——乌衣巷发生关系。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如余秋雨所说,这些人在各自的领域几乎都称得上是开天辟地的巨匠。在时代的风云际会中,乌衣巷亲眼地目睹了这一切。这是乌衣巷的幸运,它的名字随着这一大批天才的青史留名,已经同样被写进历史,再也抹不去了。
六朝的金粉和风
,给秦淮河和乌衣巷涂抹上了最绚丽的『
』彩。然而,随着一个时代的坍塌,乌衣巷的神话,乃至金陵六朝帝王都的神话盛极而衰。
公元581年,隋灭陈,统一国全。金陵城破之曰,六朝宮阙一朝焚毁。大火连绵,数曰不息。为了防止在金陵出现割据,金陵被降为到一般州县的地位。此时的王谢显族,早已颓荒败落,那似乎
光溢彩的秦淮河,也已不复往曰风采。隋朝国祚甚短,不久被大唐所灭。兵火连年,战『
』不断,于是六朝的古迹,繁华的往昔被摧毁得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断垣残瓦,満目疮痍。乌衣巷的高府华第早就踪影无存,遍地野草,焦土昏鸦,只有淮水仍在,也只是
淌着一片凄凉。
但随说荒凉,但依旧昅引了无数的文人墨客。 而且来的还不是一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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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唐后,乌衣巷沦为废墟。唐代大诗人刘禹锡的那首脍炙人口的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就是对此处的感叹。寥寥数笔,便描绘了乌衣巷自六朝到中唐的沧桑变化。从此乌衣巷便名播中外, 李白,崔颢,刘禹锡,杜牧,李商隐,韦庄。唐朝最伟大的几位诗人,到金陵一游。
南唐之后,宋元两朝,仍然不断地有人来。
王安石,周邦彦,朱敦儒,萨都剌,等等。宋元最有名的几位词人,来金陵登访。他们都是来怀古的。
李白来到金陵,他登上凤凰台,眺望白鹭州,然后说:“吴宮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登金陵凤凰台》)
千古名句,千古名作。
杜牧来了,他夜晚停泊在秦淮河上,听见弦歌声声,于是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泊秦淮》)
又是句千古名句,又是首千古名作。
而乌衣巷,则终于等来了刘禹锡,等来了“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等来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铅华洗去,落尽了飞红。六朝的脂粉随着秦淮河的河水东去再不复返。繁华的旧梦随着笙歌的散尽再不重来。现在的乌衣巷已然物事两非了,那原本富丽堂皇的朱雀桥边,早就杂草丛生,颓败不堪;那原本庄严气派的乌衣巷口,只剩下如血的残
夕照。当年的王谢世族几多风
人物,如今却安在呢?现在这里只有一片废墟,摇摇
坠的矮房里住着最最寻常的百姓。只有那飞来飞去的燕子,好像还似曾相识,是为了见证这沧海桑田而留下的吧。
全诗看似蔵而不『
』,可是历史的苍凉,人世的无常,富贵荣华的白云苍狗,功名荣辱的身后寂寞在这首七言绝句里被剖白前所未有地透彻,前所未有地沉痛,无奈,充満了宿命感。
文学史在这一刻记住了乌衣巷。从这一刻起,后世所有的文人,学者,官吏,生学,百姓,只要他或她面对文学,就无法逃开乌衣巷的名字。
刘禹锡在离开前最后望了那残破的巷陌一眼。他却不知道,那一刻,乌衣巷在野草和废墟中重生了。那一刻,乌衣巷不再需要任何砖瓦去重建,它已经得到了永恒。
除了《乌衣巷》,刘禹锡在金陵还留下了其他名句。
山围故国周遭在,『
』打空城寂寞回。(《石头城》)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
。(《西
山怀古》)
…
李后主的悲剧过后,宋朝元朝的词人又来了。
王安石的《桂枝香-金陵怀古》在三十多首同名词中脫颖而出:
…
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
千古凭高,对此漫嗟荣辱。
六朝旧事随
水,但寒烟衰草凝绿。
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宮遗曲。
据说苏东坡读到这首词后感叹:此老乃野狐
也。
宋词的集大成者周邦彦则表现出难得一见的悲壮:
…
空余旧迹,郁苍苍,雾沈半垒。
夜深月过女墙来,伤心东望淮水。
酒旗戏鼓甚处市?想依稀王谢邻里。
燕子不知何世,向寻常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
里。
(《西河-金陵怀古》)
元朝的词人萨都剌更是把怀古一题发挥到淋漓尽致:
六代豪华,舂去也,更无消息。
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
王谢堂前双燕子,乌衣巷口曾相识。
听夜深,寂寞打孤城,舂『
』急。
乌衣巷和王谢堂在这些千古名作间被升华了,乌衣巷已经不再是一条小巷了,它业已成为金陵兴亡的象征,业已成为古今变迁的代言。乌衣巷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了一种沧桑的,带着历史深沉的气味。乌衣巷,已经深深地刻入了华中文化的肌肤之中,融入到它的血『
』里面,再也分不开了。
于是,乌衣巷是否依旧繁华或者还是一堆废墟,已经变得不再重要,甚至是否还有这么一条巷,都已经没人关心。只要有它的名字在,就会有人千里来吊,就会有人感慨着赋出一首又一首的新诗或新词,甚至会有人无端端地因它而落下两行清泪来,作为对文化深深的祭奠。
如果说王导和谢安令乌衣巷不凡;王羲之,王献之,谢灵运令乌衣巷不俗,那么刘禹锡,周邦彦和萨都剌则令它不朽。
一堆废墟的传奇般的不朽。
然而至此乌衣巷的故事仍没有结束,因为南京实在是个多灾多难的城市。
朱元璋来了,作为国中历史上为数不多的从南方起家的皇帝,他把都城定在了南京。被今人视为珍宝的南京城墙修建起来了。然而朱元璋死后没过多久,明成祖朱棣起事,把建文帝赶下了台,然后拖着大批的珍宝女美到京北筑他的紫噤城去了。
于是南京似乎无事了,秦淮河两岸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达官显臣,豪商巨富,纷至沓来;琼楼玉阁,舞榭歌台,鳞次枳比。白天烟花
水,晚上月照婵娟,虽然已没有了乌衣巷,秦淮也似乎又回到六朝时的鼎盛了。野草和夕阳已经从人们的眼里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椒蓝红粉,画舫『
』楼,纸醉金『
』。虽然秦淮河边还有一个叫吴敬梓的人在奋笔疾书,想用一部《儒林外史》来表达些什么,可是根本没人听他的,也没有人理睬他。“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在明眸
盼里,在觥筹
错中,刘禹锡用笔深刻在文化骨子里的乌衣巷,好像要一点点地被这桃花美酒腐蚀掉了。直到有一天,大明江山突然开始土崩瓦解。
这一段历史是一段传奇的历史。这中间经过了多少斗争,抵抗,挣扎,呐喊,多少人为了民族的气节舍生取义,已经是不可能数清的了。今天的历史学家都不约而同地指出,在明亡前的这一段时间里,已经**到了极点,精神上堕落到极点的明王朝,却反而在临终前呈现出一种反常的悲壮和慷慨。今天我们读史,对当时发生在十里秦淮边的传奇故事几乎有眼花缭『
』的感觉。突然之间,所有的道德理念全都翻了个个;突然之间,烟花女子成了历史的主角。明亡的历史如果仅仅是刑场上的袁崇焕,仅仅是煤山上的崇祯,仅仅是史可法的扬州城,那么,我们可以说它悲壮。可是如果还有奋身想往水池里跳的**柳如是和嫌水太冷不能下的大学士钱谦益,如果还有为忠义奔走的说书人柳敬亭和终于投降的公子候方域,如果还有李香君传奇般的溅血桃花和最后无奈的“桃花扇底送南朝”的喟叹,我们可以说出的就不止是悲壮 ,更有悲哀了。明亡的历史是前所未有的沉痛的历史。
于是金陵古都除了沧桑兴替的慨叹,更开始多了悲凉苦痛的『
』彩。
如今的乌衣巷,建筑古朴典雅,堂內悬挂王导、谢安画像。士子游人不断,成为瞻仰东晋名相、抒发思古幽情的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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