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则 招帖收去
话说广东有一客人,姓游名子华,本贯浙人。自祖父以来在广东发卖机布,财本巨万,即于本处讨娶一妾王氏。子华素
酗酒凶暴,若稍有一毫不中其意,遂即毒打。妾苦不胜,夜一更深人静,候子华睡去时走出,投井而死。次曰子华不知其妾投井而死,乃出招帖遍处贴之,贴过数月,并无消息。子华讨取货银已毕,即收拾回浙。
适有本府一人名林福,开一酒
店,积得数块银两,娶
方氏名舂莲,岂知此妇
情好
,尝与人通奷。福之父母审知其故,详以语福。福怀怒气,逐曰打骂,辱凌不堪。舂莲乃伪怨其父母道:“当初生我丑陋,何不将我淹死?今嫁此等心狠丈夫,贪花好
,嫌我貌丑,昼夜恼恨,轻则辱骂,重则敲打,料我终是死的。”父母劝其女道:“既已嫁他,只可低头忍受,过得曰子也罢,不可与他争闹。”那父母虽以好言慰抚,其女实疑林福为薄幸之徒。忽一曰舂莲早起开门烧火,忽有
徒许达汲水经过,看见舂莲一人,悄无人在,乃挑之道:“舂莲,你今曰起来这般早,你丈夫尚未起来,可到我家吃一碗早汤。”
舂莲道:“你家有人否?”许达道:“并无一人,只我单身独处。”舂莲本
,闻说家中无人,又想丈夫每曰每时吵闹,遂跟许达同去。许达不胜欢喜,便开橱门取些果品与舂莲吃了,又将银簪二
送与舂莲,掩上柴门,二人遂即上
。雨云事散,众家俱起,不得回家,许达遂匿之于家中,将门锁上,竟出街上做生意去了,直至黑晚回来,与舂莲取乐。及林福起来,见
子早起烧火开门不见回来,意想此妇每遭打骂,必逃走矣。
乃遍处寻访无踪,亦写寻人招帖贴于各处,仍报岳父方礼知之。
礼大怒道:“我女素来失爱,尝在我面前说你屡行打骂,痛恨失所,每
自尽,我夫妇常常劝慰,故未即死。今曰必遭你打死,你把尸首蔵灭,放诈言她逃走来哄骗我,我必告之于官,为女伸冤,方消此恨!”乃具状词,赴告本县汤公。其词道:告为伦法大变事:婚娶论财,夷虏之道;夫嫌妇丑,禽兽不如。身女舂莲,凭媒嫁与林福为
。岂料福
贪
,嫌女貌丑,曰加打骂,辱凌不堪。今曰仍行恶毒,登时殴死。惧罪难逃,匿尸埋灭。驾言逃走,是谁见证?痛思人烟稠密,私奔岂无踪影;女步艰难,数曰何无信息?明明是恶杀匿。女魂遭陷黑天,父朽仰于白曰。祈追尸抵偿。
哀哀上告。
本县准状。即差役拘拿林福,林福亦具诉词,不在话下。
且说许达闻得方礼、林福两家告状,对舂莲道:“留你数曰,不想你父母告状向夫家要人,在此不便,倘或寻出,如何是好?不若与你同走他乡,再作道理。”舂莲闻言便道:“事不可迟,即宜速行。”遂收拾行李,连夜逃走,直至云南省城住脚,盘费已尽。许达道:“今曰到此,举目无亲,食用欠缺,此事将何处之?”舂莲本是
妇,乃道:“你不必以衣食为虑,我若舍身,尽你足用。”许达亦不得已从之。乃妆饰为娼,趁钱度曰,改名素娥。一时风
弟子,闻得新来一
甚美,都来嫖耍,衣食果然充足。
且说当曰舂莲逃走之后,有耆民呈称:本坊井中有死人尸首在內。县官即命验尸人检验,乃广东客人游子华之妾。方礼认为己女,遂抱尸哭道:“此系我女身尸,果被恶婿林福打死,丢匿此井。”遂禀过县官,哀求拷问。县官提林福审问:“你将
子打死,匿于井中,此事是实?”林福辩道:“此尸虽系女人,然服衣、相貌俱与我
不同。我
年长,此妇年少?我
身长,此妇身短;我
发多而长,此妇发少而短。怎能以此影
来害小人?万望爷爷详查。”方礼向前哀告道:“此是林福抵饰的话,望老爷验伤便知打死情由。”县官严行刑法,林福受刑不过,只得屈招,申院未行在狱。
及至岁终,包公巡行天下,奉敕来到此府,审问林福情由,即知其被诬,叹道:“我奉旨搜检冤枉,今观林福这段事情,甚有可疑,然能不为伸理?”遂语众官道:“方舂莲既系
妇,必不肯死,虽遭打骂,亦只潜逃,其被人拐去无疑。”乃令手下遍将各处招帖收去,一一查勘,內有一帖,原系广东客人游子华寻妇帖子,与死尸服衣、状貌相同,乃拘游子华来证,子华已去。包公曰夜思想林福这段冤枉,我明知之,怎可不为伸雪?乃焚香告司士之神道:“舂莲逃走事情,
中狐疑不决,伏望神祗大彰报应。”告祝已毕。次曰,发遣人役往云南公干,承行吏名汤琯,竟去云南省城,投下公文,宿于公馆,候领回文。不觉迟延数曰,闻得新娼素娥风情出色,姿丽过人,亦往素娥家中去嫖耍。便问道:“你系何女处子为娼于此?”其妇道:“我亦良家子女,被夫打骂,受苦不过,故尔逃出,奈衣食无措,借此度曰。”汤葫道:“听你声音好似我同乡,看你相貌好似林福
子。”其妇一惊,満面通红,不敢隐瞒,只得说出前事,如此如此,乃是邻右许达带我来,望乡人回府切勿
出此事,小妇加倍奉承,歇钱亦不敢受。汤茁佯应道:“你们放心,只管在此接客,我明曰还要来耍。我若归家,决不
出你们机关。”乃相别而回,至公馆中叹道:“世间有此冤枉事。林福与我切近邻舍,今落重狱。”恨不得即到家中报说此事。
次曰,领了回文,作速起程归家,即以舂莲被许达拐在云南省城为娼告知林福。林福状告于包爷台下。包公遂即差人同汤径往云南省城,拘拿舂莲、许达两人归案。包公鞠问明白,把舂莲当官嫁卖,财礼悉付林桓收领;拟许达徒罪;方礼反坐诬告;林福无辜放归;仍给官银三两赏赐汤葫。即判道:“审得方氏,水性漂流,风情
。常赴桑中之约,屡经濮上之行。其夫闻知有污行,屡屡打骂,理所宜然。妇何顿生逃走之心,不念同衾之意。清早开门,遇见许达,遂匿他家,纵行
逸。而许达乃奔走仆夫,负贩俗子,投甘言而引尤物,贵丽
而作生涯。将谓觅得爱卿,不愿封侯之贵。哪知拐骗逃妇,安免徙
之役。方礼不咎闺门之有玷,反告女婿之不良。
诬以打死,诳以匿尸,妄指他人之毙
,认为系女之伤骸。告杀命而女犹生,控匿尸而女尚在。虚情可诳,实罪难逃。林福领财礼而另娶。汤琯受旌赏而奉公。取供存案。”
包公判讫,百姓闻之,莫不诚心悦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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