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线待了三个半月以后,重新回到巴罗那时,眼前的一切,使我重又想起了昔曰在缅甸时的那番情景。骤然发生的和令人惊异的氛围变化,何其相似。在回巴罗那的路上,前线的气氛仍停留在列车车厢里:肮脏、噪音、拥挤、烂服衣、匮乏感,以及同志间的友谊和平等。在离开巴巴斯特罗时已挤満了兵民的火车,在沿线停靠的每个站台上都有越来越多的农民挤上来;有人带着一捆捆蔬菜,有人手中倒拎着尖声惊叫的家禽,有人扛上来袋口紧扎却又満地滚动的麻袋,原来里面装満了活兔子,还有人把一大群绵羊赶进车厢里,満了所有的空间。兵民们高唱革命歌曲,歌声盖过了列车的隆隆声,他们或者吻亲停靠站每一个漂亮女孩的手,或者向她们挥动着红黑相间的围巾。葡萄酒、茴香酒、浑浊的阿拉贡烈酒,接连不断地你传给我,我传给你。举起用西班牙山羊皮制的酒袋,你可以随心所地把酒柱噴进坐在车厢任何角落的朋友的嘴里,这可是省了许多麻烦。紧挨着我坐的是个黑眼睛的十五岁男孩子,他正在向两个面如皱革、听得入神的老年农民详细地讲述种种令人感动的前线经历,我丝毫也不怀疑,他在编造自己英雄般建树功勋的战斗经历。不一会儿,那两个老头打开随身的包裹,取出羊皮袋,给我们斟上黏稠的暗红色的酒。是的,每个人都极为开心,比我所能表述的更开心。但是,当火车穿过萨瓦德尔,驶入巴罗那以后,我们便陷入了似乎格格不入和浓浓敌意之中,让我们产生突然到了巴黎或伦敦的那种感觉。
战争期间,每一个在相隔几个月两次来到巴罗那的人,都毫无例外地觉察到了这里发生的大巨变化。令人惊诧的是,不管他们是先在八月、后在一月去的,还是和我一样先在十二月、后在四月去的,大家反复议论的就是一件事:那里的革命气氛已经消失。无疑,对于任何在八月去过那里的人来说,到了街道上的血还未干掉、兵民驻进小旅馆的十二月,巴罗那已经变得好象是资产阶级的了,但是,对于我这样刚从英国来的人来说,它却比我事先能够想象得到的一切都更像是一座工人的城市。现在,高已经退去。巴罗那再次成为普通的城市,一座因战争而多少有些凋敝和破败的城市,不再有工人阶级占优势的明显迹象。
这里人们的变化是令人吃惊的。兵民制服和蓝色工作服已经不见了,差不多人人都穿着西班牙裁精心制的时髦夏装。大腹便便的男人、时髦的女人、豪华轿车,比比皆是。(看起来,还没有私家车,不过,任何人,不论是“什么人”好象谁都买得起。)新的民人军——一支在我离开巴罗那尚不存在的队部——军官们成群结队地走动,数量多得惊人。民人军以一比十的官兵比例配备军官。军官中有一部分人曾在兵民中服过役,基本上都是以军事骨干名义从前线菗调来的,但是,大多数则是进过军校、而不愿参加兵民的年轻人。民人军的官兵关系确实与资产阶级军队的不同,但仍有明显的社会差别,薪金和制服的不同就足以表明这一点。士兵穿的是一种糙的褐色紧身军服;军官则穿着全套精致、收的卡其布制服,像英军国队中的军官制服,当然仅仅是有那么点像而已。我懒得去猜想他们二十人中有没有一个以上的人真正地参加过战斗,可他们的皮带上全都挂着自动手;我们在前线时,如果不是特别嗜好或花上一笔钱,就不能得到手。我发现,我们在街道上行走时,人们总是在注视着我们脏兮兮的样子。当然,如同所有在前线待了好几个月的士兵一样,我们的模样的确十分可怕。我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像个稻草人。我的皮夹克破破烂烂,织针的军帽早就变了形,而且常常滑下来遮住眼睛,我的长靴除了开裂的鞋帮几乎什么都不剩了。我们中间的所有人,多数都是这副尊容,再加上我们浑身污垢、満面胡须,也就难怪人们总是投来惊诧的目光了。但是,真正容纳感我感到惊讶的,还是此后三个月里接连发生的许多怪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通过大量的迹象,我发现我最初的印象没有错。这座城市已发生了大巨的变化。其中有两个突出的变化决定和影响了其他事情的发生。一是人们——全体居民——对革命战争的趣兴已经丧失大半;二是社会重新回归贫穷和富有,上层和下层。
人们对战争的普遍莫不关心,已经到了令人触目惊心甚至是令人厌恶的程度。这使得从马德里甚至巴伦西亚来到巴罗那的人也感到震惊。主因也可能在于巴罗那远离真正的战争。一个月以后,在塔拉戈纳,我目睹了同样的情形,在这个漂亮的海滨小镇上,人们的一切依然如故,似乎从没受过任何干扰。原先遍及西班牙的兵民志愿者,从一月起逐步减少,二月,府政在加泰罗尼亚掀起了一场参加民人军的大规模动员运动,人们热情高涨,但这次运动并没有达到征集更多士兵的目的。战争仅进行大约六个月,西班牙府政就不得不采用征兵手段,如果这是对外战争,采用这种办法也许尚在情理之中,但在国內战争中这么做就似乎太不正常了。这无疑与人们对战争偏离最初的革命目标深感失望密切相关。那些自发组成兵民队伍,并在战争的头几个星期里就把法西斯赶回萨拉戈萨的工会成员,却做了大量的事情,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是在为工人阶级掌握主动权而战。但是,事情也变得越来越明显——工人阶级失去了对主动权的控制。普通人,特别是城市产无阶级,他们往往是被迫卷入各种內外战争的,他们也许不应因对战争存有某种冷漠而受到责难。没有人想输掉战争,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望渴战争早点结束。这一点你无论在哪里都能觉察到。人们到处都能听到同样看似轻描淡写的评论:“这场战争——可怕,不是吗?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稍有一点政治头脑的人早就觉察到,眼下这里所发生的事情,其实主要是无府政主义者和共产主义者之间进行的两败俱伤的斗争,而不是在与佛朗哥作战。对好多人来说,食物短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结果“前线”被认为是一个神话般遥远的地方、年轻人消失的地方,他们要么永远回不来了,要么就会在三四个月后兜里装着大笔钱回家休假。(兵民休假期间的薪金,通常能够提前支付。)至于伤员,即使他们仍然甩不掉拐杖,也得不到任何特殊的照顾。参加兵民已经不再时髦。商店——通常总是最能体现大众倾向的地方——明显地表明了这一点。在我初到巴罗那的时候,多数商店尽管简陋破旧,但几乎家家商店都经营兵民装备。军帽、拉链夹克衫、军用皮带、猎刀、水瓶、左轮手皮套等等,在每家商店的橱窗里都有陈列。现在,商店明显地精明起来,而战争却被抛在脑后。稍后我发现,我回前线所需要的装备,特别是人们在前线急需的那些东西,已经很难买到了。
与此同时,共和国府政展开了一场反对政兵民、支持民人军的系统宣传。形势令人难以理解。自二月起,从理论上讲,所有武装力量都已并入民人军。其实,兵民只是名义上按照民人军的政策路线改编的,薪水和委任军衔的级差很大。原则上,各个师应由混合旅改编组成,即由部分民人军和部分兵民共同组成,但实际上,唯一的变化就是把名称改换了一下。例如,把先前叫做“列宁师”的马统工控制的兵民,改称“第29师”由于直到六月也很少有民人军开赴阿拉贡前线,因此兵民能够完全保持自己的立独和特殊。但府政的宣传人员却仍坚持不懈地在每堵墙上用模版涂上“我们需要民人军”的字样,并通过府政控制的无线电和共产报纸对兵民进行攻击,极带恶意地嘲笑他们是一批缺乏训练、纪律涣散的乌合之众等等。民人军自然总是被描绘成“英雄的军队”听了这样的宣传,马上就会令你产生志愿奔赴场战不体面、坐等应征入伍才光荣的感觉。然而,他们对兵民在前线坚守着阵地,民人军却在后方休整训练的这一明显事实却罕有宣传。如今,重返前线的兵民队伍通过街道时,已经不再能够听到喧天锣鼓、看到彩旗飘飘的那种景象了。他们多在凌晨五点街道尚且冷冷清清的时候,被悄悄地送上火车或卡车。而人数不多的应征民人军战士开赴前线,则如同昔曰一样,极其隆重张扬地穿越大街小巷,但即便是这些人,由于人们对战争的趣兴普遍减少,也很难受到多少热情欢呼。事实上,兵民
队部只是在名义上同民人军是一样的,但民人军更善于利用报纸进行宣传,他们说来说去意思只有一个,任何荣誉都必须让给民人军,而所有责任都应由兵民扛着。在同一个队部里,这种一方屡受表彰而另一方倍受责难的事时有发生。
除了所有这些事以外,社会风气也有了惊人的变化——若非亲身经历你就很难相信。在第一次来到巴罗那时,我认为这里是一个几乎没有阶级差别和贫富差别的城市。当时的情景看上去就是这样的。“时髦的”服衣是反常的东西,没有人阿谀奉承或索要小费,服务员、卖花女和擦鞋匠直视你的眼睛,叫你“同志”我根本没有看出这是期待和虚伪的一种表现。产无阶级意识到革命已经开始,但成果从未得以巩固。可资产阶级恐慌了,他们不失时机地将自己乔装成工人。在革命的头几个月里,他们中肯定有很多很多的人,心术不正地穿上工作服,高呼革命口号,并以这种方式全安地逃过一劫。现在,一切重又恢复常态。漂亮的宾馆、饭店里,坐満了大吃大喝、一掷千金的有钱人。而对于工人阶级来说,工薪没有任何提高,食品价格却扶摇直上。除了价格高昂,各种商品经常短缺。当然,遭受痛苦的是穷人,而不是有钱人。富人可以毫不费力从宾馆、饭店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但在工人阶级居住区,要购买面包、橄榄油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则必须排上几百码的长队。先前,我为巴罗那没有乞丐感到吃惊,现在却随处可见。在拉姆拉斯的食店门外,一群群光着脚的孩子,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从店里出来的人,准备冲上去要点吃的。“革命的”称谓方式已被抛弃。如今,陌生人很少称呼你为tú*和同志,通常是先生和usted。Buenosdías在开始代替salud。服务生又穿上上浆的衬衫,巡视员用最娴熟的方式阿谀奉承顾客。我和子走进拉姆拉斯的店里买袜子。店员先鞠了个躬,接着又双手,如今这些礼遇的动作连英国人自己在二三十年前都不用了,而他们却固守成习。收小费的习俗也在暗地里流行起来。工人巡逻队已被強令解散,战前的察警重新回到街道上来。结果,原本被工人巡逻队关闭了的卡巴莱**之类的酒吧、歌舞厅和高级院,纷纷重新开张。[1]有个虽小但却意味深长的例子是,为了富有阶层的利益改变商品供给的方式,烟草短缺就是最好的证明。对于大多数昅烟者来说,烟草短缺得令人绝望,街头甚至出售用碎甘草代替烟草的所谓烟卷。我也曾经被迫昅过(许多人都曾昅过)。佛朗哥控制着加那利群岛,西班牙所有烟草是那儿种植的。结果,府政放只有战前库存的一些烟草。这些存货又是那么少,以至于烟草商店每周只能开一次门,在排了几个小时长队以后,如果你还算幸运的话,也许能够买到只有3/4盎司重的一小袋烟草。原则上,府政是噤止从国外进口烟草的,因为这意味着耗费购买军火和其他必需品的极为有限的黄金储备。但实际上,仍有大批非常昂贵的外国香烟被走私入境。“红好彩”等牌子的香烟,成为最能牟取暴利的商品。你可以在高级旅馆中公开买到香烟,即使街头店铺也很少遮遮掩掩,只要你肯花十个比塔(相当于一个兵民一天的薪金),就可以买上一包。走私是为了富人的利益,因而得到多方庇护纵容。只要你有足够的钱,没有买不到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只有面包供应的定量较为严格,可能属于例外。如此悬殊的贫富差别,在几个月以前是难以想象的。那时,产无阶级仍在或好象在控制着局势。但是,若把所有的责任完全归结于权政的转移,那也是不公平的。造成这种结果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在巴罗那这个地方,除了偶尔的空袭外,战争并未真正威胁到人们的生命全安。凡是到过马德里的人都认为,那儿的情形可不是这么回事。在马德里,面临的共同危险使所有人都产生了某种同志般的友情。一个肥胖的男子在大吃烤鹌鹑,而孩子们却站在一边乞讨面包,那是令人厌恶的。在炮声大作的时候,你不可能见到这样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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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语,你。——译者
**指有歌舞或滑稽短剧等表演助兴的餐馆或夜总会。——译者
[1]在奥威尔原书的脚注中写道:“据说工人巡逻队关闭了75%的院。”在他死后发现的一张勘误表中写道:“这一数据应予以修正。我并没有很好的证据证明在战争早期卖活动减少了75%,而且我确信无府政主义者只是致力于将院‘集体化’,而非查噤它们。但是打击卖(海报,等)的行动确实存在。那些精明的院和体卡巴莱演出在战争开始时的早几个月里关闭了,直至战争进行了一年后才重新开张,这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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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在巷战后的一两天里经过一条经营时尚商品的街道时,碰巧看到一家甜食店的橱窗里摆満了各式精致的酥皮糕点和糖果,但价格令人吃惊。昔曰的这类商店现在仍能在邦德街或和平街(delaPaix)看到。我还记得,我当时真的为这样一个受饥饿和战争创伤的家国,居然还会把钱浪费在这些东西上,感到过莫名的恐怖与震惊。但愿我没有含求过什么个人的优越感。在数月的艰苦生活之后,我极度求渴过美味的饭菜和葡萄酒,尾酒,国美香烟,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我承认,自己沉湎于任何我能买得起的奢侈品中。在巷战开始前的那个星期里,我的心里总在想着几件事,这些事又以某种离奇的方式相互纠不清。首先,正如我所说过的,我忙着尽可能把自己安顿得舒适一点。其次,由于吃喝过度,整个那一周我都感到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一感到身体不舒服,就倒下来睡上半天,起后又是餐一顿,接下来身体还是不舒服。与此同时,我也在悄悄张罗购买左轮手的事。我非常需要手,因为在战壕里手比来复更方便,来复有时则比较难以施展得开。府政只把手比来复更方便,来复有时则比较难以施展得开。府政只把手发给察警和民人军,根本不发给兵民,你只有找无府政主义者,从他们的秘密仓库中非法购买。经过一番紧张忙碌和许多恼人的周折以后,一位无府政主义者朋友给我弄到了一支26毫米口径的小型手;这是一件破烂货,连五码以外的地方都打不到,不过有总比没有要好。此外,我也在为离开马统工兵民组织、加入某个确实能够把我派到马德里前线战斗的组织,预作准备。
早先,我已经告诉过大家我想离开马统工。就我个人的偏好而言,我还是宁可加入到无府政主义者的行列中去。如果能成为国全劳工联盟的一员,就可能入进F。A。I。兵民组织。但有人告诉我,F。A。I。更可能把我派到特鲁埃尔,而不是马德里。如果想去马德里,我就必须参加际国纵队,这就意味着必须得到一名共产员的推荐才行。我找了一位共产员朋友,他在西班牙医疗救护队工作,我把自己的情况向他作了解释。他似乎非常希望接收我,他说如果可能的话,让我再邀请(英国)立独工的其他一些英国人跟我一起来。要是我的身体状况好一点的话,或许我当时就同意了。现在很难说清如果当时那样做了后来又会怎样。在巴罗那战斗开始前,我很有可能被派往阿尔瓦特,那样的话,我也就不可能目睹密集居民区中发生的战斗,很可能只好接受官方对这一事件所作的描述了。另外,在巴罗那战斗期间,如果我接受了西班牙共产的命令,又要保持对马统工同志们的忠诚感,那么我自己的立场又会怎样?我的休假时间只剩下一个星期,因此,我迫切希望在回前线以前恢复健康。此外,选择哪个组织毕竟是个决定个人命运的大事——我只有等,边等边让靴匠给我做一双新的军靴。(或许所有西班牙队部里也找不到我能穿得上的大军靴。)我告诉我的共产员朋友,以后我会做出具体安排的。同时,我想休息一下。我甚至有个想法,带我的子去海边玩上两三天。好主意!然而政治氛围告诫我,这可不是想干就能干的事。
在城市的奢华和不断出现的贫困、街道上的虚假繁荣,包括花店、彩旗、宣传海报和拥挤的人群等等的表象下面,存在着一种明显和可怕的政治上的敌对和憎恨。无论持哪种观点的人都不无胆颤心惊地预感:“快有麻烦了。”眼前的危险,既简单又不难理解,其实就是那些希望革命深入和希望革命停止或避免革命的人们之间、无府政主义者和共产主义者之间的对抗。就政治而言,除了加联社和他们的解放同盟外,现在,加泰罗尼亚没有什么其他力量了。相反,国全劳工联盟有难以琢磨的武装力量,他们虽然缺乏良的装备,对自己想要什么还不如对手明确,但他们人数众多,在许多重要行业占有优势,具有相当的实力。假如与这样的武装力量联合,注定会有麻烦。在加联社控制的自治府政看来,最重要的是,要保证自己阵地的全安,就必须从国全劳工联盟工人的手中夺取武器。正如我早些时候所指出的那样,逐步瓦解政兵民实际上就是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的一种安排。同时,战前的武装察警、国民自卫队等等,已经恢复并得到进一步加強和装备。这只能意味着一件事。特别是,国民自卫队属于那种欧洲陆大型的宪兵,他们在过去的近一个世纪里忠实地充当了有产阶级的保镖。府政同时发布一条命令,凡人私蔵有的武器一定要上缴。这项命令自然没有得到遵从,很清楚,只能通过武力从无府政主义者那儿夺取武器了。这样一来,很快就谣言四起,由于检查制度严厉,报纸对遍及加泰罗尼亚的各种冲突的报道总是含糊不清、相互矛盾。在许多地方,武装察警对无府政主义者控制的重要地点发动攻击。在靠近法国边界上的普奇达(Puigcerdá),一帮马骑兵被派取占领了海关,先前海关由无府政主义者和安东尼奥?马丁——一位著名的无府政主义者(后被杀)控制。[1]我想,类似的事件在费卡洛死和塔拉戈纳也都发生过。在巴罗那,工人阶级控制的郊区,也曾有过一系列不那么过分烈的争吵。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国全劳工联盟和劳工总会的成员接二连三地互相谋杀,随谋杀而来的是多次盛大的、蓄意煽动政治仇恨的葬礼。早些时候,有个国全劳工联盟成员被谋杀后,送丧的队伍多达数万人。四月底,在我到达巴罗那之后,劳工总会的一个著名人物罗尔丹?柯尔塔达被谋杀了,估计是国全劳工联盟的人干的。府政命令所有的商店关门,举行了盛大的葬礼行游,其中主要是民人军队伍,行游队伍很长,从头到尾经过一个地方就得两个小时。我在旅馆的窗前,冷眼相看。很明显,这种所谓的葬礼就是意在炫耀武力,这种事情还会继续发生,还有可能继续血。当天夜里,我和我的子被一二百码以外加泰罗尼亚广场传来的声惊醒。第二天,我们得知是国全劳工联盟的一个男子遭到了击,大概是劳工总会中的某个人干的。显然,所有这些谋杀事件很有可能都是內奷干的。人人都能判断得出来,国外的资本主义报纸反复报道并大肆渲染罗尔丹被杀事件,可对由此产生的报复谋杀却刻意地只字不提,从中可见他们对共产主义者和无府政主义者之间长期争斗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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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奥威尔死后发现的勘误表上写道:“我被告知关于我对这一突发事件的论述是不正确的,并可能使人产生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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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节就要到了,国全劳工联盟和劳工总会都在筹划参加大行游的事。国全劳工联盟的头头们比他们的大多数追随者要更为温和,长期以来他们一直在致力于同劳工总会实现和解。的确,他们的政策主张是试图把两大联盟合并为一个更大的联盟。国全劳工联盟的想法是应该和劳工总会一起行游并显示他们的团结。但到最后一刻,行游被取消了。非常清楚,行游只会引起暴。因此,5月1曰这一天平静无事。这的确是一件怪事。巴罗那,这个号称革命的城市,也许是唯一一个在那一天没有举行庆祝活动的非法西斯的欧洲城市。但是,我承认,当时我长舒了一口气。那时,人人都希望(英国)立独工小分队加入马统工的行游队伍,但也担心出子。我唯一担心的是大家有可能被搅和到某一种毫无意义的巷战当中去。行进在红旗飘扬、口号震天的街道上,然后被从街道旁窗口跳出来的某个手持冲锋的陌生人打死——这种死法儿可不是我所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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