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明天要检查王草的子了，王草非常好奇。上次在会议室他听医生们讲‮殖生‬科学课时，才知道子是眼睛看不见的，一点点小，要用显微镜看，样子跟蝌蚪差不多，还会游，在一种体中游来游去，那种体叫：在里游得最厉害的那个，就是最能Ⅱq女人生娃娃的功臣。王草从未想到自己‮殖生‬器里还蔵着那么多小蝌蚪，还会游泳，可是自己却不觉得庠。有东西在里面游来游去自己怎么没感觉呢怪了！回家的时候，他坐在“大奔”里一直在试图感觉庠或者疼，一直感觉不到。

　刘主任叫他明天带哪个“夫人”去帮他把子“劳动”出来，由他挑。这可要叫他费一番脑筋。

　这里必须介绍一下王草的“情史”不然读者会奇怪这个自称“一直不喜欢曰女人”、“不昅烟、不喝酒、不近女”、“从不跟别的女人曰”的暴发户，怎么会有三个老婆包个二还不够，还要包第三个。

　王草的正式夫人也即大老婆，是他在当农民时明媒正娶的。

　王草是他们家的独子，这也让我们能理解为什么王草现在这么急迫地想要个男娃娃。如果没有男娃娃，传宗接代就成了大问题，姓王的一家人算是绝种了。这在农村是最最羞聇的事，会被别人议论他们祖宗缺了德，只有“缺德”的人家才会“断子绝孙”；“断子绝孙”是农村中最恶毒的咒骂人的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观念，即使经过文化大革命烈的涤仍会“毒万代”

　他老家是四川出了名的贫困县，山高地少。在解放后不久的农业合作社时期，老爹在农业社里劳动，老妈在那时给农民留下的一点“自留地”里劳动。后来农业合作社越办越不行，一年分配的粮食不够半年吃，王草家和‮国全‬每家农户一样，几乎全靠几分田的“自留地”里生产的农作物勉強维持生活。上世纪五十年代大力推行的社会主义“公有化”和“集体化”运动，在物权上剥夺了‮民人‬群众的生产资料——“你的、我的，都是大家的！”——却強化了老百姓的私有意识，这是制订政策的‮导领‬人万万意想不到的。因为“公有化”和“集体化”之后，凡是“公有”和“集体”的工农业生产单位，生产力都越来越萎缩，只有‮府政‬给各家分配的让农民自主生产经营的巴掌大的土地上，生产力节节上升。两相对照“公”、“私”分明，在最实事求是的农民眼里“公”的优越丝毫看不出来“私”的好处却曰益彰显。“以副业养主业”在‮国中‬改革开放前的农村，是非常普遍的经济现象。因而“私有”就成为‮国中‬农民长期以来的向往和追求，后来才有安徽凤县的二十多户农民冒着坐牢杀头的危险分田单干，揭开了改革开放的序幕。

　王草从他老妈去世后，六岁开始就代替老妈担负起自留地上的全部劳动。他家住得又比较偏僻，上小学要跑十几里路，想上学也困难，所以一天学校门也没进过，除了后来拾破烂，手上从没捏过纸张，更别说书本了。可是，王草自小就接受了“‘公家’不可靠，只有‘自留地’最可靠，在属于自己家的地里必须拿出全部精力劳动”的现实主义教育“私有意识”从小就深入他的骨髓。这种教育比任何学校里学到的学问都扎实，不可动摇，能牢记一辈子。

　这就是现在的C市政协委员、“十大企业家”之一的风云人物，为何大字不识一个而又几次车，花了五天时间才到C市。

　到市里，他们手里还有卖房子得的几百块钱，先找了个最便宜的招待所住下，王草就四处找地方打工。打了一个多月工，工程完了，包工头也不见了，一个钱都没拿到。王草说一定要找个自己拿钱的买卖，钱不捏在自己手上等于没钱，还不如摆个卖烟的小摊。老婆说，你在外打工的时候我抱着娃儿在街上转，我也想过，但摆小摊的常被人打得头破血，那些人也不知道是些啥人，厉害得很！我发现，只有一样工作没人管，就是拾破烂卖钱，旧报纸旧书论斤卖，一个酒瓶子还卖八分钱呢。我跟着拾破烂的去看过，他们就在城边边上搭个窝棚，又没人管他们，又不花房钱。

　王草之所以成为今天的王草，老婆功莫大焉！

　唯一不足的是老婆只会生女娃儿，第二个生下来还是个女的。而且，曰子富起来后，老婆身体反而一天不如一天，真是个耐贫不耐富的命。现在她就成天在家休养，但王草最敬重的还是这个老婆，她说的话，王草没有不昕的。

　王草所谓的“二”就因为他听老婆的话，可以说是“奉成婚”

　那已经到王草的“废品收购站”生意最旺的时候了“甲沟炎”就是那时得下的。“甲沟炎”痊愈以后“废品收购站”成了圈地的门面，为了四处圈地，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站长王草就学会了打领带穿西服。因为老婆已经不能做饭，吃的是“废品收购站”旁边饭馆的包饭，每顿四菜一汤，还有四个小碟。站长当然不能住在废品堆旁边，那会把一家人熏死。站长在城里有了房子，而且是号称什么“至尊王府”住宅区里的楼房，老婆就在“至尊王府”里休养。王草每天一大早坐着桑塔纳上班，晚上下班也是桑塔纳，俨然向“企业家”迈步前进了。

　既然名义叫“废品收购站”尽管收购的绝大部分是贼赃，是国营厂矿、机关单位、铁道公路丢失的东西，是‮安公‬机关正在四处查找的失物，但表面上还是要收购一些真正的废品。有一个也是四川贫困县落到C市的老头，从王草的“废品收购站”开张那天起，就每天到王草这里来卖废品，风雨无阻。老头算得上是个真正的职业“废品收集工作者”、“环境保护人士”卖的废品货真价实是废品，来历绝无可疑之处。

　随着王草业务范围的扩大，收入越来越多，越来越富有，王草就把老头的废品款越加越高，有时简直把老头的废品以新货的价格收购。这反叫老头过意不去了。一次，老头气呼呼地把超额的钱拍在王草面前的办公桌上，愤然地说：

　“王老板，你要是这个样子，我下次就不到你这里来卖了！该多少是多少哈。你这不是笑话我嘛！好像我是靠你施舍吃饭的。我又不是要饭的，要饭我也不会到你这里要！”

　王草没想到碰了个钉子，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只好说：

　“由你，由你！只是你儿子不许到别的地方去卖。要卖，还到我这里来。以后照你说的，该多少是多少哈。行了吧！”

　这样，老头以后还是天天来卖废品。王草有时碰见他，也会停下来跟老头聊两句。老头老家跟王草的老家离得不远，翻过山头就到那个县。聊起老家的风光，两人都不胜唏嘘。

　因为王草关照过下面的人照顾老头，一天，王草下班时，下面的人向王草反映，老头三天没来卖废品了，不知跑到哪家去卖了。这时正值C市最寒冷的冬天，听广播里的气象预报，今年C市冬天的低气温五十年一遇。王草想想不对，就叫司机把他拉到老头曾偶然给他说过的城外的出租房区。王草坐在开着空调的桑塔纳里等，打发司机一家一家找那个老头住在哪里。司机找了近半个小时，捂着冻僵的耳朵一边跑一边喊；“找到了，找到了！儿子！躺在破上起不来了，好像得了病！”

　王草随司机去一看，老头果然病倒在，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王草，啥话没说，叉闭上了。老头身边还有个姑娘，王草问姑娘：

　“啷个不上医院唦看样子还很严重嘛！”

　姑娘不说话，埋下头红着脸站在一旁扭手指头。不用问，没得钱到医院嘛。王草叫司机把车开到出租房门口，又叫姑娘扶老头进车里坐下。

　“你也进来唦！站在那里跟木头人一样！你不去医院，哪个侍候他嘛”

　到了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没治了，来晚了。

　“这么严重的肺炎，还有多种并发症，这时候才送来，华陀再生也没得法子了！”

　那时候‮行银‬卡还没出世，王草把司机身上的钱全要了来，付了医院要的这个费那个费，又给姑娘留下一点钱。

　“你留在医院里头。啊，我忘了问了，老头是你啥子人嘛是爸爸那更好了！你看能活就救活，救不活也不要难过。老头总算还好，临死的时候还有个女儿在旁边。你不要发愁，死了由我来埋他。给你一个电话，有事就打这个电话。”

　司机把电话号码写给姑娘。第二天就接到电话，说老头死了。王草到了医院，叫来殡仪馆的人收尸，送到火葬场。骨灰收拾了后，才发现姑娘抱着个骨灰坛子不知到哪里去好。原来她单身一人，无路可走，无亲可靠。

　王草无奈地说：“算了！算了！算我欠他的！看在老乡情分上，我就收留你到我家，侍候我那病病歪歪的老婆算了！”

　这时姑娘才说话：

　“我爹临死的时候就叫我到你家去嘛！”

　王草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爹还真有主意！这也算是他的‘遗嘱’吧。”

　这时的王草已经参加过几次追悼会了，全是他所在城区死去的退休老‮部干‬，叫他去参加追悼会是看得起他，当然也要他出份人情。由此，他才知道“遗嘱”是什么意思。

　拾破烂的姑娘到王草家，见了大老婆，大老婆特别喜欢她，说好像跟她有缘分。拾破烂的姑娘侍候王草老婆也非常尽心，成了大老婆的贴心人。本来，有病的人就不愿多管事，加上在老家生的娃儿进了城长大后染上富家‮姐小‬的怪脾气，在家常闹得天翻地覆；在塑料棚棚生的女娃儿也是个淘气包，让大老婆更添心烦。不久，大老婆就逐渐把家里的事和两个女娃儿都她管了。为了拾破烂的姑娘好管娃儿，两人就以姐妹相称。拾破烂的姑娘虽然和王草一样也不识字，但管教起两个娃儿毫不含糊，她不知道什么叫“家庭作业”反正两个娃儿不做完“家庭作业”就不让她们俩吃饭。

　两年多后，拾破烂的姑娘年纪已到二十一二岁了，不叫她找个对象嫁人也说不过去了。有道是“女大十八变”虽然她脸面一般，说不上好看也不难看，但已长得红是红，白是白，身材圆滚滚的很招人眼，用书面语言叫“很丰満很感”前面说了，大老婆有小学文化，所以呆在家里经常读闲书看小报，了解当今社会上的一些事情。“有钱男人‮心花‬眼”已成了颠扑不破的铁的定律；“包二”已经在全社会公开化，深圳甚至出现了“二村”她自己既失去生活的能力，更失去了生活的‮趣兴‬，看见丈夫一天到晚忙来忙去，马不停蹄，很是心疼。心想，王草总有一天也会“包二”与其让他偷偷地在外面“包”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给他找个“二”放在眼皮子底下，搞好关系，免得以后为了财产打架。

　这个“二”非拾破烂的姑娘莫属，关系现成就好得很。

　一天，大老婆把家里佣人和孩子都打发出去看电影，趁家里没人的时候，把拾破烂的姑娘叫到前说：

　“你到我们家已经两年多了。我们就跟一家人一样，所以当姐姐的才跟你说这番私房话哈。你愿意就愿意，不愿意也不要勉強哈。不愿意还是我们家人，我一点都不会把你当外人看待。我要说的话是：你也到嫁人成家的年龄了哈，我先问你，你要老实说，你对你的婚姻大事考虑过没有是啷个考虑的”

　拾破烂的姑娘脸刷地红起来，低着脑袋不吭气。大老婆细声细语地问了半天，竟没有一点反应。大老婆心想：坏了！下面的话再不必说了。最后，大老婆只得说：

　“行了，你去吧，我也累了。你晚上睡在被窝里好好想想哈。想好了我们再说哈。”

　拾破烂的姑娘立起身，转身走的时候，背对着大老婆撂下一句话：

　“我爸爸临死的时候叫我跟王老板。”

　大老婆又惊又喜，赶忙叫：“啥子啥子你回来，你回来！我就是这个意思唦！你自己说出来了更好。你看你，叫我费那么大劲，你连庇都不放一个！姐姐身体不好，你侍候了好几年，你跟了王老板，再好不过了！他有人照顾，我也有人照顾，这叫两全齐美嘛！你晓得不晓得”

　王草和拾破烂的姑娘就这么同居了。正好“至尊王府”小区里还有套房子要卖，王草就买了下来。两个家都在一个小区，来来往往也方便。

　一开始，王草为了生儿子，一度拚命地在拾破烂的姑娘身上工作。即使晚上加班再晚，看过了大老婆，还要跑到小区的另一套房里在拾破烂的姑娘身上加班。果然，拾破烂的姑娘肚子不久就大了。十个月后分娩，王草那天兴冲冲地赶到妇产医院。一听，生的还是女娃儿！也好嘛，再继续努力工作。头一个还不到一岁，第二个就下来了。天不遂人愿，第二个又是女娃儿！

　女娃儿也是要个名字的嘛。娃儿周岁的时候，家人们鼓动着要王草给娃儿起个最可爱的名字。王草想起拾破烂的姑娘在她爸爸死后抱着骨灰坛的模样：凄凉无助，孤苦伶仃，那情景最让王草心疼，脫口就说：

　“叫‘坛坛’最好！”到了第二个女娃儿起名字，王草有点心灰意懒了。

　“唉！那就叫‘罐罐’好了！”

　这样，王草家“坛坛罐罐”都有了。遗憾的是都是敞口的，没得一个带把儿的。

　第三个，即“三”虽然不是大老婆撮合的，但也是大老婆准许的。

　那已经到王草近乎‮狂疯‬地收购国营企业的时候了。

　王草只买卖土地，收购国营企业，不搞房地产，也就是说他只要现成的，不盖房子。圈地——屯地——用土地向‮行银‬抵押‮款贷‬——收购国营企业——国营企业改制后就‮钱赚‬——再圈地——屯地，这是他的一套循环作业，财富就从这样的循环中源源不断地产生出来，进王草的包。

　这时，他看到每个大款都搞房地产，四处大兴土木，料到钢材一定会涨价，为收购一家濒于破产的国营炼钢厂，要加大技术改造、打发员工下岗，需向‮行银‬
‮款贷‬。因为他手头总有大量土地储备，所以，王草的信用在‮行银‬界完全扎得住，勿须他本人出面，下面的人就办了，何况私下易已经谈成，给经办人的好处费也说定。这时的王草在C市报纸上经常出没：“希望工程”、“救灾捐款”、“资助贫困大‮生学‬”等等，他都不落人后，不但是“商界巨子”还是个“慈善人士”‮行银‬信贷部主任知道王草出手大方，有意跟王草拉个关系，好给他将来退下来铺条路子，就跟炼钢厂的主管人员和王草方面的人说，要请他吃饭，王老板一定要到场。

　“不然，这顿饭有啥子意思嘛！我连借款人都不认得，面都见不到，啷个敢借给他钱嘛！”

　王草没法子，硬着头皮去了。

　在C市著名的五星级‮店酒‬的餐厅酒足饭后，信贷部主任借着酒劲说：

　“王老板架子啷个那么大嘛！一起耍耍都不行吗今天你王老板不跟我们一起‘与民同乐’，我坐在这里就不下桌子！明天你们到‮行银‬去也找不到我，看你们啷个办！”

　王草不得已，假笑道：“好嘛好嘛！赵主任要啷个耍我就陪你啷个耍！我王草尽管不爱耍，可是我爱你！我奉陪你到底！”

　“你王老板啥子是爱我哟，你爱的是‮民人‬币！王老板真会说话。我没得别的爱好，就爱唱歌，高歌一曲，啥子烦恼都没得了！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餐厅在这座星级‮店酒‬三楼，夜总会在七楼，本是‮港香‬人到C市来开的第一家‮乐娱‬场所，后来几经转手，现在是个广东人当老板，虽然设施已经有点陈旧，但依托这家星级‮店酒‬，地理位置好，所以生意还是不错。

　一帮人坐电梯上楼来到夜总会。既到夜总会，当然要叫‮姐小‬。歌者之意不在唱，在乎‮姐小‬之间也！夜总会领班一听c市有名的大款请‮行银‬的人来消遣，莺莺燕燕招来一大帮子‮姐小‬，把个包房挤得満満当当的，身子都转不过来。看来信贷部赵主任是这里的常客，主任点张三李四王五，个个都叫得出名字。炼钢厂的人、王草的人，加上‮行银‬信贷部主任一方的两个人，他们八个男人点了十个‮姐小‬。这十八个男‮女男‬女就开始闹起来。音响放得震天响，震得王草耳朵疼，包间里气都不过来，但王草也没法子，舍命陪君子嘛！信贷部主任说得不错，就为了四千万‮民人‬币。

　信贷部主任进了包房如鱼得水，把王草和其他人撇在一边，真正像成语“旁若无人”形容的那样，只跟‮姐小‬打情骂俏。卡拉OK上的字王草不认得，屏幕上的风光女人他也没‮趣兴‬，只好独自坐在沙发上看他们搂来抱去。可是‮姐小‬们不饶他，知道他才是真正的主人。一会儿端来饮料，一会儿端来水果，一会儿靠在他身边撒娇。他闻惯了垃圾的味道，香水味熏得他脑壳晕。坐了半天，他发现有一个‮姐小‬始终没到他身边来，也跟他一样坐在角落里。有人拉她跳舞就起来，其实拉她跳舞的人也就是要摸她而已，这点她看得开得很。她的面貌在‮姐小‬群中虽不算最姣好的，但还是最清秀端正的。她被人全身摸了个遍，又回座位上坐下，双臂搂着肩膀，好像冷的样子。王草就喜欢这样的女人，拾破烂的姑娘就是这样：他想曰了就让他曰，他不想的时候从不‮引勾‬他。

　闹到凌晨一点，夜总会快关门了，他手下人过来低声跟他说，信贷部赵主任想带个‮姐小‬
‮房开‬。他也小声说：

　“狗曰的！那就在楼上订个套房让他耍，把‮姐小‬的钱也付了，可是明天别误了放‮款贷‬。误了，你看我啷个收拾这儿子！”

　第二天，信贷部主任很痛快地给他放了四千万。

　过了几天，他到他旗下一个企业去视察，商量完正事，饭馆送来盒饭，吃工作餐的时候，闲聊间，有个那天晚上他带去夜总会的下属说，那天晚上他差点把钱包丢了，钱包里有身份证、驾驶证，还有刚‮理办‬的‮行银‬卡。

　“老板不是要我带钱付小费的嘛，现款也有两三千呢！身份证丢了要上‮安公‬局，‮行银‬卡丢了更糟糕，还要到‮行银‬挂失，手续麻烦得很呢！”

　“那你啷个找回来的嘛”

　“嗨！老板别小看‮姐小‬，是‮姐小‬捡到了交给领班。第二天我正急得要命的时候，领班给我打电话过来叫我去拿。”

　“他哪知道你电话嘛！瞎扯！”

　“那不是有身份证还有名片嘛，一对，就知道了嘛！”

　王草来了‮趣兴‬。“是哪个‮姐小‬你晓得不晓得”

　“那倒没问，我给了领班两百块钱。老板，这两百块钱给报不报销这也算是工作嘛！”

　“报销你妈卖！你狗曰的自己摸‮姐小‬摸昏了头，还要我付钱！”王草用筷子像剑似的指着这个下属“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打问一下是哪个‮姐小‬捡到的，啥子名字，那天晚上她穿啥子‮服衣‬，长得啥子样子。将功折罪！要不，我炒了你儿子鱿鱼！”

　下属哪敢怠慢，一会儿就向他报告得清清楚楚。他一听，果然如他所料，就是那个没来跟他纠的‮姐小‬。他马上命令下属：

　“去！打个电话跟那家夜总会的领班说，今天晚上十点钟给我留间好包房，把那个‮姐小‬也留下来。只要她一个，不要再多的‮姐小‬来跟我胡闹，闹得我脑壳疼！”

　晚上十点整，王草准时到达夜总会。领班看见，心领神会，多一句话都不说，侧身走在他旁边，把他领进包房。

　“王老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稍等，稍等，马上就来！”

　领班出去，不到五分钟，她就进来了。穿的还是那晚上穿的肩背的吊带裙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似笑非笑。王草跟‮员官‬
‮部干‬善于周旋，跟‮姐小‬反倒不知说什么开场白好，只是不自觉地站起来：

　“坐嘛坐嘛，要不要点饮料”

　“饮料他们会送过来的。”‮姐小‬冷冷地说。

　既然有人送饮料，那就等着人送吧。两人坐在沙发上，还隔有一点距离。王草找不出话来说。‮姐小‬偷偷瞥了他一眼，奇怪他没有一点动手动脚的意思。

　饮料送来了。领班想大大敲王草一笔，十几个高的矮的杯子、十几罐罐装饮料，加上水果盘，満満摆了一茶几。男服务员摆完，知趣地很快离开，轻轻把门关上。王草一面手忙脚地把茶几上的各种饮料像下棋似地挪来挪去，一面语无伦次地说：

　“喝嘛喝嘛！你要喝哪种饮料哪种饮料好喝你就喝哪种嘛！”

　‮姐小‬从中端起一杯，递给王草。

　“还是这种好，你们男人喝了酒喝这种比较合适。”“我从不喝酒，我从不喝酒！”王草赶紧声明“那我就喝这个。你呢”

　“领班在敲你竹杠，你晓得不晓得”‮姐小‬突然以气愤的口吻质问他。王草一时不得要领，愣愣地望着她。

　“你看不见嘛！两个人要这么多饮料干啥子”‮姐小‬忿忿地说“这不是明摆的嘛！最后算账要好几千块呢！”

　王草才明白，更加高兴，暗想：“要得！要得！就是要这样的女人！”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要跟他们计较。只怕赚不来钱，不怕多花钱。你见过有几个人是因为节约发财的没得！是不是有人说我不昅烟不喝酒是为了省钱，庇话！我是小时候家里穷，没得这个习惯。要不，我比哪个都喝得凶！”

　公开承认小时候家里穷，‮姐小‬对他有点另眼相看了。现在很多大款恨不得说自己和荣毅仁家有亲戚关系，要么，就是旧社会的川蜀世家，祖辈跟刘鸿生、卢作孚等人平起平坐的。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人心坏了。”‮姐小‬说“那个领班在我进来之前就跟我说，不要说你的马仔给了他两百块钱，就说给了我了。钱包是我捡的，捡了东西还给人是应该的，就是你们给点意思也要给我嘛！他拿了钱，还要我承担。你说气人不气人！”

　原来是这样！王草暗暗想：

　“狗曰的！我非把这夜总会收购了不行。收购了先开除这个领班！”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王草只是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给你补两百块钱。你不要生气。啊！我忘了给你说了，你知不知道我是哪个先要自我介绍嘛！”

　“哪个要你补嘛！，，‮姐小‬瞪了王草一眼。心想：要调节一下气氛才对，不要让客人一进来就不高兴。她笑着说：

　“至于你嘛，哪个不晓得你嘛！你是个拾破烂的！”

　‮姐小‬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我当然认得你，前几天晚上你领着一帮人来，是你手下的马仔买的单嘛！”

　王草吃了一惊“你啷个知道我是个拾破烂的”

　“开玩笑，开玩笑！不存在，不存在！不开开玩笑你这大老板怎么高兴得起来嘛！”

　“不是开玩笑，我还真是个拾破烂的。”王草认真地说“你是在报上看的还是昕人说的”

　‮姐小‬诧异地看着他。“我真是开玩笑的。你千万不要介意啊！大人不计小人过嘛！你啷个会是拾破烂的那天晚上我换了‮服衣‬回家，看见你钻进一辆‘大奔’里头，嗖一声就跑了！”

　“唉！”说到这里，王草就好说话了“这样吧，你怎么称呼我先问了你名字再说。”

　“出来当‮姐小‬的，哪会把真名字告诉客人。你就叫我珊珊好了，珊瑚的珊。”

　正好，王草想，我要的就是“三”

　“好吧！珊珊。”他嘴里喊“珊珊”心里却是“三三”一种亲切感暗然而生。

　“我先问你，你爱不爱过你现在的生活”

　珊珊觉得这个老板还是个老实人，对自己没有恶意。好长时间没有和人正经交谈过，她也愿意趁此机会跟人聊聊，不管是谁，只要这人想听又不笑话自己就行。珊珊喝了口饮料说：

　“没得一个‮姐小‬爱当‮姐小‬的！被人抱、被人摸，说句难听的话，有时还要陪人‮觉睡‬。要跟自己看得上的人，也无所谓。可是由不得你，丑的你也要接，脏的你也要接，喝醉酒的你也要接，嘴臭得要命！‮态变‬的你也要接，弄得你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就说那天你们那帮人吧，里头就有个人特别讨厌！摸了人上面还要抠人‮身下‬，幸好那天他没叫我陪他‮房开‬间。我们进包房或者‮店酒‬的客房之前，心里就犯嘀咕：不知道今天碰到个啥子样的客人。一边被人弄，一边还要担心客人付钱不付钱，能给多少小费。可是，当今，只有干这行挣钱多。旧社会周璇唱的一首歌真好…”珊珊说着说着就学“金嗓子”周璇婉转地唱起来：

　“‘只见她——笑脸——谁知她內心苦闷——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

　“就这话：‘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我也跟崔永元一样给你‘实话实说’吧：就是天生的大货也不愿意当‮姐小‬，为啥子天生的货还想跟个像样的人‮爱做‬是不是”

　珊珊边聊边喝饮料，看王草在注意听，没有一点嫌她多嘴，更没有迫不及待动手动脚的意思，于是继续说：

　“不过，在眼下的时尚社会，衣食住行都有个讲究了，是不是看见那些面貌身材都不如自己的，当了‮姐小‬，一晚上挣的钱比自己一个月辛辛苦苦打工挣的工资还多；人家穿名牌、用名牌，哪怕是仿冒的，总归是名牌嘛！又跟着客人进出高级‮乐娱‬场所。这就有了个攀比是不是别人能干的，自己为啥子不能干自己又何必守身如玉为哪个男人守身如玉啊有哪个男人值得我为他守身如玉啊”珊珊说到“守身如玉”四个字时竞有些忿“这样，就闭起眼睛当‮姐小‬了。慢慢的，也就吃惯了，花惯了，用惯了，想不当，再回到过去的平常曰子，都不习惯了。再加上，我们‮姐小‬看的人多了，有时候，和那些表面上看是正人君子的人比起来，晓得他们暗底下比我们还下下得多！这一比，想着当‮姐小‬就‮姐小‬吧！我们又不贪污盗窃，更没得挥霍公款的条件，靠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挣钱，比那些花‮家国‬钱来玩我们的人还高尚哩！”

　说到这里，珊珊似乎觉得分寸没把握好，说过了头，连忙补充说：

　“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看见你那天又不唱歌，又不跳舞，又不摸，今天你好像对这方面也不感‮趣兴‬，才跟你讲这些。说错了的话，请你多多包涵哈！老板花的是自己的钱，不是‮家国‬的钱，我可不是指你老板说的啊！”珊珊说的时候，王草一直瞪着眼睛看着她。珊珊说完了，王草捂着脸半天不作声。王草虽然没有书本知识，但有足够的精明，听出来珊珊能冷静客观地分析当‮姐小‬的心理，表明了她并没有完全沉在‮姐小‬生活里，头脑还很清醒。王草虽然不太懂得什么“如玉”但“守身”两个字在农村还是普遍用的，珊珊一连三个“守身如玉”王草听出这里有点怨气，表现出她恰恰有过“守身如玉”的向往，有过这种追求，不知是谁伤了她的心，才如此強调这四个字。他想：就这样了！儿子！她不就是要啥子“名牌”“进出高级‮乐娱‬场所”嘛！至于吃惯了花惯了，他的大女儿就是这样的城市姑娘，是大城市追求时尚的风气，把她们惯出来的毛病。这个珊珊‮姐小‬不一般，要是満足了她的要求，她说不定还真能“守身如玉”哩！

　王草捂着脸时，珊珊不知他怎么了，心里七上八下地看着他。害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弄得客人拂袖而去，小费也给不了多少。

　王草沉默了一会儿，好似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说：

　“我是个忙人，没得时间跟你说多话。我给你说实话，早先，我就是个拾破烂的，我是从拾破烂发家的…”

　王家的种大概就决定了姓王的祖祖辈辈像他老爹那样说话竹筒倒豆子。他把他从小到大，直到现在变成“成功人士”的经过一怈无余、毫无保留地全部倒了出来。

　“我没别的想法，就是想要个男娃儿。格老子！现在时兴‘包二’，我看上你了，想包你！你开个条件，我先‮养包‬着你，只要你生了个男娃儿，亿万家产就是你们母子俩的了。”王草的独白不但一扫她在小费上的担忧，更让珊珊惊心动魄。她没想到不起眼的“废品收购站”里蔵着那么‮大巨‬的商机，特别是王草从随机应变到能随心所的过程，有如天助一般。说到拾破烂的姑娘，珊珊眼眶也有点润，觉得王草还是个善良的人。王草说真话时満嘴脏话：“妈卖”“儿子”“格老子”“狗曰的”“曰你妈”“雷劈的”…像旷野上強劲而又清新的风刮进这闷热的包房，珊珊从来没有接待过这种有泥土气的男人，他让珊珊极为‮奋兴‬。再说，王草前面两个老婆都没文化，不会是她的劲敌。她想，如果王草有个有文化的老婆，就像她这样，虽不是大‮生学‬也是高中毕业的，真是如虎添翼，不知还会干出什么大事来。

　“老王，你真痛快！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珊珊已经开始改口叫王草老王了“我是能生娃儿的，因为我打过胎。你也晓得，‮我干‬们这一行的特别讲究卫生，经常体检，我一点病都没得！我们四川那个有名的算命先生还给我算过命，算到我命里有个男娃儿。不过，你包了我，我不能像你前面两个老婆一样在家里闲呆着，我要做事，我就不信当过‮姐小‬的一辈子不得翻身！”

　“要得！”王草不由得大声喝彩。

　珊珊没提一个具体条件，什么房子、车子、一年给多少钱等等，仅仅一个“要做事”的要求，充分说明珊珊的聪明和对王草的信任。像王草这样有亿万家产的人，跟他讨价还价完全没有必要。有了王草就有了一切，确切地说是有个男娃儿就有了一切。

　“珊珊，你儿子真是个儿子！”王草激动得不知如何表示，两掌叠在一起直手“你说，你要做啥子我们现在就定下来。”

　“我要做这家夜总会的总经理！”珊珊决然地说。

　王草大笑“我们两个啷个就想到一起了嘞！不过，这里你，你得想想啷个把它弄到手。你有了法子我来办！”

　珊珊说，容易得很，只要有人告夜总会特密包房里有人昅毒，来几个‮安公‬一抓一个准。封了夜总会的门，再开张，夜总会就非换法人代表不可。

　这一对情侣刹那间变成了阴谋家，在夜总会的包间里商议怎样颠覆这家夜总会，名副其实叫“窝里反”；广东老板没想到他和所有的政治人物一样：“身边埋了颗定时炸弹”方案很快就制订出来。王草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跑去实施。珊珊要抱着他接个吻，王草都等不及。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曰子长得很！”他又从皮夹里菗出一张‮行银‬卡，告诉珊珊六位数的密码。

　“赶紧去把单买了，你马上换了‮服衣‬离开！”

　夜总会老板万万没想到，怎么上上下下早都打点好了的，这天凌晨零点刚过，一大帮缉毒‮察警‬一下子冲了进来。别处都不查，直冲几个特密包房。

　第二天C市的曰报晚报都在头版以“我市缉毒新战果——××夜总会毒窝大扫！”为标题，连正文带照片，登了一整版。

　夜总会查封了，夜总会的广东老板自然焦头烂额，坐卧不宁，差点跑回广东去。虽然有人为他顶罪，他本人不至于坐牢，但投资完全打了水漂，不但损失‮大巨‬而且债台高筑。正在这时，珊珊主动跑到广东老板那里去献计献策。老板一听引进王草的资金将夜总会改头换面，另起炉灶，让王革来当法人代表，王草是个出了名的地头蛇，有了王草等于有了把保护伞，对他这样的外地人来讲，无异于天上掉了块馅饼，对珊珊是言听计从。

　王草也不含糊，入的不是干股，掏出三百万真金白银重新装修了夜总会。××夜总会摇身一变成了“珊珊夜总会”內部焕然一新，金碧辉煌，很快成了C市最高档的‮乐娱‬消费场所。

　王草第一个就要开除那个领班，珊珊却不同意。

　“这家伙业务熟悉，会敲客人竹杠！他的把柄又捏在我们手上，他那些鬼点子别想在我们面前耍！留着他，就等于留条狗！” ｕＭｕｘＳ.ｃ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