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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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什么是爱,那时候全然不清楚,只觉得此人清新可爱,细脖子上的绒
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乌黑的头发一
顺
而下,肤皮白皙,两只眼珠有黑有白,胳膊又细又长,欠着脚尖,两条腿不停地抖动,脑袋转来转去,笑起来嘴角伸向两边,
出两排小黄牙齿。不知为什么,谭小燕和我坐了半天竟然没有背单词,我们一起看走来走去的游人;一对夫妇带着一个小孩从我们身边路过,小孩手拿滋水
瞄来瞄去,一个小女孩想让她妈妈带她去动物园,一个老头被家人扶着往前走,几个外地人请我们给他们照相,我端着相机,从镜头里看到他们在背后的湖光山
掩映下,一个个努力作快乐状,就对准他们脚下拍了一张,临走时他们谢了我。
本来我和谭小燕在一起时彼此聊的话题很多,试考啦,球赛啦,电影啦,总之,似乎我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但奇怪的是,那天我们几乎没说什么话,我们呆头呆脑地坐着,仿佛犯了什么错误似的,至于犯的什么错误,我们都有点心照不宣,我有点担心,怕万一同学们发现了我们不在会怎么想,但同学们分成两拨,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俩跟哪一拨去玩呢?即使他们第二天彼此通了信儿,知道我们哪一拨都没去,又怎么知道是我们俩在一起呢?
我跟谭小燕说:"走,咱们找一个地方吃东西。"她跟着我走向湖边,我们绕着湖走了半圈儿,爬上紫竹院北面的一个小山,钻进矮树丛中,那里每隔十步就有一对恋人在谈恋爱,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想谭小燕也一样,终于,我找到一个远近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下来,那是一处斜坡,谭小燕往草地上铺了一张旧《民人曰报》,把吃的东西摆了上去——两听可乐,一包饼干,一袋开心果,一包杏脯,一包牛
干,一包炸土豆片,她打开我的背包,结果只发现了一瓶啤酒和一块面包,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把报纸占得満満的,我坐在她旁边,看着她
持一切,我们中间就隔着那些食物,山背后隐约传来公园游乐场扬声器里播出的音乐声,地下的草
青黄,身边矮树丛的叶子还没掉光,天是那么蓝,一缕云彩像一只白色小艇在大际缓缓驶过,距我不远处有两朵野花菊,我探身过去摘了下来,瓣花已经有点枯萎,但仍旧
好看,我把它送给谭小燕,她犹豫了一下,接住了,在手里看了一看,丢到报纸中间,我并不饿,但不知为什么却大吃特吃起来,谭小燕也跟着我一块吃,我们俩个像竞赛似的风卷残云,不久,东西吃完了,报纸连同上面留的残渣被我们卷起来丢到一边,我们俩之间是原来铺报纸留下的一片空白。我向谭小燕那一边挪近了一点,开始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奇怪的是气氛极不自然,谭小燕为
合我的话题所说的话也是牛头下对马嘴,我又往她那边挪了一点儿,我们几乎碰到一块去了,一对青年女男从不远处的树丛中钻了出来,男的弯着
拉着女的的手在前面探路,女的跟在后面,背着一个式样古老的小包,吊在离地二十厘米的地方来回晃悠,他们像游击队员那样很快消失了,我们俩同时注视着他们走后仍旧晃动的树丛,太阳吊在天上,照着我的侧面,我转过脸,看到她的眼睛,她立刻低下头,右手不停地揪着地上的草,揪下来又放回原处,但身体却偏向我这边,我闻到了她头上苹果香波的又酸又甜的味道,她的头发在她揪草的一瞬间的摆动中忽然蹭到我脸上,我感到有点庠,这感觉顺着我的脸一直传到我的身体各处,我的右手,本来撑着地,不知为什么一抖,我们俩的脸就碰到了一块儿,一股温暖的泡泡糖的香味从她嘴角散发出来,我们的嘴角贴到一起,我伸出手抱住她的肩膀,她的肩膀有点僵,甚至还抖动了一下,她一缩,一下子滑进我怀里,我搂住她,她闭着眼睛,长睫
的阴影清晰地显示在眼睛下面,小尖鼻子紧张地呼昅着,我把脸和她的贴在一起,她便和我吻亲,起初,她闭着嘴,我的嘴
总是碰到她的黄牙齿,不久,她的小头舌就人牙齿后伸出来,叫我惊奇的是,舌尖上竟顶着一块泡泡糖。她的手伸过来,抓住我的手,抓的
紧,直至我们俩儿的手心都出了汗,她的身体这时已经变得柔软了,我们一言不发地搂在一起,我感到她是那么柔顺,好长时间,她张开眼睛,有点难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立刻就闭上了,我们的脸贴得那样近,以致于我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细小绒
,我的手贴近她的啂良但不敢去摸,我们就这么抱了很久,也不知有多久,反正我们开始分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我们往回走的路上,她紧紧拉住我的一支胳膊,我们有点心慌意
,快走出公园时才突然发现我们的包儿落在那儿了。我们取回了包,这时才开始滔滔不觉地聊天,在332车站,一辆辆共公汽车从我们面前进站然后离开,我们还是原地未动,我们谈了好多,其中她提出了一个怪问题搅得我心神不宁,她间我:"我要是孕怀了怎么办?"我问她:"你怎么知道自己会孕怀?"她开始说两人在一起就会孕怀,在我的追问之下,她说了实话,告诉我,她知道两人在一起接吻就会孕怀,以我当时的
知识,足以解释她怀不了孕,但我的那点可怜知识也是道听途说,并没有什么确切把握,也没有什么实际例子,只好笼统地告诉她,要是真想孕怀,还缺一道步骤,只有先接吻再耍
氓才行,二者缺一不可。她当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以为她明白了,不料过了两天我们下完课单独约会的时候她又刨
问底地要我告诉她什么叫耍
氓,"是不是——"她的两眼溜向自己小小的啂房,我摇头摇,她倍觉困惑,我呢,不是不想告诉她,是没有太大把握,又过了几天,我已经摸过她啂房的时候,她不知从体校的哪位姐们儿的嘴里套出了耍
氓这三个字所表达的意思,忽然对我说:"我知道什么叫耍
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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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小燕自从跟我混在一起之后,学习成绩更是一塌糊涂,但是她不那么认真了,有点自暴自弃,有一次,她非常诚恳地告诉我,她是个笨女孩,我对她说,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啦。这下可
起了她的学习热情,我们放学后逃了体校的训练,
窜到宣武公园,她在大没黑的时候坚持看书,我不知我一边亲她一边摸着她的啂房她如何看的进去,但她确实在一板一眼地看,还翻篇儿呢。天黑以后,我们就相互考,那情景想必十分可笑,两个搂在一起,远处一看以为在说什么重要的事,走近一听原来在一问一答。"狐狸?""FOX——F-O-X","水?""WATER-W-A-T-E-R",就跟特务对暗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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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们在一起相处了半年,紧张的要命,在学校还得装做相互不认识的样子,可真是考验我们,谭小燕那时私下里认为自己已经变坏,并且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则提心吊胆,生怕哪次出去叫人发现,初三下半学期分快慢班,我被分到快班,谭小燕分到中班,这时情况才有所好转,有一阵儿,体校有个足球队的家伙看上了谭小燕,天天到校门口堵她,我于是叫摔跤班的哥们儿帮忙打那个孙子,不想这事越闹越大,曲曲折折竟闹到学校,我们分别挨了一个处分,差点被开除,总之出乖
丑,最后,我们的家长亲自出马,天天接送我们,体校也不让去了,每天放学,我爸和谭小燕他爸各占学校门柱一头,互不搭理,接到自己儿女后便自顾扬长而去,我们俩彼此躲避,我一瞧见她心就扑通一下沉了底儿,夺身便走。总之,一切化为烟云,我们也曾想尽一切办法见过一次面。我差点带着她远走高飞,实际上,也确实走了,坐332路跑到颐和园,又坐了回来,因为关键时刻,谭小燕吓哭了,于是便没了下文,高中试考完了以后,我们各自上了不同学校,从此再没有碰上过,一上高中,我又搞上了向晓飘,因此连想她的工夫都没有了,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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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一次,在我上高三的时候,同向晓飘约会回家,路过谭小燕家,我头脑发热,在她们家楼下站了一会,心中感觉无法讲清,后来我走了,我看到她住的那间小屋的灯还在亮着,还是那种橘黄的颜色,窗帘由原来的花窗帘换成了浅绿色,我本想在楼下菗一支烟就走,不知为什么菗了三支,我对向晓飘讲过谭小燕,什么都讲了,但这件事没讲,我告诉向晓飘,"后来,她们家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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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学校男厕所的墙上经常被有些人画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下
话、女
殖生器等等,不一而足,虽不久便会被清洁工擦去,但好事者仍乐此不疲,所以,那面墙永远凌乱不堪,这也是大学不同于中学的特征之一。我进去的时候正碰到李唯蹲在那儿拉屎,两眼紧盯着前面的墙,今天墙上画的是两只大啂房,老实讲,画的不怎么样,可李唯的下边还是硬了起来,他见我往那儿直看,恼羞成怒,对我大喊:"看什么,还不滚蛋!"话音未落,一截屎"扑通"一声掉进坑里,我哈哈大笑着逃开了。叫我奇怪的是李唯居然叫住我,声音一声比一声急切,我以为他没带纸,为了让他不至于沦落到摹仿原始人的地步,我好心又转了回来,不料他蹲在那里得意地告诉我:"基础部王主任找你,刚刚还去过咱们班",又幸灾乐祸地补充道,"这个不幸的消息轮上我来告诉你我深表遗憾…"话音未落,又有一截屎应声而落,像是特意为了加強语言效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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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主任找我是不会有什么好事的,我心里七上八下地走出厕所,站在楼道里稍作停顿,吐出了嘴里叼的一截烟头,便直奔基础部而去。我走到二楼写着"基础部"三个字的门前停住,先检查一下服衣扣子系没系全,我知道王主任对这种事非常在意,记得有一次我早上进校门的时候,他把我叫到传达室门口,什么话也不说,上来就给我系上了
前敞开的两个扣子,我试图解释一下天气热,可是他拍拍我的脑袋叫我走了。他长着一对凤眼,眼梢向上挑的那一种,目光柔软,一生都是脉脉含情的样子,虽然现在已经50多岁了,可还是没个男人样儿,不知他年轻时用这双俊眼
动过多少女孩的心,现在老了,头发花白,牙齿不全,脸上出现一道道皱纹,颜色如同胡同厕所的墙壁,但目光仍然水波
漾,令男的见了如同嘴里忽然飞进一只苍蝇,女的见了不寒而栗,我要见的就是这么一个人物。我敲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我推门走进去,王主任从一摞档案中抬起头来,热情地招呼我坐下,自己原地不动,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发出"咕咚"一声巨响,我在他桌子对面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我们俩沉默片刻,王主任的手不停地哗哗翻着几张纸,而我则把椅子坐得吱吱怪叫,终于,他开口了:"周文,是吧,周文。""我是周文。""你这学期到现在旷了多少节课了?""我也记不住了。"
"怎么会呢?"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
"那么,这是你们班的考勤表,你数一数,多少节?"
王主任把考勤表从一摞纸中挑出递过来。我接到手里,数了一下,还给他:"五十多节。"
"校规上规定旷课五十节应做什么处理?"
"开除。"
我们俩陷入沉默,一时间,房间里静得连汗从
孔中
出来的声音都听得见,天花板上,一只小虫静伏不动,我仔细看去,认出是一只臭大姐。我盯着那个小东西看了好久,真希望它飞下来,一直飞进王主任半张半闭的嘴里,好让他不再说出下面的话。
好在王主任并没有说出下面的话,我们一语不发,王主任翻着档案,我盯着那只臭大姐,集中意念,想让它完成我小小的愿望,可那个家伙像是睡着了。
电话响了,王主任拿起电话匆匆说了几句,然后对我说:"你考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罢走了出去。
我从兜里掏出一盒都宝,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让下午的阳光直
进来,然后点上烟菗了起来,窗外的操场空
的,破;曰的篮球架上油漆脫落,木板间的裂
清晰可见,一小截球网像人去楼空的蜘蛛网那样挂在半空,球场外的草地东一块西一块,有一棵小树没有种活,一片叶子也没有,孤零零地竖在草地旁边,与一排健康生长的小树形成鲜明对照,再往前,是学校砖红色的围墙,上面竟然围着一圈锈得要命的铁丝网,不知作何用途。围墙外是一小片杨树林,是那种钻天杨,树干笔直,叶子绿得刺眼,抱成一簇。像绿色的火焰一样向天空燃烧着,煞是壮观。我收回目光,从王主任的桌子一侧拿过几份折得整整齐齐的《国中青年报》一行行看了起来。
王主任回来时我正看报看得出神,他故意放着桌子问的一条通道不走,从我身边擦身而过,咔嚓一下坐在我对面,笑眯眯地看着我:"怎么样,想得怎么样了?"
我边放回报纸边顺嘴而出:"想好了。"
"喔?谈谈?"
"谈什么?"
王主任笑容陡然收敛:"你不是想好了吗?"
"想什么?"
"你怎么还问我?"
"我…"
"我走这么半天你都干什么呢?"
"等您呢。"
"噢。"
王主任皱皱眉头:"这样吧,长话短说,我告诉你学校的决定,是这样的,你现在就像在悬崖边上,要是推你一下呢,你就掉下去了,要是拉你一把呢,你就上来了,当然了,学校是不会推你的,考虑到你刚上大学,总得有一个适应过程,所以学校决定给你个记过处分,你觉得怎么样?"
"嗯。"
后面王主任说的话我没怎么听。但我知道他一定没少说,因为我坐都坐累了。
可是他仍没完没了他说个没完,我由他说去,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老说嗯干什么?"王主任的声音忽然高了起来。
"嗯。"我又点点头,这下可坏了,王主任凑了过来,我立刻清醒了一半儿。
"你为什么旷课呢?"
我只好如实回答:"听不懂。"
"为什么听不懂?"
"因为以前没听懂?"
"为什么以前没听懂?"
这种问问题的方式搞得我目瞪口呆,我只好捡老师想知道的结果回答,不然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因为我根本就没听…"
王主任脸上突然闪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奋兴表情:"啊!你没听,我就知道你没听!"转而,他的语调又严厉起来。
"可你为什么不听?"
"因为我听不懂。"
"你为什么听不懂?"
"因为我没听。"
我们俩相互看着,无可奈何,提问和回答把我们给搞晕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王主任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擦擦头上的汗,瞪着我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拍桌子,目光重又落到我脸上:"周文,你听着。"
我劲使集中精神,竖起了耳朵。
"我问你,你为什么因为听不懂就不听课?"
王主任的身体向后躺去,脸上
出得意的微笑,长长嘘了一口气,然后就假装不看我,意思是说,瞧,这下被我难住了吧!其实我早察觉到了,他的眼梢不时向我这里吊上那么一眼,活像大喇的飞眼儿,弄得我魂不守舍,恶心的要命。我想,要是我的高中语文老师在就好了,他可是个语法方面的权威,一次,他在黑板上出了一道这样的题考我们:"整幢楼房的灯全黑了,只有一盏还亮着。"然后就叫我起来答对错,我老老实实告诉他是病句,他教训了我一气,然后告诉我,那叫"反衬"。想到语文老师,我不由得灵机一动,于是,我低着头小声嘟囔道:"反衬。"
"你说什么?"
我抬起头,大声又说了一遍:"反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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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我挨了两个处分之后,心情格外沮丧,那是在88年夏季,那个夏季热
袭人,电扇的质量不过关,空调那种东西只在国美现代小说中被提起过,西瓜成为家家户户最佳的避暑饮料,也成为我们那个"野孩子"乐队整天谈论的话题,我们每晚行动,到附近瓜摊上转悠,趁深更半夜看瓜人
睡之机,神出鬼没,偷之即去,因此白天个个精神萎靡。
阿莱在那个夏季和我关系越来越好,我们有时几乎是整天
搞,我的膝盖和脚趾被凉席磨破多次,有时,我们。俩就一丝挂不地躺在
上,对着电扇一吹几个小时,有时我们白天蒙头大睡,黄昏时醒来,阿莱坐起身,
惺松睡眼,抓抓头发,从地上捡起踢掉的
巾被,然后推推我,叫我醒来,指着外面天色,对我说:"瞧,天
了。要下雨了。"
其实是她看错了,大只不过是黑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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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的肤皮在那个夏季被晒成棕色,头发剪短,瞳仁漆黑,不带啂罩,和我外出总是上穿圆领T恤,下穿一条白色长
,行动敏捷,勾人魂魄。她有两支发卡,一支是白色,一支是绿色,轮换使用,招人喜爱,有时一阵风似的坐电梯下楼,买上十几支小豆冰
抱上来和我一起吃,于是,我时常听到她在我的门外这么喊:"快开门,冰
儿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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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那年夏天特别爱和我接吻,有时没有什么缘由也是如此,她告诉我,这表示她将永远与我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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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聪明绝顶,面对期末试考毫无惧
,从不温习功课,旷课节数比我还多,也没听有谁找过她,只要她不是睡着的时候,她就笑眯眯地在我那里四处转悠,百忙不停,一副和我永不分离的架式,厨房被她哼着保罗·西蒙的《寂静的声音》改造了一遍,用着不顺手的东西被通通换去,代之以从自由市场同小商贩舌剑
砍价买来的新玩艺儿,做饭用的锅碗瓢盆擦得干干净净,原来散
在碗橱里的筷子被放进筷子筒,房间里被放进三个烟灰缸,枕边一个,写字台上一个,厕所一个,我的一副哑铃也被她从
下翻出,责令我每天必须来上那么几下,用以对付纵
过度。厕所的热水器被她弄得服服帖帖,水温不再忽冷忽热。水箱上方端端正正码放好两瓶清洁剂,纱窗全部擦过一遍,玻璃也擦过,窗帘被她拆下洗过,重新挂上,书架上的书也重新排过,同类的书放在一起,她又从家里拿来一些东西,台灯,笔筒,
巾,刷牙杯子,带耳机的单放机,四五把梳子,威娜宝香波,力士香皂,一本家常菜的菜谱,她的衣物,她的书,墙上是她钟爱的明星,厅里被放上一个她父亲从苏联出差带回的可以放33转和45转唱片的电唱机,音箱又沉又结实,可以当凳子用,一大摞五颜六
的塑料唱片,一大堆磁带,都是TDK,里面的歌和英语是她辗转腾挪从同学那里借来录的,用的是她们家的那个777双卡录音机,她就像蚂蚁搬家一样来往穿梭于她们家学校和我那儿三地,每次运动的目标都非常明确,从不丢三拉四,也不跑冤枉路,总之,有一天,我们坐在地上,听着保罗·西蒙的《斯卡保罗市场》,喝着茶聊天时,她的眼睛扫视着整个房间,忽然満意地点点头,说:"行了。"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个房间经过她一番收拾,的确变了样,像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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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个新家,阿菜确实熟悉异常,无论什么东西,她都能随口说出出处,从不会错,对比起来,我倒像个外人,而且,似乎从不会缺点什么,每样东西都好像有它们的坐标,无论如何移动,最后总会物归原处,不用说,是阿莱干的。我再也没有出现过上厕所找不到纸,半夜断烟或诸如此类的事情。冰箱里也总是放着一些食物,乐队的人也不敢来了,说这里太干净,受不了,阿莱说他们是自惭形秽,事实上也可能如此,每次华杨刘欣他们来过一趟,这里就像被洗劫一遍似的,再说,我平时也不怎么跟他们在一起排练,我写了歌儿就
出去,他们练习不练习不关我的事,总之,阿莱和我躲进1207,离群索居,脫离尘世,一心一意,纵使天翻地覆,我们也视而不见,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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