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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寒 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
 空气越来越差,我必须上路了。我开着一台1988年出厂的旅行车,在说不清是雾还是毒气的夜里拐上了318国道。这台旅行车是米的,但是所有的女人都说,哇,。1988早就应该报废了,我以买废铁的价格将他买来,但是我有一个朋友,他是1988的恩人,他居然修复了1988。我和朋友在路边看见了1988,那时候它只有一个壳子和车架,朋友说,他以前呆的厂里有一台一样的撞报废的车,很多零件可以用,再买一些就能拼成一台能开的车,只需要这个数目。他伸出了手掌。我问他,那这个车的手续怎么办,朋友说,可以用那辆撞报废的车的手续。我说,车主会答应么?朋友说,死了。我说,车主的亲戚也不会答应的。朋友说,都在那车里死光了。我说,那不是不道德。

 朋友说,本来是都死光的,现在你延续了这台旅行车的生命。所以你要给这个旅行车取一个名字。

 我问他,这是什么时候时候出厂的车。

 我的朋友在车的大梁处俯身看了许久,说,1988年。

 1988就是这么来的。

 而我的这个朋友,我此刻就要去接他从监狱里出来,并且对他说,好手艺,1988从来没有把我撂在路上。

 我和1988在国道上开了三个多小时,空气终于变的清新。我路过一个小镇,此时天光微醒。小镇就在国道的两边,黑色的汽修店和彩的洗浴城夹道而来。看来这个镇子所有的商业都是围绕这这条国道上过往的卡车司机。我看中了一家金三角洗浴城,因为这是唯一一个霓虹灯管都健在的洗浴城,不光如此,它下面的“桑拿”“休闲”“棋牌”“客房”“芬兰”这五个标签也都还亮着。

 我将1988停在霓虹最亮的地方,推门进去。保安裹着军大衣背对着睡在客松的招牌下的沙发上,前台的服务员不知去向。我叫了一声服务员,保安缓缓伸出手,把军大衣往空中一,放下的时候那里已经半坐着一个女服务员。服务员边整理头发梦游一样到了前台后面。我微感抱歉,问道:姑娘,看你们上面亮的灯,什么是芬兰啊?

 女服务员面无表情道:身份证。

 我说:身份证我没带。

 她终于有了一点表情,看了我一眼,说:驾照带没带?

 我说:驾照我也没带。我就住一天。

 她说:不行,我们这里都是‮安公‬局联网的,你一定要出示一个‮件证‬。你身边有什么‮件证‬?

 我掏了全身的口袋,只掏出来一张行驶证。我很没有底气的问道:行驶证行么。

 不想姑娘非常慡快的答应了。

 我生怕她反悔,连忙将1988的行驶证到她手里。她居然将1988的发动机号天衣无的填在了‮件证‬号一栏里,然后在菗屉里掏了半天,给了我一把带着木牌的钥匙。她向右手边一指,冷冷说道:楼梯在那里。

 我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又看见了客松下睡着的保安。整个过程里他丝毫未动。服务员关上了菗屉,突然间他又拉开了自己的大衣。妈的这也太自动化了,我暗自想到。女服务员突然对我说道:芬兰就是芬兰浴。

 我強笑了一声,玩笑说:这样我就懂了,干嘛没加一个浴字呢?

 服务员藐视着说道:这两个字两个字都是两个字,这是排比,这不好看嘛。

 我正要继续提问,只见躺在沙发上的那一位挥了挥翅膀,女服务员马上识趣道:不跟你说了。你自己上去吧。

 我打‮房开‬间门,环顾这房间,发现也许是我的期许太低,我觉得这个地方还算不错,缺点就是窗户很小,而且因为在二楼的缘故,它被六铁栏杆包围着。此时天光要开,外面是一颗‮大巨‬的树木。我躺到上,正要睡去,突然间有人敲门。我下意识的摸了口袋,以为是有东西遗落在登记台上,除了 1988的钥匙在桌子上以外,其他一切安在。我对门口说,谁。

 门口传来女声,说先生请开门,让我进来详谈。

 我想这个时间,这是什么妖,于是伏在门边,问道,你是哪位,什么事情。

 女声说道,先生,我是珊珊,让我进来你就知道了。

 我顿时明了,这是特殊服务。我决定透过猫眼先一窥姿。但是我发现这个‮店酒‬的门上并没有猫眼。这下只能开门见珊了。我是一个正直的人,我去过很多城市,遇见‮店酒‬情服务一般在猫眼里看一眼我都回绝了,当然,我也放进来过两个,那是因为她们漂亮。我认为只要我开了门,哪怕进来一头猪我也必须身而出,因为我们已经瞧见彼此的模样,我怎能看见我要将她撵走时她脸上的失望。在这个旅程的开始,我就赌一次天意,门外的姑娘是我喜欢的类型。于是我打开了门。

 珊珊长的非常普通,但我已经不好意思驱逐她。处于礼节,我也必须上了她。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刚问完我就发现了自己的心不在焉。马上补了一句,我说的是真名,不是艺名,你叫什么真名。

 珊珊说,我姓田,叫田芳。

 我说,恩,那我还是叫你珊珊吧。

 珊珊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观上窗帘,坐在沿,说道,先生,你知道我们这里服务的项目么?

 我说,你说。

 珊珊‮弄玩‬着自己新做的指甲,说,我们这里半套一百,全套两百。

 我没有什么兴致,问道,你这里有四分之一套么?

 她回过头来,怔怔的望着我,说,先生,您不是开玩笑吧。

 在全套之后,她利索的穿上了‮服衣‬。我问她,你怎么能这么快的知道我入住了。

 珊珊说,因为我一直没有‮觉睡‬,你知道,我们这里大概有三十多个技师,但是这里都是卡车司机住的,大家全部都是路过,谁也没有固定的客人,要等妈咪排钟的话,也许要等到两天以后了,所以我特别认真,姐妹们都‮觉睡‬了我还伏在门口,我听到有人回房间了我就上来敲门。大半夜的,一般客人也不会换来换去的。我的点钟特别少,因为有些人,特别是广东人,他们特别选号码,8号和18号就点的很多,我的号码不好,要靠自己。你以后要是过来,直接点我的号码就行了。

 我说,当局机构有你这么敬业就好了。你是几号。

 她说,我是38号。

 我说,恩,那我还是叫你珊珊吧。珊珊,你为什么不换一个号码呢?

 珊珊把自己前的号码扶了扶,说,我们这里从1号到40 号是上门的,40号以后都是正规捏脚的,我和妈咪的关系没有搞好,我就没轮上好号码。

 我有些困意,打算聊最后几句。我早就不是劝女从良的纯洁少男,但我必须得劝她注意身体,不要变成工作狂,我说,珊珊,我要睡了,你工作也不要这么拼命,你看现在…

 我拉开了外面的窗帘,阳光抹在了墙壁上,我这才发现这个‮店酒‬如此斑驳。随即我关上了窗帘,说道,你看现在,大早上的,你太勤奋了。

 她说,我知道了,先生,你要‮夜包‬么?

 我迟疑了一下,一看从窗帘外面透出来的阳光,心想这还算什么‮夜包‬,这都是包曰了。我礼貌的问道,‮夜包‬都能干什么啊。

 珊珊回答到:包曰。

 我笑了笑,说,算了珊珊,下次我再点你吧,你快回去吧。

 珊珊说,‮夜包‬只要再加五十,你醒了以后随便你做什么都可以。

 我有些不耐烦,因为我害怕困意消失,而此刻的阳光正开始刺眼,它从树中穿出正好投我的脸上,我站起身,企图将窗帘拉上,但是这个窗帘不管怎么拉都有一个缺口,我想如果这个缺口一直存在,我将心中难受,‮夜一‬无眠。我用了很多方式,发现始终没有办法将窗帘拉严实。我搬来一个椅子,打算站上去从最上面开始拉起。

 珊珊此时又问一句,先生,你‮夜包‬么。。

 我有点心烦,说,我给你五十,你就给我站在这个前面给我遮光。

 珊珊二话不说,站到了椅子上,顿时房间里暗了下来。我心中虽有感动,但更多鄙视,想这‮子婊‬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出来。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躺在上拉上被子就打算‮觉睡‬。虽然我背对着窗,但我始终觉得奇怪,有个女的上吊似的站在椅子上,还不如让阳光进来。我未看珊珊一眼,说道,珊珊,钱是赚不完的,你早点回你自己那里休息吧,你年纪还小,不能満脑子只想着多赚一点是一点,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呢,你…

 窗户那边说道,因为我有了不知道谁的孩子,我要生下来。

 我缓缓的转过头去,珊珊依高高的然站在原地,伸出手拉着窗帘,最顶上无法严合的那个部分透出最后一丝光芒,正好勾勒了她一个金边。随着窗帘微微的颤动,她的光芒忽暗忽亮。我看了半晌,说道,来,圣母玛利亚,你赶紧下来吧,睡上。

 她听到,先是一诧,然后一愣,眉头一皱,接着像想明白了什么,一脸释然。哦了一声,就躺了下来。

 我平生第一次看见一个人能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自然,摆出这么多表情。于是嘴巴不自觉微张,都能进一块兰州烧过了。

 她看见,出于职业本,惯性的把嘴凑了过来。我还未回过神来,霎时涌出一股被‮犯侵‬的错觉,一手把她推开。她尖叫一声,滚到了下。

 我看着她慢慢往上爬,但只出上半身就停住了。眼神充満惶恐,有点颤抖的声音不停的说对不起。我有点过意不去,但又不便表。索将被子把头一蒙,说,你就乖乖睡在旁边可以了。然后她蹑手蹑脚的躺了过来。

 不知为何,我脑子变得很,想,理论上应该是做错事的人道歉的。刚刚很明显是我的错,但是她向我道歉的话,说明错在她身上。或者说她的错导致我也做错,这样也可以说我也是受害者,但她做错什么呢…

 我就在胡思想中睡着了。

 关于谁对谁错,往往很容易纠不清的。但有些情况下却很容易理清。好比说村民的儿子跟村长的儿子打架,错的必定是村民的儿子。归到底,错的是村民。有时候,你自以为自己错了,才是错。

 睡醒后,我发现房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下意识的摸了下口袋,发现东西依然安在,钥匙也在桌上,只是旁边的人不见了。我排除了姗姗偷东西潜逃的可能,马上将其升级为密室失踪事件。不由得警惕起来。

 突然,咔一声,门锁被扭开。我下意识预感这是密室抢劫事件。大叫一声,谁!门外传来一声尖叫,显然是被我吓到了。我正疑惑这一声尖叫怎么这么熟悉的时候,门外的人已经战战兢兢走了进来,是姗姗。

 我问到,你在干嘛。

 她很愧疚的说,我…我在开门。

 我又问,你刚刚跑哪里去了。

 她说,我…我饿了,我买…。

 看见她惊魂未定的样子,我心一下子软了。从钱包夹起一百块钱,说,拿着,你可以走了。她拿了钱,走到门口,回头说了一句:先生,我叫姗姗,38号。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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