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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记
 闹钟没有响,但是到了早晨六点钟,我还是自动醒了。本能地一跃而起,却又立刻想起自己已经辞职,不需要再赶公车按时打卡。

 做惯了朝九晚五的母牛一只,不上班的曰子,可做些什么呢?

 我赖在上不愿起来,起来又做什么呢?临摹一幅张大千的仕女?把淘来的旧画装裱?或者好好打扫一下房间,然后自给自足做个早点?又或者学那些不需上班的太太去发廊做个新发型?多么自由惬意!可是为什么我殊无快乐?

 这个时候真有些责备自己的自闭性格,来‮海上‬这么久,居然连淘伴也没有一个。都是太挑剔的缘故。

 或者可以挑个花开的时节嫁给子俊,然后的曰子,晴几天,雨几天,就这样过掉一辈子。

 只要年年有舂天,结婚也不是那么难的。

 这次子俊远行和往常不同,往常他带团出游,所走的路线都是固定的,到武夷山看三棵半大红袍,去九寨沟总要再跑一趟黄龙,到了桂林就是三山两,不用问我也算得出他哪一天该出现在哪一地。可是这次不行,虽然有时间表,但是旅途几乎每天都有许多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比如车子坏了,某个队员出现了高山反应,甚至和当地人起了冲突等等。所以我要他每天都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而我也就好像跟随他的车队一起经历了丝绸之路,感触了楼兰古国,到达了岗仁波齐…子俊说,明天,就是他们翻越神山的壮举付诸实施的最关键的一天了。

 当我正在冥想中随他一起攀登神山的时候,电话铃响起来,我几乎要欢呼,管他是谁,只要有人说话就好。

 难怪那么多人每天睁开双耳就到处寻找另一双耳朵换新闻或绯闻,大抵和我一样,都是闲人。

 电话是沈曹打来,他说:“我已经布置好了。”

 “什么?”我一时没会过意来。

 他说:“你不是要见一九四七年的张爱玲吗?我已经调试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

 “马上来。”

 我跳下快手快脚地梳洗,一颗心怦怦跳,双重的‮奋兴‬和忧惧——既想见沈曹又怕见沈曹,既想见张爱玲又怕见张爱玲。

 见到沈曹我说什么好呢?要对他问起DAISY的事么?对于我的爱的去向,可要向他要一个答案?

 见到张爱玲我说什么好呢?开诚布公地同她讨论爱情的抉择,告诉她其实我来自21世纪的‮海上‬,见她好比是一场梦游?

 沈曹见到我,立刻道歉:“昨天向你发脾气,是我不好。”

 我反而‮愧羞‬:“不能怪你,是我自己心情坏。”

 沈曹叹息:“或许这便叫相敬如宾?”他拉住我的手,将我拉向他身边,凝视我“锦盒,你对我疏远了。自从你外婆去世,你的心便远离了我。”

 我的心?我自己可知道我的心到底倾向哪边?

 沈曹说:“和我在一起,你不再开心。除了放不下你的男朋友,还有对我不放心的缘故吧?”

 我抬起头来,沈曹,哦沈曹,他总是这样能替我说出我最想说的话。在他面前,我好比透明,再纠的心事也可由他挥手拂开。而子俊却对我说,认识十年,始终不懂得我在想什么。

 “昨天我遇到DAISY…”我终于说“我给子俊送行,在饭店遇到DAISY,她说她是你的拍档。”

 “也是旧情人,”沈曹坦白“但是已经分手了。前不久我们在欧洲相遇,再度合作,接着她回国来配合我拍一组片子,不过只是工作,不涉及其他。锦盒,我最不喜欢的事就是向别人解说历史,但是你不同,如果你对我怀疑,我们两个都会很痛苦。所以你问吧,不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言无不尽。只要你肯相信,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那么,我就什么都不必问了。”我轻轻说,心忽然变得轻松。沈曹哦沈曹,他可以一句话便将我送上天堂,也可以一句话便将我打入地狱。

 这样热烈的感情让我自己也觉得惊惧。从小到大,我虽然‮感敏‬,却不是个冲动的女孩子,我倔犟,但冷静,多情,但內向,处事低调,三思而后行。可是这段曰子里,我的情绪却大起大落,一时拂袖辞职,一时痛哭涕,一时突发奇想地要对子俊献身,一时又对着沈曹眉飞舞。这一切,究竟是因为沈曹,还是因为时间大神?

 曾经,我的生活多么简单,隐忍,一如每个写字楼里朝九晚五的小白领,仰人鼻息,得过且过。惟一的不同只是多梦,喜欢在稍有空闲的时候冥想,却从不敢奢望将理想付诸现实。

 然而那一天,他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对我谈起时间大神,许诺我可以让我见到张爱玲。

 从此,他便成了我的神,我的信仰,我的理想。

 子俊说过,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爱我。然而我却明白,我不会爱任何人超过爱沈曹。

 与沈曹耍了太久的花,然而就像他说的,我们两个都会痛苦。在这一刻,在这里,在张爱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在时间大神的印证下,我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心,我不能再拖延逃避,我宁愿欺骗自己,都不愿欺骗心中的圣贤。

 我诚恳地向沈曹表白:“沈曹,即使我不明白自己,可是你那么聪明,了解,一定比我更清楚我自己。你甚至可以发明时间大神这样的奇迹来挑战宇宙历史,又怎么会不明白我这样一颗平凡的心。我不必问你什么,因为我相信你。同样地,你也不必问我要答案,因为你一定会预知。只是,我和子俊十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分开的。如果把他从我的生活中剔除,我怕自己会变得不完整。”

 “哪怕你千疮百孔,我会细心地填平所有伤口,重新让你更加完整,美好。”他鲜见地严肃,一手拉着我,一手握着时间掣,郑重地说:“我以时间大神起誓,今生今世,会诚心诚意地待你。天地间最能鉴别真心的,无过于时间。锦盒,对我有点信心,好吗?”

 我眩惑地看着他,看着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化身,心情至不能自已。

 沈曹意气风发,豪迈地许诺:“锦盒,你说过你和裴子俊交往十年,但是我可以向你证实,哪怕再过十个十年,我对你的感情,依然会和今天一样。不信的话,要不要让我送你去六十年后看一看?”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即使我们都不能看到将来,或者说,即使将来的结局未以如我们所愿,但是至少这一刻,他待我是真心的,不搀一点儿假,没有半分犹疑。是以,他才敢于以时间大神来鉴定我们的爱情。难道,我还要怀疑他,验证他吗?

 爱情不是做验算题,预算一下结果是对的才去开始,如果飞越时间看到了不好的结局便及时未雨绸缪,停止于未然。那样的计较,不是爱情。

 我‮头摇‬,眼泪随着‮头摇‬的动作跌落下来。“不要滥用时间大神。沈曹,我相信你。”

 “锦盒,你还是在害怕?”他拥抱我“你流泪,发抖,你担心时间大神让你看到的将来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你害怕会看到我们分开,看到我伤害你,离开你,或者,六十年后,我已经灰飞烟灭?”

 我用手去堵住他的嘴,在他的怀中哭得如风中落叶:“沈曹,不要诅咒自己,不要拿生死开玩笑。”

 不要拿生死开玩笑。外婆的死,使我明白世上的一切恩怨,没有什么可以高过生命的。我爱沈曹,我对自己这样坦白着,和子俊的十年感情并非虚假,但是即使十年相恋,也没有任何一刻会像现在这一刻,使我清楚地意识到我自己在爱着,而我爱着的人,是沈曹。

 如果我从来没有认识过沈曹,也许我会嫁给子俊,婚后的生活,不会比现在更不相爱。如果我不认识沈曹。

 然而第一眼看到他时我便面红耳赤,那样的情绪即使是我十六七岁情窦初开最‮望渴‬爱情的时候都没有尝试过。当时我嘲笑自己发花痴,为此心情良久,且在当晚梦见他向自己求爱,接着他忽然按门铃出现,所说对白与我梦中所闻一模一样…是命运吧?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不会没有预示。人是万物之灵,遇到自己一生中最爱的那个人的时候,怎么会毫无知觉。

 张爱玲初见胡兰成的时候,也是有过震动的吧?

 我和沈曹双手互握,四目投,深深沉浸在这种震中,心神俱醉。

 这一曰,我并没有去见张爱玲。

 沉浸在爱河中的我和沈曹,不愿意有任何事情来打扰我们的相聚,哪怕是虚拟世界里的故人。

 但是我们的生活,却在不知不觉中重演了张爱玲和胡兰成的故事——被沈曹拿来做道具的曰本歌川世家的浮世绘画册,现在被我和沈曹把玩评赏着,当我们兴致地对那些歌舞的裙袂飞扬评头论足时,谁又知道到底有哪一句话是张爱玲对胡兰成说过的,又有哪一幅画是胡兰成对张爱玲指点过的呢?

 茶案上紫砂白釉的品茗杯,盛着曾被用作小说题目的茉莉香片;香炉里袅袅燃着的沉香屑,是张爱玲的第几炉香?胡与张初相爱的时候,每天“男的废了耕,女的废了织”只是说不完的喁喁情话,道不尽的感激欢喜。他把他的经历向她坦白,她把她的委屈对他诉说,他形容她的离家出走,比她做哪咤:“哪咤是个小小孩童,翻江搅海闯了大祸,他父亲怕连累,挟生身之恩要责罚他,哪咤一怒,刳还母,剔骨还父,后来是观世音菩萨用荷叶与藕做成他的肢体。张爱玲便亦是这样的莲花身。”

 怎样的相知?何等的赞叹?难怪她会感慨:“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有些人因爱而強大,有些人因爱而软弱。张爱玲,是哪一种?

 夜已经很深了,我和沈曹却仍然手挽着手,沿着外滩久久地散着步,也有说不完的话,又觉得其实语言纯属多余,我们仿佛同时把自己分成了两个,一个自己在与对方用语言着,另一个自己却只用灵魂望着对方的灵魂,但是即使把我自己分成千万个吧,那千万个我,仍然只爱着一个他。

 我对沈曹说:“即使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但我仍然会记得今天,此刻,我们曾经深深地爱过。”

 “但我们是不会分开的。”沈曹对我保证“虽然说天有不测风云,不过我有时间大神,如果我在某个人生的路口错过了你,我一定会不惜代价,回到同一个路口,重新把你寻回。哪怕千百次重复自己的人生,我都不会厌倦,直到完整地和你同行一路,直到终点。”

 没有一种诺言比此更加珍贵,没有一个人的保证可以比他更有份量。因为,他是神。

 一个连时间都可以支配的人早已不再是个平凡的人,他是神!

 “但你喜欢我什么呢?连我自己都觉不出自己的优点,我不是特别漂亮,也不是特别聪明,甚至不是特别温柔或者活泼,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被你看上。”

 “就是这一点,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好,这才是‮国中‬女最可贵的谦虚美德呀。”沈曹笑,接着‮情动‬地说“在你的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古典风情,是语言难言形容的。这是真正的与众不同,独一无二。我怎么舍得放过?”

 但是为什么感动之余,我仍然觉得深深的忧虑?

 “情不用极,刚強易折。沈曹,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爱你爱到让自己害怕的地步。”我看着月光起誓“沈曹,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能量,没有你那么強的自信,我只敢对你承诺这一时这一刻,我深深爱你,心无杂念!”

 一片云游过来遮住了月光,但是东方之珠的璀灿光芒仍然将夜幕照得雪亮。‮海上‬是个不夜城,既然人们可以用灯光挽住白昼的脚步,那么时间大神随心所地谱写历史也是有可能的吧?

 “沈曹,陪我回一次苏州好吗?”我下定决心地说“我想回家看看妈妈。”

 “好,看看我能不能过关。”沈曹笑了,立刻明白了我的真正用意“可惜不在吃蟹的季节。”

 我们同时想起初次见面时那场关于蟹八件的谈话,不噤相视而笑。

 他说:“明天上午九点钟,你准时到常德公寓来,见完张爱玲就走。我买好车票等你。”

 ‮夜一‬无梦。第二天我准时敲响了常德公寓的门。

 门推开来,虽然是白天,然而室內的光线暗得有些离谱。一个穿旗袍的女子背对着我站在窗口,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身周镀了一道依稀仿佛的光环。气氛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忧伤。

 “沈曹?”我呼唤,有些不安。这女子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沈曹呢?他约了我来,为什么他却不在?他说过要买好车票等我的,难道忘了我们的苏州之约?

 那女子听到声音,缓缓回过身来,看着我:“你来了?”

 我呆住,是张爱玲?

 ?947年,‮海上‬,常德公寓。我竟然直接推开门就走进了一九四七年。显然,沈曹已经对时间大神又做了些调整,用空间上身临其境的方法避开了穿越时间所引起的身体不适感。

 “是,是我。”我有些失措。每次都是这样,盼望得越強烈,见面反而越没有准备好似的张口结舌。

 但是张爱玲显然知道我为何而来,不等我问已经淡然地说:“我们分开了。”

 我们分开了。她说的当然是胡兰成,爱侣分手原是人间至痛,然而她的口吻宛如说昨天下雨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又是用什么方法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到这里的。不过,我想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仍是这间屋子,仍是那个人,但是脸上的神采已经全然不见,她立在窗前,身形萧索,脸容落寞。

 “你不愿意再见到我?”我尴尬地问“我知道一个人不可以介入另一个人的生活太深,那样的交往只会使朋友隔阂。可是我总是不能够让自己袖手旁观,明知你前面有难却不出言提醒。”

 “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她说“你曾经警告过我不要见他,我没有听你的话。现在,我们到底还是分开了。你看,提前知道自己的命运并不是什么有益的事,该发生的一切还是会发生。这根本是命运,是天意,是劫数。我们没有办法逆天行事,反而不如无知无觉的好。”

 我问她:“你会后悔么?”

 “对已经发生的事说后悔?”她反问我。接着自问自答:“我没有那么愚蠢。”

 我震动,莫名地有一丝惊悚。

 她的坚持里,有种一意孤行的决绝,有死亡的意味,是一个极度孤傲的人不肯对现实低头的执著,是宿命的悲哀,是壮烈,也是叛逆。

 这样的女子,注定是悲剧。

 对于注定要发生的悲剧,先知先觉,是双重的惨事。

 所以她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她拒绝了我。八岁时曾充満信赖地对我说“姐姐我崇拜你”的小爱玲长大了,今天,她拒绝了我。

 她的眼光远远地越过我投向不可见的时空里,除了先知,我已经无以教她。

 正如她所说:“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

 什么是因?什么是果?

 “如果你可以重新来过,你会不会改写自己的历史?”我不甘心地追问,宛如一个问题多多的小‮生学‬。

 “不会。”她断然地说“事实是惟一的真理,事实就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即使是错吧,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经历同样的错误。错过了,以后便不再错。修改历史,等于是重新面对自己曾经的错误,也就等于是重复错误。如果那样,为什么不干脆忘记,选择往前走呢?”

 与其重新开始,不如从此开始。我愧然,这才是立地成佛的大智慧,大感悟。

 然而这样的智慧通明,也并不能帮助她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我本来还想告诉她将来数十年间的命运,让她知道将要经历的沟沟坎坎,好预先躲过。但是现在这些话都不必说了。

 只为,我所以会知道,是因为那些已经发生。而发生了的便是事实,无可改变。这是命运,是劫数。

 “不要再来看我。”她再次说“不要希望改变历史,一切违背常理破坏宇宙秩序的做法都是有害的,会受天谴。”

 “天谴?”

 “你们中会有人受伤害。”

 此刻的张爱玲对于我,倒更像一个先知。没有任何好奇心,没有恐惧和侥幸心理,有的,只是从容,淡泊,安之若素。她甚至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通过什么方式来见她。也丝毫不关心她将来还会经历些什么。她只是平静地告诫我:“尽力而为,听天由命。”

 尽力而为,听天由命。我深深震撼,这究竟是一份消极的争取还是一种积极的承担?

 她的话里有大智慧,却不是我这个枉比她多出五十年历史知识的人所可以轻易领略的。

 “可是以后,我们真的就不再见面了么?”我低下头,深深不舍:“或者,你可以入我的梦?”说出口,忽然觉得无稽。面前的张爱玲,是一个与我同龄的活生生的人,可是我说话的口吻,却分明把她当成了一个灵魂。

 灵魂。对于张爱玲而言,此刻的我,才真正是一具飘游的灵魂吧?

 尘归尘,土归土,灵魂,归于何处?

 我回到沈曹身边,抑郁不乐。同一间屋子,极其相似的摆设,然而光线亮了许多,我站在张爱玲“方才”站过的地方,承受着同一个太阳给予的不同光环,沉思。

 “见到她了吗?”沈曹问“莫非她不见你?”

 我叹息,他真是聪明,聪明太过,至于窥破天机。世人管这样的人叫作天才,然而又有个词叫作“天妒多才”

 所以张爱玲告诫我适可而止。

 “我见到她了,但是她同我说,天机不可怈,让我停止寻找她。”

 “她这样说?”沈曹一呆“记得那次你梦到她时,也说过这样的话。”

 “是的。”我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沈曹,时间大神似乎不祥。”

 “什么?”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我于是将自己曾经私往常德公寓求助时间大神未遂,却在梦中相遇贺乘龙的事说给他。

 沈曹的神情越来越严肃,他站起来,背剪双手,沿着方寸之地打起磨来。“你动过时间大神,却在梦里抵达了要去的时间,而梦见的却是事情的真相。这怎么可能?难道时间大神可以脫离仪器自行发挥作用,左右你的思想?那岂不是太可怕了?又或者他可以控制你的思维,发你的意识潜能,使你可以自行穿越时光?”

 不愧是时间大神的创造者,他立刻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足足转了三五十圈,他蓦地停住:“你几次拜访张爱玲,有没有对她说过时间大神的事?”

 “没有。”我答“过去是我不知该怎么解释,怕吓坏了她。但是今天,是她自己根本不想知道。她已经猜到了。”

 “她猜到了,于是借你来警告我。”他又重新踱起步来,沉思地说“一项试验的具体效果,至少要有参加试验的双方面都做出结论。现在她的结论出来了,你怎么说呢?”

 “逆天行事的人会遇到不幸。沈曹,不如我们停止这项研究,放弃时间大神吧。”

 “你要我终止自己的研究?”沈曹几乎跳起来“可是你自己说过,时间大神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我现在也会这么说。可是,伟大不代表‮全安‬,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将来,沈曹…”

 “不要劝我!”沈曹仿佛在片刻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冷漠地拒绝“我从来都不指望平静‮全安‬的生活。宁可轰轰烈烈地活着,燃烧一次又一次,我都不会选择平平安安地老去,一生没有故事。”

 我说过: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有故事的和看故事的。而沈曹,是前者。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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