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而且说实话,我不喜欢和这样的秘密机构打交道,就算是梁应物,只要以X机构研究员的身份出现时,都会变得讨厌起来。
有了昨天的谨严,我今天过马路时格外小心,可是脑袋里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念头冒出来,精神也实在不济,中午从报社出去吃饭的时候,竟然把行人红灯看成绿灯,抬腿就迈了出去,被纠察一把拉住。
下午四点的时候轮到我去来今天的选题会,我把自己部门的几个重要的选题记在纸上带着,我这种状态,还真怕到时候报选题忘了哪个。
要是今晚再睡不好,可真是要命了,我总算能够体谅到失眠者的痛苦。
报完了自己部门的选题还不能走,得所有部门都报完,等蓝头问过一圈都没有想法了,这形式才算过完场。
机手的提示声响起,旁边社会部今天来开会的黄军低头看了一眼,等到文艺部的选题报完,揷话说:“我们部门还有个旋梯,医院条线的记者刚发了个消息,著名历史学家钟书同今天上午跳楼杀自,已经证实死亡,她正在采访。”
我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片昏暗。
钟书同也死了!
又是杀自!
我已经记不得选题会是怎么结束的,自己又是怎么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的,我站在窗边,看着下面的车流。
卫先死了,钟书同也死了,不如我``````
砰!我的头重重撞在玻璃上,疼痛让我清醒了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要不是面前是全封闭的钢化玻璃``````刚才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竟然想从这里跳下去?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不对,刚才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可是手脚却有些不听使唤。
向我这边看过来的几个同事勉強挤出笑容,我脚步虚浮地快步走到厕所里,打开龙头,水柱烈猛地冲出来,我用手掬着水,泼在自己脸上。
那不是我做的,一定不是我
无论如何,正常的我都不会有轻生的念头,就算在人
里和白骨夜夜相伴时,我心底里都不曾放弃过求生的希望。刚才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我明白了卫先最后时刻的表情,那并不是看到了我,或是看到了什么才让他
出恐惧的面容,而是他忽然情形了,旧乡我刚才那样。如果不是钢化玻璃挡着的话,我也会在急速下落的时候才恢复神志。我终于知道,卫先那一刻是多么绝望。
我按着大理石太面的手无法控制地战抖着,镜子里的脸苍白,我甚至每办法让自己的上下牙齿停止大家,我并没像刚才那样,连自己的行为都无法控制。
或许是恐惧让我格外感敏,我立刻回想起从墓室出来后自己的不正常,两次在过马路的时候险写出事,还以为是自己没睡好而导致精神不济呢。不,连自己的睡眠突然不好也与这有关!
可是为什么钟书同也会死?他并没有进去墓室啊。
照片,是照片!我在心里狂呼着!
是我害死了钟书同!
他虽然没有进去过,但我给他看了照片,特别是他最后还留下了五张作研究。
我终于知道了那些符号的含义,那就是死亡。
既然那面战旗可以起到让人恐惧的作用,那么整个墓道中那么多的符号,所起的作用,就是让人死亡,自己去死!
我那不祥的直觉恐怕就是来源于此,回想起来,越靠近拱门两面墓壁上的符号就越密,而拱门四周更是极显眼地刻満了那种符号。卫不同当年没我走得这么近,钱六也没有,他们一个失去了继续盗墓的勇气,一个半疯。卫先一直走到了墓门口,所以当天就杀自了。那是什么样的符号,为什么会有这种力量?
我走到无人的楼道里,摸出机手,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我。
我本该回到自己家再打这个电话,可现在我生怕一走出大楼就自己冲到汽车前被撞死。我在走下楼梯的时候都全神贯注。
我所认识的,对人类精神方面有高深造诣的人,只有一个:国中一项古老职业的继承者路云。
“你好啊,那多。”路云魅惑的嗓音从机手里传来,如果是平时,一定会引得我心神动
,可现在``````
“我很糟糕。”我的嗓音干涩。
我用做简单的语言把自己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索然现在人人都乘电梯,很少有人会到楼道里来,但毕竟不太险保,被听见就麻烦了。不过我却没刻意隐瞒什么,毕竟和我对话的这位年轻女
并不是什么普通角色。
“有些麻烦。”路云说。
我心里一沉,她如果这样说,那就真的是很麻烦了。
“但你的情况,有点像被重度催眠,或许并不是那么难解决,但问题是,我现在不在国內,而且一时回不来。”
“你在那里?”话问出口我就后悔,我有些心慌意
,否则不该这么问的。
不过路云似乎并不介意,立刻就回答了:“我在尼泊尔,开一个会。”
开什么会?我心里疑惑着,当然这次没有问出来。
“这样,我给你一个人的电话,在催眠师里算是顶尖的了,你就说是我介绍的。万一他不在,你再打我电话。”
记下路云给我的人名和电话,我的心稍稍定安下来。把
热的手在
子上擦了擦,开始拨打哪个名叫欧明德的催眠师的电话。
“喂。”
“欧先生吗?您好,我一位朋友介绍我来找您,我身上发生了些问题``````”
“哦``````可是我这段时间都排満了,要约的话大概等三四个星期后``````”欧德明的语气忽然迟疑起来“等等,能告诉我是谁介绍您来的吗?”
我打的是他的机手,或许他刚想起来,普通的客户不会知道他的机手号吧。
“是路云。”
“啊!”欧明德有些吃惊“可是,路云的话,如果她没办法,恐怕我也很难帮到你。”
“不是,路云现在不在国內,她向我推荐您。”
“好的,没问题。您打算什么时候来?”欧明德的语气已经和一开始完全不同了。
“我的问题有点严重,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越快越好。”
“那就今晚吧,我把原来的预约取消。”
“太谢谢了。”
我记下了他诊所的地址,和他约在晚上七点。
欧明德的心理诊所在靠近延安中路的一条老式石库门弄堂里,门口挂着一块牌子,写着就诊者请上二楼。
尽管我是从报社直接打车过来,但站在外滩大道上叫车时,看着眼前穿梭的车辆却出现了短暂的恍惚状态,好在我一直非常小心,立刻回过神来。
欧明德是个脑门微秃的中年人,看上去精力旺盛。诊室里有一圈坐起来相当舒服的皮沙发,还有几盏灯散着黄
的暖光。
略致以谢意,我就开始说明自己的情况
当然,我作了相当程度的保留,关于钟书同和卫先的死没有提,也略过了墓道,只说自己偶然看了几幅神秘符号的图片,就产生了难以自控的杀自倾向。
“能把那些照片给我看看吗?”欧明德说。
“没带在身边,要不明天我给您送来。”最清楚的几张照片给了钟书同,剩下的一些也全放在家里。
“好的,我对那些符号很感趣兴,相信就是那些符号给了你暗示。”
“暗示?”
“是的,在心理学上暗示的作用远比一般人想像中大得多,国美曾经有一部电影,在正常播放中加入了不断重复的爆米花镜头,但每次出现都一闪而过,所有的观众都没有看到这个镜头,但影片放完后,大厅里爆米花的生意比平时好了数倍。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其实他们已经受到了暗示,做了原本并不会去做的事。这种最低劣的实物闪回手段都可以起到显著的效果,而你所看到的那些符号,应该是专门针对人潜意识层面的菗象暗示,那原本只是理论上可能存在的东西,没想到真有人把它们创造出来了,天啊!”
欧明德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奋兴了,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我有些反应过度了,但那些符号如果真是如我想的那样,那就真是太惊人了。”
我耸了耸肩,表示理解:“我知道,能够把这些符号创造出来就已经是不得了的事,而且这样的符号还可以违反生物的生存本能,产生死亡暗示,这和
导人们吃爆米花,难度上是完全不能比较的,那已经是一种控制了。不过据我所知,那些符号并不是现代的谁发明的。它们存在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了。”
欧明德张大了嘴:“竟然是这样``````那么久以前人类对这方面的研究都已经``````”他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下去,我想他和我一样都想到了路云。看他对路云尊敬和忌惮并存的样子,应该多少也知道一些事吧?路云这一脉的传承,也不知有多少年了,远古时代的人类究竟是怎么获得这些知识和能力的,这个谜大概在人类造出时光机之前都没办法揭开。
“你愿意接受催眠吗?要解除暗示大概只有通过这个办法了。”欧明德说。
“好的。”
我本身是个相当不容易被催眠的人,特别在心理上会有抗拒,因为我不喜欢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一般的催眠师,碰到心理上有抗拒的被催眠者,几乎是百分之百没有成功的可能。不过讷讷挂钩让路云看上眼的催眠师当然不会是普通之辈,我知道学催眠也绝对是要看天赋的。
这次我诚心来解除自己身上的死亡诅咒,对于催眠当然是尽量放开身心,照着欧明德的话去做,尽管如此,也反复试了好几次,才逐渐完全放松下来。
我曾采访过一些进行过催眠治疗的人,无一例外在从被催眠中苏醒过来时,精神状态会非常好。可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却完全和“好”扯不上关系。
糟糕极了。
我不是正常苏醒的,而是仿佛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恍然惊醒。好像有大巨的声音在我脑中轰然响着,把我的大脑搅得天翻地覆。一阵阵的头痛让我的太阳
不断地菗紧,
口也郁闷无比。而且,这时我发现自己是睁着眼睛的。
我疑惑地看着本该站在我对面的欧明德,他瘫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脸色发青,像见鬼一样,
口不停地起伏着,正在大口
着气。
“怎么了,成功了吗?”我忍着头痛问道。不过单单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我会听到个坏消息。
“能``````能帮我拿写纸巾吗?”欧明德抬手指着办公桌上的面巾纸盒,他的手抬得很勉強。
我把纸盒放到他的旁边,欧明德菗了十几张出来,大把大把地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
“对不起,你也看到了,我帮不了你,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你所中的暗示竟然可以影响到我;也就是我,换了个稍微差点的,就和你一样了。太危险了。”我觉得欧明德此时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瘟神,稍稍一接触就移开了。
“我可以影响你?”
“就在我想和你进行深层
,让你回忆最初情况的时候,你的眼睛忽然睁开了,我能感受到那种暗示通过你眼睛正向我传过来。太可怕了。”
我默然。
“你还是去找路云吧,只有她可能有办法,而且要快。我没法帮你减轻症状,你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这样每过一天你的精神就会差一点,对自己的控制力也会越来越弱。你必须在自己失控前找到路云。”
“对了,那些照片,不用拿给我看了,那不是我能看的东西。”我走出诊所的时候,欧明德在背后对我说。
打车回到家,我再次打电话给路云。她还是无法立刻回来,但让我马上去尼泊尔。
“你去买些佛经的磁带听着,那东西多少有些宁心静意的作用,可以让你多支撑些时候。还有,今晚要觉睡的时候,你打给我,我能帮你入睡。不过大概只能帮你一次。”
听到她有帮我睡着的本事,我心里宽慰许多:“为什么只能一次?”
“因为我机手快没电了,我在的地方电庒不稳,没法充电。如果你为了能睡着,两次肯冒来尼泊尔却打不通我电话的风险,那也随便你。”
我哑然,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
吃完方便面,我给打了个电话,请他给我一盒颂经带,他问我派什么用场,我说最近心情烦躁,睡不着觉,想听听佛经调节一下情绪。通过旅行社去尼泊尔上的时间有问题,我必须尽快拿到签证,想来想去,只有梁应物能帮我。
“我需要去尼泊尔的旅游签证,一两天之內就要,行不行?我在电话里直截了当地问梁应物。他在X机构中虽然还没掌一方实权,但搞一张签证的能力还是有的。
“怎么了?”
“回来再和你说。”要是现在就告诉他,保不住X机构就立刻介入,否则,如果路云可以解破我心中的暗示,她可能就有能力入进墓室而不受那些符号的影响。好在梁应物不是追
究底的人,我既然不愿说,他也不会多问。
“好的,我尽量。有什么别的需要帮助的吗?”
我犹豫了一下,用X机构的力量或许也能找到解除暗示的人,但我还是决心去找路云。
八点多的时候,我躺在
上,拨通了路云的电话。
她低低地昑唱起奇异的旋律,我听不懂那是什么语言,或者只是一些有特殊意义的音节,我的眼皮沉重起来,然后睡去。
依然有梦,但比起前两晚已经好了太多,早晨我被快递的敲门声吵醒,是送来的颂经带。
尽管精神恢复了一些,我还是向报社请了假,然后把家里每一扇窗都关好,并且把窗把手用绳子打了死结。这样可以确保我不会无意识地开窗并且跳下去。
我从柜子里翻出已经尘封两年的随身听,把送来的磁带放进去。看包装这是一盒普通的磁带,不是龙华寺放在外面供香客请回去的那种。一放,果然是自己念的金刚经,估计是昨天晚上在自己禅房里录的,伴着木鱼声,的诵经声溪水般
过,平和淡然。
X机构的效率果然极高,下午的时候,梁应物就帮我办好了签证,我立刻买了次曰傍晚飞加德満都的机票。路云告诉我,在机场会有人接。
整整一天我都没有出门,饭是叫的外卖,我甚至避免自己走到窗边,虽然已经做好了全安措施。而耳朵里更随时听着金刚经,再加上前一晚的睡眠不错,居然没有意外情况发生。几次轻微的恍惚,都在将来未来的那一刻被我发觉,狠狠拧一把腿大,也就回复正常。
至于报社方面的请假,我则扯谎说远在芜湖的姨妈去世,要去奔丧,拿我的年假作抵。这时就体现出我机动记者的优势,一般有条线的记者是没法请长假的,空下来的位子没人顶替,往往只好把年假折成现金。
前一天请病假,后一天又请丧假,有点脑子的人都会觉得里面有问题。好在部主任张隽不是顶真的主,我又拿年假冲,也就没和我较劲。
这夜一没了路云的催眠曲,情况甚至比前两天更严重,我整夜只迷糊过两次,没真睡着过。上午在
上磨到十一点才爬起来收拾行李,昏昏沉沉的。洗脸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自己毫无神采的眼睛吓了一跳。
我把半面旗收进了行李,让我受到暗示的符号和这旗上的符号应该同出一源,带去给路云看看,可以增加她的把握。
电话预约了出租车,直接停到了楼下,这样我至少把因为
穿马路而发生车祸的概率降到最低。
和昨天一样,我提着行李做上出租车的时候,耳朵里依然揷着耳机,不过音量比昨天稍稍调大了些。
是浦东际国机场的机飞,我从来没有直接打车过去,因为太远了,这次为了保命只好撒点小钱。车子在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飞驰,我渐渐觉得耳中的念经声离我越来越远``````
“喂,喂!”司机的大喊让我回过神来。
原本密封着的车子里居然风声大作,我猛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把车门打开了。
砰!我立刻把车门重新关紧。
“对不起,刚才那门好像没关好。”我一身冷汗,呐呐地向司机解释,同时悄悄按键把门锁住。
那司机从后视镜里盯了我一眼,嘴里低声咕哝了几声,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机场要下车的时候,我拉了几下都没把门打开,这才想起刚才已经上锁了,搞得颇为狼狈。
在通关前,我特意到厕所里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把仪容整理到最好,我可不想被海关当成昅毒者拦下全面检查,那半面旗上的血污很难解释的。
通观的时候还是被多看了几眼,如果刚才没做那些小动作的话,恐怕真要被拦下来了。
机飞离开地面的那一刻,我的心却反而放了下来
八暗世界的聚会
到了加德満都际国机场时已入夜,在海关办了落地签证后出关,外面的情况让我吓了一跳。
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家国的首都机场,外面竟然看不到灯火,一片混乱的样子。一群人高举着写着名字的牌子围在机场门外的小路旁,高声叫着。
“Taxi,taxi…”“Hotel,hotel…”许多人叫嚷这在我身边挤来挤去,我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行李包。
真是一片混乱。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派到这里的战地记者,战地记者可以在这样的状况下迅速入进状态,可我现在真是有些无措。
我只好勉力分辨着有没有写着我名字的牌子,但夜
让我很难看清出那些不断晃动的牌子上的字。
我站在门口被人
推得拥来拥去,四处张望着,可怎么有那么多的牌子,
七八糟的环境气氛加上我本来就不太清楚的脑袋,连数牌子都数不过来。刚眯起眼睛看了几个,一挤就搞不清哪边看过哪边没看过了。
大约在人
里摇摆了有近二十分钟,我正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要维持多久,要不要试着给路云打电话的时候,一个举着牌子的当地人挤过我面前时,忽然回过头来说了一句。
我没听清。
他又说了一遍,我这才听清,他的发音有些近似“纳豆”
我这样说,所有的读者都会知道其实他是在喊我的名字,可我当时过了足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可以想见当时我的精神状况有多么的糟糕。
我抬头看了看他举的牌子,怪不得我刚才一通猛找都没找到,这牌子上写的并不是汉字“那多“,而是我几乎不怎么用的“NADO”
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这位身材干瘦的年轻人名字怎么写,只能根据他的发音揣摩为“尤尼克”他的英语很差劲,和我一样差,所以我们
起来连说话带比划,吃力得很。
他取出一封路云给我的信,內容只有一句话:“持信者将带你来见我。”
坐上尤尼克的吉普车,他一路开得飞快,路况又差,震得我头晕眼花,耳机都掉出来几次。尤尼克也不是个多话的人,
起来既然那么困难,便索
闭口不言。我则知道他是带我去见路云,又没有寒暄的心情,也乐得一心一意听我的佛经。
开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不对,怎么不是往市里开,越来越荒僻啊。
开了近三个小时,我终于憋不住,问尤尼克还要多久才能到。
虽然我已经对尤尼克的英语发音不准有所了解,但因为他的答案和我预期的相差太大,他重复到第三遍,我才听清楚。
“Fivedays。”
天啊,居然要五天!尼泊尔才多大啊,我甚至怀疑这样开五天以后是不是还在尼泊尔境內。
既然离加德満都这么远,路云干吗让我买到这里的机票呢,腾折我还是其次,这五天我能撑过去吗?
想问尤尼克,但这实在是个太复杂的问题,试了几次,两个人答非所问,只好作罢。
尼泊尔是多山家国,吉普车总是在盘山路上转,让我晕上加晕。四个小时之后,尤尼克在一条溪水边停下车,车灯的照
下,我看见前面停着一艘小船。
尤尼克和船上的人交谈几句,我们就上了船,被载过河去,那边有另一辆吉普车等着。这时我的感觉,就像在偷渡。
凌晨两点四十分,吉普车终于在一家小旅店停下,从机场开始,足足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尤尼克告诉我,上午九点再次出发。
“Goodnight。”尤尼克说。
“Goodnight。”我苦笑着回应,心里却叹了口气,能good才怪。
上午尤尼克敲开我房门的时候,我的精神状况显然让他有些吃惊。他的问话我没听清,不过想来也是问我昨天怎么没睡好之类的,我双手一摊,没有解释。要是我能睡好的饿话,大概也不用来这里了。
走出旅店,我这才发现,原来这家旅店是在一片森林之中。
而交通工具则由吉普车变成了大象。
这里应该是尼泊尔的某个自然保护区,游客终年不断,虽然我在旅店里没见几个人,但那是因为大多数游客在清晨七点之前就已经出发了。
这头大象的背部绑了能容四人坐的藤椅,这套骑具已经使用相当长的时间,磨得相当滑光。大象真正的驾驭者——一个中年的尼泊尔人坐在最前面的位子上,指引这陆地上的物巨前行。
这四周应该是极为美丽的景
,所以才能昅引各国的游人终年不绝,但我此时只管努力地倾听耳中的佛经,紧抓藤椅,并不曾留意景
,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居然对那些风光印象极为模糊,真是枉费免费旅游了一场。
渴了有尤尼克水壶中的清水,饿了有尤尼克随身带的干饼,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到了又一个森林中的小旅店。
第二天的出发时间是清晨七点,看见我的时候,尤尼可显然面
担忧之
。他是个热心肠的人。
这次并不止我们一头大象,有七头之多,前六头上都载着游客,我们坐在最后一头,跟在队伍的末尾。看来昨天的这头大象是特意等我们的,加上昨天晚上那守在溪水旁的小船,尤尼克在这里很有人缘儿啊。后来我才知道,这或许并不是他个人的人脉关系。
我心里狐疑了一番,路云到底在开什么会,怎么会在这种风景优美,却交通极为不便的地方开?
我问尤尼克的时候,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不过我想就算他回答我也多半搞不明白。
下午的时候,我精神不济,一个倒栽葱跌下去,尤尼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背上的服衣,硬生生把我拎回了坐位。感激之余,我不噤暗暗吃惊这看起来
瘦的青年竟然有着与他身材完全不匹配的力量。
晚上,我躺在硬板
上,房间里不时响起不知名的昆虫的振翅声,在寂静中响起的时候,清晰得让人有些不安。不过就算没有这些挡不住的不速之客,我也不可能安然入睡,昨天晚上的许多时候,我甚至在梦魇中挣扎。
机手居然响了起来,那是个我不认识的号码。
按下接听键,没想到听见了路云的声音。
“借一个朋友的机手给你打的,不过也就只能和你打一次。你情况怎么样?”
“本来很糟,听见你的声音就好点了。”倒不是完全说的奉承话,想到今晚能睡个好觉,我的头痛似乎减轻了些。
早晨尤尼克敲了很长时间,我才打房开门,兀自睡眼惺忪。
“Good!”尤尼克笑着说。
在餐厅里喝着牛
啃着饼干的时候,我看见窗外载着游客们的象队已经起程了。
“Noelephanttoday。”他说,这次我听懂了。
接着尤尼克指了指我的腿。
“Foot”
要步行了吗,真是个坏消息。
跟在尤尼克的身后,我们上路了。我注意到,那是和游客们完全不同的一个方向。
我无意描述在这样的夏天里步行在野地的细节,尽管尤尼克已经放慢脚步等我,依然不是我这个惯以脚力好自诩的记者能轻松跟上的。尤其在那种状态下,一晚的睡眠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傍晚时分,处于麻木行走状态下的我,终于望见了一座木屋。
一刹那间我曾以为那就是路云所在的地方,不过那屋实在是太小了,应该是某个猎人的居所吧,而且算来今天只是第四天。
尤尼克走在我前面,他没有敲门,直接就推门进去,那木门竟然也没有锁。推开门的瞬间,一道灰影贴地从屋里蹿出来,贴着我的
腿边擦过,把我惊的一个趔趄,它却闪进草丛里不见了。
尤尼克说了个我听不懂的词,他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这种野兽英语怎么说,只得作罢。
屋里并没有人,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却有三张
。并不十分破败的样子,看来是专供人过夜的。
这里却没有供人澡洗的地方,一身臭汗,只好直接躺到
上。夜一
梦,早晨起来的时候,又是一身的汗。
看见我的样子,尤尼克却只说了一句:“Todaywewillarrive。”
中午过后,我费尽辛苦地爬上一个小山头,幸好并不陡,如果是爬华山,恐怕半山
我就摔下去了。
山顶有一小块平地,站在这平地上向前望,一个小山涧过后,却是座不知名的高山,和这座比,我爬了半天的这座,只是小土丘而已。
只是爬上这山顶,看见眼前的东西,我却愣住了。
这里竟是一个索道站,一条索道从这里开始,越过山涧,直通向对面的山里。
不过这索道上并没有缆车,惟一可见的缆车,正静静停在索道站上。
尤尼克示意我坐上去,然后他把旁边一个铁拉杆推到一边,只听轰的一声响,我坐着的缆车一震,开始缓缓移动。
我正等着尤尼克坐上来,却见他向我挥手。
“Bye——bye。”
我的天哪,原来是我一个人坐缆车!
缆车上的玻璃罩缓缓放下,我安心了一些,要是那种简陋的不封闭缆车,我一定会半途自己跳下去的。
尤尼克的身影越来越远,缆车速加了,我向他挥手致意:“Thankyou。”我喊着,不过他大概已经听不见了。
缆车越升越高,已经快速行进了二十分钟,还不见目的地,我不由得暗叹这工程之大。在这样的深山里,真不知是怎么造出来的,看这设备,还相当的不错。
掠过了山涧,升入高山里,越来越高,经过一段极陡的爬升,索道又渐趋平缓。现在的相对高度,恐怕已经数倍于上午爬得累死累活的那个小山头了,但却只到了这高山的山
处。
半个小时后,缆车到达重点。我从缆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白领结的男士已经在等候着了。
远远的我就已经看到了这位黑衣人的身影,由远及近,他站在那里没有动过,站得标
般笔直。那么些天的跋山涉水,此刻我的形象从內到外都可谓糟糕透顶,而他却在我足踏实地的那一刻,微微躬身道:
“那先生吗?
来到这里,请随我来。”说罢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势姿,用的竟是标准的汉语。
这条索道和眼前修得齐整的山路,如此训练有素并且懂得汉语的服务人员,这里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路云究竟开的什么会?
莫非路云
晕了哪个超级大亨?
只是一路上无论被吊起了精神的我如何旁敲侧击,这名引路者总是笑而不答。
微笑是待客的最好方式,不说话则是防止怈密的不二法则。旁边这位的表现让我对这里的主人心存敬畏。
山道修在林中,平缓地蜿蜒而上,四周鸟鸣不断,几只白羽孔雀在林间散步,我甚至看见一只极少见的懒猴挂在树上微微晃动。不过既然到了这里,这些珍奇异兽已经不再能令我惊讶。
山路的尽头地势忽然开阔,眼前的景
令我目瞪口呆。
在这半山
有这么大一块平地已经不易,而在眼前这平地的央中,是明镜般清澈的一个湖,湖水微微泛着蓝。湖边的草地上建了多幢别墅,这里望过去的对岸是一大片草坪,再远处一道飞瀑挂下,汇成溪水注入湖中。
群山环抱间,此处宛如仙境
大概每一个初到此地的人都有这样的感叹,那位领路男子静静等待了片刻,才微笑着再次做了一个请我跟随的手势。
我被引到一座小别墅前,按响了门铃。
已经见过许多次,开门女子的美丽还是让我再次深受震撼,不是精通幻术的路云还有谁。
我深知这并非就是她生就的美丽,当年初次见面时的形象与现在简直就是平凡至极,可知道归知道,要从她的美中挣脫出来,还真要费一番功夫。
“路姐小好,那先生已经来了。”那男子低着头道。
路云轻笑着说:“怎么,都不敢看我了,我有这么可怕吗?”那语调魂勾至极,男子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见路云的笑颜,眼神顿时就呆了,看来再如何的训练有素,碰到路云这般
于精神控制的美人,都是白搭。
路云把我拉进门去,向男子招了招手,男子不知不觉间便要跟着走进来,路云的笑容愈发地灿烂,却把门旋即一关。我听见门外一声痛叫,显然鼻子被撞的不轻。
“和他开个小玩笑。”路云格格地笑得极是
畅。
我苦笑着摇了头摇。不过路云显出这样的女孩心
,却让我反而有些安心,像她这样的人,如果心机深重,那可就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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