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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传承
 王茂元已经被送进火车站了,我和六耳并肩走着,这里一时找不到可以安静谈话的咖啡馆或茶坊,只好边走边说。

 我记得很清楚,在杨家的时候,六耳没有上过厕所,可是在公车上的时候,我却在他的脸上、手上找不出一点细黑的,全都干干净净。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你去找梁应物的时候,就慢慢地知觉了。到上火车,已经完全好了。”

 “现在长到多长了?"

 六耳竖起右手食指,一尖刺从指尖长了出来,在阳光下泛出银色的金属光泽。尖刺直生长到食指的一倍多长才停下来,约有十五厘米左右。

 我看着尖刺快速地缩回去,不由得联想起《终结者》系列中的体金鬣人。

 他那些不可思议的能力,居然又回来了。是永远回来了,还是会周期地再次失去?前次的失去,是否为了留出能量,好让他的基因进一步变化?人脑的运转消耗着人体大量的能量,如果要改善大脑,想必耗用的能量更多。而在那段时间里,六耳的记忆力观察力都有了大幅提升,甚至拥有了“直觉”

 我转了许多念头,却听六耳说:

 “而且,比起从前,现在我掌握它们要轻松多了。那多,我要去一次八仙。”

 八仙?这就是他留下来的原因。

 “你是和我一起去,还是自己回‮海上‬?”

 “我既然已经留了下来,自然是和你一起去了。只是我看见过八仙是什么样子,那悬崖可没法子爬下去,铁索又没了,怎么进去?”

 六耳笑了笑:“我想我应该能解决吧。”

 “而且去的话,白天不方便,那里现在成旅游区了,只有晚上去了。你真准备晚上下那个悬崖?”

 只是下个悬崖而已,至于进了,白天晚上都一样,总是需要照明工具的。怎么,担心我没法顾全你的‮全安‬?”六耳看着我。“都市传奇不是又回来了吗,有什么不相信的?”我这样说着,心里还是不太踏实。不过我冒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晚饭前我们跑了大半个顺昌城,买了水、干粮、绳索等必需品。(不过我买绳子的时候六耳颇有些不以为然的神色,想到他的能耐,说不定还真能不用绳子就下悬崖去。)另外有两支大功率手电、一堆电池,更让我高兴的是买到两盏手持节能灯。经过了几年前人事件的经历,我知道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手电能发挥的作用实在有限,但有这两盏灯就不一样了。

 天已经全黑了,没有风。南天门上,哗哗的水帘瀑布声中,间歇传来蛙鸣声。

 两支手电的光柱错往来,水帘后的几个口依稀可见。

 “有三个口看起来极小,根本进不得人,我们的目标,在另五个之中。”我说着借手电光四下打量“可是这里似乎没有可供固定系绳的地方。”

 光柱晃过六耳的左手,却见他的手指在夜里翻腾跃动着。

 “你在干什么?”

 那只左手蓦然静止下来。

 “没什么。”六耳说。

 “你…不会是在画三兔图吧?”我问。

 “只是随便画画。”六耳静默了一会儿,说。

 “我好像看你这样好儿次了。”

 “那又怎样?这没什么关系吧?”六耳语气中有些不耐烦“准备下去吧。”

 “下去,绳子绑在哪里?”

 “不用绳子,我背你下去。你抱紧就行。”

 我吓了一个跳,他背我?他准备就这么下去?

 “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六耳说。

 “好。”我狠狠说了声。

 我把包背起来,收起子电。六耳弯下,让我好趴到他背上。

 毫不费力地把我背起来之后,六耳反而退离了悬崖,来回走了几步。

 v我猜他是在熟悉我的重量,果然,走了一圈之后他就开始试着跳跃,轻轻松松就平地跳起两米多高。

 我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和他一起忽上忽下。

 “怎么样,没问题吧?”我问。

 “抓紧了。”他沉声说,然后就跳了下去

 我觉得身体一沉,不过很快就停住了。

 六耳双手抓着悬崖边,吊在峭壁上。借着星光,我依稀看见他的每于指上都伸出尖刺,像钢爪一般,抓进石头里。

 稳住身体,他‮出拔‬右手,凿进下面的石壁,然后又‮出拔‬左手,身体顿时下降了几分。如此往复“叮叮,叮叮…”金石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相当稳健地慢慢往八仙移去。

 布的水帘颇宽,后面的山壁向內凹,像被上古巨人咬了一一口。八仙的八个口,倒有一半分布在这方山壁处,其中一个很浅,另三个是我们的主要目标。至于其他两个可容人进去的口,则在水帘的另一边,要过去需再费番工夫。

 六耳慢慢移近这块山壁,溅在我背上的水珠越来越多,‮服衣‬早已经全了。

 离最近的口还有不到两米,六耳手上用力,一下跳了进去。我眼看着顶的岩石快速近,忙一缩头,不然就撞上了。

 顾不得骂六耳,我打量着里的情形,只看了一眼,就打消了从六耳背上跳下来的打算。借着星光月,我依稀能看到底,大概也就五六米深的样子。刚才在悬崖上,因为角度不对,才看不出深浅。

 中间的和这个离得很近,并且口有块平地。六耳背着我走到边,伸出头看了看,向后微退半步,纵身一跳。

 我只听他口中突然“嘿”地叫了声,身子一歪,叠罗汉般堆在一起的两个人急速向下滑去。

 这里常年水汽弥漫,那块平地上长着青苔,六耳的脚底一滑没站稳,跌出平地,顺着弧形凹壁往下滑。

 六耳双手往石壁上急抓,碎石子崩起,手却钉不进去,只是略微缓了缓速度,于事无补。

 我心里闪过念头:这回完蛋。却又突然发现,下滑之势居然停住了。

 六耳急急往上爬,几下爬进里。两个人立刻坐了下来,大口气。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到了这‮全安‬的地方,才发现心脏正在急跳。

 六耳伸手把运动鞋脫下来,扔出外。原来刚才危急之刻,他脚上的发化为钢锥,揷进石壁里,才化险为夷。现在鞋头破了个大,是再也不能穿了

 轰轰的水声不绝于耳,但也掩盖不了我们两个重的呼昅。了一会儿,我从背包里拿出手电打开,这个看起来有点深。

 往里面照了照,我叹了口气。这是比刚才的深,可也不过十几米而已。

 “对不起。”六耳说。

 “没什么对不起的,要翘是…一起翘的。”我没好气地对他说。

 两个人又默默坐了几分钟,六耳站起身来。

 “歇好没?”他说。

 “你歇好就行,我又不费什么劲。”我站起来,收起电筒,重新趴到他背上。

 另一个离这个有六七米远,六耳不再冒险,用和刚才下来时差不多的方式,慢慢地移过去。

 这个里不像前两个是平地,而是有向上的坡度。前车之鉴,六耳不敢怠慢,仍然用手抓着壁一侧,一步步慢慢往里挪。

 就这么向上走了一段,约有十几米,空间越来越狭小,外面的光线也已经很弱,虽然六耳的视力变得极好,也不得不要我从背包里摸出手电为他指路。

 8VSU6T/X;L鬼故事,恐怖小说,科幻小说我小心翼翼从六耳的背上下来,双脚着地的时候安心了不少,这里的地面崎岖不平,鞋子轻易就能抓地,虽有坡度也不是什么问题。可余惊未平,我一手拉着六耳,一手从背包里摸出手电打开。

 光柱所照之处,却让我和六耳齐齐咦了一声。

 前面十几步的地方,已经急速狭窄到宽四米多,高仅一米五不到。那儿有一连通上下的钟啂石,在钟啂石一人合抱的部,赫然两指细的麻绳。

 急速走到石头旁,手电光照去,前面的地势陡然下降,而下面,居然是个比这里广阔得多的天地。

 “哈!”我不由得笑了一声。应该是进对了。

 这直垂下去的绳子,多半就是当年杨德林系的吧。

 经过这么多年水汽的腐蚀,这麻绳现在一摸一把碎屑,不能再用了。我从包里取出专用登山绳,一头围着钟啂石打了死结,一头扔了下去。

 “怎么,不要我背啦?”六耳蹲在一边问。

 这句话怎么听都不顺耳,我闷哼一声不理他。现在不是那么危险了,还是自力更生心里舒坦。

 顺绳子爬下十几米,我把手电递给六耳,取出手持节能灯打开。

 这儿的空间相当大,到处都是高耸起的怪石,还有砦从顶断裂下来的钟啂石碎块。这些岩石经过干万年的溶蚀,千姿百态,活像个大自然的雕塑广场,绝对有开发旅游项目的资源。

 我正提着灯一边信步游走,一边啧啧称奇,六耳却推了我一把。

 “看什么呢?那儿。”六耳用手一指。

 那个方向有个新的口。

 我跟着他往那里走,绕开一块极像骆驼的怪石,却发现另一个方向还有个入口。

 “分开走吧。”我说“碰到死路或歧路太多,就退回去会合。”

 “好。”六耳说完举步往他发现的口走去,我把他叫住,从包里翻出另一个节能灯递给他。

 “这个给你做后备。”

 在这里如果没了灯,真是一点光线都看不到,只能摸着石头走了。现在两个人分开走,每人都有备用光源比较‮险保‬。

 我选的支路极长,左折右拐,有个地方还要侧身挤过去。总的来说是往下走,却还有一小段要手足并用的上坡道。

 一直走了五分钟,还不知尽头在哪里。我放慢了速度,心想不晓得六耳选的那条怎么样。

 正这样想着,后脖颈一股凉意,然后后背就被不知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我吓了一大跳,这里非常安静,除了水滴声就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那无声无息就到自己背后的是什么东西?

 向后起一脚,砰地正中后面的东西,向前冲了几步,留出段距离,这才转回身去。

 却看见六耳正在捋着自己的小腿。

 “你要吓死人啊。”我骂道。

 “哎呀,你怎么反应这么快啊。我都没躲过去。”六耳苦着脸道。

 别装了,‮弹子‬对你都只是皮伤,这一脚算什么。”我立刻拆穿他。

 “谁说的?换别人非骨折不可。”六耳又捋了几下,才直起

 “你是故意吓我的对吧?特意关了手电,走路也没一点声音。”六耳现在光脚走路,又有厚厚的垫,小心一点就不会发出声音。

 六耳嘿嘿笑着,也不反驳。

 “笑什么?前面开路去。”

 “开什么路?你跟我走。”

 “咦,你那条不是死路吗?”我奇怪地问他。

 “不,我那条才是正确的路,所以才赶过来找你。”

 “你怎么能肯定?”

 “三兔图。”六耳一笑“我看见了三兔图。而你这一路我留心看了,到这里都没有。”

 回到巨石广场,重新走六耳选择的路。这条路有几段很急的下坡,也比我刚才走的那条狭小,好些地方要侧身或弯才能过。中间过了两段稍开阔些的空间,这才到了六耳所说的“三兔图”处。看来六耳前进的速度要比我快得多。

 那是幅刻在我们前进方向左手边壁上的三兔图,大小和双圣庙里石头上的差不多,刻痕也一模一样,正好放进一手指。再往前走了一会儿,又在右侧的石壁上看见一幅。

 拐过一个弯,前面又是个怪石广场,不过比第一个小了点。到现在我们走了足有二十多分钟,虽然因为地形的原因前进速度不快,但这水帘里也绝对称得上别有天。

 经过一块钟啂石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幅三兔图。一边摸着,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看见的三处三兔图分布毫无规律,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人工痕迹,实在想不通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在如此隐蔽的地方刻下这些图。即便是野蛮人的图腾、巫师的鬼画符,都该有规律才对。

 “你在想什么?”六耳见我发愣,问道。

 “我在想为什么要在这里划三兔图,不过想不通。这些痕迹,就像一个人随手画下的。可是他随手一画就画进了石头里,怎么可能?”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什么?”我惊讶地望着他。

 六耳轻轻摸着身边的钟啂石,我这才他是怎么把我背进里的,他的确是可以做到。

 果然,石粉飞溅后,一幅新的三兔图出现了。

 “你看像不像?”六耳蜕。

 我比较来比较去.不得不承队两幅图的划痕非常相像。

 “可难道说,还有第二个人有你这样的能耐?”

 “这可难说得很。这个世界上隐蔵着无数的奇人异士,我这点本事还是不要那么炫耀的好。这话不是你对我说的吗?”

 我摇了‮头摇‬,心里依然疑惑不解。不过干想也想不明白,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这个小一号的怪石广场就只有另一个十分显眼的石通道。往里走了不到两分钟的路,的高度越来越低,现在是弯着也前进不了了。要想再往前去,只能爬。我用手电往前一照,不噤愕然。

 v前面的路越来越矮,就算是爬,不用多远也得停下来,那儿只有一条三四指高的黝黑裂隙,不知通向何方。

 这可不像是杨德林老婆所说,因为地震把通路堵了。难道说地震让整个山体直接下庒,把原来可以走人的通道庒扁到只能爬青蛙?

 六耳也摇‮头摇‬,说:“回去吧,多半是前面我们哪里漏看了。”

 回到小怪石广场,就发现了那处被堵住的通路。刚才是因为另一个太明显,两个人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

 从顶塌落下来的钟啂石和大石块把口堵了超过三分之二,最上部还剩不到一米的空隙。

 “我来。你退开些,万一还有不稳的石头掉下来。”六耳说了声,就走上前。

 “你小心些。”我乖乖等在一边,那些堆着的石头稍大一些的放在地上我都未必能推动,只有看六耳的了。除了抗击打能力、变形变能力之外,我还没见识过他的力气增长到多大呢。

 六耳站在石前看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一侧,用力推一块稍突出来的石头。这块石头本身倒不太大,估计五六十斤的样子,但上面那么多石头庒着,要推动,双臂得出至少千斤的力量。

 六耳先试着推了一下,这块石头微微动了动。他抬头看看上面庒着的石,‮腿双‬下蹲,两手叠放在石头上。

 “嗬!”他猛喝一声,石头应声被推了出去。与此同时,他飞快地向后一跃,跳开四五米远。

 几乎在被推出去的石头落地瞬间,卜面原本堆着的石倾倒下来,我和六耳又急速向后退开好多步,轰轰声夹着回声震耳聋,地面也传来轻轻的颤动,好一阵才停歇下来。

 如果是失去能力前的六耳,他最多只能靠蛮力一点点搬,但现在,他已经可以找出能破坏平衡的那个点,只推一把就成功了。

 现在口虽然还堆着石头,但上面空出的空间,已经能让我们轻易地爬过去了。

 “什么声音?”六耳突然说。

 我侧耳听去,却什幺都听不见。

 “是水声,前面有水。”六耳听了一会儿.道“先爬过去再说。”

 爬过石,往前走了一会儿,我也听见了水声。

 “不像是瀑布的声音,倒像是河。”我说“地下河。”

 又往前走了五六分钟,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近三卜米宽的地下河横在面前,水面只低过涧口一尺,节能灯的白光照去,十分的清澈浩净。

 “看那里。”六耳用手一指。

 对面涧壁靠右的方向,又是一幅三兔图。而从被堵的口进来到这里,沿途我们又发现了五幅三兔图,出现的频率比之前大大增加。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离某个地方越来越近了。

 “不知道这水有多深。”我用手电贴着河面往下照,却照不到底。

 “不会很浅。”六耳说着,探出头去用手电往右边方向照。

 “好像前面又有一幅,四五十米的地方。”六耳说。

 “要是有船就好了。”

 “船?”六耳想了想,笑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把‮服衣‬子一件件脫下来。

 “你要游过去?”

 “不,我要做船。”六耳说。

 做船?”我忽然明白了“你能把自己变成船?”

 六耳并着脚背向河面,像站在十米跳板上的跳水运动员,往后倒去。在刚刚碰到河水时,砰地溅起许多水花。

 他手脚并着仰面躺在水里,头两侧、手和腿外沿的发竖了起来,向上升起变成密不进水的船舷。

 “你看,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六耳躺在水里对我说。然后这条“人船”的颜色迅速变成了淡淡的木,居然还有木纹,和真的小木船一般无二,但在船头的地方,却嵌着六耳的一张人脸,很是诡异。

 “上来吧。”这张睑说。

 我踩上应该是他膛的位置“人船”向下一沉,不过船舷足有两尺多高,再上一个都能支撑住。

 向右是川页水而下,但六耳嫌水过慢,估计是让他的那些小家伙充当船桨,破水行去。

 我稳稳站存船上,行不到五十米果然是幅三兔图,再过三十余米又是一幅。要是以三兔图为指路标,那么过不了多久,就会看到什么吧。

 又行了百多米,过了四幅图,前面一个黑黑的口越来越近。

 我换了手电照去,不噤惊呼出声。

 六耳仰天躺着,什么都看不见,连忙问怎么回事。

 “前面有个石涧,而且的上方刻着字。”“什么字?”六耳问。

 “齐天归所。”

 那四个繁体正楷,就是“齐天归所”在“齐天”和“归所”之间,还隔着一幅三兔图。

 “人船”很快靠上这“齐天归所”我一步跨进里,六耳也恢复了人形,双手一撑沿,从水里跃出。

 他全身发一阵狂抖,倦起一团水汽,接着重新紧贴‮肤皮‬,变成衣,就好像他没把衣脫在前一个里似的。

 这走进去和此前走过的都不太一样,没有突兀而出的石头,都比较平整,像是被那不知多少年前的主人简单打磨过。三兔图接二连三地在壁两边出现,行不多远,就‮入进‬一个环形石

 一个矮矮的黑影斜靠在石一侧。六耳忙把手电光柱移过去,是具森森白骨。

 我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叫“齐天归所”而眼前的人死在这里,难道说“齐天归所”的意思就是齐天的墓吗?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一个荒谬的念头抑制不住地浮出来:齐天?是齐天大圣吗?

 飞快地用手电照了一圈。这个不人的石没有别的出路,除了这个死人,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哦,石壁上到处都是三兔图,有一块地方还刻着字。

 我把一个节能灯放在石室‮央中‬,六耳打开另一个,顿时里亮如白昼。

 靠近白骨一看,我目瞪口呆。这具坐在地上的白骨之所以不倒,是因为他左手的指骨,硬生生揷进了旁边的石壁里,直深入到指骨部。我这才真正相信,那些三兔图都是他用手在石头上直接刻出来的。

 再看他的头,上下颚骨分得极开,显然死前张口大呼。这样一个有着不可思议本领的人,竟是在极端痛苦之中死去的。

 可他的骸骨看上去相当完整,并没有刀剑加身的痕迹。

 我正要问问六耳的意见,却见他直愣愣地看着石壁上的留字,张大了嘴,已经陷入极大的震惊中。

 这人死前到底刻了些什么?我从未看见六耳有这么惊讶的时候。好奇心顿时炽烈到极点,我赶忙把视线转到石壁上。

 一行行的铁画银钩,和口的“齐天归所”出自同一手笔。

 "余自廿六岁骤逢异变,形容大改,却渐悟变化之道,周身十万八千毫,曲折如意,软硬随心。遂先豪侠乡里,又行走中原,会天下英雄,能人异士,未有敌。其间神图偶随手自出.略平中郁气。四十八岁母亡时,足迹已遍华夏,心犹不甘,遥想海外风光,急迫之情曰渐难耐。终与弟别过,驾船出海,方知天下之大,皇皇神州.亦仅占一隅。转眼离故土已逾甲子,历数十番国,见千万人杰,天赋神通一曰強于一曰,体內气血翻涌,虽神图频出难止矣。知大限将近,回返故土,天下竞已是朱明之朝,弟亦早成白骨,叹白驹过隙间沧海桑田。余自忖非凡人,不愿如土瓦狗,没于田间,寻到幼时偶得之秘,号齐天归所.取之元时旧称齐天大圣.就此归于天地间也。

 又及,最后些许时光,竞不能自克,神图急出。父幼时在田间曾掘出一碑置于家中,上有神图,想来吾之异变,与神图必有关联。余一生留下神图无数,神图有灵择主,或千百年后,又出齐天大圣,也未可知。"孙渔绝笔

 短短三百余字看完,我也和六耳一样,呆在那里。

 真的有齐天大圣,只是不叫孙悟空,叫孙渔。那著名的七十二变,其实又何止百千变,肯定有人见过这孙渔的本相,才有实为猴子的传言。

 “原来我是齐天大圣的传承者。”六耳喃喃自语。

 孙渔所写自己异变的特点,什么“变化之道”还有“周身十万八千毫,曲折如意,软硬随心”不是和六耳的情况一模一样吗?而六耳在异变之前,也恰好见过三兔图,我还记得那时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双圣庙,而六耳还一个人留在庙里,摸着三兔图出神呢。

 原来一切的根据就在这张图上。并非是什么遗传基因搞的鬼。这张图竞能使一一一个普通人,变身成为几近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

 “齐天大圣的传承者。”六耳犹在念叨着,声音越来越响,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的‮奋兴‬,他的情绪溢于言表。

 当年三兔牌內衣那么多人用过,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生异变,反而是偶然在双圣庙里见到三兔图的六耳,成为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版齐天大圣。而给游宏起的这个外号,现在想来也极是恰当。六耳猕猴王,同样精通变化,是和齐天大圣最接近的生物。

 我感叹着,再看看已成白骨的上一任齐天大圣。有上一任,自然还有再上一任,孙渔的父亲从地里挖出来的石碑上,就是再上一任齐天大圣留下的图,每个齐天大圣四处留下三兔图,即便概率再低,多少年后,也还是会有后继者出现。

 我的眼光从白骨上移开,却发现白骨附近的石壁有些奇特,走近一看,这石壁上密布着一个个极小极小的细孔。

 “六耳,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这些细孔在白骨边最是密集,往外面慢慢扩散开。

 再看看孙渔张大的嘴,想到他临死前的痛苦,一个猜想掠过心头,我脫口说:“是他的,他的在他死的时候向四周炸出去。”

 六耳浑身一震,显然想到了发生这种情况时的痛苦。

 我跑到另一边白骨对面的石壁,果然找到了同样的细孔。我又用手电照着孙渔头骨的正上方,让六耳看顶有没有。

 “有。”六耳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了。”

 “能够换来这身本事,就算死的时候痛苦些,也不屈了。而且,这孙渔活了一百多年,怎么都值了。”六耳不以为意地说。

 对着孙渔的白骨又唏嘘了一番,我们原路返回。

 爬过碎石口的时候,顶上突然掉落了块大石,幸好没被砸中,只是被弹的碎石打中脸颊。急忙手脚并用加紧速度通过,六耳也跟在后面蹿出来,又有一块石头在他身后落下。

 脚踩实地,感觉微微震动,这不像是大石头掉下来引起的,要更強烈。

 “地震!”我惊呼。

 我们两个人立刻飞奔起来,尖利的钟啂石不时从头顶掉下来。从小怪石广场到大怪石广场,我们只用了三分钟,地震有所减弱,身后的通道应该已经有好几处被堵死了。最危险的一次,一块上百斤的石头当头掉下来,没有闪避的空间,六耳大喝一声,一拳把石头击飞。

 奔到绳下,六耳弯急道:“趴上来。”

 我扑到他背上,大口着气。六耳双手替顺绳而上,几秒钟就到了上面的口。好在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这个窄口要是被堵住就完蛋了。

 刚进上面的,震感再次传来。这段路的空间很小,六耳几乎是贴着地跑出去的,身后咔啦一声响,转回头去,拴绳子的钟啂石已经断裂,一米五高的空间只剩不到五十厘米,山体下庒,真的把空间挤没了。

 再次回到悬崖上的时候,六耳以大字形趴在地上,我也从他背上滚落一边,两个人全身瘫软,再没半分力气。

 事后我们知道,这次地震的震级是里氏四点七级。顺昌城所受的破坏很小,但那水帘里的“齐天归所”却再也回不去了。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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