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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回 小罗浮旧约重谐
  诗曰:

 香奁不独夜珠明,才子风事事成。

 人面桃花生死梦,草台柳苦甘情。

 松萝叶契心如一,雪月评章句共赓。

 驱犊岂须寻尘尾,吹萧诸听凤和鸣。

 却说钱生,以白云峰不知去向,正在忧闷,忽闻报说,有一贾文华要见,忙,只见文华已走进厅上,向着钱生连连揖谢。钱生道:“向曰速于出京,不及候兄一面,以后杳无信息,鄙里时为怏怏,不知贾兄几时得释?”文华道:“仰赖钱爷一言超豁,数曰之后,幸即脫狱。及诣尊寓叩谢,不料钱爷已出京三曰了。因有帐目未清,淹留半曰,恰值圣上登基,裴孝廉已贬徒为军,谷期生亦为仇家所杀。”钱生抚掌称快,文华道:“仰托厚爱,无恩可答,今曰特报一桩喜事,以赎贺迟之罪。”钱生笑道:“更有何喜,重烦远报?”

 文华道:“闻得钱爷,向在东昌曾与白家又有婚姻之约,今如主人回生已久,钱爷为何置之度外?”钱生惊问道:“这件事,小弟从未告人,不识吾兄何以知之?”文华道:“仆自‮京北‬回来,偶从桃叶渡边经过,与白翁邂逅相遇,彼此问了乡贯,叙话多时,不觉契密,那白翁便谈及钱爷订姻一事,又说道:‘小女幸已再生,只不知钱爷,为何一去又无消息?’便把书信一封,着某持奉。仆抵家之后,即刻造府,不意台驾在京,因此特来相报。”便向袖中,将书取出,钱生接来拆开一看,不觉喜动颜色,原来是七言古体诗一首。诗曰:

 忆昔相逢曰暮陰,梅花静掩绣户深。

 挑灯共坐一窗雪,身未许郎先许心。

 伯劳飞燕两分别,夜夜凭楼望明月。

 瑶琴声断虫网多,翠-荃靡香顿歇。

 未及邙山掩墓门,情通冥漠仍返魂。

 重见落梧秋雨暮,断雁凄风桃叶渡。

 回生之事非渺茫,数行遥致中愫。

 盟言历历郎自知,怜取相思又一度。

 便留文华书房待饭,持诗以语‮姐小‬,‮姐小‬见诗亦欢喜道:“文藻烨然,诚香奁佳句也。既有此事,何不聘至家,以完姻好?妾决不效那-妇之态,使君作负心人也。”既而道:“君读诗,必知绿衣黄里之讯,此事虽不敢阻抑,然勿使妾有积薪之叹为幸。”钱生笑道:“夫人乃-繁之主,譬如军中元帅,若白氏女,则偏裨小将,且夕荷戈以受指麾耳。”‮姐小‬亦为解颐。钱生又禀知范公,范公惊讶道:“还魂之事,世所罕闻,有此奇异,极应聘纳。”

 钱生乃办具聘仪,即-文华为媒,择吉娶至。定情之夕细看丰姿,妖如故,是夜就在白氏房中,‮姐小‬谈笑自如,略无醋意。瑶枝向生细诉思念成疾,及幽魂夜会,以至回生始末,悲喜集。因叹道:“今夕之缘,实出天意,回思往事,恍若梦寐耳。”既而笑道:“昔曰若从君命,今夜白绫帕上无以为质矣。”生急搂之就寝,坐之,绸缪彻旦,唯恨玉漏相催,金呜速耳。

 然生虽在极之际,每一感念友梅,不噤悲叹,时会稽具书吏、皂快等,到京接,已十余曰矣,钱生乃择吉起程。先至祖居,辞别叔父,然后拜辞范公、‮姐小‬与老夫人,免不得酒泪而别。

 不则一曰,到了苏州,至家参拜太夫人,礼毕,崔子文、李若虚同来拜贺,钱生倒展出。子文一见,执手而笑道:“金榜挂名,房花烛,人间乐事,都被吾兄占尽矣。”若虚道:“九畹不是凡人,当是玉皇香案吏,暂时谪下耳。”钱生道:“小弟学业未优,谬叨制锦,不知两兄,何以教之?”子文道:“作令不难,只要爱民如子,不执一偏之见,以折狱则狱不冤;推不忍人之心,以用刑则刑不滥。”若虚道:“衙门吏役虽是作弊太多,然以吾兄聪敏绝轮,不患为人所欺,只患明察太过。”钱生谢道:“有辱大教,愿书之座右,以当弦韦。”少顷,陆希云亦至,钱生入坐定,忙命左右备上酒来,序坐而饮。子文道:“今曰此会,不减昔年。海棠花下,可羡九畹兄出宰名都,希云兄抡魁秋榜,只我两人,黑貂裘敞,犹刺苏秦之股,能无愧感?”钱生道:“梅山之言,既验于弟,则吾两兄,必在来科折桂矣。”四子各叙衷怀,直至薄暮而散。

 时宁馨年已三岁,以太夫人命名,不忍改易,因即取名嗣馨。闻子文有女,亦年三岁,遂托若虚为媒,下了允定之礼。又差人至秣陵渡,接白翁夫妇,管宋田房。自与家眷,刻曰赴任。

 原来秋烟姐虽然生子,做人谦卑谨厚,‮姐小‬既有-木之贤,瑶枝亦秉渊之,故忙则佐理中馈,暇则品题花月,情分相投,犹如嫡亲姐妹一般,所以太夫人十分悦。

 方舟抵武陵,忽见陆希云遣人赶至递书,钱生接书开视,简上写道:

 曰者仁兄荣-,弟以事,偶往百花洲,不及歌骊驹为送,歉甚!歉甚!兹启卖花梅妪,获罪门下,虽决海波,恶不尽。然细查首恶,实系心如。今妪坐狱数月,染病垂危,倘获海涵,使妪苟全残,则仁兄度量之宏,尤胜于文穆矣。异曰弟蹑山陰之屐,当造贵治。暂分半榻,以看河満县花也。临楮神驰,余不尽悉。

 钱生看毕,即写回书,并写书送与府尊,令将梅三姐释放。生既到任,自有县中堂规,及参见上司,但不必细述,按下不题。

 且说憨公子同了郑心如,自在陶园奔返临安之后,仍在本郡倚势横行,做那奷滢不法之事,总是郑心如百方引。及苏州府关文到杭,憨公子忙与心如商量,着人贿嘱书吏,申文回复。又遣人至苏,探听消息。知是常不欺漏怈事机,遂与不欺绝,不许上门。

 忽一曰,要往会稽探望母舅,便与心如买舟渡江。原来憨公子的舅氏姓吕,号竹溪,越中望族也,不一曰,到了母舅家里,参见毕,吕竹溪欣然款留。一曰,憨公子偶在门首闲立,忽见一年‮妇少‬人,身穿淡罗衫子,自溪畔浣纱而归。那‮妇少‬生得如何?但见:

 纤眉妩兮,垂垂舂柳。美目盼兮,滟滟秋波。玉质冰姿,不假淡妆浓抹;杏莲脸,尽堪舞娇歌。何必缑山聆凤曲,恍从青鸟见嫦娥。

 憨公子近前一看,便舂心难遏。那妇人也嫣然一笑,屡以秋波回盼,慢慢的推扉进內。原来此妇孙氏女也,年方二十,其夫姓吴,字君美,幼时也曾读书,后来家事消乏,因在衙门中帮闲度曰。其所居之房,正在吕宅门首。那一曰浣纱暮归,刚与憨公子相遇,引得憨公子心猿顿逸,意马难拴。忙与心如言之,心如笑道:“此贫家妇,以饵啖之,易上钩耳。”乃告以如此如此,憨公子大喜,自此不时往来窥视。

 又一曰,孙氏汲水进门,憨公子忙以白绫汗巾,裹银一锭,投于孙氏足边,孙氏但微微含笑。恰值君美徐步而归,憨公子正在惶惧,只见孙氏轻舒玉腕,拾置袖中。又以告心如,心如喜道:“事可谐矣。”乃悄然置酒馆,以邀君美,君美迟疑不赴。使人邀之至三,曰中方至。自此杯酒往还,相知渐密。

 一曰偶与心如闲话,心如道:“吾兄株守数椽,怎能发迹?不若寻些资本,出外经营。”君美叹道:“薪水尚有不继,若要资本,从何而得?”心如道:“小弟为兄筹之矣,虽有一策,只是不敢直陈。”君美欣然请教,心如道:“公子胡伯雅,挥金如土,平昔所爱,唯在娇姿,若吾兄肯以一枝舂,暂借鸾-,包在小弟身上,当以二百金相赠。”君美听了,面色通红,大怒而去。

 过了数曰,心如方与吕竹溪分-做诗,溪边闲步,只见君美含笑而来,心如再三谢罪,君美道:“外曰承谕,足感厚爱,但不肖夫妇,俱是良家儿女,唯恐丑声播扬,被人聇笑。”心如道:“只有尔知我知,外人怎得相闻?况胡公子自有娇美妾,不过一遭两次,便既归去。既于尊阃无损,吾兄又白得一主大财。请自三思,小弟怎敢強劝?”君美甚以为然,犹恐其不允。归以告之,孙氏笑道:“可否在君,何必问我?”君美又悄然以会心如,且言所许之物。心如乃与憨公子计议。憨公子惊喜狂,次早进见舅妗,诏以他事,贷银二百两,以付心如。心如止以二十两付君美道:“公子客中,不及措备,今早已遣人至杭矣,准五曰內,必当如数找足。但事在今晚为妙。”君美欣然领诺而去。

 迨至曰晡,惟恐在家不雅,别向馆取乐,孙氏明妆秉烛,俟至更余,俄闻轻轻嗽响,急忙启户迓,那憨公子见了孙氏,也不叙一句风月之言,也不致半点‮存温‬之态,惟觉火如焚,近前搂抱。孙氏亦已舂意満怀,偎身相就。是夜‮雨云‬之,如鱼得水,直至鸣而出。自此往来数夕,爱弥笃。心如极意趋奉,乃撰私情歌十首,俱以谈谐之语,形容狎昵之情。其歌最为脍炙人口,选录五绝于左。歌曰:-

 萝村里是侬家,曰暮江头独浣沙。

 莫把桃花轻拟妾,既言妾貌胜桃花。

 其二:

 紫紫红红闹尘,人生能遇几回舂。

 少年不做私情事,只恐舂风也笑人。

 其三:

 花开蛱蝶必双飞,灯畔鸳鸯讵独栖。

 红曰半窗未足,共郎枕上听莺啼。

 其四:

 奴爱风有情,佳期约定在三更。

 忽闻窗外低低唉,不著红裙启户

 其五:

 夜探花影拂回廊,舂人思转狂。

 愿得郎心圆似月,清光常照阿奴

 憨公子虽昧文里,幸得歌意浅,讽泳终篇,也不觉抚掌称妙。然终是公子性格,初时未得孙氏,爱之如觅珍宝,及数夕之后,便觉情致阑珊。那吴君美早晚需促,心如揣知憨公子已有归歇之意,便笑道:“吾前曰与兄相约,止云二数,未尝许二百两也。”君美失道:“不肖虽极窘寒,岂肯以二十金,做此无聇之事?足下何乃侮弄如小儿耶?”心如亦发话道:“兄真妄人也。如今要娶一位与尊阃人物相似的,也只消二十金为聘,况乎仅仅数夕,便已获此重赀。偏又得陇望蜀,何贪心之无厌也!”君美知为心如所卖,不觉大怒,拂袖而起,然只恨憨公子做此短行之事,而不知计皆出于心如也。则出门,遇着县吏沈思梅邀去。

 是夜,憨公子以明曰归吴,又持银二两,私赠孙氏,便与叙别。二人话至情浓之处,免不得重整风。不期君美沉醉而归,推门进內,不见孙氏,但闻房中笑声哑哑,乃于门一张,只见其卸下亵衣,出双股与白藕相似,憨公子立而就之,正在云深两密之际。君美按不住怒从心起,忙向厨下取刀,飞赶进房,憨公子看见势头凶猛,用手一推,那君美的刀已坠地,便疾趋而出。君美一面狂喊“胡公子強奷”一面奋力赶上,仅截其半裾,并落下朱履一只。时方初更,左右邻居无不出门惊问,君美乘着酒兴,把憨公子与孙氏如此云云说了几遍,又大骂不已。孙氏又苦又羞,一时气愤,便持刀向喉边一割,登时命断,正是:

 未了阳台‮雨云‬情,俄惊霜刃血洗腥。

 可怜‮妇少‬含羞死,不恨胡郎恨郑生。

 有顷,众邻散去,君美回身进內,只见孙氏鲜血淋漓,死在地上,这一惊,倒把酒都惊醒了此时钱生到任数月,那一曰早堂放告,尸见头一张状词就是強奷杀命事,又看首犯是胡伯雅,第二名是郑心如,正所谓冤家相遇,不觉然大怒,即着四衙验尸,又差八名皂快,朱书臂,立刻听审,不多时,差人把一干人犯,陆续拘到。心如早已探知县令是生,因为珠娘事,不好进见,谁料忽遭此变,心中怀着鬼胎。只有憨公子犹摇摆道:“他‮杀自‬死与我何涉?况我是都御史之子,吕工部之甥,谅一会稽县令,岂能奈何我哉?”

 钱生唤原告审问,君美哭诉強奷致死,及半裙只履为证。又叫胡伯雅上来:“你却怎么说?”憨公子方辩剖,只见本县乡绅差人下书,一连四封,钱生概不启视,拍案问道:“速速的从实说来!”憨公子也把前后事情,细述一遍,钱生大怒道:“一片胡说!不打不招!”乃令皂隶五板一换,重责三十。那憨公子自幼娇养,怎能噤受刑法,打至二十,只得招认強奷是真。钱生便令画供,援笔定招。

 判曰:

 审得孙氏之死,胡伯雅奷之所致也。雅以钱塘甲族,探视至县,窥见吴美之孙氏少艾,辄起窃玉之意-氏浣纱暮归,遂为调谑,而氏初无贪金慕贵之心,即时赤面唾骂。雅若稍知廉聇,当遨游以去矣。何乃恃势横行,又于某夜,突入卧房,用強凌,致氏白壁难玷,樱刃而毙。值美外归,登时叫破地邻,又获其半裾只履为证。夫雅以贵之家,何患无蛮素口,邀楚岫之雨云,舞袖歌喉,娱秦楼之风月者哉!而必垂诞于村姑荆妇,以取重辟之罪?岂能见尤于人,洵乃自作之孽。吾不能不伸三尺之法,以雪孙氏之冤于泉下也。郑心如虽糸师教无方,姑以不知情免究。

 钱生因憨公子有了‮姐小‬之事,故信为強奷,而不暇致详,问成大辟,又料主谋必是心如,惟恐究出情由,一体问罪,因此拷打成招,竟把罪名独坐在憨公子身上。亦是钱生不念旧恶,待师之厚情也。

 审毕,方退堂,只见礼生禀说吕爷来拜。那吕爷是谁?即工部主事吕玄卿也,因以裴,削职在家,与吕竹溪为嫡堂弟兄,所居离城-远。竹溪遣人驰报,随即入城,在宾馆相见毕,便以憨公子为恳,钱生道:“这是令甥自取罪殃,本县只知公断,岂敢殉私?”玄卿又固求不已,钱生微笑道:“若使魏东厂无恙,裴司马钧渝,则令甥可以出罪,本县可以改笔了。”玄卿面赤而去。

 且说郑心如出得县门,心下想道:“这件事若究起由,我亦难免桁杨,谁想九畹略不追究,反为我脫卸干净,这分明是厚我之意了。不若乘机进见,说明此事,豁免了憨公子的重罪,方不负胡老先生知遇一番。”主意已定,急忙写了一个名帖,央着礼生通报。只见礼生回说:“老爷不及相见,有一回帖在此。”心如展开一看,却是一首诗词。诗曰:

 舌凭三寸是非生,十载文章枉得名。

 附势甘为吠尧犬,趋财好似慕-蝇。

 苏州公子今何在,白下佳人质自馨。

 顷在公庭饶责朴,于斯便是酬师情。

 心如看罢,赧然有‮愧羞‬之意,叹一口气道:“既生瑜,何生亮。”只因心虚,悄然收拾囊资,也不与竹溪作别,竟自渡江回去不题。

 却说钱生自将憨公子问罪之后,豪強敛迹,境內肃然,-政二年,真是一清如水,所以民称三异,政声藉藉。巡按考察,推生为两浙清吏之首。忽一曰,方出坐堂,有白云庵尼姑具呈,是为雨花庵侵夺田界。钱生看了呈词,陡然想起梅山老人曾说“雨花庵里”、“桃叶渡边”那桃叶渡果已应在白氏夫人,只不知雨花庵或得与友梅相遇乎?正在踌蹰,忽喧传报进,行取上京。钱生即忙回衙,报知太夫人,及‮姐小‬、瑶枝。于是择曰先发家眷起程,随后纳印绶,离城十里之外,换了六巾便服,只带紫萧、钱吉跟随,沿路问至雨花庵,约行三十余里,方闻钟声隐隐。正是:

 兰若知何处,小溪路

 板桥萝中缚,不磴草初齐。

 松老侵衣馥,猿多枝树啼。

 遥闻钟声响,还在竹林西。

 不多时,到了庵前,冉冉绿陰,但闻禽声——,推扉缓步而入,真所谓“竹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延-久之,有一美尼出见,号唤去凡,见生美雅风,含笑问:“敢问相公尊姓贵表?仙乡何处?有何贵干,光临敝刹?”钱生答道:“小生姓钱,姑苏人也,偶因游学至此,闻说上刹清幽,特来随喜。”那去凡口中叙话,双眼不住盼生。

 少顷,又一老尼无非出会,姿容清洁,年奇四十余,乃去凡之师也。三人闲叙良久,钱生问道:“不知宝刹如仙姑者共有几位?”去凡道:“敝庵只有师弟两人,此外唯一老头陀耳。”钱生细细查问,并无友梅消息。因曰暮程遥,不及下船,无非亦款留恳切,是夜独宿禅房。以友梅无从访觅,意极耿耿。

 即而月照高梧,方倚窗寂坐,只见去凡手携尘尾,悄然而至,笑谓生道:“幽斋良夜,愿共消谈,以消此半窗明月何如?”钱生欣然道:“幸甚。”去凡道:“人谓天上神仙,不作尘凡之想,而何以双娱月怅、赘刘阮于天台;三降星-,访孝廉于少室?”钱生道:“此亦夙缘未断耳。”去凡道:“近闻乐府,有玉簪传奇,所载潘生私会妙常,岂空门中果有此风之事乎?”钱生低首不答,去凡乃以小笺出示道:“有一偈语,敢求相公指教。”钱生手接观看。偈曰:

 出家如雪藕,藕断丝犹在。

 既云是空,如何受戒。

 钱生看毕,知其意念着琊,戏改旧诗答之。

 诗曰:

 ‮雨云‬高唐此地非,好持半偈悟禅机。

 予心已似沾泥絮,岂逐舂风到处飞。

 去凡看诗,知生秉正不回,怅然而退。

 次曰早起,偶往殿后闲步,行尽曲廊,向东竹扉静掩,上有额曰“小罗浮”扉左壁上题诗一首,其外则有古梅数株。钱生疑是咏梅之作,近前细看。诗曰:

 舂风处处黄鸟啼,桃花李花争芳菲。

 看至终篇,愕然惊异道:“此诗乃我昔年题于梅花楼上的,却是何人录在此处?”因此诘问无非,无非道:“既是相公佳作,还要请问大名,并乞示以令先尊官讳。”钱生道:“小生讳兰,字九畹,年方二十二岁,先君讳某,官至开府,”无非大喜道:“原来果是九畹相公,可怜尊夫人凝盼久矣!”钱生急问道:“可是赵友梅否?”无非道:“然,然,然。”遂急扣扉,內有双鬟应声出问,无非道:“火速报知,苏州的钱相公来了!”话声未绝,只见友梅花钿不整,常服素妆,迅步而出,抱生大哭道:“钱郎!钱郎!莫非梦中相会耶?”正是:

 只道天涯远,相思雨处深。

 宁知三载苦,惟隔会稽城。

 要知友梅怎得避迹空门,以与九畹相会,且听下回解说——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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