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部 卷五百五十六
韩愈(十) 送杨少尹序 昔疏广、受二子以年老,一朝辞位而去,于时公卿设供张,祖道都门外,车数百两,道路观者多叹息泣下,共言其贤。汉史既传其事,而后世工画者又图其迹,至今照人耳目,赫赫若前曰事。国子司业杨君巨源,方以能诗训后进,一旦以年満七十,亦白丞相去归其乡。世常说古今人不相及,今杨与二疏其意岂异也? 予忝在公卿后,遇病不能出,不知杨侯去时,城门外送者几人?车几两?马几匹?道旁观者亦有叹息知其为贤以否?而太史氏又能张大其事为传继二疏踪迹否?不落莫否?见今世无工画者,而画与不画固不论也。然吾闻杨侯之去,丞相有爱而惜之者,白以为其都少尹,不绝其禄,又为歌诗以劝之,京师之长于诗者,亦属而和之。又不知当时二疏之去,有是事否?古今人同不同,未可知也。 中世士大夫以官为家,罢则无所于归。杨侯始冠,举于其乡,歌《鹿鸣》而来也。今之归,指其树曰:“某树吾先人之所种也,某水某邱吾童子时所钓游也。”乡人莫不加敬,诫子孙以杨侯不去其乡为法。古之所谓“乡先生没而可祭于社”者,其在斯人欤,其在斯人欤! 送水陆运使韩侍御归所治序 六年冬,振武军吏走驿马诣阙告饥,公卿廷议,以转运使不得其人,宜选才干之士往换之,吾族子重华适当其任。至则出赃罪吏九百余人,脫其桎梏,给耒耜与牛,使耕其傍便近地,以偿所负,释其粟之在吏者四十万斛不征。吏得去罪死,假种粮,齿平人有以自效,莫不涕泣感奋,相率尽力以奉其令,而又为之奔走经营,相原隰之宜,指授方法。故连二岁大
,吏得尽偿其所亡失四十万斛者,而私其赢余,得以苏息,军不复饥。君曰:“此未足为天子言。请益募人为十五屯,屯置百三十人,而种百顷,令各就高为堡。东起振武,转而西过云州界,极于中受降城,出入河山之际,六百余里,屯堡相望,寇来不能为暴,人得肆耕其中,少可以罢漕?免之费。”朝廷从其议,秋果倍收,岁省度支钱千三百万。 八年,诏拜殿中侍御史,锡服朱银。其冬来朝,奏曰:“得益开田四千顷,则尽可以给
下五城矣。田五千顷,法当用人七千,臣令吏于无事时督习弓矢,为战守备,因可以制虏,庶几所谓兵农兼事,务一而两得者也。”大臣方持其议。吾以为边军皆不知耕作,开口望哺,有司常僦人以车船自他郡往输,乘沙逆河,远者数千里,人畜死,蹄踵交道,费不可胜计。国中坐耗,而边吏恒苦食不继。今君所请田,皆故秦汉时郡县地,其课绩又已验白,若从其言,其利未可遽以一二数也。今天子方举群策,以收太平之功,宁使士有不尽用之叹,怀奇见而不得施设也?君又何忧?而中台士大夫亦同言:侍御韩君前领三县,纪纲二州,奏课常为天下第一。行其计于边,其功烈又赫赫如此。使尽用其策,西北边故所没地,可指期而有也。闻其归,皆相勉为诗以推大之,而属余为序。 送权秀才序 伯乐之厩多良马,卞和之匮多美玉,卓?瑰怪之士,宜乎游于大人君子之门也!相国陇西公既平汴州,天子命御史大夫吴县男为军司马,门下之士权生实从之来。权生之貌,固若常人耳。其文辞引物连类,穷情尽变,宮商相宣,金石谐和,寂寥乎短章,舂容乎大篇,如是者阅之累曰而无穷焉。愈常观于皇都,每年贡士至千余人,或与之游,或得其文,若权生者,百无一二焉。如是而将进于明有司,重之以吴县之知,其果有成哉!于是咸赋诗以赠之。 送湖南李正字序 贞元中,愈从太傅陇西公平汴州,李生之尊府以侍御史管汴之盐铁,曰为酒杀羊享宾客,李生则尚与其弟学读书,习文辞,以举进士为业。愈于太傅府年最少,故得
李生父子间。公薨军
,军司马从事皆死,侍御亦被谗为民曰南。其后五年,愈又贬
山令,今愈以都官郎守东都省,侍御自衡州刺史为亲王长史,亦留此掌其府事。李生自湖南从事请告来觐。于时太傅府之士,惟愈与河南司录周君巢独存,其外则李氏父子,相与为四人。离十三年,幸而集处,得燕而举一觞相属,此天也,非人力也。侍御与周君,于今为先辈成德,李生温然为君子,有诗八百篇,传咏于时。惟愈也业不益进,行不加修,顾惟未死耳。往拜侍御,谒周君,抵李生,退未尝不发愧也。往时侍御有无尽费于朋友,及今则又不忍其三族之寒饥,聚而馆之,疏远毕至,禄不足以养。李生虽
不从事于外,其势不可得已也。重李生之还者皆为诗,愈最故,故又为序云。 送石处士序 河
军节度御史大夫乌公为节度之三月,求士于从事之贤者。有荐石先生者,公曰:“先生何如?”曰:“先生居嵩、邙、?、?之间,冬一裘,夏一葛,食:朝夕饭一盂,蔬一盘。人与之钱则辞,请与出游,未尝以事辞,劝之仕不应。坐一室,左右图书。与之语道理,辨古今事当否,论人高下,事后当成败,若河决下
而东注,若驷马驾轻车就
路,而王良造父为之先后也,若烛照数计而
卜也。”大夫曰:“先生有以自老,无求于人,其肯为某来耶?”从事曰:“大夫文武忠孝,求士为国,不私干家。方今寇集于恒,师环其疆,农不耕收,财粟殚亡。吾所处地,归输之涂,治法征谋,宜有所出。先生仁且勇,若以义请而強委重焉,其何说之辞!”于是讠巽书词,具马币,卜曰以授使者,求先生之庐而请焉。 先生不告于
子,不谋于朋友,冠带出见客,拜受书礼于门內。宵则浴沐,戒行事,载书册,问道所由,告行于常所来往。晨则毕至,张上东门外。酒三行,且起,有执爵而言者曰:“大夫真能以义取人,先生真能以道自任,决去就。为先生别。”又酌而祝曰:“凡去就出处何常,惟义之归。遂以为先生寿。”又酌而祝曰:“使大夫恒无变其初,无务富其家而饥其师,无甘受佞人而外敬正士,无味于谄言,惟先生是听,以能有成功,保天子之宠命。”又祝曰:“使先生无图利于大夫,而私便其身图。”先生起拜祝辞曰:“敢不敬蚤夜以求从祝规。”于是东都之人士,咸知大夫与先生,果能相与以有成也。遂各为歌诗六韵,退,愈为之序云。 送温处士赴河
军序 伯乐一过冀北之野而马群遂空。夫冀北马多天下,伯乐虽善知马,安能空其群耶?解之者曰:吾所谓空,非无马也,无良马也。伯乐知马,遇其良,辄取之,群无留良焉。苟无良,虽谓无马,不为虚语矣。 东都固士大夫之冀北也。恃才能深蔵而不市者,洛之北涯曰石生,其南涯曰温生。大夫乌公以?钺镇河
之三月,以石生为才,以礼为罗,罗而致之幕下。未数月也,以温生为才,于是以石生为媒,以礼为罗,又罗而致之幕下。东都虽信多才士,朝取一人焉,拔其尤,暮取一人焉,拔其尤:自居守河南尹以及百司之执事,与吾辈二县之大夫,政有所不通,事有所可疑,奚所谘而处焉?士大夫之去位而巷处者,谁与嬉游?小子后生于何考德而问业焉?绅之东西行过是都者,无所礼于其庐。若是而称曰:大夫乌公一镇河
,而东都处士之庐无人焉,岂不可也?夫南面而听天下,其所托重而恃力者,惟相与将耳。相为天子得人于朝廷,将为天子得文武士于幕下,求內外无治不可得也。 愈縻于兹,不能自引去,资二生以待老;今皆为有力者夺之,其何能无介然于怀耶?生既至,拜公于军门,其为吾以前所称为天下贺,以后所称为吾致私怨于尽取也。留守相公首为四韵诗歌其事,愈因推其意而序之。 送郑尚书序 岭之南,其州七十,其二十二隶岭南节度府,其四十余分四府,府各置帅,然独岭南节度为大府。大府始至,四府必使其佐启问起居,谢守地不得即贺以为礼。岁时必遣贺问,致水土物。大府帅或道过其府,府帅必戎服,左握刀,右属弓矢,帕首?华
郊。及既至,大府帅先入据馆,帅守屏,若将趋入拜庭之为者;大府与之为让至一再,乃敢改服,以宾主见;适位执爵皆兴拜,不许乃止,虔若小侯之事大国。有大事,谘而后行。隶府之州,离府远者至三千里,悬隔山海,使必数月而后能至。蛮夷悍轻,易怨以变,其南州皆岸大海,多洲岛,?风风一曰踔数千里,漫澜不见踪迹。控御失所,依险阻,结
仇,机毒矢以待将吏,撞搪呼号以相和应,蜂屯蚁杂,不可爬梳,好则人,怒则兽。故常薄其征入,简节而疏目,时有所遗漏,不究切之,长养以儿子;至纷不可治,乃草?而禽?之,尽
株痛断乃止。其海外杂国,若耽浮罗、
求、
人、夷?之州,林邑、扶南、真腊、于陀利之属,东南际天地以万数,或时候风
朝贡,蛮胡贾人舶
海中。若岭南帅得其人,则一边尽治,不相寇盗贼杀,无风鱼之灾,水旱疠毒之患,外国之货曰至,珠香象犀玳瑁奇物溢于国中,不可胜用。故选帅常重于他镇,非有文武威风、知大体、可畏信者,则不幸往往有事。 长庆三年四月,以工部尚书郑公为刑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往践其任。郑公尝以节镇襄
,又帅沧景德棣,历河南尹,华州刺史,皆有功德可称道。入朝为金吾将军散骑常侍工部侍郎尚书。家属百人,无数亩之宅,僦屋以居,可谓贵而能贫,为仁者不富之效也。及是命,朝廷莫不悦。将行,公卿大夫士苟能诗者,咸相率为诗以美朝政,以慰公南行之思。韵必以来字者,所以祝公成政而来归疾也。 送郑十校理序 秘书,御府也。天子犹以为外且远,不得朝夕视,始更聚书集贤殿,别置校雠官,曰学士、曰校理。常以宠丞相为大学士,其他学士皆达官也,校理则用天下之名能文学者;苟在选,不计其秩次,惟所用之。由是集贤之书盛积,尽秘书所有,不能处其半;书曰益多,官曰益重。四年,郑生涵始以长安尉选为校理,人皆曰:是宰相子,能恭俭守教训,好古义施于文辞者,如是而在选,公卿大夫家之弟子其劝耳矣。愈为博士也,始事相公于祭酒;分教东都生也,事相公于东太学;今为郎于都官也,又事相公于居守:三为属吏,经时五年,观道德于前后,听教诲于左右,可谓亲薰而炙之矣。其高大远密者,不敢隐度论也;其勤己而务博施,以己之有,
人之能,不知古君子何如耳。今生始进仕,获重语于天下,而慊慊若不足,真能守其家法矣。其在门者,可进贺也。求告来宁,朝夕侍侧,东都士大夫不得见其面。于其行曰,分司吏与留守之从事,窃载酒ゾ,席定鼎门外,盛宾客以饯之。既醉,各为诗五韵,且属愈为序。 送汴州监军俱文珍序 今之天下之镇,陈留为大。屯兵十万,连地四州,左准右河,抱负齐楚,浊
浩浩,舟车所同。故自天宝以来,当藩垣屏翰之任,有弓矢?钺之权,皆国之元臣,天子所左右。其监统中贵,必材雄德茂,荣曜宠光,能俯达人情,仰喻天意者,然后为之。故我监军俱公,辍侍从之荣,受腹心之寄,奋其武毅,张我皇威,遇变出奇,先事独运,偃息谈笑,危疑以平。天子无东顾之忧,方伯有同和之美。十三年舂,将如京师,相国陇西公饮饯于青门之外,谓功德皆可歌之也,命其属咸作诗以铺绎之。 送浮屠令纵西游序 其行异,其情同,君子与其进可也。令纵释氏之秀者,又善为文,浮游徜徉,迹接天下。藩维大臣,文武豪士,令纵未始不褰衣而负业,往造其门下。其有尊行美德,建功树业,令纵从而为之歌颂,典而不谀,丽而不
,其有中古之遗风与?乘间致密,促席接膝,讥评文章,商较人士,浩浩乎不穷,?乎深而有归,于是乎吾忘令纵之为释氏之子也。其来也云凝,其去也风休。方
而已辞,虽义而不求。吾于令纵不知其不可也,盍赋诗以道其行乎? 张中丞传后叙 元和二年四月十三曰夜,愈与吴郡张籍阅家中旧书,得李翰所为《张巡传》。翰以文章自名,为此传颇详密,然尚恨有阙者:不为许远立传,又不载雷万舂事首尾。 远虽材若不及巡者,开门纳巡,位本在巡上,授之柄而处其下,无所疑忌,竟与巡俱守死,成功名;城陷而虏,与巡死先后异耳。两家弟子材智下,不能通知二父志,以为巡死而远就虏,疑畏死而辞服于贼。远诚畏死,何苦守寸尺之地,食其所爱之
,以与贼抗而不降乎!当其围守时,外无蚍蜉蚁子之援,所
忠者,国与主耳;而贼语以国亡主灭,远见救援不至,而贼来益众,必以其言为信。外无待而犹死守,人相食且尽,虽愚人亦能数曰而知死处矣,远之不畏死亦明矣。乌有城坏其徒俱死,独蒙愧聇求活,虽至愚者不忍为。呜呼!而谓远之贤而为之耶? 说者又谓远与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远所分始。以此诟远,此又与儿童之见无异。人之将死,其脏腑必有先受其病者;引绳而绝之,其绝必有处;观者见其然,从而尤之,其亦不达于理矣。小人之好议论,不乐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远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犹不得免,其他则又何说。 当二公之初守也,宁能知人之卒不救,弃城而逆遁?苟此不能守,虽避之他处何益;及其无救而且穷也,将其创残饿赢之余,虽
去,必不达。二公之贤,其讲之
矣。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曰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天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当是时,弃城而图存者,不可一二数,擅強兵坐而观者相环也,不追议此,而责二公以死守,亦见其自比于逆
,设
辞而助之攻也。 愈尝从事于汴、徐二府,屡道于两府间,亲祭于其所谓双庙者。其老人往往说巡、远时事,云:“南霁云之乞救于贺兰也,贺兰嫉巡、远之声威功绩出己上,不肯出师救。爱霁?之勇且壮,不听其语,強留之,具食与乐,延霁?坐。霁?慷慨语曰:『?来时,睢
之人不食月余曰矣。?虽
独食,义不忍,虽食,且不下咽。』因拔所佩刀断一指,血淋漓,以示贺兰。一座大惊,皆感激为?泣下。?知贺兰终无为?出师意,即驰去,将出城,菗矢
佛寺浮图,矢著其上砖半箭,曰:『吾归破贼,必灭贺兰,此矢所以志也!』愈贞元中过泗州,船上人犹指以相语:“城陷,贼以刃胁降巡,巡不屈。即牵去,将斩之,又降霁?,?未应,巡呼?曰:『南八,男儿死耳,不可为不义屈!』?笑曰:『
将以有为也,公有言,?敢不死!』即不屈。” 张籍曰:“有于嵩者,少依于巡;及巡起事,嵩常在围中。籍大历中于和州乌江县见嵩,嵩时年六十余矣。以巡初尝得临涣县尉,好学,无所不读。籍时尚小,
问巡、远事,不能细也。云:巡长七尺余,须髯若神。尝见嵩读《汉书》,谓嵩曰:『何为久读此?』嵩曰:『未
也。』巡曰:『吾于书读不过三遍,终身不忘也。』因诵嵩所读书,尽卷不错一字。嵩惊,以为巡偶
此卷,因
菗他帙以试,无不尽然。嵩又取架上诸书,试以问巡,巡应口诵无疑。嵩从巡久,亦不见巡常读书也。为文章
纸笔立书,未尝起草。初守睢
时,士卒仅万人,城中居人户亦且数万,巡因一见问姓名,其后无不识者。巡怒,须髯辄张。及城陷,贼纟专巡等数十人坐,且将戮,巡起旋,其众见巡起,或起或泣。巡曰:『汝勿怖。死,命也。』众泣,不能仰视。巡就戮时,颜色不
,
如平常。远宽厚长者,貌如其心,与巡同年生,月曰后于巡,呼巡为兄,死时年四十九。嵩贞元初死于毫、宋间。或传嵩有田在亳、宋间,武人夺而有之,嵩将诣州讼理,为所杀。嵩无子。”张籍云。 上已曰燕太学听弹琴诗序 与众乐之之谓乐,乐而不失其正,又乐之尤也。四方无斗争金革之声,京师之人,既庶且丰,天子念致理之艰难,乐居安之闲暇,肇置三令节,诏公卿群有司,至于其曰,率厥官属,饮酒以乐,所以同其休、宣其和、感其心、成其文者也。三月初吉,实惟其时,司业武公于是总太学儒官三十有六人,列燕于祭酒之堂。樽俎既陈,肴羞惟时,?序行,献酬有容。歌风雅之古辞,斥夷狄之新声,褒衣危冠,与与如也。有一儒生,魁然其形,抱琴而来,历阶以升,坐于樽俎之南,鼓有虞氏之《南风》,赓之以文王宣父之
,优游夷愉,广厚高明,追三代之遗音,想舞雩之咏叹,及暮而退,皆充然若有得也。武公于是作歌诗以美之,命属官咸作之,命四门博士昌黎韩愈序之。 荆潭唱和诗序 从事有示愈以《荆潭唱和诗》者,愈既受以卒业,因仰而言曰:夫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声要妙;ん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也。是故文章之作,恒发于羁旅草野;至若王公贵人,气満志得,非
能而好之,则不暇以为。今仆
裴公开镇蛮荆,统郡惟九;常侍杨公领湖之南壤地二千里:德刑之政并勤,爵禄之报两崇。乃能存志乎诗书,寓辞乎咏歌,往复循环,有唱斯和,搜奇抉怪,雕镂文字,与韦布里闾憔悴专一之士较其毫厘分寸,铿锵发金石,幽眇感鬼神,信所谓材全而能巨者也。两府之从事与部属之吏,属而和之,苟在编者,咸可观也,宜乎施之乐章,纪诸册书。从事曰:子之言是也。告于公,书以为《荆潭唱和诗序》。 韦侍讲盛山十二诗序 韦侯昔以考功副郎守盛山,人谓韦侯美士,考功显曹,盛山僻郡,夺所宜处,纳之恶地,以枉其材,韦侯将怨且不释矣。或曰:不然。夫得利则跃跃以喜,不利则戚戚以泣,若不可生者,岂韦侯谓哉?韦侯读六艺之文,以探周公、孔子之意,又妙能为辞章,可谓儒者。夫儒者之于患难,苟非其自取之,其拒而不受于怀也,若筑河?是以障屋ニ;其容而消之也,若水之于海,冰之于夏曰;其玩而忘之以文辞也,若奏金石以破蟋蟀之鸣,虫飞之声;况一不快于考功、盛山一出入息之间哉!未几,果有以韦侯所为十二诗遗余者,其意方且以入?谷,上岩石,追逐云月,不足曰为事。读而歌咏之,令人
弃百事往而与之游,不知其出于巴东以属朐?忍也。于时应而和者凡十人。及此年,韦侯为中书舍人,侍讲六经噤中(处厚)。和者通州元司马(稹)为宰相,洋州许使君(康佐)为京兆,忠州白使君(居易)为中书舍人,李使君(景俭)为谏议大夫,黔府严中丞为秘书监,温司马(造)为起居舍人,皆集阙下。于是《盛山十二诗》与其和者,大行于时,联为大卷,家有之焉;慕而为者将曰益多,则分为别卷。韦侯俾余题其首。 石鼎联句诗序 元和七年十二月四曰,衡山道士轩辕弥明自衡下来,旧与刘师服进士衡湘中相识,将过太白,知师服在京,夜抵其居宿。有校书郎侯喜,新有能诗声,夜与刘说诗。弥明在其侧,貌极丑,白须黑面,长颈而高结,喉中又作楚语,喜视之若无人。弥明忽轩衣张眉,指炉中石鼎,谓喜曰:“子云能诗,能与我赋此乎?”刘往见衡湘间人说云年九十余矣,解捕逐鬼物,拘囚蛟螭虎豹。不知其实能否也。见其老,颇貌敬之,不知其有文也。闻此说大喜,即援笔题其首两句,次传于喜。喜踊跃,即缀其下云云。道士哑然笑曰:“子诗如是而已乎!”即袖手竦肩,倚北墙坐,谓刘曰:“吾不解世俗书,子为我书。”因高昑曰:“龙头缩菌蠢,豕腹涨彭亨。”初不似经意,诗旨有似讥喜。二子相顾惭骇,
以多穷之,即又为而传之喜,喜思益苦,务
庒道土,每营度
出口吻,声鸣益悲,
笔
书,将下复止,竟亦不能奇也。毕,即传道士,道土高踞大唱曰:“刘把笔,吾诗云云。”其不用意而功益奇,不可附说,语皆侵刘侯。喜益忌之。刘与侯皆已赋十余韵,弥明应之如响,皆颖脫含讥讽。夜尽三更,二子思竭不能续,因起谢曰:“尊师非世人也,某伏矣,愿为弟子,不敢更论诗。”道士奋曰:“不然。章不可以不成也。”又谓刘曰:“把笔来,吾与汝就之。”即又唱出四十字,为八句。书讫,使读。读毕,谓二子曰:“章不已就乎?”二子齐应曰:“就矣。”道士曰:“此皆不足与语,此宁为文耶!吾就子所能而作耳,非吾之所学于师而能者也。吾所能者,子皆不足以闻也,独文乎哉!吾语亦不当闻也,吾闭口矣。”二子大惧,皆起,立
下,拜曰:“不敢他有问也,愿闻一言而已。先生称『吾不解人间书』,敢问解何书?请闻此而已。”道士寂然若无闻也,累问不应。二子不自得,即退就座。道士倚墙睡,鼻息如雷鸣。二子怛然失
,不敢
。斯须,曙鼓动冬冬,二子亦困,遂坐睡。及觉,曰已上,惊顾觅道士,不见。即问童奴,奴曰:“天且明,道士起出门,若将便旋然。奴怪久不返,即出到门觅,无有也。”二子惊惋自责,若有失者。闲遂诣余言,余不能识其何道士也。尝闻有隐君子弥明,岂其人耶?韩愈序。 郓州?堂诗序 宪宗之十四年,始定东平,三分其地,以华州刺史礼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扶风马公为郓曹濮节度观察等使,镇其地。既一年,褒其军号曰“天平军”上即位之二年,召公入,且将用之,以其人之安公也,复归之镇。上之三年,公为政于郓曹濮也适四年矣,治成制定,众志大固,恶绝于心,仁形于
,《立?》心一力,以供家国之职。于时沂密始分而残其帅,其后幽镇魏不悦于政,相扇继变,复归于旧,徐亦乘势逐帅自置,同于三方,惟郓也截然中居,四邻望之,若防之制水,恃以无恐。然而皆曰:郓为虏巢且六十年,将強卒武。曹、濮于郓,州大而近,军所
柢、皆骄以易怨。而公承死亡之后,掇拾之余,剥肤椎髓,公私埽地赤立,新旧不相保持,万目睽睽。公于此时能安以治之,其功为大,若幽、镇、魏、徐之
不扇而变,此功反小。何也?公之始至,众未孰化,以武则忿以憾,以恩则横而肆,一以为赤子,一以为龙蛇,惫心罢
,磨以岁月,然后致之,难也;及教之行,众皆戴公为亲父母,夫叛父母,从仇雠,非人之情,故曰易。 于是天子以公为尚书右仆
,封扶风县开国伯,以褒嘉之。公亦乐众之和,知人之悦,而侈上之赐也。于是为堂于其居之西北隅,号曰“?堂”,以飨士大夫、通上下之志。既飨,其从事陈曾谓其众言:“公之畜此邦,其勤不亦至乎?此邦之人,累公之化,惟所令之,不亦顺乎?上勤下顺,遂济登兹,不亦休乎?昔者人谓斯何,今者人谓斯何?虽然,斯堂之作,意其有谓,而喑无诗歌,是不考引公德而接邦人于道也。”乃使来请,其诗曰: 帝奠九廛,有叶有年。有荒木条,河岱之间。及我宪考,一收正之。视邦选侯,以公来尸。公来尸之,人始未信。公不饮食,以训以徇。孰饥无食,孰呻孰叹。孰冤不问,不得分愿。孰为邦蟊,节
之螟。羊很狼贪,以口覆城。吹之ゑ之,摩手拊之。箴之石之,?专而磔之。凡公四封,既富以強。谓公吾父,孰违公令。可以师征,不宁守邦。公作?堂,播播
水。浅有蒲莲,深有蒹苇。公以宾燕,其鼓骇骇。公燕?堂,宾校醉
。
有跳鱼,岸有集鸟。既歌以舞,其鼓考考。公在?堂,公御琴瑟。公暨宾赞,稽经诹律。施用不差,人用不屈。?有?,有
有鱼。公在中
,右诗左书。无我?攵遗,此邦是麻。
uM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