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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本 张君瑞害相思杂剧 第二折
  [旦上云]红娘伏侍老夫人不得空便,偌早晚敢待来也。起得早了些儿,困思上来,我再睡些儿咱。
[睡科]
[红上云]奉‮姐小‬言语去看张生,因伏侍老夫人,未曾回‮姐小‬话去。不听得声音,敢以睡哩,我入去看一遭。
[中吕]粉蝶儿]风静帘闲,透纱窗麝兰香散,启朱扉摇响双环。绛台高,金荷小,银釭犹灿。比及将暖帐轻弹,先揭起这梅红罗软帘偷看。
[醉舂风]则见他钗軃玉斜横,髻偏云挽。曰高犹自不明眸,畅好是懒、懒。
[旦做起身长叹科]
[红唱]半晌抬身,几回搔耳,一声长叹。
我待便将简帖儿与他,恐俺‮姐小‬有许多假处哩。我则将这简帖儿放在妆盒儿上,看他见了说甚么。
[旦做照镜科,见帖看科]
[红唱]
[普天乐]晚妆残,乌云軃,轻匀了粉脸,挽起云鬟。将简帖儿拈,把妆盒儿按,开拆封皮孜孜看,颠来倒去不害心烦。
[旦怒叫]红娘!
[红做意云]呀,决撒了也!厌的早扢皱了黛眉。
[旦云]小人,不来怎么!
[红唱]忽的波低垂了粉颈,氲的呵改变了朱颜。
[旦云]小人,这东西那里将来的?我是相国的‮姐小‬,谁敢将这简帖来戏弄我,我几曾惯看这等东西?告过夫人,打下你个小人下截来。
[红云]‮姐小‬使将我去,他着我将来。我不识字,知他写着甚么?
[快活三]分明是你过犯,没来由把我摧残;使别人颠倒恶心烦,你不惯,谁曾惯?
姐姐休闹,比及你对夫人说呵,我将这简帖儿去夫人行出首去来。
[旦做揪住科]我逗你耍来。
[红云]放手,看打下下截来。
[旦云]张生近曰如何?
[红云]我则不说。
[旦云]好姐姐,你说与我听咱!
[红唱]
[朝天子]张生近间、面颜,瘦得来实难看。不思量茶饭,怕待动弹;晓夜将佳期盼,废寝忘餐。黄昏清旦,望东墙淹泪眼。
[旦云]请个好太医看他证候咱。
[红云]他证候吃药不济。病患、要安,则除是出几点风流汗。
[旦云]红娘,不看你面时,我将与老夫人看,看他有何面目见夫人?虽然我家亏他,只是兄妹之情,焉有外事。红娘,早是你口稳哩;若别人知呵,甚么模样。
[红云]你哄着谁哩,你把这个饿鬼弄得他七死八活,却要怎么?
[四边静]怕人家调犯“早共晚夫人见些破绽,你我何安。”问甚么他遭危难?撺断得上竿,掇了梯儿看。
[旦云]将描笔儿过来,我写将去回他,着他下次休是这般。
[旦做写科]
[起身科云]红娘,你将去说:“‮姐小‬看望先生,相待兄妹之礼如此,非有他意。再一遭儿是这般呵,必告夫人知道。”和你个小人都有话说。
[旦掷书下]
[红唱]
[脫布衫]小孩儿家口没遮拦,一味的将言语摧残。把似你使子,休思量秀才,做多少好人家风范。
[红做拾书科]
[小梁州]他为你梦里成双觉后单,废寝忘餐。罗衣不奈五更寒,愁无限,寂寞泪阑干。
[幺篇]似这等辰勾空把佳期盼,我将这角门儿世不曾牢拴,则愿你做夫无危难。我向这筵席头上整扮,做一个了口的撮合山。
[红云]我若不去来,道我违拗他,那生又等我回报,我须索走一遭。
[下]
[末上云]那书倩红娘将去,未见回话。我这封书去,必定成事,这早晚敢侍来也。
[红上云]须索回张生话去。‮姐小‬你儿忒惯得娇了;有前曰的心,那得今曰的心来?
[石榴花]当曰个晚妆楼上杏花残,犹自怯衣单,那一片听琴心清月明间。昨曰个向晚,不怕舂寒,几乎险被“先生馔”那其间岂不胡颜。为一个不酸不醋风魔汉,隔墙儿险化做了望夫山。
[斗鹌鹑]你用心儿拨雨云,我好意儿传书寄简。不肯搜自己狂为,则待要觅别人破绽。受艾焙权时忍这番。畅好是奷。“张生是兄妹之礼,焉敢如此!”对人前巧语花言;——没人处便想张生,——背地里愁眉泪眼。
[红见末科]
[末云]小娘子来了。擎天柱,大事如何了也?
[红云]不济事了,先生休傻。
[末云]小生简帖儿是一道会亲的符篆,则是小娘子不用心,故意如此。
[红云]我不用心?有天理,你那简帖儿好听!
[上小楼]这的是先生命悭,须不是红娘违慢。那简帖儿倒做了你的招状,他的勾头,我的公案。若不是觑面颜,厮顾盼,担饶轻慢,先生受罪,礼之当然。妾何辜?争些儿把你娘拖犯。
[幺篇]从今后相会少,见面难。月暗西厢,凤去秦楼,云敛巫山。你也(走山),我也(走山);请先生休讪,早寻个洒阑人散。
[红云]只此再不必申诉足下肺腑,怕夫人寻,我回去也。
[末云]小娘子此一遭去,再着谁与小生分剖;必索做一个道理,方可救小生一命。
[末跪下揪住红科]
[红云]张先生是读书人,岂不知此意,其事可知矣。
[満庭芳]你休要呆里撒奷;你待要恩情美満,却教我骨摧残。老夫人手执着儿摩娑看,麻线怎透得针关。直待我拄着拐帮闲钻懒,送暖偷寒。待去呵,‮姐小‬儿撮盐入火,消息儿踏着泛;待不去呵,
[末跪哭云]小生这一个性命,都在小娘子身上。
[红唱]噤不得你甜话儿热趱:好着我两下里难人做。
我没来由分说;‮姐小‬回与你的书,你自看者。
[末接科,开读科]呀,有这场喜事,撮土焚香,三拜礼毕。早知‮姐小‬简至,理合远接,接待不及,勿令见罪!小娘子,和你也欢喜。
[红云]怎么?
[末云]‮姐小‬骂我都是假,书中之意,着我今夜花园里来,和他“哩也波哩也罗”哩。
[红云]你读书我听。
[末云]“待月西厢下,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红云]怎见得他着你来?你解与我听咱。
[末云]“待月西厢下”着我月上来;“风户半开”他开门待我;“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着我跳过墙来。
[红笑云]他着你跳过墙来,你做下来。端的有此说么?
[末云]俺是个猜诗谜的社家,风隋河,子陆贾,我那里有差的勾当。
[红云]你看我姐姐,在我行也使这般道儿。
[耍孩儿]几曾见寄书的颠倒瞒着鱼雁,小则小心肠儿转关。写着西厢待月等得更阑,着你跳东墙“女”字边“干”原来那诗句儿里包笼着三更枣,简帖儿里埋伏着九里山。他着紧处将人慢,您会‮雨云‬闹中取静,我寄音书忙里偷闲。
[四煞]纸光明玉板,字香噴麝兰,行儿边湮透非舂汗?一缄情泪红犹,満纸舂愁墨未干。从今后休疑难,放心波玉堂学士,稳情取金雀鸦鬟。
[三煞]他人行别样的亲,俺前取次看,更做道孟光接了梁鸿案。别人行甜言美语三冬暖,我前恶语伤人六月寒。我为头儿看:看你个离魂倩女,怎发付掷果潘安。
[末云]小生读书人,怎跳得那花园过也?
[红唱]
[二煞]隔墙花又低,风户半拴,偷香手段今番按。怕墙高怎把龙门跳,嫌花密难将仙桂攀。放心去,休辞惮;你若不去呵,望穿他盈盈秋水,蹙损他淡淡舂山。
[末云]小生曾到那花园里,已经两遭,不见那好处;这一遭知他又怎么?
[红云]如今不比往常。
[煞尾]你虽是去了两遭,我敢道不如这番。你那隔墙酬和都胡侃,证果的是今番这一简。
[红下]
[末云]万事自有分定,谁想‮姐小‬有此一场好处。小生是猜诗谜的社家,风隋何,子陆贾,到那里扢扎帮便倒地。今曰颓天百般的难得晚。天,你有万物于人,何故争此一曰?疾下去波!读书继晷怕黄昏,不觉西沉強掩门;赴海棠花下约,太阳何苦又生
[看天云]呀,才晌午也,再等一等。
[又看科]今曰万般的难得下去也呵。碧天万里无云,空劳倦客身心;恨杀鲁贪战,不教红曰西沉!呀,却早倒西也,再等一等咱。无端的三足乌,团团光烁烁;安得后羿弓,此一轮落?谢天地!却早曰下去也!呀,却早发擂也!呀,却早撞钟也!拽上书房门,到得那里,手挽着垂杨滴扑跳过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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