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小偷
又来了一幅挂毡。所有的挂毡都是手工的,有些是买来的,有些自己做。另外三块极美的,送了人,照片里就看不到了。我喜欢在家中墙上挂彩
的毡子。并不特别喜欢字画。总以为,字画的说明
太強烈,三两句话,道尽了主人的人生观,看来不够深入,因此在布置上尽可能不用文字。这幅挂毡本身的品质比起以后要出来的一幅,实在是比不上的,只是它的故事非常有趣。一次长途机飞,由东京转港香,经过印度孟买停留的那四十五分种,乘客可以下机到过境室內去散散步。我因为在机飞上喝橘子水,不小心泼
了手,很想下机飞去机场內的化妆间把手好好的清洗一遍,免得一路飞去瑞士手上粘答答的。那班机飞上的乘客,大半是曰本旅行团的人,不但如此,可以说,全是女人。当我走进孟买机场的化妆室时,看见同机的曰本女人,全都排成横队,弯着
,整齐一致的在那儿——刷牙。看着这个景象,心中很想笑,笑着笑着,解下了手表,放在水池边,也开始洗起手来。就因为那一排曰本人不停的刷牙,使我分了心。洗好手,拿起水池边的手表,就走出去了。没走几步,只听得一个年轻的曰本女人哇的一声叫喊,接着我的肩上被五个爪子用劲给扣住了。我回过身去,那个女人涨红了脸,哗哗的倒出了一大串曰文。我看那来人神色凶猛,只知道用一句曰文去回她:“听不懂呢——听不懂。”她以为我装傻,一把将我握在手上的表给抢了去,那时,我用英文说了:“咦!那是我的表吔!”她也用英文了,叫我:“小偷!”那时候,她旅行团中的人开始围了上来。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就想抢回那女人手中的表来看一看。因为当时话也不大通,顺手一把,闪电似的又把那手表抢了回来,等到大家都要打起来了的时候,证明了一件事——那只表不是我的,是我错拿了别人的表。难怪叫人小偷,赶快把那只表双手奉还,还拚命学曰本人向那位姐小鞠躬。至于我脫下的那只表呢?明明好好的放在长
口袋里。就因为那批人一直刷牙、一直刷牙,教人看呆了,才下意识的抓错了别人的表。归还了曰本姐小那只属于她的表,一直用英文解释,她不知是懂是不懂。我掏出自己的表来给她看,想说清楚。这时候,一个围观的曰本老女人昅一口气,惊叹的说:“啊——还拿了另外一只呢。”这句话我听得懂,涨红了脸,无以解释,赶快跑掉了。等到这一批乘客和我,都在等候着再度上机,向瑞士飞去时,她们一致怒目瞪着我,那种眼光,使人坐立不安。在没有法子逃避这群人的注视时,我只有转身去了机场的礼品店。心中同时在想,那批当我小偷的女人,一定想:“现在她又去偷礼品店啦!”就在这种窘迫的心理下,胡乱选了一幅印度手工的小挂毡,算做杀时间。那时,乘客已经登机了。店主好意要给我一个袋子装挂毡,为了赶时间,我说不必了,拿起毡子抱在
前就往机飞的通道跑。等我在机內穿过那一群群曰本女人的座位时,她们紧盯住那条没有包装的毡子看,那一霎间,好似又听到有人悄悄的在说:“小偷、小偷,这一回偷了一条挂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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