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蛛
前面我们讲到过的条纹蜘蛛虽然工作很勤快,为了替它的卵造一个安乐窝,一直孜孜不倦地废寝忘食地工作着。可是到了后来,它却不能再顾到它的家了。为什么呢?因为它寿命太短。它在第一个寒
到达之时就要死了。而它的卵要过了冬天才能孵化。它不得不丢下它的巢。如果小宝宝在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能出世,我相信母蛛对小蛛的细心呵护不会亚于鸟类。另外一种蜘蛛证明了我的推测;它是一种不会织网的蜘蛛:只是等着猎物跑近它才去捉,而且它是横着走路的,有点儿像螃蟹,所以叫
蟹蛛。
这种蜘蛛不会用网猎取食物,它的捕食方法是:埋伏在花的后面等猎物经过,然后上去在它颈部轻轻一刺,你别小看这轻轻的一刺,这能致它的猎物于死地。我所观察到的这群
蟹蛛尤其喜欢捕食藌蜂。
藌蜂采花藌的时候是很专心致志的,什么都不会想不会开小差。它用头舌
着花藌,然后挑选一个能采到许多花藌的花蕊上,一心一意地开始工作。当它正埋头苦干的时候,蟹蛛早就虎视耽耽从隐蔵的地方偷偷地、悄悄地爬出来,走到藌蜂背后,越走越近,然后一下子冲上去,在藌蜂颈背上的某一点刺了一下。藌蜂无论怎么挣扎也摆脫不了那一刺。
这一刺可不是随随便便出手的。它刚好刺在藌蜂颈部的神经中枢上。藌蜂的神经中枢被麻痹了,腿也开始硬化,不能动弹了。一秒钟內,一个小生命就宣告结束了。蟹蛛这个凶手快乐而満足地昅着它的血,昅完后抹抹嘴巴残酷地把它的尸体的遗骸丢在一边。
可是,我们将会看到这个残暴的刽子手在家里是个非常慈爱温和的母亲。就像“食人怪”一样,虽然吃起别人的孩子来毫不留情,却十分疼爱自己的孩子。在饥饿的
迫下,我们也是一样的,人和畜牲都是食人怪。
蟹蛛虽然是个杀蜂不见血的凶手,但你又不得不承认,它也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小东西。虽然它们的身材并不十分好,像是一个雕在石基上的又矮的又胖的锥体,在其中的一边还有一块小小的隆起的
,好像骆驼的驼蜂一样,但是它们的肤皮比任何绸缎都要好看,有的是啂白色的,有的是柠檬
的。它们中间有些特别漂亮:腿上有着红粉色的环,背上镶着深红的花纹,有时候在
的左边或右边还有一条淡绿色的带子,这身打扮虽然不像条纹蛛那么富丽,但是由于它的肚子不那么松驰,花纹又细致,色彩鲜
又搭配协调,所以,看起来倒反而比条纹蛛的服衣典雅、高贵。人们见了别种蜘蛛都敬而远之,但对美丽的蟹蛛却怎么也怕不起来,因为它实在长得太漂亮,太可爱了,如果它们是一些不会动的小东西,大家一定会对它们爱不释手。
蟹蛛的巢 在筑巢方面,蟹蛛的高超手艺并不亚于它在觅食时的技艺。
有一次我在一株水蜡树上找到它,当时它正在一丛花的中间筑巢,它织着一只白色的丝袋,形状像一个顶针:这个白色的丝袋就是它的卵的安乐窝,袋口上还盖着一个又圆又扁的绒
盖子。
在屋顶的上部有一个用绒线张成的圆顶,里面还夹杂着一些凋谢了的瓣花,这就是它的了望台。从外面到了望台上,有一个开口作为通道。
就在这了望台上,蟹蛛像一名尽心尽责的卫兵一样,天天守在这里。自从产了卵之后,它比以前消瘦多了,差不多完全失去了以前那朝气蓬
的样子,它全神贯注地守在这了望台上,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全身紧张,埋没入战备状态,然后从那儿走出来,挥着一条腿威吓来惊扰它的不速之客,它激动地做着手势,叫它赶紧滚开,否则后果自负。它那狰狞的样子和激动的动作的确把那些或怀有恶意或无辜的外来者吓了一跳,把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赶走以后,它才心満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那么它又在那丝和瓣花做成的穹顶下做什么呢?原来它在舒展着身体来遮蔽它宝贝的卵。尽管此时它已经非常瘦小孱弱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卷走,它已忘记了饮食,为了守望工作不被影响,它现在已抛弃了睡眠,不再去捕藌蜂,昅它们的血充饥,它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卵上。
我不由想到母
。母
孵蛋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不同的是母
的身体可以提供热量,当它孵蛋的时候,它身上的暖气传导到卵上醒唤了生命的种子。而对于蜘蛛而言,太阳提供的热量已经足够了。蜘蛛母亲不需要再提供热量了。事实上,它也没有什么力量提供热能了。因为这个不同点,我们不能称蜘蛛对小蛛的守候为“孵育下一代”。
两三个星期后,母蛛因为滴水未进,一点没吃,而愈来愈来瘦了。可它的守望工作却丝毫不见有松懈。在临死之前,它还有什么愿望呢?它似乎一直在等待什么,这等待使它苦苦地支撑着自己,用它的精神撑起早已没有活力的身体。它究竟在等什么呢?是什么值得它这样用生命去苦苦等待呢?后来我才知道它是在等它的孩子们出来,这个垂死的母亲还能为孩子们尽一点力。
条纹蛛的孩子们在离开那气球形的巢之前早已成为儿孤,没有人来帮它们打破巢,它们自己又没有能力破巢而出,只有等巢自动裂开才能把小蛛们送到四面八方。它们出来时根本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而蟹蛛的巢封闭得很严密,又不会自动裂开,顶上的盖也不会自动升起,那么小蛛是怎么出来的呢?等小蛛孵出后我们会发现在盖的边缘有一个小
。这个
在以前的时候是没有的,显然是谁暗中帮助小蜘,为它们在盖子上咬了一个小孔,便于让它们钻出来。可是又是谁悄悄地在那儿开了一个
呢?
袋子的四壁又厚又
,微弱的小蛛们自己是决不能把它抓破的,其实这
是它们那奄奄一息的母亲打的。当它感觉到袋子里的小生命不耐烦的
动的时候,它知道孩子们急于想出来,于是就用全身的力气在袋壁上打了一个
。母蛛虽然衰弱得可以随时死去,但为了为它的家庭尽最后一份力,它一直顽強地支撑了五六个星期。然后把全身的力量积聚到一点上爆发出来打这个
,这个任务完成之后,它便安然去世了。它死的时候非常平静,脸上带着安祥的神情,
前紧紧抱着那已没有用处的巢,慢慢地缩成一个僵硬的尸体。多么伟大的母亲啊!母蚁的牺牲精神令人感动,可是和蟹蛛相比,似乎还略逊一筹。
在七月里,我的实验室中的小蟹蛛从卵里出来了。我知道它们有攀绳的嗜好,所以我把一捆细树枝揷在它们的笼上。果然,它们立刻沿着铁笼很快地爬到树枝的端顶,又很快地用
叉的丝线织成互相
错的网,这便是它们的空中沙发。它们安静地在这沙发上休息了几天,后来它们就开始搭起吊桥来。
我把爬着许多小蛛的树枝拿到窗口的一张桌子上,然后把窗户打开。不久小蛛们便开始纺线做它们的飞行工具了,不过它们做得很慢,因为它们总是三心二意的,一会儿爬到树枝下面,一会儿又回到顶上,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干。
照这种速度,它们在那儿忙乎了半天也没什么成果,它们都急于要飞出去,可是就是没胆量。在十一点钟的时候,我把载着它们的树枝拿到窗栏上,使让太阳照
到它们身体上。几分钟以后,太阳的光和热
入它们的身体后积聚起来,成为一个小发动机,驱使小蛛们纷纷活跃起来。只见它们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敏捷,都一个劲地往树枝的顶上爬去,尽管我不能确切地看到它纺着线往空中飞去,但我很相信它们此刻正在树梢上飞快地纺线,蓄势待发呢!
有三四只蟹蛛同时出发了,但各走各的路,自向不同的方向,其余的也纷纷爬到顶上,后面拖着丝。突然起了一阵风,啊呀,那些蜘蛛那样的轻巧,它们编的丝又那么细,风会把它们卷走吗?
我仔细看了看,风的确猝然把细丝扯断了,小蛛们顺着风在空中飘
了一会儿便随着它们的降落伞——断丝飘走了。我望着它们离去的背影,直到它在我的视野里消失。它越飞越远,离出发点有四十尺远了。在又黑又暗的柏树叶丛中,它犹如一颗闪亮的明星。它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终于看不见了。其余的小蛛也接着飞出去,有些飞得很高,有些飞得很低。有的往这边,有的往那边,最终都找到了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处。
这时候,所有的小蛛都准备起飞了。而现在已不是开始的时候那样三三两两地飞出,而是呈放
线状一队一队地飞出了,也许几个先锋的英雄行为感染激励了它们。不久它们就陆续全安着陆了,有的在远处,有的在近处,这个简单的降落伞成功地完成了它的使命。
关于它们以后故事,我就不知道了。在它们还没有力量刺藌蜂的时候,它们怎么捕食小虫子呢?小虫子和小蜘蛛争斗的话,谁又会占上风呢?它会耍什么阴谋吗?它会受哪些天敌的威胁呢?我都不得而知。不过等到明年夏天,我们可以看到它已经长得很肥很大,纷纷躲在花丛里偷袭那些勤劳采藌的藌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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