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本色
八月初的东州市阳光普照,气候宜人,是东州市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天空湛蓝湛蓝的,人们的心情仿佛都融化在温热的阳光里。我非常喜欢林语堂的一段话:“我爱好舂,但是舂太柔嫰;我爱好夏,但是夏太荣夸。因是我最爱好秋,因为它的叶子带一些黄
,调子格外柔和,色彩格外浓郁,它又染上一些忧郁的神采和死的预示。它的金黄的浓郁,不是表现舂的烂漫,不是表现夏的盛力,而是表现
近老迈的圆
与慈和的智慧。它知道人生的有限故知足而乐天。”这段话我可以背诵自如,并且工工整整地写在纸上庒到了办公桌的玻璃板下。我感到东州市的八月份既有舂的烂漫,也有夏的盛力,还兼有秋的圆
,更有冬的预示,搞政治的人如果有了这样的境界不失为一种城府。
早晨,我刚到办公室,韩寿生就走了进来,通知我到疆新开城市生态建设研讨会,韩秘书说这是张副长市的意思。自从我为张副长市写完硕士毕业论文以后,他就与办公厅主任朱玉林打了招呼,让我专门为他服务。大半年时间过去了,张副长市显然对我越来越赏识。当然,韩寿生隐隐感到了一种危机。他虽然面上对我一如既往,心里却开始戒备我,并在行动上尽量限制我与张副长市接触,张副长市明明在办公室,韩寿生会告诉我张副长市不在。我工作上的小毛病,韩寿生会大肆渲染。我知道韩寿生是个工于心计的人,行事便愈加小心起来。
疆新之行,带队的是市府政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朱玉林。官场的任何故事,都会有多种版本,朱主任的升迁就是如此。朱玉林原本是K省一个小镇上的语文教师,爱好文墨,特别是政论
文章,因此也经常牛刀小试。东州市的前任长市是位儒雅长市,也爱写些政论
文章,这位长市每天必读书一小时,雷打不动,无论有什么紧急政务都要给这一小时让路,因此讲起话来也蛮有文采和新意。
朱玉林看到了这位长市的文章颇有好感,便经常给这位长市写信以诉衷肠,时间一久,便成了未谋面的朋友。有一次,这位长市到K省出差,就顺便见了一次朱玉林,朱玉林知道这是改变命运的一次机遇,所以表现得非常出色,颇得长市的赏识。没过多久,便调到东州市任市府政办公厅处级调研员,又给了房子,不久就升任市府政办公厅副主任,专门服务于这位长市,后来办公厅老主任退休,朱玉林顺理成章地荣升市府政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朱主任着实风光了一阵,大家预测,将来很有可能升任市府政秘书长,甚至副长市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惜好景不长,这位长市在一次车祸中丧生。朱副秘书长始终也没有升任秘书长,更别提副长市了。
机飞在湛蓝的天空中翱翔,机窗外几朵啂白色的云,停在天空,动也不动,很像蓝色的海面上浮着洁白的帆。疆新地域辽阔,山川壮丽。坐在机飞上,从机窗俯看疆新,雄伟的天山山脉横亘中部,北部是肥沃的千里牧场,南部是浩瀚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好不壮观。
我陪朱玉林靠机窗坐着,朱玉林用器重的口气说:“雷默啊,我看张长市对你十分赏识,要把握好机会啊!”我心里清楚,朱玉林能和我说这么掏心的话不容易,官场上是最讲究跟人的,只有跟对了人才能平步青云,朱玉林是这方面的受益者,他之所以能和我说这种话,实际上是一个信号,看来他也非常看好张副长市的前程。
“谢谢秘书长提醒,朱秘书长,我看张长市对您也特别看重啊。”我故意试探地将他与张副长市联系在一起。
“张长市这个人有能力、重感情、讲义气、又年轻,资历又老,将来前途无量啊。”朱玉林心悦诚服地说。
“朱秘书长,明年年底,这届班子就该换届选举了,荣长市到人大当主任,到时候不知谁能接替他当长市呢?”我知道官场上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何况是换届了,到时候不知要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谁能接替荣长市我说不好,”朱玉林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张长市至少是常务副长市。韩寿生在外界的口碑非常不好,我看张长市对他并不是太満意,他跟张长市的年头也不短了,所以,我提醒你要把握好机会啊。”
“朱秘书长,这件事还得拜托您多多美言。”我不失时机地说。
“你小子是块料,有机会我会替你说话的。”朱玉林直言不讳地说。
“多谢秘书长!”
我心里清楚,出差是下属与导领加深感情的最好途径。朱玉林是办公厅主任,他对我的前程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我暗下决心,一定要通过这次出差让朱玉林对我刮目相看。
会议安排在乌鲁木齐市红山宾馆。会后,组委会组织代表们到疆新天山天池参观游玩。
公路穿过戈壁滩,一辆警车开道,后面是中巴车队,在去天山天池的盘山公路上,山路蜿蜒曲折,伴随着一条奔腾的溪
。公路两侧,奇峰峥嵘,浮云缭绕,眼看山横路绝,等走到跟前,驾驶员扭转方向盘,却又是河宽谷阔,水长路远。车上的人们唏嘘不已。
天池位于天山山脉中的博格达峰东麓,海拔一千九百米,为国中著名的高山湖泊。古代被称为“瑶池”神话里是西王母举办盛大宴会的地方。湖边冰峰耸立,湖面水如明镜,沿岸散布森林、草原和星星点点的帐篷,风光极为优美。
天池湖水碧蓝,水平如镜,宛如一块碧玉,镶嵌在群山之间。远处的雪山空灵空透,在晴空下,倒影映入水中,湖光山
更为动人。我和朱玉林望着媚妩
漾的湖水,心扉顿开,无限感慨。
朱玉林倒掉矿泉水奋兴地说:“雷默,给我弄一瓶天池水,这水是天山上的雪水,一定好喝。”
我接过朱玉林手中的空矿泉水瓶,将自己的矿泉水也倒掉说:“我也灌一瓶。”便兴致
地走到天池边蹲下打水,池水清澈见底,宛若明镜。心想,也不知道这湖里有没有人下去过?突然,我发现在打水的地方有一个小女孩正在向深水处沉去,我心里暗惊道:“不好,有人落水!”这时听到身后有人哭喊:“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啊…”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猛子便扎进了天池…岸上的人都惊呆了,纷纷往出事地点围过来,朱玉林也被我的举动惊呆了!
我的水性是在山东老家的黄河汊子里学会的,平时游泳扎猛子习惯闭着眼睛,所以第一个猛子没救到人,水冰凉刺骨,我睁开双眼又扎下第二个猛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孩子!这回我刚好抓住了小女孩的脚脖子,当我双手捧着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走上岸时,已经冻得瑟瑟发抖。
这时小女孩的父亲赶紧跑过来,从我手中接过孩子,孩子忽闪着两个大眼睛还活着,孩子的父亲感激地说了两个字:“谢谢!”便火速把孩子抱上了一辆沙漠风暴,我看了一眼车牌子,是浙江省安公厅的牌子。此时,我已经冻得浑身发抖,嘴
发紫。
朱玉林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件羊皮大衣赶紧披在我身上说:“雷默,你可太了不起了。”
我打着寒战问:“秘书长,我没事,您哪儿弄的大衣?”
借给朱玉林大衣的是一位哈萨克族壮汉,他敬佩地说:“兄弟,快到我们帐篷里暖和暖和吧。”
一些游人围上来赞扬我,并簇拥着我和朱玉林进了帐篷。
朱玉林关切地说:“雷默,你把身上的
服衣脫下来,我给你晾晾,你先披着这件大衣。”
我脫下
服衣,朱玉林拿着
服衣出了帐篷。我就这样赤身
体地裹着羊皮大衣,瑟瑟发抖地躲在帐篷里。
朱玉林将我身上的
服衣放到帐篷外的草地上晾晒,大约一个小时后,我穿上半
不干的服衣随参加会议的代表们坐上中巴车下了山。
回到红山宾馆以后,我发高烧三十九度,上吐下怈,只能大剂量地吃药顶着。第二天坐机飞飞回了东州市。
回到家,我就病倒了,在家休息了一个星期。上班以后,我发现自己上了机关工委主办的《府政机关报》的头条,原来是朱玉林将我的事迹在市府政办公厅
组会议上作了通报,办公厅
组授予我优秀共产
员称号。其实,这也不是我的本意,我是一个不愿意张狂的人。不过,这次历险我确实有些后怕。
这趟差使我与朱玉林的感情加深了,我想让他对我刮目相看的目的也达到了,我更坚信,出差是与导领加深感情的最好机会。
两天后的傍晚,我在市府政办公楼门前碰见了张副长市的司机马厚,马厚对我神秘兮兮地说:“雷处长,你留点心,有人说你救人是出风头,为了往上爬。”我听了以后心里很不自在,隐隐感到说这种话的人很可能是韩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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