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酒论
韩寿生一直没有给我腾办公室。他被任命为市府政办公厅主任助理兼综合四处处长后,办公厅还专门给他安排了办公室并配备了专车。韩寿生做梦都想当局长、区长,但是他不能提为副局级,因为他离开张副长市时只是副处级秘书。我给张副长市做秘书以后,韩寿生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有什么事情绕开我,直接与张副长市通话,他对张副长市太了解了,搞得我工作起来十分被动。但是,我一直记着上任那天,张副长市对我的嘱咐,一定要学会韬光养晦,我知道一切都需要时间。但是韩寿生迟迟不给我腾办公室,惹出了许多闲话。我觉得应该找机会反击一下,否则我真成了不是傀儡的傀儡了。
一大早,把张副长市从家接到办公室后,借取文件之机,我不卑不亢地推开了韩寿生的办公室,他正坐在办公桌前修改文稿。
韩寿生见我进来,眼皮都不抬一下,不屑地问:“有事?”
我走到韩寿生办公桌前,不软不硬地说:“生哥,秘书那屋,你菗空倒一下吧。”
韩寿生冷哼一声“怎么着?急了?你再等等吧,我那屋的东西太多,没有一天时间收拾不完,这段时间我刚上任,哪有时间呀!”
“生哥,”我尽量平和地说“屋里的东西你不搬,我没法办公啊。”
“再等等吧,”韩寿生用导领的口气搪
道“另外,今天晚上六点钟,综合四处在好世界送杜处长,你通知张长市参加一下。”
我知道韩寿生在故意难为我,这是在给我下马威,看来好说好商量不可能解决问题了,我只好气哼哼地走了。
我知道韩寿生望着我的背影,心里一定暗自得意,甚至嘀咕道:“小样,刚当两天半秘书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韩寿生虽然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市府政办公厅主任助理兼综合四处处长,但是阻止我接替他做张副长市秘书的事并没有成功,韩寿生心里一直不痛快。他本想选一位听话的傀儡秘书,自己能够指挥得了,那样张副长市的一举一动仍然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仍然是名副其实的秘书,只要外界认为他和张副长市的关系仍然很密切,他就有再上一个台阶的希望。官场上没有大树罩着是万万不行的,韩寿生心里非常清楚,他辛辛苦苦织起来的网都源于张副长市这棵大树。只要大树不倒,网就会越织越大,越织越密。然而,眼下我却成了他辛辛苦苦织起来的网上的蜘蛛,他有一种无形的危机感,我估计他是要通过不给我腾办公室这件事,看看张副长市的反应,也挫一挫我的锐气。
最近市政协组织有关专家在市
宾馆开了一个座谈会,专题研究东州市的城市建设,张副长市早就应该参加,但是由于忙,一直没参加上,今天是座谈会最后一天,晚上是答谢宴会,我估计张副长市肯定参加。老杜任市建委委员,韩寿生作为综合四处处长总是要送一送的,我和老杜搭档多年也应该摆宴送一送,但是我并没有把晚上韩寿生在好世界送老杜的消息告诉张副长市。我就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杀一杀韩寿生不可一世的张狂劲儿。
在去市建委的路上,马厚开着车,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从皮包里拿出请柬回头递给坐在后面的张副长市。
“张长市,市政协组织专家搞的城建座谈会一直请您参加,您一直没空,今天晚上是答谢宴会,政协办公厅又送来了请柬。”
张副长市接过请柬看了看,又随手递给我“晚上咱们参加,不然宁殿忠又要挑我理了。”
“张长市,宁主席为什么总像是跟您有股劲儿似的?”我不解地问。
张副长市苦笑了笑“这还用问?以前他是主管城建的副长市,常言说得好,同行是冤家。老长市啦,一定要尊重,面子一定要给他。”
晚上,市
宾馆宴会厅有十几桌宴席,宁殿忠和张副长市坐在主桌上,我和工作人员坐在一桌。张副长市心脏不好本是不能喝酒的,平时的酒宴只喝点红酒,而且不超过三杯,今天张副长市却破了例。宁殿忠主席虽然六十多岁,身体却相当健壮,而且有一种豪气,谈吐更是不凡。
“国昌啊,银环路的资金问题有着落了吗?”宁殿忠笑昑昑地问。
“还没有,准备以存量昅引增量。”张国昌抬了抬干涩的眼皮说。
“我们东州市确实存在血
流通不畅的严重问题,过去,我们在城市建设方面都是小打小闹地搞一些道路改造,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以往的长市们都想打通银环路,但是没有钱啊。还是年轻人有魄力。”宁殿忠一副老前辈的口气。
张国昌受不了宁殿忠居高临下的口气,言不由衷地恭维道:“宁主席,你过谦了。你是东州市的老长市,更是城建方面的专家啊。”
宁殿忠用鹰一样的目光扫了张国昌一眼,然后又垂下眼皮,不无担心地说:“超过三千万美元,就超过了地方府政的审批权限,十三个亿的项目一旦上报,就不知能否批下来了。”
张国昌目光中
出思路敏捷
察幽微的神情,用后生可畏的语气说:“凡事都要讲究个变通,把银环路切割成四五个三千万美元的项目,地方不就可以审批了吗?”
“年轻人就是脑子活呀。”宁殿忠带刺儿地讥讽了一句,然后举起杯说“来,各位专家,我和张长市敬你们一杯。”
全桌专家响应,一起碰杯。
宁殿忠敬完酒,一副久旱逢甘霖的感觉,神情盎然地说:“酒的乐趣在于饮还是在于醉,众说不一。饮,分文饮和豪饮,醉,分理生醉和精神醉。但无论如何,饮的乐趣只在瞬间,而醉却是一个陶然的境界。醉的最大好处是一种回归感。片刻的实真犹如一饮而尽的痛快。所以,酒和美总是分不开的。美酒美酒,美在何处呢?醉也。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像酒一样使人陶醉,甚至沉醉呢?酒的魅力在于醉心,而不是醉人。酒与人一样,酒分千种,人有百态。但酒可以让人表现百态。如果说酒有爱憎的话,那么酒的爱憎终究取决于人。酒偏爱男人,但是,一旦女人学会喝酒,男人基本不是对手,不过,看一看女人端酒的姿态,男人会觉得美上加美,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端着酒的美人,英雄们恐怕就更过不去了,因此,不醉才怪呢!”说完哈哈大笑。
众人也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无不啧啧称赞。
这时,从记者席上,东州电视台女主播汤彤彤端着酒杯媚妩娴雅地走过来,她甜津津地说:“宁主席,为了您的酒论,我代表记者们敬您一杯。”
东州电视台可谓女美如云,汤彤彤却是一花独秀。一双顾盼神飞的大眼睛,含着盈盈的水波,颊上的晕红,明媚鲜润,灯光下,衬着她脸上隐约可见的柔润的茸
,就像
透了的水藌桃。
宁殿忠浑身酥软地叹道:“彤彤啊,不行了,我老了,你还是敬张长市吧。”
汤彤彤晶亮的眸子扑闪着,香气如兰地说:“宁主席,您在我心目中可是老当益壮啊。”
张国昌趁火打劫地笑着说:“宁主席,你刚说过端着酒杯的美人,英雄们恐怕是过不去的,还是干了吧,最起码,还是英雄。”
宁殿忠听出了张国昌的弦外之音,暗想,好你个张国昌,竟笑我廉颇老矣,宁殿忠的一双眯眯眼突然睁大了“好,冲着张长市这句话,为了英雄干了。”
宁殿忠和汤彤彤碰杯一饮而尽。众人一起鼓掌,齐声称好。
此时,张副长市虽然也在拍手称好,但是表情却
出些许对宁主席的诙谐、闲适和深刻的妒意,这妒意中还有几分失落感。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张副长市在对手面前底气不足。张国昌和宁殿忠暗中较劲,客观上成全了我,因为我一直没有把韩寿生在好世界摆宴送老杜的事告诉张副长市,我从骨子里盼着宴会晚一点结束,这样,张副长市就去不了好世界了,韩寿生是最讲面子的,我决定不给他这个面子,算是对韩寿生的一次无声的反击。
宴会散了以后,我和马厚送张副长市回家。在车上,我恭维说:“张长市,您可真行,给足了宁主席面子,老爷子情绪高涨啊。”
张副长市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我也就是不跟他一般见识,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天!”
我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此时将韩寿生在好世界送老杜的事说出来,估计张副长市也去不了了,便稳了稳神说:“张长市,今天晚上,韩寿生…”
还未等我说完,张副长市的机手响了。我心里一紧,心想,这一定是韩寿生打来的,说不定他要恶人先告状。
“喂,噢,是寿生啊,”张副长市平和地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噢,噢,我知道了。”张副长市挂断机手生气地问“雷默,你是怎么搞的,今天玉林主任请我吃饭,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连忙解释“张长市,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是综合四处送老杜,韩寿生说请您参加。我看晚上的宴会您走不开,再加上您与宁殿忠的关系也不便走开,就没急着催您,这不刚要向您汇报,韩寿生的电话就来了。”
看来张副长市非常了解韩寿生的品行,没再对我发作,只是“噢”一声问:“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看表“十点半了。”
“太晚了,”张副长市遗憾地说“你替我去一趟吧。我再重复一遍,对韩寿生一定要忍。”
“知道了。”
我心里清楚,韩寿生一定在电话里撒谎了,而且还告了我的黑状。今晚替张副长市去赴宴,一定会与韩寿生
锋,我赌气地想“既然你张副长市让忍,我就忍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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