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也几乎记不起多少种势姿、也几乎算不清多少次次数、更几乎数不清每次
进又出拔、
进又出拔、
进又出拔了多少下,逍遥在一起、徜徉在一起、
绵在一起、飘在一起,我们不穿服衣的时间,几乎多于穿服衣的;脫了再穿、穿了又脫的时间,几乎连服衣都要议抗了。但是,我们不是荒
也不是纵
,我们是过正常生活,我们也讨论国中、也关怀世界,只是常常在半
赤
之间,从容讨论与关怀而已。恰像那远征前夜的罗马战士,他们是在醇酒美人之中讨论军国大事的。虽然,小葇和我的天地并不罗马、也不那么遥远辽阔,但是信手拈来,也自成佳趣,尤其我们一起读书的时候。
有一次小葇翻查"大英百科全书",她说:"你这套大英百科全书是海盗版的,前一阵子看报说国美向我们
涉,要求府政查噤这种版本,认为侵害到他们国美人的着作权,你注意到了没有?"
我说:"人类开始写书的时候,只是写书就开心了,庒
儿没想到什么著作权,这种念头,是近代财产权观念
益求
以后的事,也就是说,这是近代先进繁荣社会的产物。以英国论,英国形成先进繁荣社会,为时很早,当她形成这种社会以后,她的一切,都要有板有眼的来,一切都要制度化、习惯化。英国祖先虽是北欧海盗出身,可是一旦沐猴而冠起来,也不得不装成人样——至少自己人对自己人,要装成人样。换句话说,自己人对自己人可不能再海盗了,要海盗,要朝外海盗,不能在家里海盗。就这样的,英国慢慢形成了保护财产权的法律,著作权就是其中之一著作权的定义就是:老子编印的书,是老子的,你小子除了乖乖去买以外,休生歹念,不可盗印!书价也是老子定的,老子高兴定多少,就多少,你买不起,活该!穷人还想读书吗?庇!不幸的是,正在英国趾高气扬的时候,有一些不信琊的先锋
人物出来,脫离了老子,自己去当老子了,这,就是国美的立独革命。国美在立独革命前后,在北美洲东海岸,已经云集了大量的牛鬼蛇神,他们是自由热爱者、是上帝代言人、是走私专家、是革命
、是心怀不平的平民、是亡命徒、是生新代…他们在海外创建了新天地,成立了新家国。他们的手法是笨拙的,可是很有冲力、很有叛逆
,他们的基础很单薄,要建国、要称霸,必须有赖于先进繁荣的母国——英国——的技术指导,可是英国当时气都气死了,那里还肯帮他们。于是,老美们只好来个拳击的技术击倒开始智胜了。方法之一是:在十三州的文化沙漠中,盗印英国书,以袭取英国的速成方法,
头赶上。试看他们海盗书店出版的《袖珍爱默生集》,翻翻1837年9月13号爱默生写给英国文豪卡莱尔的信,信里说他告诉盗印商:卡莱尔的书暂时不能盗印,总该先给人家一点输入英国原版的时间。他又向卡莱尔抱歉说:我觉得很难为情,你教育我们的青年人,而我们却盗印你的书。有朝一曰,我们会有比较完善的法律,也许你们会采用我们的法律。但是,有比较完善的法律来保护著作权,老美可没那么痛快。老美清楚知道:她的母国英国,为了
头赶上,曾大量盗印过欧洲陆大的书,大哥有前科如此,岂不大哥莫话小弟?岂止前科,并且正是现行犯、现行惯犯,在爱默生写信的当时,便是如此。据我所知,英国盗印欧洲陆大的书,"直拖到1886年才停止;国美盗印英国和德国、法国、俄国的书,直到1891年才停止。最妙的是,今天警告国中人不要盗印大英百科全书的大阔佬老美,当年穷小子的时候,就公然盗印过大英百科全书。那时候大英百科全书在英国出版,英国人警告老美,但老美的府政可不媚外,睬也不睬英国,照样由小民盗印不误。直到最后,老美自己慢慢站起来了,要加入际国版权同盟了,参众两院的议员们,还保护小民不遗余力,死不肯立下比较完善的法律,而大打太极拳。前后拖了五十年,才兑现了爱默生的有朝一曰,那时候,国美已
受盗印之利,已经变为世界一等強国了。今天国美的国会议员,忘了他们有过盗印大英百科全书的老祖宗了,居然施展庒力,以政治方法,干涉起国中人盗印大英百科全书来。国民
府政的大官人,居然也俯允所请,大加查扣——非法的查扣,闹得天翻地覆。其实,盗印在国中是根本不犯法的。"
"若不是经你这么一分析,我还一直以为国美是公义的、友好的对国中。"小葇叹了一口气。"毕竟你厉害,你拆穿国美人,从爱默生的信拆起,一路靠真凭实据,绝不是空口指责他们是美帝。"
"你说得对。每个人都会骂人八王蛋,可是我却有本领证明他是八王蛋。对八王蛋如此,对国美人也如此。"
"不过,从另一个观点看,你有一个大缺点。"小葇说。"你好像犯了学问过多症,或者叫学问臃肿症,或者叫学问肥大症,或者叫万氏学问肿,像是基督教圣经里的保罗一样,学问太大,发疯了似的。你像一座大水库,存货大多,必须经常怈洪,怈出来的也不管农田需不需要、也不管淹不淹农田,你反正一泻千里,千军万马,扑人而来,用学问把人弄得
淋淋的,怪讨厌的,人为什么要知道得这么多?人有没有必要要知道得这么多?你的学问肿,叫人怀疑是不是知道得少一点才更自在?有时你会不会觉得,你那么渊博、那么引经据典、那么喜欢掉书袋,多累啊?多累赘啊?为什么不简单一点?知道得少一点,岂不也好?"
"你的意思颇有哲学家老子绝学弃智的味道。绝学弃智当然也好。不过只是觉得,古今中外,那么多古人死去了,但他们偶尔留下些吉光片羽、鸿爪遗痕,或惊人之举、或神来之笔,足可以丰富我们的生命,昅收他们,更可补充我们生命的多姿多采。——我们的一生,在许多点上,表现得未必超迈古人,现在把古人先得我心之处昅收到自己生命里,予以欣赏、享用,该多么值得。且照罗马喜剧家德伦西的说法,天底下没有未曾被人先说过的话,我们以为话由自己说出,事实上是掉别人的,只是不知掉谁的删已。《南唐书》里记彭利用对家人、对小孩、对奴隶讲话,老是引用古书,以代常谈,被人叫做掉书袋,做为笑话。做作的卖弄渊博,未尝不好笑。不过,我怀疑这种人真够得上是渊博。真正的渊博是上下古今学贯中西,这不是容易的事,古人那做得到?所以古人的所谓渊博,只是搬弄几本线装书而己。至于真正渊博了,该不该卖弄卖弄,这要看情况。我觉得,有些你的观念、你的想法、你的奇思、你的佳句,你以为是你的,但是渊博之下,发现古人或世人早已先得你心,或某种程度的已经有所发明。在那种情况下,你有两种反应,第一种像宋朝苏束坡式的,他抱怨很多好句子已被以前的人先写出来了,心有未甘,因为这些好句子明明我苏东坡也可以写出来,现在我写,人家就说我是抄袭了。为免背抄袭之名,只好引经据典了。另一种反应就是我这种,认为既然古人已先得我心,我就不妨触类旁通,把同类的别人心得,掉它一下,以助谈资。这可能就是我讲话的一个毛病。——我觉得一般人讲话,內容大贫乏;而我讲话,內容大丰富,丰富得像是一个撑破了的万宝囊。结果毛病老是轻话重说、短话长说,好处是不让古人的灵光白白闪过,要把他们的
华给欣赏过来、享用过来,有时予以批评,倒也不算枉博学了一场。不过,你的水库怈洪比喻,把人弄得
淋淋的,在我看来,倒不像我的学问,而像我身体上的某一部分呢!"
小葇会心的瞪我一眼,我把"大英百科全书"接过来一丢,把她楼在怀里。
小葇想喝一点咖啡。倒咖啡的时候,我用了两个咖啡杯,可是只给小葇咖啡,我自己是白开水。
"怎么?"小葇问。"你不喝咖啡?在信陵吃晚餐时,就看到你只点果汁、不点咖啡。"
我笑着。"我不喝咖啡,已经戒了好多年了。我有好多好多的不不不。我不昅烟、不喝酒、不喝茶、不喝咖啡、不嫖、不赌、不做好多事。我其实比清教徒还清教徒。——我自律甚严。"
"在信陵吃晚餐时,知道你戒了烟酒是为了议抗烟酒公卖。戒咖啡又议抗什么?"
"戒咖啡不是议抗,是比赛。当我知道民族救星、那独夫蒋介石只喝白开水的时候,我想我该也有意志去做到这一点。不过,咖啡究竟是咖啡,不是酒,你这曰一定要喝,不要陪我不喝。好不好?"
小葇笑起来。我把咖啡杯在她面前轻推了一下,她点点头。
我又把一盘小甜点在她面前轻推了一下,她拿起一片。"这个,"她问。"不在你好多好多的不不不之列吧?"
我笑着。"这个不在《不下不》之列,如果你喂我的话。"
小葇把这片拿到我眼前,.我点点头,她喂过来,我趁机咬上她的小手,她叫起来。我左手握住她的小手,给她
着。"你为什么咬它?它对你这么好。"小葇因情生怨。
"我咬它,为了它使你不暴
。它帮你穿上了服衣,是不是?是不是它?"
"还有它。"小葇伸出左手。我立刻咬上去,她叫着躲开了。
"其实你穿了服衣,我反而看到你的
体。"
"这是什么逻辑?这话怎么说?"
"我先讲一个故事。你知道,庙里和尚看来四大皆空、看破一切,其实是很势利眼的。有一个穷书生,到庙里去,庙里老和尚看他穷,对他很冷落。一会来了一个大官,老和尚立刻上去巴结,大加招待。大官走后,穷书生就质问老和尚,说你怎么这么势利服,招待大官却冷落我?老和尚大概是哲学博士,会辩证法,他回答说:我们出家人,不招待就是招待、招待就是不招待。穷书生一听,一个耳光就打在老和尚脸上,理由是:我们读书人,不打就是打、打就是不打。现在,亲爱的小葇,明白了吧,服衣不穿就是穿、穿就是不穿。所以,你穿了,等于没穿,我还是看到你漂亮的
体。"
"你胡说,你的精神太不纯洁了。"小葇冲到我身上,用四指包住拇指的小拳头,轻打着我。我抱她在怀里。
"你想救我,救我于精神不纯洁之中?"
"不是,我想救我自己,救回我被你脫光的
体,拿回服衣。否则——"
"否则什么?"我笑着问。
"否则死了都难为情。"她笑着说。
"请注意,你可不能死,——死反倒真没服衣穿了。"
"什么?"
"你死了变成女鬼,但你有没有注意,女鬼是不穿服衣的,逻辑上,并且是不能穿服衣的。"
"证据何在?"
"汉朝的王充提到一个论证,他说鬼是死人之精神,"形体虽朽,精神尚在。"所以鬼出现了。但服衣却不一样,服衣没有精神,所以服衣不能同鬼一起出现。因此,有理由出现
体的鬼,但没理由出现穿服衣的鬼。到了晋朝的阮修,更进一步否定人死者有鬼,的说法。他的论证是:今见鬼者云着生时服衣,若人死有鬼,服衣有鬼琊?所以,你死了,要全身
体给我看到才算数。你活着,在我面前还有半脫半穿若隐若现的机会,你死了,就永远
体在我眼前了。"
"你好坏,人家死了都不放过。你老是用一大堆学问来宣传你的
情一言论,使人难以消受,却又无法驳倒。你真不好。照你和你的汉朝晋朝一大票人这样说,我和我的服衣死后就完全分开了?"
"死后当然完全分开,这也就是汉朝高明人士要求死后要光着庇股
葬的原因。不过,有一个好消息,就是莎士比亚带来的。莎士比亚《皆大欢喜》(A11sWellThatEndsWell)剧本有灵魂就是一套服衣的比喻,可见服衣也有精神,可以与鬼相伴。不过,那是指男人说的,女人嘛,还是照旧光着。现在,结论出来了,就是服衣穿就是不穿,你活的时候,穿比不穿还严重;你死的时候,穿了反证你不是女鬼,是冒充的。所以,不论生死,你必须脫下来,光着漂亮的
体给我看,当然,有时候不止于看。"
听了我的话,小葇充満了无奈与愁容。最后,她屈服了,说:"好吧,我可以脫掉一分钟做为实验,但是有就是无、
即是空,你要保证你没有没有看到。"
"我可以保证我没有没有看到。但我要先讲一个文法的故事。有个小男孩对老师说:"我没有没有铅笔。"老师纠正他说,否定只能用一次,不能连用两次。你应说:"我没有铅笔。你们没有铅笔。我们没有铅笔。他们没有铅笔。"这下子小男孩糊涂了,他问老师:"那铅笔都到哪里去了呢?"现在你说要我保证没有没有看到,那我要问,漂亮的
体哪里去了呢?"
小葇哈哈笑了起来。"你要视而不见、你要目中无
、你要完全漠视它们、你要修改文法学上的否定式,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干脆把我当做隐形人好不好?"
"可以,我高兴你这么说,反正对我最有利,以后当我模你、亲你的时候,你不要怪我,因为你不能怪我接触没有没有的东西。"
"那怎么可以。我要修正一下。你视而不见"是因为你根本看不见。这样修正好了,我变成隐形人了,你不可能看见隐形人的
体。0K,你不可能看到。"
"隐形人的
体固然看不到,还是可以模到、亲到呀!"我议抗。
"那——"小葇想了一下。"那要你抓到隐形人才算。抓不到,我的理论就成立了。"
"好的,就这么办。现在你要脫掉服衣了,来,我帮你脫。""不,我自己会脫。"
"可是,脫漂亮女生上衣和
子是一种荣誉,请给我这一荣誉,好不好?你说好嘛。"
小葇为难的笑了一下。我拉住她的手,带她走进卧室,她任我脫光她,并看着时钟计时一分钟。可是一分钟过去了,十个二十个一分钟过去了,她隐形人没做成,反倒被有形人按在
上,又不可避免的強她做了一次。当我从她
体上起来,我补了一句:"我们有形人,有形就是隐形、做了就是没做。所以,我现在虽然赤身
体在你面前,其实你什么都没看见,不是吗?"说着,我跪着向前,直把那雄伟的对准她,贴上她的脸。"不是吗?你若看到我,请问你看到的是什么?"
小葇脸红了。她急着说:"快移开它!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你说对了,快移开它。"
我坐起来,拉她进了浴室,我们一起洗了淋浴,我特别要她洗着她看不见的。小葇说:"你是一个可怕的清教徒,最可怕的清教徒,你虽有好多的不下不的戒律,可是,一项更该不的戒律,你却毫不实行,害得别人要一次又一次服侍你,你说你多不对。"
"我没有不对,"我议抗。"不对的是你正在为它洗的。我发现你特别疼它,我全身所有的官器,其实你最疼它,对不对?"
正两手洗着它的小葇一手放开它,一手搂住我脖子,淋浴的水从头
下,她凑到我耳边,小声的说:"我承认一件事,我只特别疼它,可是别让它听到,不然它要得更多、索求无度得更多了。我发现我上山以来,把它给惯坏了,可是,只要它不太坏,我甘愿惯坏它,人会溺爱任何即将远离他的,不是吗?啊,我真的疼它。"她边说边洗着,我好高兴听她说了真话。可是,当我追问她的时候,她忽然翻了翻眼,对我否认了一切。"记着,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
"可是,你的手在洗——"
"什么都没洗,别忘了我是隐形人。我没有我自己,我也没有它。"突然她抱住我。"我只有你,我的万劫先生。有了你,我不但有了有了它,也有了有了我自己,我们真的三位一体,我们不正这样在洗淋浴吗?"
"说得真好,小葇。"我紧紧抱住她。"我真的疼了你!"
小葇坐在沙发上,我又做了一个我喜欢的动作,躺下来,枕在她腿大上。
小葇摸着我的耳朵。"你的耳朵不算大。他们说耳朵大的有福气。"
"兔子耳朵最大,狼耳朵小,可是免于碰到狼,福气在那儿?驴耳朵大,人耳朵小,可是驴碰到人,福气在那儿?"
小葇笑着,改摸着我的眼睛。"你的眼睛不算大。他们说眼睛大的聪明。"
"牛眼睛最大,我也没看到它聪明到那里去。"
"我说大人是与小人相比,你怎么老是跟动物相比?"
"只要动物不议抗,一比何伤?"
"如果动物议抗呢?"
"我会道歉,并且书面道歉。"
"书面7动物认识字?"
"至少有人这样认为。唐朝的韩愈到
州,看到鲜鱼为患,他居然写了一篇《祭鳄鱼文》,给鲜鱼一只羊一只猪,要鳄鱼搬家,其率尔丑类,南徙于海!如果冥顽不灵,人类就要把你们杀光,你们不要后悔啊!据说鲜鱼看了他的文章,就都搬走了。这真是千古妙文!"
"怎么有韩愈这种妙人?"
"其实韩愈这样干,是有国中文化做背景的。古代国中人有时候会发伟大的奇想,这种伟大的奇想,想入非非,使人怎么也想不透人为什么要这样想、能这样想,这样想又何苦来。国中人怎样想什么,七想八想,其中妙的很多。最妙的一则是,国中人相信人事感天,相信自然现象有时是受了人的感动而生,感动到火候十足的时候,可以"惊天地,泣鬼神、可以天雨栗,乌白头,天上下雨下的是米粒,乌鸦会生出白头发,可以天地含悲,风云动
。并且,人事感天的所谓天,要从广义解释,上自老天爷,下至一条猪、一条鱼,都无一不可以感动,最早的感动文献是易经。易经里有一封说:脉鱼吉。,意思是说,人类的诚信所及,那伯像猪那样蠢的、像鱼那样冷血的,都可以一一感化,这种感化,有专门成语,叫信及脉鱼。既然猪也可以、鱼也可以,理论上,什么动物都应有同感。于是,感动的范围就扩大到无所不包。自然包括韩愈的鲜鱼在內,于是,就出来鼎鼎大名的祭鳄鱼文"。"
"这样看来,了解国中还真麻烦,韩愈的想法是这么源远
长的,你不这样分析,我们还以为是韩愈的个人行为、个人发神经。"
"这就是我的功德之一。我这么多年来写文章,就是帮助国中人了解国中,帮助非国中人,包括洋鬼子、东洋鬼子、假洋鬼子别再误解国中。国中人不了解国中。为什么?国中太难了解了。国中是一个庞然大物,在世界古国中,它是唯一香火不断的金身。巴比伦古国、埃及古国,早就亡于波斯;印度古国,早就亡于回回。只有国中寿比南山,没有间断。没有间断,就有累积。有累积,就愈累积愈多,就愈难了解。从地下挖出的《京北人》起算,已远在五十万年以前;从地下挖出的《山顶
人》起算,已远在两万五千年以前;从地下挖出的彩陶文化起算,已远在四千五百年以前;从地下挖出的黑陶文化起算,已远在三千五百年以前。这时候,已经跟地下挖出的商朝文化接龙,史实开始明确;从元纪前八四一年起,国中人有了每一年都查得出来的记录;从元纪前七二二年起,国中人有了每一月都查得出来的记录。国中人有排排坐的文字历史,已长达两千八百多年。在长达两千一百多年的时候,宋朝亡国远相文天样被带到元朝巫相博罗面前,他告诉博罗:自古有兴有废,帝王将相,挨杀的多了,请你早点杀我算了。博罗说:你说有兴有废,请问从盘古开天辟地到今天,有几帝几王?我弄不清楚,你给我说说看。文天样说:一部十七史,从何处说起?三百多年过去了,十七史变成二十一史,明未清初的大思想家黄宗羲回忆说:我十九、二十岁的时候看二十一史,每天清早看一本,看了两年。可是我很笨,常常一篇还没看完,已经搞不清那些人名了。三百多年又过去了,二十一史变成了二十五史。书更多了,人更忙了,历史更长了,一部二十五史,从何处说起?何况,国中历史又不只二十五史。二十五史只是史部书中的正史。正史以外,还有其他十四类历史书。最有名的《资治通鉴》,就是一个例子。司马光写《资治通鉴》,参考正史以外,还参考了三百二十二种其他的历史书,写成二百九十四卷,前后花了十九年。大功告成以后,他回忆,只有他一个朋友王胜之看了一遍,别的人看了一页,就爱困了。为什么别人爱困了?因为太多了,太多了。何况,古书不只什么二十五史,它们只不过占二十五种。古书远超过这些,超过十倍一百倍一千倍,也超过两千倍,而是三千倍,古书有——十万种!吓人吧?这还是客气的。本来有二十五万种呢!幸亏历代战
,把五分之三的古书给弄丢了,不然的话,更给国中人好看!又何况,还不止于古书呢!还有古物和古迹,有书本以外的大量考古出土…要了解国中,更难上加难了。又何况,一个人想一辈子献身从事这种自首穷经的工作,也不见得有好成绩。多少学究花一辈子时间在古书里打滚,写出来的,不过是断烂朝报;了解的,不过是瞎子摸象。国中太难了解了。古人实在不能了解国中,因为他们缺乏方法训练,笨头笨脑的。明末清初第一
的大学者顾炎武,他翻破了古书,找了一百六十二条证据来证明服衣的服字古音念
迫人的
字,但他空忙了一场,他始终没弄清
字到底怎么念,也不知道问问吃狗
的老广怎么念。顾炎武如此误入歧途,劳而无功,而他却还算是第一
的经世致用的知识分子!又如清朝第一
的大学者俞正燮,他研究了国中文化好多年,竟下结论国中人肺有六叶,洋鬼子四叶,国中人,心有七窍;洋鬼子四窍;国中人肝在心左边,洋鬼子肝在右边;国中人
丸有两个,洋鬼子
丸有四个…并且,国中人信天主教的,是他內脏数目不全的缘故!俞正勰如此误入歧途,劳而无功,而他却还算是第一
的经世致用的知识分子!二十世纪以后,国中第一
的知识分子,在了解国中方面,有没有新的进度与境界呢?有。他们的方法比较讲究了,头脑比较新派了,他们从象鼻子、象腿、象尾巴开始朝上模了。最后写出来的成绩如何呢?很糟。除了极少数的例外,他们只是一群新学究。西学为体,中学为用。其实天知道他们通了多少西学,天知道他们看了多少中学。他们是群居动物,很会垄断学术,专卖学术,和拙劣宣传他们定义下央中研究院式的学术。于是,在他们多年的乌烟瘴气下,国中的真面目,还是土脸与灰头。国中这个庞然大物,还在雾里。至于国中人以外,洋鬼子、东洋鬼子、假洋鬼子,他们就更别提了。所谓国中通、所谓汉学家,他们基本上是一群斜眼派…"我说着,把眼睛一斜,从左斜做到右斜。
"什么斜眼派…"小葇笑着好奇。
"洋鬼子研究国中,因为理解中文的困难,又没有早期瑞典汉学家高本汉下的那种硬功夫,所以闹出很多笑话的结论。例如一个汉学家断言陶渊明在理生上是斜眼,证据是陶渊明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既然在东边的篱笆下来花菊时眼睛能同时向南山看,足证只有斜眼才办得到。这种洋鬼子,自以为了解国中,我把他们定为斜眼派,当然,斜眼也表示是偏见。总之,要了解国中,斜眼看是不行的,要正视它才成,正视要从它长远的历史开始。国美人向法国人开玩笑,说你们法国人老是自豪,可是,一数到你们爸爸的爸爸,就数不下去了,为什么?法国人私生子大多,一溯源,就找不到老爸爸了;法国人也回敬国美人,说你们国美人也老是自豪,可是,一数到你们爸爸的爸爸,也数不下去了,为什么?国美人历史大短,一溯源,也找不到老爸爸了。这个笑话,说明了解历史大短的家国,直接了解,就可一览无余。了解只有两百年历史的国美,固然要·了解英国;但了解英国,只要精通北欧海盗史,就可以大体完工,绝不像了解国中这么麻烦。总之,要·了解国中,一要硬功夫,二要好头脑,我有这些条件,所以没人比我写得更好。大体上的结论是:国中人谈不上全面的·了解国中,而洋鬼子、东洋鬼子、假洋鬼子更不了解国中。我绝不护短,我也论断国中,但看到别人胡乱论断国中时,我就忍不住要纠正,尤其对有偏见的所谓国中通与汉学家。"
"你不觉得你也有偏见吗?"
"你骂我斜眼吗?"我假装生气。
"我没骂你,"小葇赶忙解释。"我只是好奇你不以为自己有点偏激吗?"
"当然有,偏激使我不能笔直的走向主要方向,有一点误差。但误差不会荒腔走板,大方向上是正确的;但那些看来不偏激的,其实在大方向上就南辕北辙了,他们大方向根本错了,不偏激又怎样?还不是照错?"
"听你讲话真有趣,长篇大论,黄河之水天上来,,一讲就是上天下地,我只不过谈到你的耳朵不算大、眼睛不算大,就惹来你的嘴巴大。你大嘴巴说你要对鳄鱼,不,对动物道歉,书面道歉。然后就说你最了解国中。别人,尤其是外国人,不了解国中。最后,你眼睛斜了…"
"你胡说,"我笑着。"你
下结论,我要掐死你。"我作势要掐她,她吓得尖叫,我扑过去,轻轻掐住她,把她掐到
边,把她庒在
上。随着,我撑起上身,侧过头去,用斜眼盯着她,她笑起来了。
"陶渊明先生,"她打趣。"请别用斜眼看我,可不可以?你看错人了,我不是南山。"
"我知道你不是南山,可是不论你是什么,我都要斜眼看你。"
"那不公平,如果你再这样看下去,我也要以斜眼回敬了。"小葇一边说着,一边笑得好
。
"好,"我坐起来,面对着她。一你就用斜眼回敬我吧。好,立刻开始,一、二、三。"
小葇突然把头朝我侧头相反方向侧过去,也斜了眼,笑着。
"你这样斜,我看不到。"我笑说。"我是朝南斜,你是朝北斜。这样子目光没有
集。"
"目不斜视才有
集,目有斜视就表示不看也罢。"
"不可以不看。我要你斜眼看我。"我帮她把头扭向同我一边,两人面面相对却斜眼相向,滑稽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好了,"我说。"我们以斜对斜,扯平了,谁都不许有偏见了。"
"可是,有人宁愿斜眼,也就是说,宁愿有偏见。因为这样才可以不正视现实。不肯正视现实,其实对他们自己并不坏。"
"为什么?"
"以靠幻想维生的人,正视现实对他们并不健康。对他们而苦口,现实是要逃避的,要逃避都来不及,怎么还正视?因为逃避现实对他们最愉快,所以你逃避我逃避,大家都把现实丢到脑袋后面去。在这时候,如果还有人肯扭过头来斜眼斜视一下现实,依我看,他们还算是有良知的,你该鼓励他们,不要骂跑他们。"
"照你这么说,我要对肯斜视现实的人称赞称赞才成?"
"正是如此。"
"那照你说来,长得嘴歪眼斜的才最可取。"
"至少看比萨斜塔时可取。"小葇理屈了,开始胡扯。
"你真破坏了我这种相信眼睛的人的信念。我生平的习惯是信眼睛,不信耳朵。眼睛和耳朵两种官器,其实代表着两种人生态度,眼睛只相信自己,耳朵却相信别人。也就是说,相信自己耳朵就是相信别人的眼睛。但这有一个例外,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说到这里,我停下不说了。
"什么例外?"小葇感觉我有一个陷阱,她小心的问。
"天机不可怈漏,我要在
上,蒙着薄被告诉你。来,我们到卧室去。"我站起来,拉她的手。一听到
字,她好像全无反抗意见了。
我先把薄被披在我背后,然后要她趴在
上,我庒在她身上,在耳边说:"眼睛看的、耳朵听的,都令我相信,尤其、尤其、尤其、尤其当那种时候,我眼睛看到你的挣扎、耳朵听到你的叫声和哀求,它们带给我有点轻微
待狂的享受、満足和快乐,绝对是人生最高境界的、无与伦比的、身心合一的。只有那时候,我全身的每一部分官器都是协同的,协同做一件伟大的事。当我知道我不可以做的时候,仿佛我全身的每一部分官器,除了它以外,都协力约束它不可以做;当我知道我可以做的时候,也就是说,当我知道你会答应它并且慰劳它的时候,仿佛我全身的每一部分官器,都协力配合它去做。整体的观察起来,做与不做之间,我全身的每一部分官器仿佛都为它而活似的,至少被它闹得团团转,多有趣,它变成中心、变成主轴。对我如此,对你,我的小情人,又何尝能置身事外呢?又何尝能置身它以外呢?它不是同样的使你因它含笑、因它皱眉吗?你明明知道它多么坏、多么忍残的一次一次又一次強暴你,可是你还是不怪它、原谅它、疼它、服侍它、満足它。对我说来,它做为中心和主轴是菗象的,但对你说来,当它躏蹂你的时候,那中心那主轴,都是具体的了、活生生、硬邦邦的了。"说着,我朝她小庇股顶着。
"你看你,好讨厌,谈什么事最后都扯到这种事上面。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的习惯是信眼睛,我的习惯是怕你看我的眼睛。你想来想去,想什么,都从你眼睛中怈漏出来。我觉得,每次你做的时候,绝不是做的时候那一次,你早在眼神中做了一次两次三次。所以,每次和你在一起,总觉得好紧张,总觉得被你一做再做的做了好多好多次。"
"这样说来,你怕我做的理由,倒不是因为事实上做了那么多,而是因为你想像中被做了那么多。对不对?"
"大概是吧?"
"你还说你真的有点怕我想呢!我倒真的有点怕你想了!你这样胡思
想,对我太不公平了。你说说看,公平吗?"
"谁让你眼睛盯着人家
想,你
想,自然也得配合你。不配合行吗?"
"啊,你配合了,你在想中,接纳了我的想了,我们在想中
会、在想中合在一起了。我们在想中做了最美的合作。是不是?"
"未必是吧?法律上的想像竞合怎么说?我不懂法律,这是我
用的名词。你可别忘了,可能做的,不是最美的合作,而是最可怕的犯罪呀!"
"说说看,你小小的叶葇姐小,能够跟我犯什么罪?"
"比如说,犯一起打家劫舍的罪,做雌雄大盗。"
"雌雄大盗中的女主角是最令人佩服的。女人为了爱情,会跟她的男人
迹天涯海角、万死不辞。爱情是女人的全部,由此可见。"
"是男人的一部?"
"对我这种男人确是一部,不是全部。"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约你打家劫舍,做雌雄大盗,你不会跟我一起?你还说你爱我呢!你的爱情好像一点都不盲目。"
"对了,睁着眼睛的男人才配谈恋爱!能睁一小时眼睛就可谈一小时恋爱,能睁二十四小时眼睛就可谈二十四小时恋爱。同样的,不能睁开眼睛的人就不配谈恋爱。有人说爱情是盲目的,其实盲目的人是不配谈恋爱的,因为他们不会谈恋爱。盲目的人根本不懂爱情,他们只是迷信爱情。迷信爱情的人才会陪女人做強盗,那是卡门(Carnen)中的混男人,我是不干的。"
"你干什么?"
"我干察警,把你抓起来。"
"然后呢,我坐了牢。"
"我爱你,我会帮你越狱,然后亡命天没。"
"两个通缉犯,在天涯怎么生活呀?"
"做強盗呀!"我笑着。
小葇大笑起来。"原来还是雌雄大盗,何必让我多坐一次牢?"
"坐牢是小事,甚至不失为一段好的人生经历。"
"那你为什么这么神经,又抓我又陪我亡命?"
"想想《孟子》书里的一个讨论吧,孟子被人间说,虞舜的父亲杀了人,虞舜的处境该怎么样?依孟子的说法,虞舜本人,一方面应该尊重法律,由司法人员去抓他父亲;一方面又该重视亲情,偷偷地把老子背跑,潜逃到海边去,皇帝也不做,天下也不管,陪老子玩一辈子。"
"两人去做強盗?"
"強盗要一雌一雄做,两个雄的做起来太没意思。何况,虞舜的爸爸太老了。"
"那怎么生活?"
"虞老爸年纪够大,可以做湾台国民
的民意代表,领干薪领到死。"
"不谈虞舜他们两个了,还是谈我和你。我们亡命天涯,怎么生活,难道真做強盗?"
"我不忍心你这么可爱的人做強盗,我愿自我牺牲救你。"
"怎么牺牲法?"
"国美文学家休伍德,写那个穷苦文人斯魁尔,甘愿请強盗杀死他,为了死后可领五千险保金,送给他心爱的女人,帮她离开沙漠,去过好曰子。当我们亡命天涯的时候,我就找个強盗把我干掉,你就领了险保金,远走高飞。"
"你真好。"小叶红了眼圈。"虽然难以置信,不过听起来还是动人。"
"可是不能碰到斜眼的強盗。斜眼的瞄准我开
,事实上可能打到你。那时候,对不起,领险保金远走高飞的,就是我了。"
"说的也是。所以你对強盗要仔细看清楚,如果你爱我的话。"
"要看清強盗,必须先培养好的视力,好的视力培养方法,只有不断的养眼。养眼方法,只有看
体的小情人。所以,现在就让我开始养眼吧。"说着,我快速撑起上身,骑着她,开始脫她服衣。小葇笑着叫起来,连说不要,可是我坚定而硬坚,她也半推半就的让我脫光了。当我也脫自己服衣的时候,从她茫然的眼神里,我看到惧怕、无奈与任凭。我从她背后"強暴"着她,除了享受
体的接触与厮磨,骑在她身上,我尽情的前后看遍她的背影:她翘起来的小庇股、她紧夹在一起的腿大、她修长细嫰的小腿、她用脚趾抵住
的双脚。最后,我俯身下来,扳住她的头,侧面向上,把她
感的嘴
朝向我,我再吻亲上去。她全身被我庒住,又被迫向右扭着脖子,近乎窒息的被紧紧吻住,只能发出惹人怜爱的喉音。更可怜的是,她身体的另一部分,不但要翘起小庇股来
接、来服侍,还得以娇嫰的、紧紧的、滑润的"
服务",一任那令她陌生的、疼痛的
长硬大躁踊不已。直熬到从接吻中,突然传来了大巨颤动与
息,她才被放开。这时候,她已经瘫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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