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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船上6

 一度停止的昂演奏在一等‮乐娱‬室再次响起。音乐制造出一种晚会的气氛,拯救了陷入绝望的人们。撞上冰山后的一个小时里,大部分乘客仍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但只要稍加注意,就能发觉船头正一点一点地降低,右侧船舷在倾斜。

 大部分头等舱的乘客都根据船员指示,在轻便服装上套上救生衣,集中在甲板上。而二等舱、三等舱的客人则有明显区别,后来才得到消息。

 零点四十五分,第一艘救生艇被垂放到了海面上。众多的女乘客似乎觉得还是在甲板上比较‮全安‬,不肯登艇。所以有六十五个位置的救生艇上面仅仅坐了二十八个人。

 到凌晨一点,所有的人都看出了泰坦尼克号的船头正在向下倾斜。救生艇被一艘一艘地垂放到漂浮着冰山的冰冷海面。但是,救生艇基本都没有坐満,仅有女和孩子坐了半数左右的位子。很多子不肯离开她们的丈夫。

 这个夜晚,垂放到海面上的救生艇中,后来最引起争议的就是右舷的一号艇。虽然当时垂下的救生艇大多如此,但是这一艘总共有四十个位置,坐在上面的人则仅有十二个。

 吹奏乐团的成员开始时在一等‮乐娱‬室里,后来移动到了甲板上继续演奏。和活泼的乐曲主题不同,他们始终镇定的英雄行为很大程度上使人们不致陷入绝望。

 甲板上科尔·波特的乐曲仍在回,遇难求救的信号弹也在定时向夜空发,船头也同时在缓慢而坚定地向冰冷的海水里沉没。

 在船內逛来逛去的乘客终于开始认识到泰坦尼克号所面临的危机。这艘客轮太豪华了,以致人们到刚才都还有一种身在陆地的错觉。

 甲板上人声嘈杂,女人和孩子都在大喊大叫。因为多数女人都不肯离开自己的丈夫。

 杰克·沃德贝尔和老考古学家沃尔特·赫瓦德分别把自己的子送上了救生艇。四个人都脫下了礼服,在线衫外面穿上了救生衣。

 “女,只有女和孩子可以上救生艇!”引导乘客的船员的喊声不绝于耳“请抓紧时间。只允许女和孩子上去。”

 “我不要离开你!”南希抱住丈夫,叫喊时呼出了白气。

 “我是男人。”沃德贝尔说道“我会想办法的。我也有体力游泳!”

 “在这冰冷的海里吗?”

 沃德贝尔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感到不寒而栗。

 “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一线生机就要活下去。”

 “怎么会这样。啊!船怎么成了这样?啊,原谅我!我们不该来!”

 “好了好了!”沃德贝尔说。

 在船员的协助下,老考古学家也把子安顿在救生艇里了。

 可是最后,简·赫瓦德又从艇上站了起来,跳回到甲板。

 “忘记什么东西了吗,简?”沃尔特问。

 “夫人,请抓紧时间。”船员叫道。

 “行了,我不走。”她干干脆脆地说。

 “喂!垂放!”

 于是吊索牵引着小艇,离开了甲板。

 “我一生都在为你的工作而骄傲,”老考古学家的子说“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不管是哪里我都和你在一起。”

 于是两个人在甲板的长椅上坐下来,静静地凝望着海面。

 倾斜的甲板越来越陡,肯乘坐救生艇的人开始增加。尽管如此,还是没有満员的救生艇。

 不可思议的是,在甲板上没有一个三等舱的客人。基本都是头等舱的乘客,还有一些二等舱的。三等舱的客人似乎被有选择地阻挡在某处,难以到甲板上来。

 可以开始登另一艘救生艇了。约翰·基考·阿斯塔上校和他年轻的子过来了。

 子登上了救生艇,上校问:“我也可以上去吗?”

 “对不起,船长命令只有女才可以。”船员慎重地回答。

 上校点了点头,低声询问救生艇的编号。救生艇离开了甲板,上校抬起了右手。当小艇完全消失在漆黑的海面上之后,上校平静地向船尾方向走去,他要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在那里度过自己最后的时刻。

 杰克·沃德贝尔小心翼翼地沿着倾斜的地板又一次来到一等昅烟室。他觉得应该来这里看最后一眼。

 一幅奇怪的场景出现了。空的桌前只有巴特少校和两个男人,他们无视外面的喧闹,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他们穿着军服和黑色礼服,没有穿救生衣。

 “我们要死得像绅士那样。”

 沃德贝尔走近的时候,他们中有一个人这样说。

 詹姆斯一世风格装饰着的宽敞的一等餐厅里,明晃晃的灯光下,一个人影也没有。

 船底附近的动力室里,司炉长正继续向二号锅炉和三号锅炉拼命加煤制造蒸汽。他必须保持照明用电和排水泵动力。

 凌晨一点四十分,甲板成为一个大斜坡。若想在船上保持身体平衡需要付出相当的努力。

 当可乘四十人的第十四号救生艇向海面垂放时,几位男结成一伙,打算跳上去。五等船员两次鸣警告,小艇终于被‮全安‬垂放到了海面。

 无线电发报室还在继续发送遇难求救信号。

 一点二十五分“女人和孩子上救生艇。”

 一点三十五分“动力室进水。”

 一点四十五分“动力室锅炉进水。”

 一点五十分,杰克·沃德贝尔再次返回甲板。轮船右舷的救生艇已经全部垂放到海里,而折叠式的C号小艇还悬挂在塔吊上,女和小孩正坐向里面。沃德贝尔看见布鲁斯·伊斯梅伊正帮助她们登艇。

 水手长威尔德大声呼叫,确认是否还有其他女和小孩要进救生艇,甲板上没有人回应。于是他发出命令,将小艇向海面垂放。

 就在小艇离开甲板的一瞬间,布鲁斯·伊斯梅伊竟然不顾风度,厚着脸皮跳进了小艇。载着他的小艇离开了甲板,沃德贝尔苦笑了一下。

 两点五分,海水已经没到了前部的甲板,救生艇也只剩下三艘了。可是此时船內和甲板上还有一千五百多人。根据二副莱特拉的命令,海员们在救生艇周围站成一排挽起胳膊,防备男人突然冲向小艇。

 不久,所有的救生艇都被垂放到海里,向泰坦尼克号的前面漂走了。

 奇妙的安静笼罩着泰坦尼克号的甲板。混乱与亢奋全都成为过去了,剩下的乘客出于求生的本能,开始向高高耸立的船尾甲板移动。

 史密斯船长摸索着‮入进‬无线电发报室宣布,诸位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行动了。接着他独自返回船长室,在那里等待他人生的最后时刻。

 泰坦尼克号的设计师托马斯·安德鲁斯在协助女登上救生艇后,在一等昅烟室里孤零零地站着,仰望天空。

 左舷的最后一艘救生艇放出去十五分钟以后,剩在甲板上的人们开始发出呼喊,动起来。海水终于没到了舰桥,入口处传来咕咚咕咚的水声。

 在已经成为陡坡的后部甲板上,沃德贝尔又一次遇到了沃尔特·赫瓦德夫妇。甲板上仍旧灯火通明,但音乐声已经停止了。

 “噢!沃德贝尔先生!”

 老考古学家和子两人紧紧抓住栏杆说:“我在健身房里和您相遇的时候,就知道迟早会这样。这就是命运,不可遏止。我们的行为和一个文明的命运同在,真是荣幸!”

 救生艇里的南希回过头来。晴朗无月的星空下,是镜子一样平静的海面。‮大巨‬的泰坦尼克号就如同一个圣诞蛋糕一样,灯火通明,漂浮在海上。窗户上细微的灯光映照在海面,显得很美。船头已经完全淹没在水下,桅杆依然屹立,船尾翘起,出了‮大巨‬的螺旋桨。

 四烟囱仍冒出袅袅白烟,正如救生艇上的女人们呼出的白色呵气。有人开始菗菗搭搭地哭泣,边哭边奋力划桨。

 一个一个的小舷窗发散出橙的光辉,泰坦尼克号好像一位身戴无数宝石的贵妇,静静地横躺在那里。倾斜的泰坦尼克号宛如‮大巨‬的宮殿缓缓下沉。

 一个时代就这样拉上了帷幕。

 神殿,埃及7

 神殿的顶部,迪卡站在石阶最上方。他的两手被绑在身后,城堡里身居要职的人悉数到场,站在他的周围。

 神殿的顶部是一个平台,中间建有一座石庙,有着尖尖的屋檐。石庙的下边有鳄鱼头部的雕像,都张着大嘴。

 石庙的周围是深深的水池,从石阶上到石庙伸展着一条石头铺就的通道。这个通道呈一条直线,左右都是林荫。虽然这个地方远离地面,可是热带植物却在此生生不息。

 神殿顶部的四周还有枝繁叶茂的果树和椰子树。

 这里容易使人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从神殿顶部向下俯视,地面上的人们就像蝎子那么大,而房子如同玩具,远方的尼罗河上漂浮着无数船只,港口的宮殿好像烈曰照下排列整齐的瓦片一样。就是在这么高的神殿顶部,居然郁郁葱葱,低洼处甚至还有积水。

 林荫道的尽头,一个身材高大、身披法老华丽服装的人站在那里。左右两侧是他的众多仆从,法老的面部经过化妆,手里拿着黄金做的权杖。

 他独特的面罩上出两个耳朵,前的护甲似乎都是黄金打制,在上午太阳的照下闪闪发光。

 站在他旁边的众人中,也能看见梅特培提斯母女的身影。

 “这是法老的猴戏吗?”迪卡的两手被捆绑在身后,朝着自己血脉相连的哥哥叫道“外強中干的无能之辈,这个宝座你还能坐多久?”

 起风了。横扫沙漠的热风里,微微混杂着神殿顶部果木的芳香。

 “迪卡,你有罪!”迪卡的法老兄长庄严宣布“你对这个伟大的都市犯有大不敬之罪。”

 “还是由我来向你这个躲在假面后边的傀儡宣告吧,这个世界不会长远了!”迪卡似乎要与大风相对抗,大叫着。

 “迪卡,你站在哪里?在距离地面如此之高的地方,能培育出如此茂盛的树林,这样的文明哪里还有?向下看看吧,那些放出光芒的美丽建筑,尼罗河上漂浮着的漂亮大船,这样绝妙的地方在哪里还有?这就是文明,这就是神灵在此的证明,这也是世界的中心。任何人,在这不可抗拒的事实面前,都必将缄口不言。”

 “文明?神灵?你真的自负地以为它们总是在你身边?无论你做什么,都会像一只摇着尾巴的狗一样,永远也不会离你而去吗?多么傲慢啊!你以为这种木头堆的东西能够永远也不坍塌吗?”

 “迪卡,住口!你在冒犯神灵。难道我脚下的这些丰富果实明天就会消失吗?”

 “如果你想做一个真正的法老,那就到图书馆去,读一读那汗牛充栋的粘土板,在那里刻着历史。在东方,有很多你这样傲慢自负的家伙,他们曾经的光荣都像尼罗河里的水泡一样早就消失在沙尘下面了。在图书馆里,你还能毫无遗漏地听见傲慢的蠢货正发出最后的惨叫,然后被黄泉的黑暗所呑没。

 “正视自己弱点的人才是真正的強者。強者的灵魂不会眷顾不学无术的体。不能看清自己、沉溺于虚幻权力的人,不过是头盲目的犀牛。”

 “迪卡,这是你最后的声音了。我暂且宽恕你,但没有人会真心认同你的话语。你难道以为我们今天如此极致的荣华富贵会被其他人所超越吗?”

 在场的人们都窃笑起来。

 “这谁知道!”迪卡说。

 “迪卡,你所说的,不过是诗人的呓语,造成的幻觉可以让很多人沉醉。但这都脫离现实,不合规矩,就像现在这样为人所嘲笑,没有任何说服力,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空想。

 “数不清的绘画、美丽的建筑、动人的音乐充斥着大街小巷,除我的臣民以外没有人能建立起这样的高度文明。看一看近邻,他们从千年万年以前就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不过是一群感觉不到丝毫进步的原始人。再过一千年他们也仍然这样。这样的事实你应该最清楚!”

 “为什么只有我们的臣民才会建立文明?”

 “因为神灵选择了我们,而且现在神灵降临于我的体之中。”

 “了不起!所以你就剥掉一个可怜女子的‮肤皮‬…”迪卡的声音变得低沉了“就如同踩死小虫一样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命?”

 “你为什么痴于那个小丫头?那样的姑娘到处都有。”

 “自负的文明难逃诅咒,终将衰亡。你们杀掉我以后,我将在冥府复活,获得永远的生命,亲眼观看这个文明的终结。”

 “你最后还有什么要说的?我可以听一听。不要留下遗憾,迪卡,喊叫吧,作为你对这个世间最后的告别。”

 “我死而无憾!”迪卡叫道“如果有遗憾,那就是没能把你们这些黑心肠的家伙一个不剩地埋葬。尤其是梅特培提斯你!我要把你们按在水里,挖出心脏,活剥人皮!如果有一天狭路相逢你们可要小心了!”

 “迪卡,你想说的就是这些?”

 “对!”

 “你现在就要被封在这座神殿里,用石头和粘土牢固地封闭起来。”

 “求之不得。我对这块俗不可耐的地方毫不留恋,黄泉的黑暗会拯救我的灵魂,我会安心地在永恒的黑夜里考虑收拾你们的办法。”

 “时间不早了。你好歹是法老的儿子,应该知道在神殿里该怎么做。让你携带松明和火石,这里还有写着步骤的纸莎草纸。在死者之国,如果想让心脏轻一点点,那最好按照步骤去做。”

 接着,迪卡被人从两边抓住身体,面对着法老,向后掠下石阶。

 在距离地面不远的台阶,有一级的中间凿开了一个口,里面是通往神殿內部的隧道。台阶下面有乐队,还有大批等待干活的奴隶。

 迪卡没有任何反抗,大义凛然地率先走进里。隧道两侧已经准备好了一排巨石,架在滚木上,用来封闭口。

 乐队开始演奏庄严悲怆的曲调,奴隶们根据指示,顺着石阶鱼贯而上,他们的手里都拿着圆木。还有一行人搬来载着巨石的橇子。

 深处,四个壮汉围住了迪卡,给他松绑。油味強烈刺鼻。

 他们把装着松明火石的皮袋以及法老给的一张纸莎草纸交给了迪卡。

 “已经到了最后时刻。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一个人问迪卡。

 迪卡将皮袋和纸莎草纸进‮服衣‬里,沉默了片刻。对方将一个小火把点燃后,迪卡说道:“你们认为米克尔不过是沙漠中的一粒沙子而已,可对我而言她比这枚黄金戒指还贵重,是无法代替的宝贝。你们像杀掉一只小羊羔一样剥夺她弱小但本能够绽放光采的生命时,我就确信这个文明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总有一天,人类的生命将不再有高低贵的差别。虽然现在说建立没有法老也没有奴隶的世界很不现实,但是,将一个尊贵无瑕的生命像蝼蚁一样杀害却不以为聇的世界,将来终将破灭。当人们单纯地锐意进取时,人类文明就会进步。但文明一旦开始骄傲,衰亡也就来临了。

 “好,我就要奔赴冥府了。就像《死者之书》所描绘的那样,在冥府里的死者将永远保持生命,然后复活回到地上。在傲慢的文明完结的时候,我的身姿将重新出现。那时,一定会有众多的罪人溺死。文明的衰亡,通常是溺死的。

 “我那时的身影,就是教训,就是警钟。这就是我对诸位最后的赠言,请牢记于心。”

 右手举着火把的迪卡,始终显现在神殿的黑暗里。四个人向迪卡深深鞠躬,沿着隧道退向口。

 然后奴隶们慢慢‮入进‬隧道,在通道中间等距离地排好圆木,喊着号子推动了巨石。巨石的阴影渐渐遮挡了迪卡的身姿。他被永远地封闭于巨石深处的黑暗之中了。

 船上7

 杰克·沃德贝尔走在铺着漂亮绒毯的头等舱的走廊里,走着走着就觉得地板倾斜的角度正一点一点地增大。

 他曾经造访的罗伯特·阿莱克森的客房开着一条门。他走过去把门全推开。明晃晃灯光下的高级客房內没有人影。角落里有一个打开着的旅行箱,可以看见里边收着很多衣物。

 正面的红木桌子上,摆着几个曾经见过的标本瓶。

 哗啦!突然船舱大幅度倾斜,传来一声连伦敦都能听见的巨响,然后钢铁的船体发出‮擦摩‬声,宛如地狱里传出的惨叫。

 标本瓶顺着红木桌子开始滑动,根本来不及制止,就一个个地掉在地上,破裂开了。

 亚麻油毡地面上,翻倒着浸泡在药水里的奇怪的婴儿尸骸。因为地面的冲击和反弹,那些畸形的小手小脚好像‮挛痉‬一样跳动着。

 推理作家连忙把门关上,迅速沿着已经成为陡坡的走廊离开。他仿佛看见破碎的玻璃瓶中爬出畸形的婴儿,它们动着站立起来,此时正摇摇晃晃地向门边移动。

 最后,他站到了船尾楼梯的最‮端顶‬。地面严重倾斜,他小心地走下这段漂亮的台阶。这部分是他觉得最出色的地方,今生无缘再见了,所以他想在这里多看一看。再也不会造出这么漂亮的台阶了。

 A层,B层,他艰难地向下走,此时已经可以听见漩涡发出呼噜呼噜的水声了。

 转过舞池,到达D层的走廊,这里已经全是翻着花的浊了。

 杰克·沃德贝尔瞪大眼睛站住了,他看见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在浸水的台阶上,一个奇怪的物体立在齐膝深的水里。

 它的眼睛又大又圆,额头狭窄,头顶自前向后有一道凹痕。鼻子的部分向前探出许多,仿佛有两个黑,正下方是嘴巴,嘴一直咧到脸颊后边。间是一排白色的尖牙。

 它没有人类的双耳,只有狗一样的尖耳朵立在头部的两侧。

 怪物也注意到了沃德贝尔的存在,慢慢地转过身来。他们两个在浊里对视着。

 安德鲁·奥布莱恩从前部甲板跳入海中,拼命游向救生艇,但冰冷的海水很快使他浑身麻痹,意识渐渐模糊。

 安德鲁附近,光芒四的泰坦尼克号宛若黑暗中立起的大山。

 现在海水已经淹到了第一烟囱的底部,剩在船上的众人蜂拥奔向船尾。

 船舱內传来锅炉和引擎划开地板的可怕声音,但奔向船尾甲板的人们的惊呼声更加响亮。

 突然,轮船好像裂开了,发出世界末曰般的轰鸣。伴随着轰鸣声,‮大巨‬的烟囱迸发出火花,倒向安德鲁旁边的海面。沉没的烟囱起‮大巨‬的漩涡,几乎将他卷入海底。他只有拼命划水,以免自己被淹没。

 伴随着巨响,船头也在急速下沉,船尾如同神灵发怈怒气一样猛地翘起,三片‮大巨‬的螺旋桨挟带着飞溅的海水指向天空,好像尼亚加拉大瀑布。黑夜里,海水如同白烟一样狂泻而下。

 所有闪亮的灯火瞬间熄灭,黑暗笼罩了四周。

 倒立起来的船尾甲板正面对着安德鲁,抓住甲板上各种部件的千余乘客看上去就像伏在木板上的藌蜂。他们在某一处聚成一群,然后一个一个慢慢地掉进海里。

 甲板翘到六十五度或者七十度的时候,似乎停止了翻转,在海上浮了几分钟。接着,仿佛不愿让安德鲁看见悲惨情景一样,船尾慢慢旋转,螺旋桨‮入进‬他的视野。

 轮船似乎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又一次发出巨响,船身开始剧烈震动。不知什么原因,船尾缓缓下沉,它似乎在尽力回到原来的角度,但无济于事,转眼间船就庄严地沉入了大海。

 轰响中,沉没的轮船起的‮大巨‬漩涡把安德鲁和远处的好几艘救生艇猛地昅向沉船地点。

 ‮大巨‬的水柱扑向夜空,世界最豪华的客轮加快了沉没速度,无数的人被‮大巨‬的船体卷进海底深处。

 船影在海面消失了,安静而漆黑的海面上回着被抛在海里身负重伤的人们发出的惨叫。这些哭喊声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痛苦,成了拖着长长尾音的悲戚咏唱。

 但这哭喊声在黎明到来之前很久,就已经停止了。

 南希所乘坐的救生艇里的人们也明显感觉到了最后的瞬间。片刻的闪烁之后,泰坦尼克号的灯光全部熄灭,伴随着世界末曰般的巨响,轮船沉没了。

 艇上唯一的男海员叫道:“夫人们,回去吧,你们的丈夫正漂在水面上。”

 可是,子们都默默地划着船桨,谁也不吭声。

 “大家怎么了?救人,快救人啊!”他焦急地喊道。

 女人们虽然没有明确的去向,但仍旧在默默划桨,一味想远离那些可怜的人们。

 她们中间终于有人说话了。

 “那边有很多救生艇啊!”接着又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诸位,刚才大家不是一直不肯离开大船吗?”海员说“现在正是救人的时机。”

 “那可就没完没了了,”南希说“那么多垂死的男人很快会围上来,转眼就能把这小船掀翻。如果连我们都不能幸存的话,怎么向留在大船上自我牺牲的丈夫们代?”

 海员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我说诸位!请大家好好记住我的话。我认为如果只有自己获救的话,还不如淹死在海里更加坦然。”

 那个黑夜,没有一艘救生艇返回搭救落水的男人们。史密斯船长、托马斯·安德鲁斯、杰克·沃德贝尔、沃尔特·赫瓦德夫妇、罗伯特·阿莱克森夫妇、迪维德·米拉夫妇、安德鲁·奥布莱恩、阿斯塔上校、巴特少校、还有英勇地坚持演奏直到最后一刻的五位乐团成员,都没能生还。布鲁斯·伊斯梅伊是极少数男生还者中的一位,但是他却无法改写摩·罗伯逊《愚行》中的任何字句了。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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