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拼死举报
那天晚上,丁海霞和刘奔吃饭吃到夜里十二点。最后连主食都没点,两个人分别喝下不少饮料,吃了不少炒菜,看看天色太晚了,就从畅观楼结了账走出来。
初夏的夜
里,蓝海公园的一切都安眠了。道甬两侧是发出泛蓝白光的节能灯,照着不算宽的鹅卵石铺就的道路,路边绿树的枝叶,随风摇曳,发出一阵阵的“哗啦啦”的声响。这个公园是安顿着不少飞禽和走兽的,估计此时都睡了,因为听不到一声叫声,连青蛙的叫声也没有。一般青蛙是在盛夏之后才亮相的。因为没喝酒,两个人就都没有失态。刘奔没再搂丁海霞的肩膀,只是牵了丁海霞的手在走。此时丁海霞就很宽容。感觉刘奔这人不是太坏,被他牵着手还免得被坏人打劫。快到公园门口的时候,他们远远听到公园深处传来长长的“嗷——”野狼的嗥叫声,丁海霞大惊失
,挣开了刘奔的手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出了公园门。刘奔便撇着腿直追出来,呼哧呼哧
着说:“离咱老远呢,而且在笼子里,你怕什么?”
丁海霞心脏怦怦
跳,大口大口地
着气,刘奔便借机抓住丁海霞的胳膊要強行拥抱,此时他的后背就“啪”挨了一巴掌。两个人一起回头,却见是王小妮。丁海霞像见了救星,一把抱住王小妮道:“好姐妹!你真是天兵天将下凡,来得恰到好处!”
刘奔有些气急败坏,回手也给王小妮后背来了一巴掌,说:“你早不来晚不来,生生搅了我的好事!”
虽然刘奔并没劲使,因为那一巴掌的声音并不大,但王小妮还是承受不了,只听她夸张地大叫:“哎呦!打死人了!”
刘奔便感觉扫兴了,这个咋咋呼呼的王小妮!他连告别也没告别,钻进一辆出租车就走了。
王小妮携着丁海霞也上了一辆出租车,王小妮道:“今晚上我家去吧,咱们聊个通宵。”说完就对司机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丁海霞也正好不愿意回自己那个孤寂冷清的空屋子,便没说话,算是答应。
蓝海不是个很发达的城市,没有什么夜生活,到了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已经十分安静。出租车很顺畅地将她们送到那个小区,王小妮付了钱,便和丁海霞从车上下来,往小区深处走进去。走着走着就见前面一个穿着睡衣睡
的男人背着手遛来遛去,王小妮道:“那是我老公。”走到跟前,丁海霞方才看清,王小妮老公手里攥着一
子。
“来,你们认识一下,这位,我老公,冯仑;这位,我姐妹,丁海霞,即将上任的长市秘书。”王小妮热情洋溢道。
丁海霞对王小妮念念不忘她要做“长市秘书”感觉可笑,但她还必须端着,否则会影响王小妮对自己的接待程度。因为王小妮是个很现实的人,说是实用主义也未尝不可。当然,她也有她的可爱之处,比如,砸刘奔的那两砖头,打刘奔的那一巴掌,都轻重适度,恰到好处。但她还应该感谢冯仑,天这么晚了,都没法觉睡。
“谢谢你冯仑,影响你休息了!”丁海霞与冯仑握手。冯仑却乍起拿着
子的手说:“我手太脏,咱上楼吧!”
三个人便打开楼道门一起上楼。王小妮边爬着楼梯边说:“海霞,你到了长市身边可别忘了咱这些穷姐妹啊!”丁海霞道:“怎么会,我工资一分钱也不涨,只是换个工作环境。”
王小妮道:“那可不一样,工资的含金量与我们可是不一样的!”
丁海霞道:“哪有这么严重?”
说话间就到了,王小妮掏出钥匙开门。进屋以后丁海霞闻到一股中药味,便问:“小妮,你和冯仑谁在喝中药?”
王小妮便抬手给了冯仑一巴掌,说:“他喝!我们这位老先生
子数不够,让我们俩这么多年有不了孩子。起初他总说我有问题,还要闹着和我离婚,结果去医院一查,好,是他自己的问题。这不,乖乖在家喝汤药了,也不闹离婚了。我倒巴不得他离呢!离了我就良禽择木而栖了!”
冯仑也不回话,只是冲着丁海霞嘿嘿地笑。王小妮道:“还傻站着,给我们沏茶啊!”冯仑急忙沏茶去了。王小妮把遮
帽和墨镜一并扔在茶几上,拉着丁海霞在沙发上坐下,说:“从下午两点到现在,我溜溜跟踪你们十个小时,累得我
酸腿痛!”
丁海霞急忙搂过王小妮的肩膀,亲昵地抵住她的头说:“谁和谁好就甭说了!几时你需要老姐的时候,我一定加倍效劳。”
冯仑端了茶海出来,摆在茶几上,在电热器上坐了一小壶水,又从组合家具上拿下一饼普洱茶,打开纸包,用镊子在茶饼上掰下一块,放进茶壶。沏普洱茶的时候,开水壶和茶壶是两回事,丁海霞感觉王小妮一家对此还不算外行,便兴致
地等着水开,她要看看冯仑如何筛茶。此时王小妮却往一侧一歪就睡倒在沙发上。
夜晚在同学家里,而同学却睡着了。丁海霞只能面对同学的老公。她如果再睡了,就有些对不住冯仑。因为冯仑正精神抖擞地等着水开呢。而丁海霞自己,其实也已经困得上下眼皮打架,在勉強支撑。水开了,冯仑便开始筛茶,他以为丁海霞在观看,便相当认真和用心。谁知,当他筛过茶,将沏好的茶汤倒入三个小盅以后,一抬头,方才发现,丁海霞也歪倒在一边睡着了。冯仑很扫兴,从大衣架上摘下两件服衣分别盖在她们身上,就蹑手蹑脚回自己的卧室了。本来他还想和丁海霞聊聊云南普洱的。就这样,两个女同学在长沙发上,一个头朝东,一个头朝西,服衣鞋子也没脫就呼呼大睡了。客厅里亮着灯,茶盅里浓浓的普洱茶还袅袅地升腾着热气。
转天一早,丁海霞和王小妮睡醒以后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却原来两个人都很能将就,在沙发上就那么歪了一宿也没感觉怎么不好。她们洗漱完毕,简单化了淡妆就下楼了,走在清静的街上,丁海霞说:“我请你吃早点,你喜欢吃什么?”
轻易不见面的女同学请一顿早点,也显得郑重其事,尤其丁海霞这个冒牌的“长市秘书”请的客,在王小妮眼里更是非同一般。
但王小妮怎么能让丁海霞花钱呢?那不是小看了她王小妮吗?她说:“你请算什么?去我们建设局机关,尝尝海上味儿的小笼包子和宁波味儿的汤圆去。”
丁海霞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建设局?”
王小妮道:“你是非去建设局不可的,而且是非见郭增省不可的!”
丁海霞道:“奇了怪了,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
王小妮头摇晃脑道:“我不告诉你。”没走出十步路,王小妮终于坚持不住了,就说:“你夜里说了一宿梦话,不停地叫着郭增省的名字。”
丁海霞有些尴尬,说:“太可怕了,我这辈子做不了保密工作!我说梦话你不害怕吧?”
王小妮道:“害怕倒没有,就是吵得我醒了好几次。”
丁海霞挽住了王小妮胳膊,道:“对不起啊,哪天老姐认认真真请你吃一次二斤一个的大海蟹。”
王小妮道:“‘傻老婆认大个’啊?我要吃就吃鲍鱼,不论大小。”
丁海霞道:“鲍鱼就鲍鱼,咱上港口里面的饭店吃去。”
两个人说笑着走进了建设局机关食堂,里面还没有什么人,却见一个中年男人脸色阴沉着坐在角落里独自吃着什么。王小妮吓了一跳,立即神色紧张地噤了声,连买早点时,也对窗口师傅细声细语,小心翼翼的。当她们俩找了另一个角落坐下以后,那个中年男人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吓得王小妮“噌”一下子就站起来了,桌上的一碗汤圆整个摔在地上,热腾腾的汤水泼了一脚,而一个个汤圆満地
滚。
中年男人对王小妮不屑道:“小妮,做什么亏心事了,吓成这样?——”然后他把脸转向丁海霞:“你长得像一个人,请问你的名字?”
丁海霞在一刹那间就确立了自己的战略战术,她要先声夺人,治住对方。她微微哂笑:“你说得不错,我长得像丁海珍,我就是她的妹妹,我叫丁海霞,现在还是梁大民的副秘书,省府政机关二处副处长——而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郭增省吧?”
这次轮到郭增省大吃一惊了,不仅他吃惊,连王小妮都惊得目瞪口呆。却原来丁海霞是这个身份,而王小妮事先一点也不知道,丁海霞城府太深了,根本就没告诉她。但她突然就理解丁海霞了,那么重要那么感敏的职位怎么能随口
说呢?郭增省在吃惊中微微躬了一下
,算是礼貌,然后对王小妮道:“小妮,你等着,我去给你买一碗去。”
王小妮怎么能让郭增省给买早点呢?那不要吓死她么?她急忙喊道:“不要,不要,我自己来!”
丁海霞却拦住王小妮道:“让他去吧,他也该为别人服务一次了。”
王小妮
红了脸对丁海霞道:“昨夜让你在沙发上歪了一宿,慢待了啊!我不知道你早已是长省秘书了啊!”丁海霞对王小妮的这一点十分了解,一旦告诉她实情,她蓦然间就会仰视你,并且从心理上与你拉开距离。其实这正是丁海霞所不愿意看到的。当然了,如果你是个普通的工人或农民,王小妮还会看不起你。所以最险保的姿态是和她一样身份的普通机关部干。也许这么看王小妮过于冷酷,王小妮的可爱之处还是
多的,但事实就是这样,王小妮就是王小妮,不是丁海霞。人和人是有差别的,你不能要求别人和你一样,即使你非要那么要求,别人也根本做不到。
郭增省果然给王小妮买了一碗汤圆来,恭恭敬敬地摆在王小妮面前,然后拉把椅子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们俩把早点吃完。王小妮拘谨得好几次把勺子伸得过高或过低,就是喂不到嘴里。这么说好像夸张,其实当时的情况真是这样。一方面王小妮为郭增省给自己买了汤圆而惴惴不安,另一方面,又觉得和丁海霞这个长省秘书坐在一起吃早点有些高攀了,于是自惭形秽。这一切丁海霞完全看在眼里,但她也没法阻止王小妮不去胡思
想。
她们吃完以后,郭增省就拥着丁海霞往楼上走,完全甩开了王小妮。丁海霞便觉得不妥,说:“小妮走啊,快跟上。”
而王小妮却有意放慢脚步与他们拉开距离。郭增省也说:“甭叫她,她天天跟我见面,
得不能再
了,这会儿不跟着我没关系,工作上跟着我就行了。”
上楼进了郭增省办公室以后,丁海霞扫视了一眼全屋,感觉也和一般企业老板的办公室差不多,沙发、老板台、茶几、国旗、电脑,诸如此类,也仅此而已。屋里整洁空旷,十分阳光。郭增省递给她一瓶矿泉水,说:“我这人太懒,没有给客人沏茶的习惯,这么多年也没练出来。”
丁海霞便接过话头:“那是一种霸气,接受别人服务却不愿意服务别人。”
郭增省道:“错!我们的工作就是为别人服务。过去我在桥梁公司,是为客户服务,现在坐机关,是为企业服务。”
丁海霞道:“你不要因为我在省府政工作就拿着劲儿说原则话,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样我会舒服些。”
郭增省用手指点着丁海霞:“你这个妹子——不,小姨子!说话太尖锐!”
丁海霞道:“你不要瞎套近乎,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小姨子了?”
郭增省道:“咱不提这个了,算我失口。先说说咱俩的
情吧——如果咱俩没有任何
情,接下来,你找我想办什么事,我会帮你办吗?”
丁海霞问:“你什么意思?我以省府政机关部干的身份,求你办事,你还拿搪吗?”
郭增省道:“没错,别说你只是个省府政的小部干,就是大导领来找我,我也得分清是什么事,该办的我办,不该办的,说下大天我也不办。”
丁海霞道:“够牛,你提条件吧。”
郭增省道:“这还差不多,就算买小白菜吧,也该问问价不是?”
丁海霞道:“那么,你这捆小白菜是高价还是低价呢?”
郭增省道:“不高也不低,恰到好处。”
丁海霞道:“你开价吧。”
郭增省道:“让我吻十分钟。”
丁海霞一下子就愣住了。如五雷轰顶,猛地击中了她的大脑,让她一刹那间停止了思考。这个把自己伪装得人五人六的人太猖狂了,也太
骨了!丁海霞根本就不愿意想这个问题,为了工作以这种方式把自己搭进去,根本不值!但她不能不与郭增省虚与尾蛇,因为事情还没有开始。先稳住郭增省,最重要。
丁海霞道:“这个问题太強人所难了吧?我不爱你,怎么会让你吻呢?”
郭增省道:“可是,我爱你呀!这还不够吗?”
丁海霞道:“你有没有老婆?怎么专门对婚外女人感趣兴?”
郭增省道:“我当然有老婆,但我老婆远远不如你可爱。话说回来,因为你很可爱,
使我对你表达了爱意,难道我错了?本来我爱你,却说不爱,难道就对了?如果你长得很困难,气质也很差,我怎么会对你表达爱意呢?咱俩究竟谁错了?”
丁海霞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強词夺理的!我长相好,气质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干?我凭什么就一定得接受你的爱?难道我长成这样也是错误了?”
郭增省道:“我没说你长成这样就是错误,我的意思是说,你长成这样就不能阻止别人对你的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除非你去整容,把自己整成丑八怪。”
丁海霞道:“我真服了你了!整个一个歪理琊说!如果我不答应呢?”
郭增省道:“那我就送客,我对你什么都不会说,因为你不是我的人。”
丁海霞做思考状,停顿了足有一分钟,其实,她两秒钟就想明白了,但她拖延了一会儿,为了让对方感觉她是难下决心的,她说:“好吧,我让你吻,但只能吻半分钟。”
郭增省道:“五分钟!”
丁海霞道:“半分钟!”
郭增省道:“三分钟!”
丁海霞道:“半分钟!”
郭增省非常无奈:“半分钟就半分钟,算我倒霉。”
丁海霞道:“你強
着吻我,只因为被我缩短了时间,你就说你倒霉,是不是太无理搅三分了?天底下恐怕没有比你更无聇的人了!”
郭增省已经等不及了,他蹿过来就把门锁上了,回过身来就一把抱住了丁海霞。丁海霞在万般无奈之下推拒着把嘴对向郭增省,而郭增省贪婪地一下子就吻住了她,继而把热乎乎臭哄哄的头舌伸进她的嘴里,劲使
动搅。
在这个时候,究竟是不是到了半分钟,估计两个人都说不清,反正是丁海霞只让他吻了一会儿,也许只有十秒钟,就奋力推着郭增省,想把他推开,而郭增省则使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丁海霞不松开,两个人僵持住了。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响起嘭嘭嘭的声音,郭增省不得不松开了丁海霞,去开门。丁海霞赶紧整整服衣和头发,重新坐在椅子上。
郭增省打开门往外看了看,却没发现有人。便骂了一句,回手再把门关上。
回到座位上以后,郭增省道:“做我的情人吧,我已经按捺不住了,你的嘴里是甜的,别的女人都不是这个味儿。”
丁海霞道:“做情人也是要有条件的,我得看你的表现。”
郭增省有些意外地看着丁海霞:“这么说,有商量余地?”
丁海霞道:“可以这么认为。”
郭增省高兴地一个劲
手,说:“好,一个良好的开端!下面有问题你就问吧,我先用半拉嘴回答你的问题,几时你成为我的情人了,我再用整个嘴回答。”
丁海霞早已听得不耐烦了,此时就直通通地把话端了出来:“咱先说说你和情人的关系吧。”
郭增省道:“还是先说工作吧,你来蓝海建设局必定是代表梁副长省,是不是为了省里要修高架桥的事?”
丁海霞道:“你别耍滑头,省里修高架桥的事,有关导领已经找过你了,今天我就不再浪费时间了。我找你,是想听听你与情人的故事,因为对方家里已经闹得
犬不宁,家不像家,曰子不像曰子。那么你是怎么打算的?是娶了对方,还是就这么抻着,看着对方家里天天打架玩儿?”
郭增省道:“你别把问题说得那么没有浪漫色彩!首先我要告诉你,我的情人不是你姐姐,甚至跟你们家任何一个人都毫无干系;二是我为保护情人做出了一般人所不愿意做或做不到的一切。让她躲过了多次危机,或者说避免了多次危险。你如果想了解我是怎么与情人相处的,我就只能给你讲这些。”
丁海霞道:“你作为一个局级部干,我感觉你在谈起自己的情人的时候,丝毫没有因为紧张而出现口吃、嘴拙和脸红,好像喝一杯水那样自然。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
的纪律吗?”
郭增省点上一支烟道:“局级部干怎么了?局级部干就不是人了?就没有七情六
了?不要这样尖锐,你姐姐就是这样,吃亏的是谁?还不是她自己?太尖锐了就得罪人,就堵自己的路。”
丁海霞一时间在大脑中出现混乱。郭增省把情人问题和姐姐问题动辄就混在一起说,究竟哪个说的是情人,哪个说的是姐姐,真让人分不清。她便干脆这样对郭增省下了命令:“你不是说你保护了自己的情人吗?我倒要听听,你是怎么背着老婆保护情人的!”
郭增省发出一阵放肆的、嘲讽的、玩世不恭的大笑,然后说了起来:“我权且把情人叫个X吧,省得你对号入座。”
丁海霞的大脑急速转动着,这个X应该就是神秘女人吧!
话说神秘女人拿到桥梁公司给她的一千五百万代理费以后,整曰忧心忡忡,她怕郭增省那头出问题会牵扯到自己。而且,郭增省给她的是一张行银卡,密码是147369,就是张艺谋的《红高粱》里面唱的那个。这么好记的密码肯定桥梁公司的会计也一直记着,如果想掉包或盗走里面的存款会轻而易举。神秘女人一贯刁钻,做事滴水不漏。于是,她想转存一下,就是说,想从工商行银取出来再存到建行去。但她犹豫了一天没吃没喝竟没敢去建行。就在一门心思琢磨这件事。因为她想起蓝海市曾经发生过一起行银职员举报败腐分子的案例,自己以人私名义蓦然间转存这么多钱弄不好还真会引起行银怀疑。
思来想去,还是得转存,不转存这钱说飞就飞了。但神秘女人换了行银,她不去建行了,改去蓝海市商业行银了。这家行银是前几年新创立的,属于股份制行银,有十来家大企业在里面有股份。神秘女人带着行银卡去了商业行银,拿号,排队,坐等,这里业务不错,人
多,神秘女人就只能坐等。半个小时过后,柜台玻璃挡板上方的显示屏映出了她的号码,她便走上前去,将行银卡递过去,说:“理办转存。”
谁知,问题来了。女业务员说:“五万以上就需登记实真姓名和身份证号码,您带身份证了吗?”
神秘女人顿时心脏狂跳起来。“这——我可以把身份证号码背下来,”她有些口吃地说:“我,我没带身份证。”
“那就请您回去取一下,要转存就必须登记实真姓名和身份证号码,我们要亲自过目,用嘴背是不行的。”女业务员隔着玻璃挡板看着她。
神秘女人离开了柜台。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剥夺一个人的隐私权吗?既然连商业行银都如此,那么,工商行、建行不是更该如此了吗?神秘女人前半生十分顺利,吃穿住不愁,从来没花过大宗钱款置办什么东西,也从来没亲自存过五万以上的存款,自然不知道行银的这个规定。而行银的这个规定由来已久,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也许是行银方面对储户负责任呢,如果丢失了行银卡,不是可以凭身份证登记而挂失吗?神秘女人突然感觉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灰。既然如此,那就照此理办吧。她回家取来了身份证,在商业行银顺利地办了转存。但女业务员将一张新的行银卡递给她的一瞬间,与她
换了一下眼神,让她的心又陡然一跳!
因为那是一种质疑的、纳罕的甚至不怀好意的眼神。也许对方只是很随意的向她一瞥,但在她看来,里面就有问题。就在那一瞬间,她恨恨地剜了对方一眼,作为回敬——小业务员,你见过这么多钱吗?少见多怪的、怀有仇富心理的小市民!
本来女业务员并没把神秘女人的一千五百万当回事,经她的手理办的钱款还有数目更大的。但神秘女人临走剜她那一眼,让她相当反感——我为你理办了半天业务,你怎么这样看我?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女业务员就低头思索这件事。神秘女人不像企业家,像个教师或机关部干。这种身份的女人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多钱来?当时的股市正在低
,几乎已经到底了,凭炒股钱赚是不可能的。而且是转存,转存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原存储行银的不信任。现如今哪个行银都是一样的企业
质,一样的服务态度,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洗钱?一个模糊不清的概念突然跳出女业务员的脑海。
她快速吃完饭,从电脑里调出神秘女人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这里应该描一句——身份证上的女人叫许丽萍。女业务员蓦然间便一阵暗笑,因为她想起一则从报纸读来的趣闻:很多贪官的情人名字里面都有个“萍”字。许丽萍恰恰也沾了一个“萍”弄不好还就真是一个贪官,或者是贪官的老婆、情人之类。
女业务员打开机手,给出派所一个察警打过去。行银內部有规定,对储户的一切都要保守秘密,不允许私自查询储户的隐私,更别说调查储户的背景资料了。但这个女业务员也许心
狭窄,也许有点喜欢恶作剧,也许因为是独生子女所以容不得别人斜睨,总之,她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她违反规定给出派所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女业务员叫刘蓓蓓,出派所那个察警叫陈真。陈真告诉刘蓓蓓,那个神秘女人是一所中学的副校长。这就太可疑了,一个中学的副校长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多钱来?不是把公款洗成私款是什么?刘蓓蓓便如此这般对陈真做了一番
待。
那陈真年方三十,刚刚与刘蓓蓓谈恋爱,心中十分中意刘蓓蓓这个女友,工作稳定,收入不低,人长得也拿得出手。他对刘蓓蓓是言听计从的。他按照刘蓓蓓的安排,就悄悄接近那所中学了。他先是找到这所中学的保卫科,说谈谈治安问题。就与其保卫科长聊了起来,慢慢地就把话引到那个副校长身上。保卫科长说,副校长负责行政工作,但最近学校既没有基建任务,又没有大宗采买任务,所以与大宗钱款毫不搭界。陈真便问保卫科长,是不是副校长的老公在干企业,做老板?保卫科长说,也不是,副校长老公是个机关部干。
丁海霞听到这里,并不能确定神秘女人是不是自己的姐姐,因为姐姐经常变工作,她庒
不知道姐姐现在究竟在干什么。姐姐叫丁海珍,而这个女人身份证的名字是许丽萍,完全对不上。
话说陈真离开学校以后就直接去了商业行银,找到了刘蓓蓓,如此这般“汇报”了一遍。而刘蓓蓓一听这种情况立即将大脑中的那
弦绷紧了。刘蓓蓓既不是
员也不是团员,只是一个爱挑战自我、挑战对手的一个女孩。她是蓝海市高级商校毕业的,她能进商业行银工作完全是父亲劲使的结果,父亲是一家小规模国企的经理,与这家商业行银多有接触,刘蓓蓓毕业后父亲就硬把她
进了这家行银,行银方面考虑其父是个稳定的大储户,便收了刘蓓蓓,但据说顶走了一个正式本科毕业的应聘的姑娘。
说不上刘蓓蓓有什么觉悟,她只是凭感觉发现了那个神秘女人的狐狸尾巴。一个在中学工作的导领,老公又不是大款,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她对陈真说:“哥们儿,你如果顺藤摸瓜,准能摸出一个大西瓜!”
陈真工作很忙,哪有闲心干这个,就说:“天底下稀奇古怪的事有的是,你安分守己干自己的工作吧,别想入非非,弄不好再逮不着狐狸反弄一身
。”陈真拒绝继续给刘蓓蓓跑这种瞎道儿。
刘蓓蓓道:“你真不管?那我可自己跑这事了?”
陈真道:“你有病啊?看人家有钱你眼红啊?天底下贪腐受贿的人有的是,河里没鱼市上见,到监狱走一遭就知道有多少贪污犯了。明天我带你去一趟监狱,回来你就见怪不怪了,也不对人家一千五百万感趣兴了。再说了,凡是贪污犯,没有不暴
的,总是会有知情人举报的,你着什么急?”
刘蓓蓓道:“你这人怎么这么麻木?你还算民人
察警吗?你要是这样的人,以后你就别找我来了,我懒得听你说话!要么那么多案子都破不了,却原来你们是这么麻木!”
陈真一听这话,便急忙服软了。刘蓓蓓不让他来找她了,那怎么行?他一天不看见刘蓓蓓就一天吃不下饭。他每天下班前是必须来行银接刘蓓蓓的。为她买这买那,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不管刘蓓蓓需要不需要。而刘蓓蓓从来也没拒绝过,换一个会过曰子的女孩,可能会告诫陈真:别
花钱,结婚的房子还没影呢,以后用钱的地方也多着呢!但刘蓓蓓就那么实在,从来没阻止过陈真,她感觉那是他爱自己的表现,既然他愿意以这种方式表示爱意,就随便好了。反正她落一个得吃得喝,
七八糟的小玩意玩腻了就给行银的姐小妹,或是随手一扔,不要了。女同事都说陈真宠着刘蓓蓓,感叹,作为女人搞对象就得搞比自己年岁大的,因为陈真就比刘蓓蓓大六岁。
话说陈真答应了刘蓓蓓继续追踪神秘女人,但还没来得及拔腿出去,转过天来,神秘女人就打上门来了。人家率先找刘蓓蓓来了。这就叫社会经验:先下手为強,后下手遭殃;捷足者先登;狭路相逢勇者胜。
神秘女人把刘蓓蓓从柜台后面叫了出来,两个人坐在门口咨询台的桌前,神秘女人就开口了:“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刘蓓蓓心脏怦怦
跳,她強力按捺住自己,说:“不知道。我工作很忙,顾客很多,请你长话短说。”她绵里蔵针地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但对方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和口吻,对刘蓓蓓的态度视而不见。她神态严肃地紧盯着刘蓓蓓的眼睛说:“我感觉你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所以我不跟你计较,但我有必要向你重复一下行银的保密守则。”
说完,神秘女人就从手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打开,念道:“为储户保密是指行银对储户的姓名、地址、工作单位、储蓄存款的来源、存款种类、数额、密码数字等存取情况负有保密的义务。而商业行银法第二十九条第二款则做出这样的规定:‘对个人储蓄存款,商业行银有权拒绝任何单位或者个人查询、冻结、扣划,但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根据这一规定,除了国全人大及其常委会通过的法律规定有权查询、冻结、扣划个人储蓄存款的单位外,其他任何单位和个人都没有这个权利。法律规定有权查询、冻结、扣划的单位,有安公、检察、法院、海关、家国
全安机关、税务机关等为数不多的几个部门。查询个人储蓄存款涉及行银为存款人保密的问题。所以,你企图查询我的存款问题是违法的!”
刘蓓蓓心跳的速度更快了,脸也
红了,她有些着急地说道:“我什么时候查询你的存款问题了?你在我这理办转存,我只是让你回家取身份证,此外,我还做了什么?”
神秘女人似乎对这个嘴硬的女孩十分不屑,她微微哂笑着说:“你派你的对象到学校里去调查我对不对?你如果不是对那一千五百万生疑,怎么会派对象去学校调查我呢?”
刘蓓蓓道:“去你们学校的人不是我的对象,只是一个一般的察警,安公口的人调查你的存款问题不是符合法律的正当防卫吗?”刘蓓蓓当时就想,我便就坡下驴,干脆亮明了陈真的实真身份。
但神秘女人对此根本就不买账,她冷笑一声道:“我已经派人查过了,第一,出派所并未指派陈真去哪个学校调查什么存款问题;第二,出派所言之凿凿地告诉我,陈真的对象就在商业行银工作,而且,你的名字都告诉我了,你叫刘蓓蓓!”
话说到这就一下子把刘蓓蓓镇住了。正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有本事有背景的能人有的是,不遇事你就感觉都是芸芸众生,一遇事方知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也方知什么叫“蔵龙卧虎”了。神秘女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把刘蓓蓓摸了个门清,你的小察警看似強大,在人家眼里不是“小菜一碟”吗?
但刘蓓蓓就是刘蓓蓓,她在胆怯了一下之后,突然被
起了挑战的趣兴,她笑容可掬地说:“一个察警调查你,甭管为公还是为私,反正是调查完了。你要是对手里的巨款不放心,还可以继续转存,存到工商行、建行、民人
行银都行。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到哪个行银,人家都得要你的身份证,你想规避是规避不了的;而且,全市各行银都是联网的,想冻结你的巨款的话,你存在哪个行银都没用!”
厉害啊,真是厉害!可能这话对一般人而言,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因为一般人手里没有这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巨款。而且,当一笔巨款被“冻结”的时候,那至少是立了案了,才可能实现的。但这话属于敲山震虎,对于神秘女人而言已经足够沉重了。那神秘女人听到这里,脸色一红一白地不断变化,嘴
也哆嗦起来了:“岂有此理!”她愤愤地站起身来,拍了一掌桌子,转身便拂袖而去。回脚还把椅子踹了一脚,像驴那样。
刘蓓蓓所在的商业行银只是一个分理部,并不是总部,下午下班的时候,分理部的经理,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给刘蓓蓓打机手道:“你别急着走啊,一会儿陪我吃顿饭去。”其实,分理部经理就在办公室坐着,与刘蓓蓓的柜桌仅一墙之隔,他推开门就可以出来告诉刘蓓蓓,但他没有。刘蓓蓓便想明白了,可能是鸿门宴。因为分理部经理几乎比她们这些小丫头大一辈,对她们从来都不苟言笑,更没有请她们吃过饭。还别说请她们,就算事情反过来,她们出钱请他,他也是不会出席的。这是个办事十分刻板的安分守己的人。
在蓝海市的那家四星饭店,在一个叫做“生不带来”的单间里,坐了好几个贵客。刘蓓蓓扫了一眼周围,有一半不认识的。四星饭店的单间里是带洗手间的,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陈真走了出来,笑呵呵地坐在了刘蓓蓓身边,刘蓓蓓纳罕地看他一眼,刚想问:“你怎么也来了?”却见桌前的一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他清清嗓子,又咳了一声,说:“诸位朋友大家好!我叫郭增省,是桥梁公司总经理,这位是出派所所长金炳顺,这位是出派所察警陈真,这位是商业行银分理部经理高山,这位是商业行银业务员刘蓓蓓。好了,梁山好汉,全伙在此,大家点菜哦,一人至少点一个菜!”
刘蓓蓓纳罕地看着桌前的这些人,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都坐一块吃饭来了?就算“烟酒不分家”可也得有个缘由吧?
说有缘由还就真有缘由,当大家都点好菜,斟好酒,而且菜也陆续上了,酒也喝过三巡了,这时候,郭增省就又说话了:“大家现在应该明白了,今晚让咱们坐在一起喝酒的是谁?是刘蓓蓓和陈真。出派所所长金炳顺是我老朋友,不说了,分理部经理高山也是我老朋友,也不说了。单说这刘蓓蓓和陈真,这两个人怎么样?我送他们两个字:真逗!怎么个真逗法呢?刘蓓蓓见到一个储户转存一笔款项,心里起疑,就叫陈真去那个人的单位调查,一查,哦,既不是企业家又不是公款,这就琊了门儿了,回来以后两个人就开始嘀咕。当然了,他们嘀咕的什么我不可能知道,在这里,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两位小朋友,那是那所中学打算改扩建而找我们桥梁公司拆借的钱。为了取着方便,就办了行银卡——”
可能是事情越描越黑,也可能是郭增省的话漏
百出,总之,分理部经理高山率先打断了郭增省的话,他说:“你们在我们行银存款,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不问你们是公款还是私款,存什么款都是
的。而且,行银內部还有为储户保密的具体规定,所以,刘蓓蓓的所作所为不代表导领意图,今后各位有钱尽管来我们行银储蓄,我们将一如既往,竭诚服务!”这就等于婉转地将刘蓓蓓否了。
出派所所长金炳顺接过话来:“陈真这小伙子是我们所的骨干,但他还没结婚就
管严,非得跑到人家学校搞什么调查。他已经向我承认错误了,以后绝不会再犯。在此,我想向高山经理提个议,是不是给我们陈真和未来的媳妇贷一笔款,让他们
首付买间房啊?他们俩不着急,我们这些看着的人可早就着急啦!”
高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贷,贷,贷!回头让他们俩办手续!”
事到如此就产生了一种裹挟的力量,善于见风使舵的人就会顺杆儿爬,赶紧说些感谢导领的话,把话题引到买房结婚上来。但刘蓓蓓偏偏不是,她对高山说:“贷,贷,贷,贷什么贷?贷了不还行吗?不要利息行吗?让我们当房奴啊?”
金炳顺赶紧抢过话头说:“姑娘,你说得不对!要结婚总得买房,现如今的年轻人哪个不是房奴啊?房奴是有长期支付能力的表现,并不是坏事!再说,你不急,我们陈真可急啊,都三十了!三十是什么概念?俗话说,三十而立,立什么?早立子,成家立业生儿子。论事业,陈真已经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儿子却还没影呢,不结婚怎么会有儿子呢?”
刘蓓蓓对他们的观点十分逆反,她想反驳他们,却又找不到依据,因为世俗的力量太強大了,裹挟得人们想不随波逐
都不行。于是,她的脸色便非常难看。此时郭增省就说话了:“各位,你们光顾说话,没看见我们的刘蓓蓓姑娘已经急得要哭了。大家有所不知,国中古人在长期的经学诠释活动中,提出了多种对于孔子‘三十而立’之‘立’究竟何所指的具体解释。其中最有代表
的大体可以归结为‘立于学’、‘立于礼’和‘立于道’三种,其中最主要的是第一种‘立于学’,而绝不是‘早立子’之说。不过,话说结婚生子,是人生不可逾越的高山,古人不是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谁愿意做个不孝之人呢?但是反过来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情况和心境,愿意不愿意当房奴,这事不能強人所难。问题是婚还要结,房子也还要买,那么怎么办呢?好,这个时候我就该出场了。我决定,陈真两口子买房的款贷利息我们公司包了。众所周知,修高架桥的时候,出派所为我们立下汗马功劳;在我们需要资金的时候,商业行银又给予了我们及时的帮助。所以,这个好人理所当然应该让我们做一次了。回头我就把钱打过来,刘蓓蓓你们小两口赶紧去选房,赶紧办手续,事不宜迟!”
桌上的人一迭声道:“办,办,赶紧办!”
陈真不说话,只是歪着头看着刘蓓蓓。刘蓓蓓眼里含了泪花,却也什么都不说。郭增省就打趣道:“你们看,刘蓓蓓都激动得眼含热泪了!从这个情况看,刘蓓蓓真是个不愿意沾公家便宜的好同志,越是这样的同志我们越是要帮一把,你们说,对不对?”
桌上的人又一迭声道:“对,没错,就这样!”
而此时刘蓓蓓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唰就
下来了,她站起身来就冲出屋子。陈真急忙追了出去。郭增省赶紧圆场,对在座的高山和金炳顺说:“刘蓓蓓不好意思了,这件事等于羞了她,女孩子嘛,脸皮薄。但咱们说办就办,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刘蓓蓓毕竟年轻,面对这件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转过天来,高山让她歇一天去选房,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有人出利息,你还怕款贷吗?刘蓓蓓又被裹挟了。她犹犹豫豫地跟着陈真去选房了。因为房价居高不下,楼盘里面空房很多,很快他们就把房子选好了。紧接着就办了款贷。而桥梁公司的利息也立马送到了,而且是一次
支付,让人没有后顾之忧。高山对刘蓓蓓道:“人家郭增省办事太是那意思了,这样的企业家才叫企业家!那些拉屎拣豆吃的老板简直没法比!”
但随后刘蓓蓓突然辞职了。行银里这么好的工作竟然扔下不干了!她连辞职报告都没写,只是给高山打了个电话,说以后我不来了。于是就不再来了。郭增省是隔三岔五就给这个分理部经理来电话的,当他得知刘蓓蓓不辞而别以后,蓦然间感觉问题复杂了。神秘女人的巨款一事等于重新浮上来了。以前的努力等于前功尽弃了。刘蓓蓓不一定是因为这件事辞职,但郭增省就是这么认为的。当他把这件事告诉神秘女人以后,神秘女人当时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说:“你是不是觊觎那姑娘美
了?否则人家怎么会不辞而别呢?”
郭增省道:“那姑娘哪有什么美
?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而且我既没去分理部找过她,也没给她打过机手,谁知她犯什么神经啊?”
此后,郭增省动用了一切手段察访刘蓓蓓,始终找不到。时隔不久,市委纪接到一封打印的举报信,说某某中学副校长许丽萍手里有一千五百万来路不明的巨款,而桥梁公司却出面请客摆平这件事,岂非咄咄怪事?市委纪便派人来桥梁公司核实,郭增省对此早有思想准备,他信誓旦旦地说:“举报者肯定与被举报者有私仇,因为据我所知,举报信纯属一派胡言!”市委纪的人又到商业行银分理部来核实,结果高山说:“桥梁公司请我们吃饭是真,因为我们有业务关系,吃顿饭是件平常事,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从来没听说是为了摆平什么。”
事情便搁浅了。市委纪的人查不下去,只能打道回府。做了一个什么结论不得而知。但此后神秘女人却落下偏头痛的病,一病就是十年。扎针灸,烤艾条,摩按
位,一概无济于事,只有一条管用,那就是吃药,吃什么药?止痛药。那不是糊弄自己吗?没错,神秘女人就是这样糊弄着自己过了十年。在这十年里,她经常做內容相同的噩梦,梦里总是刘蓓蓓追着她喊:“一千五百万!一千五百万!一千五百万!”让她痛不
生。那么一千五百万是个什么概念呢?据郭增省说够
毙十次的了。她怎么能不做噩梦呢?那么把钱退回去不就减轻了罪责吗?问题就在这,只要市委纪没查到跟前的时候,是绝对不甘心缴出去的。而且,郭增省信誓旦旦地告诉神秘女人,你拿的是“代理费”既不是贪污,又不是受贿,属于正当防卫,你怕什么?有的人看见别人手里有钱就眼红,别理他们!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地了?
事情说来蹊跷,与情人相会能够让神秘女人的偏头痛稍稍缓解。凡是到了该相会的曰子,她竟神奇地提前几个小时脑袋就不疼了。于是他们便加大相会的频率。直把郭增省腾折成一个蜡黄脸青眼圈,眼袋下垂,天天吃“金
肾气丸”的病秧子。郭增省虚弱得三天两头感冒,走路也脚下无力,年纪轻轻就开始驼背了。好在郭增省戴着眼镜,多少可以遮挡一下难看的脸色。又过了两年,郭增省就做了胃切除。他不能加大频率与神秘女人相会了,神秘女人就重新陷入偏头痛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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