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火骤起
一
二○○一年八月十三曰,长山那把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叶子菁正在市人大主任陈汉杰家汇报工作。不是她想去汇报,是陈汉杰要找她通通情况。叶子菁记得,自己是吃过晚饭后去的陈家,时间大约是晚上七点多钟,天刚黑下来,古林路5号院里竹影摇曳,一片
离。叶子菁于摇曳的竹影中,踏着卵石小径走向小楼时,正见着陈汉杰在楼下客厅的大书案旁磨墨。进得门来,便嗅到了一缕淡淡的墨香气。
陈汉杰见叶子菁到了,仍没离开书案,和叶子菁寒暄了几句,就铺展宣纸,
练起了书法。是岳飞的《満江红》,陈汉杰时常最爱
练的诗文之一,叶子菁在许多场合见识过。当时,那场大巨的灾难还没降临,叶子菁心情
不错,便站在一旁欣赏着,和陈汉杰开起了玩笑:“老记书,这么多年了,您还是壮怀
烈啊?”
陈汉杰自嘲说:“啥壮怀
烈?子菁啊,我现在是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喽!”
叶子菁笑道:“看您说的,您老现在德高望重啊!哎,传我来有什么指示?”
陈汉杰边写边说:“我哪来那么多指示?就是请你来通通气!”
当时气氛
宽松,陈汉杰的语气也很随便,然而,通的气却意味深长。
陈汉杰先说起了访上专业户崔百万的事:“子菁啊,崔百万现在到我们人大信访办‘上班’了,前几天还拦了我的车,要人大出面干预他的破产诉讼案。崔百万可是长恭同志当长市时树起的致富典型啊,案子又是法院判的,我们人大怎么好干预啊?总不能让崔百万到省城找长恭同志吧?长恭同志现在可是常务副长省了!子菁,你们检察院得在法律监督上多做点工作啊,看看法院判的是不是有道理呢?”
叶子菁噤不住一阵头皮发麻,马上想到:面前这位老导领该不是要出他以前的搭档王长恭的洋相吧?陈汉杰做市委记书时,和长市王长恭面和心不和,叶子菁是知道的。据说当年提名她做检察长,王长恭还在常委会上婉转地抵制过,陈汉杰没买账。在长山许多部干群众眼里,她是陈汉杰线上的人。不过,天理良心,在此之前,陈汉杰从没对她说过多少工作之外的话,更谈不上什么感情笼络,这位老导领给她的印象是:老成持重,公允平和。除了重要的部干人事安排,一般不坚持什么。王长恭正好相反,风风火火,闯劲十足,是公认的有气魄的开拓型部干。长市強记书弱,在他们那届班子是个不争的事实。也正因为如此,王长恭破格提上去了,进了省委常委班子,做了常务副长省。据说陈汉杰心里是不大服气的。
崔百万的事叶子菁也知道,报纸电视上曾经猛炒过一阵子。崔百万靠养狐狸闯出了一条致富之路,住上了价值上百万的大别墅,引起了王长恭的注意。王长恭就出面抓了这个典型,向省里汇报后,邀了一帮欠发达地区的县长、县委记书到崔百万的狐狸养殖场开现场会。款贷也是王长恭亲自批的,要市农行特事特办,市农行也就特事特办了。嗣后,长山地区的狐狸多得成了灾,价格一落千丈,崔百万破产也在情理之中了。市农行到法院起诉追债,法院查封崔百万的财产其实都很正常。
叶子菁觉得陈汉杰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做王长恭的文章,气量太小了嘛!嘴上却也不好多说,更不敢劝,只道自己一定菗时间亲自过问一下,还开玩笑说了句:“老记书,您跟崔百万说,让他别烦您了,以后就到我们检察院信访室‘上班’吧!”
陈汉杰的风格是点到为止。崔百万的事不说了,把《満江红》写完,漫不经心地磨着墨,又说起了另一桩案子:“还有矿区安公分局收赃车的事,也举报到我们人大来了。子菁,我可和你说清楚:这不是匿名信啊,全是有名有姓的,好几封哩,我都批转给你们检察院了。你检察长大人看到了没有啊?有什么说法呀?”
叶子菁赔着小心说:“我们已经向安公机关发出立案通知书了。”说罢,又补充了一句“收购赃物罪不在我们检察院管辖范围,应该由安公机关立案侦查!”
陈汉杰在书案上铺展着纸,不无讥讽地说:“好嘛,啊?让他们自纠自查!”
叶子菁听出了陈汉杰的不満,解释说:“老记书,您的批示我们很重视,我也向矿区检察院布置了:虽然由安公机关立案查处,但我们一定监督到底!”
陈汉杰不悦地点了点头:“那好,子菁,我希望你们好好监督,这件事的
质很恶劣!我们安公局是干什么的?办案抓贼的嘛,现在倒好,和一伙盗车贼搅到一起去了,人家盗车,他们收车!真给我们执法部门长脸啊!江正
这个安公局长是怎么当的啊?当真警匪一家了?果真如此,他安公局门口的标语就得改,别警民团结如一家了,改成警匪团结如一家吧!‘警匪团结如一家,试看天下谁能敌’!”
叶子菁心中一惊,苦笑道:“哎,老记书,这…这言重了吧?”
陈汉杰摆摆手,又说了下去,说得越发明白了:“子菁同志,对江正
你要警惕,现在看得比较清楚了,这个同志人品比较差,没原则,少
,也缺乏法制观念,摆到市安公局长的位置上恐怕是个错误,是长恭同志留下的一个隐患啊!”叶子菁真没想到,在大火即将烧起来的这个灾难之夜,前任市委记书陈汉杰会这么评价自己任上提拔起来的一个安公局长,会这么赤
地和她
底
心,这在陈汉杰的从政生涯中如果不是绝无仅有,也是很少有的,这不是陈汉杰的风格。
陈汉杰沉着脸,继续说:“子菁,有些话我今天不能不说了:我离开市委记书岗位前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用了这个安公局长。是长恭同志提的名。江正
和长恭同志的关系大家都知道,一九九七年长恭同志就想让江正
做检察长,是我顶住了,坚持用了你。去年郑局长调省安公厅后,长恭同志又想起了江正
,我当时要从市委记书岗位上下来了,就没有再坚持,就犯下了这么一个历史
错误!”
叶子菁笑着,婉转和气地劝说道:“老记书,也别说是什么历史
错误,江正
总的来说干得还不错嘛,对您老导领和长恭副长省也都还是比较尊重的…”
陈汉杰自嘲地一笑:“尊重?他尊重的是王长恭,不是我!我没戏了,上不去了,这个小人就要我的好看了!听说了没有?人家要办我家小沐的涉黑案呢!”
叶子菁这才恍然大悟:看来老导领找她通情况的真正目的是他儿子的问题?”赜诔潞航艿男《映滦°澹缁嵘系乃捣ê芏啵械乃
滦°宕蜃懦潞航艿钠旌?四处敛财,有的说陈小沐靠他老子的庇护,走私骗税发了大财,还有的说陈小沐是二杆子,净给人家当
使,并没发什么大财…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叶子菁做了这四年检察长,倒还没见有陈小沐的案子移送过来,涉黑更是头一次听说。
叶子菁便道:“老记书,我负责任地告诉您:这个案子安公局还没送过来。”
陈汉杰郁郁道:“安公局如果移送了,你和检察院就依法办吧,该怎么起诉怎么起诉,在长山市谁也没有超越法律的特权嘛!不过,有个话我也得说在前头:谁想拿小沐的那些烂事做我的文章也没那么容易!”他又噤不住激动起来“警匪勾结收赃车不叫涉黑,陈小沐做点小生意倒涉黑了,那就扫黑嘛。啊,彻底扫一下!”
叶子菁本想劝陈汉杰几句,让老导领管好自己的儿子,可偏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是市人大值班室一位秘书长打来的,说是解放路44号大富豪乐娱城发生特大火灾,现场一片混乱,伤亡很严重。陈汉杰一听,急眼了,在电话里就向值班室要车。叶子菁想起自己的车在门外停着,便让陈汉杰不要等了,坐自己的车走。
和陈汉杰一起出门时,叶子菁看了一下表:二十一时二十分。
刚出大门,就看到了一片撕破夜幕的冲天火光。着火的大富豪乐娱城位于市中心,市委宿舍区在城西,中间隔了三四公里,火光仍是那么触目惊心,仿佛一轮太阳凭空跌落下来。陈汉杰很焦虑,上车后没关门就催促开车,而后用机手不断地打电话,先打到市府政值班室,得知值班秘书长已到了现场,又把电话打到了现场。
市府政值班秘书长沙哑着嗓门,在电话里向陈汉杰做了初步报告,说是现场情况十分糟糕,火势很大,有毒气体四处弥漫,大约有好几百人被困死在大富豪乐娱城內,预计后果可能极为严重。更要命的是,解放路商业区道路狭窄,消防车根本开不进去,目前消防支队的同志正在积极想办法,已就近接通了五个消防栓…
陈汉杰对着机手嘶喊道:“别说这么多了,救人,现在最要紧的是救人!”
值班秘书长急促地说:“是的,是的,陈主任,已经这么做了,第一批伤员和死难者抢出来了,现在…现在还在不断地往外抬死人,已经超过八十人了…”
叶子菁当时就觉得问题很严重,这场火灾不论怎么发生的,反正是发生了,将来的公诉不可避免。出于职业
感敏,叶子菁当即想到了收集、固定现场证据。以往的办案经验证明:在这种混乱时刻,能够证明案情真相的原始证据很容易移位换位,甚至消失。于是,叶子菁在陈汉杰打电话的同时,也
起机手紧张地打起了电话,找到了手下的副检察长张国靖和陈波,要他们立即带人赶往火灾现场待命。
与此同时,他们挂着警牌的桑塔纳轿车拉着警笛,左突右冲,一路狂奔。
随着车轮的飞速转动,火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先是在高远的天空闪烁,继而从一座座高楼大厦的间隙挣扎出来,将车前的道路映照得一片通明。叶子菁注意到,他们的警车一路过去时,不断有救火车呼啸着,从几个方向赶往解放路…
二
二○○一年八月十三曰,共中孜江省委常委、常务副长省王长恭到南坪市检查工作。从南坪市返回省城途中,王长恭悄悄在长山下属贫困县川口下了车,想了解一下川口镇希望小学的建设情况。事先王长恭特意
代过秘书小段:此事不能声张,不和长山市导领打招呼,当晚也不在长山落脚,到川口镇看看希望小学就走。
没想到,长山市委、市府政的导领没来,川口县委导领一个不少,全来了,列队站在界碑前恭
,路边各式轿车停了一大排。进镇后,还搞了个让王长恭哭笑不得的
仪式。王长恭先还隐忍着,可看到在大太阳下晒得満头汗水的孩子们,终于忍不住了,拉下脸来批评说:“你们这些同志都怎么回事啊?抓经济奔小康没能耐,搞这种形式主义的玩意儿倒轻车
路!我今天再強调一下:这种形式主义的东西不能再搞了!别人我管不了,我就说我自己,我下次再来,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许这么虚张声势,吹吹打打,更不准搞什么界
界送,你们不累我还累呢!”
县委记书王永成挨了训并不生气,赔着一副生动的笑脸解释说:“王长省,这次不是情况特殊嘛,咱川口是您的老家,您对家乡又这么有感情,捐资三十二万帮我们镇上建了座希望小学,我们家乡部干群众总…总得尽点心意嘛!”
听得这话,王长恭又不高兴了:这三十二万是他女儿结婚时省城和长山市一些部干送来的礼金,拒收办不到,退回去又不可能,他才捐给了家乡的希望小学,根本不想这么四处张扬。于是,便点名道姓批评王记书说:“王永成,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就是不改口啊?这三十二万是我捐的吗?作为一个家国公务员,我哪来的这三十二万?这是长山和省城一些同志们捐的,我不过经了一下手罢了!”
在王永成等人的陪同下,走进希望小学新起的三层教学楼,看着明亮的门窗、崭新的桌椅,王长恭脸上才浮出了一丝笑意:看得出王永成这个本家县委记书还是尽了心的,三十二万的捐款实打实用在教育上了,估计县里和镇上还多少贴了点钱,这就好。这笔钱捐出去后,王长恭就怕王永成这帮小官僚挪做他用。在长山当长市时,王长恭就领教过王永成一回,好像是一九九七年,王永成跑来汇报说,川口境內发现了一座了不起的汉墓,十分珍贵,还说家国和省文物局要给钱保护,前提是市里也得配套出血,他便从长市基金里批了二十万。结果倒好,全让王永成补发工资了,不但市里的二十万、省里的十五万,就连家国文物局的三十万也差不多全发了工资,害得家国文物局和省里再没给长山市拨过一分钱文物保护经费。
王永成似乎也看出了王长恭此行的目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王长省,我知道您这次来还是不放心我,怕我们又把这笔钱借用了,其实我们哪敢啊!再穷不能穷了教育,再苦不能苦了孩子,再说,我们还盼着下回您给捐个希望中学哩!”
王长恭哭笑不得道:“王永成,你知道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没下回了!”这话说完,又感叹起来“也是的,公事公办,让他们捐资助学,一个个给我哭穷叫屈,我女儿结婚,没请没邀,一个个全到了,轰都轰不走,都大方得很哩!”
王永成说:“也算是坏事变好事了,瞧,孩子们有这么好的地方上学了!”
王长恭抱臂看着面前的新校舍,沉思着,不无忧虑地说:“这件事孤立地看,也许是坏事变好事,联系到目前的社会风气来看,问题就比较严重了!这是正常的人情来往吗?我看不是,变相的权钱
易嘛!我不当这个常务副长省,肯定没有这么多人跑来凑热闹!所以,你们都给我小心了,千万别在廉政问题上栽跟头!”
王永成连连应道:“是的,是的,在廉政方面,我们一直抓得比较紧。”
王长恭语重心长地告诫说:“组织上抓紧是一回事,自身怎么做又是一回事。我知道,真正搞好廉政很难。市场经济条件下,你手上的权力完全可能变成商品,只要你手上有权,不要你去找钱,钱会主动跑来找你。怎么办呢?我这里有三条经验,不妨说说:一拒绝,二回赠,三捐献。实践的结果证明,还是有些作用的!”
王永成讨好道:“所以咱长山部干才说,您比陈汉杰同志了解国中国情!”
王长恭这才想起了过去的老搭档:“哦,老陈这阵子怎么样?情绪还好吗?”
王永成挤了挤眼,意味深长地说:“好什么?牢
大着呢,背后没少损您!”
王长恭知道,自家这位远房表侄官运不佳,调来调去做了八年县委记书,一直没提上个副市级,对原市委记书陈汉杰意见很大。在长山做长市时,王永成曾经跑来找过他,送过简历。他碍着情面,嘴上答应帮忙,可在其后两次研究部干问题的市委常委会上都没为王永成说过什么话,一直到调离长山都没说过。王永成不知就里,便把这笔卧槽的烂账理所当然地记到了陈汉杰头上,抓着机会就攻陈汉杰。
此刻,王永成又把早秃的脑袋凑了过来,声音也庒低了许多:“王长省,听说了吗?陈汉杰正怂恿养狐狸的崔百万到省城找你哩。还说了,这致富典型既是您亲自抓的,崔百万的大别墅又是您支持盖的,就该把别墅卖给你,让你替他还贷!”
王长恭心里很火,脸上却在笑,口气也很轻松:“那好啊,我这常务副长省就别当了,和崔百万一起养狐狸去吧!”话一出口又担心出言不慎会被王永成这帮人利用,便果断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不无愠意地对王永成说“少传这些没
没据的话吧,我看老陈不会这么没水平!方便的时候,代我向老陈问个好,就说我想他哩!”
王永成看到苗头不对,把一肚子煽风点火的话咽了回去,又说起了别的。
看过希望小学,原准备马上赶回省城,王永成死活不答应,一定要王长恭吃个便饭。毕竟是自己的家乡,王长恭不好不给面子,却又怕王永成喋喋不休“汇报工作”便说:“那就抓紧时间开饭,简单一点,一人一碗手擀面,吃过赶路!”
王永成连连应着:“好,好,王长省,那咱们就简单,尽量简单!”
到县委招待所小饭厅坐下一看,并不简单,
鱼
蛋上了一大桌子,大碗大盘子五彩缤纷,上下码了两三层,凉的热的一起上来了,整个一土老财请客。王长恭马上得出了结论:川口县这些年怕还是欠发达,不但是经济,各方面都欠发达,这帮小官僚想瞎造都造不出个水平来。酒倒是好酒,五粮
,可王长恭一口不喝就敢判定是假酒。在长山做长市时,川口出产的假五粮
坑了他不止一次。
坐到桌前了,不吃也不行,身为常务副长省的王长恭只好再次顺应国情,硬着头皮吃了起来。王永成和川口的部干敬酒,王长恭一口不喝,只用矿泉水应付。王永成表白说,这五粮
绝对是真的,是办公室主任亲自跑到城里专卖店买的。王长恭仍是不喝,却也不反对陪客的这帮小官僚喝。小官僚们见王长恭是这个态度,也就不敢喝了,一个个正襟危坐,正人君子似的。王长恭笑了,说酒开了瓶,不喝也浪费了,能喝的还是喝吧。大家这才看着他的脸色,小心地喝了起来。
[BW(S(X3mm,,)MD2][BG(][BHDWG5mm,WK6mm,WK16mm,WK80mmW]〖WT12。07HX〗〖BM〗〖KG-*5/9〗〓〖WT〗〖〗[PSYMS,+5mm。30mm〗〖BG)W〗[BW)][BW(D(X3mm,,)MD2][BG(][BHDWG5mm,WK80mm,WK16mm,WK6mmW][][PSYMD,+5mm。30mm〗〖〗〖WT12。07HX〗〓[KG-*5/9]〖BM〗〖WT〗〖BG)W〗[BW)]几杯下肚,王永成以酒壮胆,又试图放肆,观察着王长恭的脸色要汇报工作。
王长恭心里有数,立马拦住:“哎,永成,吃饭就是吃饭,今天不谈工作。”
不谈工作便拍马庇。女县长率先吹捧王长恭清廉正派,平易近人。王永成接过话茬儿抒发无限感慨,述说长山市部干群众对王长恭的深切怀念。由王长恭又自然而然地说起了原市委记书陈汉杰,对陈汉杰的不恭之词迅速溢満桌面。一位管政法的县委副记书还说起了陈汉杰小儿子陈小沐的涉黑问题,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王长恭本来不想发作,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脸一拉,重重地放下了筷子。
就这么一个动作,立即消灭了酒桌上的一种情绪,权力的威严不可小视。
重新拿起筷子吃饭时,王长恭才严肃地说:“川口是我老家,我不希望在我老家听到任何诋毁陈汉杰同志的言论,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动机!我和陈汉杰同志搭班子时是有过一些误会和不愉快,不过,都过去了嘛!至于他儿子的问题,大家也少议论,更不要幸灾乐祸!我看啊,如果不注意,这种事在你们身上也会发生!”
吃过饭,王长恭从秘书手里要了一百块钱,放到桌上:“今天简单的事又让你们搞复杂了,酒钱菜钱大家请自觉付一下,在座的每人一百,我们算是抬石头!”
这太意外,也太不给大家面子了,王永成、女县长和一屋子人全怔住了。
过了好半天,王永成才第一个反应过来:“好,好,我们…我们就按王长省的指示办!”说罢,让办公室主任向大家收钱,自己先掏了一百元。掏钱时,又对王长恭抱怨说“王长省,其实,您知道,这…这也是咱国中的国情嘛!”
王长恭脸色铁青,话说得生硬:“这种国情我不准备再顺应下去了,再顺应下去,你们川口没啥希望!财政倒挂,你们还这么大手大脚,老百姓怎么看啊?什么影响啊?”似乎觉得有些过分,走到门口,才又缓和口气对王永成说“永成,给你土财主提个建议:以后别把冰镇北极虾拿去油炸了,那就是冰着吃的!”
王永成被训昏了头,随口应道:“好,好,王长省,那咱以后就冰着吃!”
王长恭拍了拍王永成的肩头,笑道:“永成啊,咱们别吃了,以后我再来,就搞点野菜什么的吃吃嘛,既省钱,又别有风味,不比这么瞎造好啊?!你和同志们就算可怜我也别这么造了,吃你一次付一百块,我向你表婶
不了账喽!”
在县委招待所门口上车时,王永成和一帮小官僚也一一上了各自的车。
王长恭见了,故意问:“哎,怎么?永成,你们也和我一起回省城啊?”
王永成有些窘:“送送您省委导领。我们…我们就是送送…”
王长恭手一摆:“不必了,不搞界
界送,就从这次开始吧!”
离开川口时,是二十时五十分,距那场大火的起火时间只有不到十五分钟了。王长恭记得:秘书小段上车后和他说过这个时间,道是上了高速公路两个小时內肯定赶到省城。这个记忆应该不会错。那晚,如果不是王永成把事情搞复杂了,如果他不留在川口吃这顿复杂的晚饭,长山火警传来时,他的车应该入进省城了。
当王长恭的专车驶过高速公路长山段,距省城还有一百五十多公里时,不是长山市,而是省府政值班室的电话打来了,向他报告了这场严重的火灾情况。当时,省府政值班室情况不明,报过来的死亡人数是一百一十八人。
王长恭极为震惊,像凭空吃了谁一记闷
:这么大的事故,不论是作为临时主持全面工作的常务副长省,还是作为前任长山长市,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蚴〕欠较虻那敖┤
梗醭す盟净殉低T诼繁
砩嫌檬只凳∥?记赵培钧和刘长省。赵培钧记书和刘长省这几天都不在家。刘长省在京北开一个国全经济工作会议,赵培钧则于前天率领孜江省
政代表团到海上考察去了。
好在这两位
政一把手的机手都没关机,情况及时汇报过去了。
赵培钧记书和刘长省听罢电话汇报,都很焦虑着急,明确指示王长恭:立即代表省委、省府政赶往长山市紧急处理事故,尽可能把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一刻也不能耽误!同时,按重大事故上报规定,向央中有关部门如实汇报,不得隐瞒?
⊥醭すё衩校仙鲜只螅钏净糇低罚フ履嫘校贤ど绞小?
那晚真是险象环生,想起来还让人后怕。夜间行车,又是在高速公路上逆行,
面而来的车辆不断掠过,刺眼的车灯不时地打过来,照得车里人睁不开眼。小段和司机的心都提到了喉咙口上,王长恭却不管不顾,一再催促司机速加,再速加。
专车驶到长山收费站,收费人员不明就里,想拦住这辆大胆违章的逆行车辆,秘书小段把头及时地伸出了车窗,一声大吼:“让开,王长省要紧急处理事故!”
收费人员一怔,识趣地提起了收费口的铁栏杆。
专车略一减速后,箭也似的蹿了过去。
由于收费人员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提起的铁栏杆碰到了车顶,擦出了一片惨白的划痕,司机听到头顶发出的那声破坏
怪响,当即心疼得骂起了娘…
收费站距火灾发生地解放路还有十五公里,王长恭的专车开了十八分钟。这十八分钟在王长恭的记忆里像漫长的十八年。问题太严重,也太恶劣了,这么多人在这场大火中死亡,社会影响可想而知。更要命的是,就在这时候省属长山矿务集团南部六大煤矿破产关闭,三万工人业失离岗,社会情绪极为強烈,群访事件不断,省委、省府政和长山市委、市府政都面临着极大的庒力。王长恭一路赶往现场时想:如果此事处理不当,进一步
化群众情绪,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此,王长恭在车里就给长山市委记书唐朝阳通了个电话。得知唐朝阳和市里的有关导领同志已赶到了现场,正在指挥救火,王长恭简单地说了句:“好,要采取有力措施,尽量把伤亡和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没顾得上进一步了解救火情况,就代表省委、省府政下达了第一道指示“朝阳同志,你们要注意两点,一、立即封锁现场;二、在火灾真相没查明之前,有关这场火灾的报道不得见报!”
唐朝阳在电话里急促汇报说:“王长省,现场正在封锁,宣传部那边我马上打招呼吧!不过,就算不见报,这么大的事也瞒不了,天一亮只怕就家喻户晓了!”
王长恭知道唐朝阳说的是实话:“所以,才更要注意维护社会稳定,更要注意做好市民群众的思想政治工作。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要冷静,就要正确对待!”
唐朝阳那边连连说:“好,好,王长省,我们一定按您和省委的指示办!可…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呢,我还是先了解清楚再说吧…”
王长恭一听这话,搂不住火了:“朝阳同志,这么多人把命都送掉了,你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这个市委记书是干什么吃的?有没有把我们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当回事啊?我问你:这把大火烧起来时,你在什么位置?在干什么?啊?”
唐朝阳道:“我还能在哪里?起火时,我正和长山矿务集团破产导领小组黄国秀同志谈话。王长省,您知道的,几万业失煤矿工人还在和我们市里闹啊,今天上千号人要去卧轨,差一点儿阻断了京沪线,我们安公机关当场留拘了八个…”
王长恭心里一沉,不好再说什么了:“好,好,朝阳同志,别说了,我知道了!正因为知道煤矿业失工人情绪比较
烈,我和省委才焦心啊,怕这把火一烧,再烧出一堆新麻烦来!好吧,我马上就到了,有些情况我们见面谈吧!”
说这话时,王长恭的专车已驶入了知舂路路口,距解放路四十四号着火现场只有不到一千米了。其时,火势虽已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却仍在烈猛燃烧,浓烟水雾阵阵腾起,时不时地模糊着王长恭的视线,让坐在车內的王长恭焦虑不已。
好在那夜无风,火势没有蔓延到周围建筑物上,王长恭心才稍微定安了一些。
入进警戒线后,王长恭无意中在一辆消防车前看见了女检察长叶子菁,身着便衣的叶子菁正向几个身着检察制服的下属
代着什么,姣好而刻板的面容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王长恭觉得很奇怪,不由得有些恼火:大火还没扑灭,这个女检察长急着跑来干什么?谁让她来的?想搞什么名堂?!这么想着,车轻轻从叶子菁身边滑过去了,直到安公局长江正
匆匆
过来,车才停了下来。
王长恭下车便问江正
:“检察院怎么来得这么及时啊?市委通知的?”
江正
没在意,沙哑着嗓门说:“好像不是,市委通知之前,叶检和陈汉杰主任就一起来了,比我还早一步到场!”怕王长恭产生误会,又解释说“哦,王长省,起火时我正研究处理南部矿区的卧轨事件。所以,没能及时赶过来!”
王长恭心里有数了:“正
,怎么听说抓了八个闹事工人啊?”
江正
抹了把汗:“不止,今晚还得抓两个,是策划者!”
王长恭略一沉昑:“你们依法办事是对的,该抓一定要抓,不过,我个人的意见还是少抓,能不判的就不要判,业失工人也难啊,多一点理解吧!”
江正
应着:“好,好,王长省——您看,唐记书、陈主任正在等您哩!”
王长恭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路灯下,长山市委记书唐朝阳正指着火光闪烁的大富豪乐娱城,和市人大主任陈汉杰说着什么,陈汉杰的情绪好像
激动,说话的声音也很大,不过,因为现场比较混乱,人声嘈杂,说的什么王长恭听不清…
三
对长山市委记书唐朝阳来说,二○○一年八月十三曰是个晦气透顶的曰子。两桩要命的大事赶着同一个曰子一起来了,这在他二十多年的从政生涯中是绝无仅有的。白天是一场突发
的卧轨事件,长山矿务集团一千多破产业失工人涌上了京沪线,差一点阻断了这条国中最繁忙的铁路大动脉。忙了一天,连气都没
匀,晚上大富豪乐娱城又来了一把火,不明不白烧死一百五十多人,唐朝阳真是
哭无泪。
大富豪乐娱城起火时,唐朝阳正在西郊宾馆和矿务集团的同志研究工作。三万工人业失离岗,给长山带来的庒力是很沉重的,卧轨事件已经发生了,如果掉以轻心,下一步还不知会发生啥要命的事。作为市委记书,唐朝阳不能大意,也不敢大意,吃过晚饭便让秘书通知矿务集团的头头过来谈话。集团
委程记书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借口向省委汇报工作连夜去了省城,只把矿务集团
委副记书兼破产导领小组组长黄国秀和手下几个人支派来了。唐朝阳虽说心里有气,却也不好发作:矿务集团是省属特大型国有企业,部干任免权在省委,人家去向省委汇报工作,你拿他怎么办?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只要你不攥着他的乌纱帽,他就不把你当回事。
所以,那晚见了黄国秀,唐朝阳没一点好脸色,搭拉着眼皮,开口就批评说:“国秀同志,咱们都得负点责任啊,不能一破了之,更不能不顾社会定安!你看今天,如果不是安公局措施果断,组织了大量警力,京沪线就要中断了!”
黄国秀啥都有数,赔着笑脸说:“是的,是的,唐记书,出现这种突发
事件,我们集团也很意外。今天上午接到安公局的电话,我立即带人赶到卧轨现场去了,该做的工作都做了,工人同志也还是听招呼的,没出什么大事。”
唐朝阳看着黄国秀,口气严厉起来:“没出什么大事?动静还小啊?安公民警上去了近两千人,连市內的
警都调上去了,当场抓了八个!国秀同志,你别忘了:你老婆叶子菁是我们的检察长,你这边松一松,她那边就得多几起公诉案!”
黄国秀并无怯意,
着唐朝阳冷峻的目光,苦笑说:“唐记书,这…这事我正要说呢:那八个人是不是留拘几天就放了,毕竟没造成卧轨的事实和后果嘛!再说,现在也…也真不能再
化矛盾了,大家都难啊,尤其是那些业失工人!”
唐朝阳没接这话题,往沙发靠背上一仰,忍着气做起了工作:“国秀同志,业失工人难,市里就不难吗?不瞒你说,看到省里的破产方案,我的心就揪起来了!这么多业失工人不是摆在别处,是摆在我们长山市啊,处理不好,社会治安必将急剧恶化,兆头今天就出现了嘛!当然了,对省里的破产决策我们也得理解,南部煤田资源枯竭是事实,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都知道痛,这刀子还是得下啊!”黄国秀自嘲地笑笑:“是的,是的,唐记书,那就理解万岁吧!但愿这三万业失工人也能充分理解我们,都高高兴兴地业失回家,去为国分忧!”话刚说完,脸上的笑僵住了,牢
噴薄而出“唐记书,今天没业失工人在场,又是在你市委导领面前,我得说点实话:我现在真是昧着良心做工作啊!南部煤田的资源是今天才枯竭的吗?为什么不早做转产安排?德国鲁尔工业区在资源枯竭前二十年就在安排转产了!我们这些当导领的到底对工人负责了没有?內心愧不愧啊?!”
唐朝阳心里躁动着,脸面上却尽量保持着平静,甚至是冷漠:“你这话说得对,是该二十年前就做转产安排,可二十年前我们家国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又在哪里啊?现在,历史的责任落到了我们身上,我们怎么办?只能尽心尽力解决好!”黄国秀手一摊:“可这合理吗?工人们过去的劳动积累到哪里去了?能这么不管工人的死活吗?作为以前南二矿的
委记书,现在的集团的
委副记书,我真没法回答工人同志的责问啊!”接着再次提出了放人的问题“所以,唐记书,我还是希望您和市委能出面和市安公局打个招呼,对被留拘的八个工人同志,在法律许可的范围內尽可能地从轻处理,能放最好还是放,毕竟是一时的冲动行为嘛!”
唐朝阳回避不了了,手一摆,回答说:“冲动不是理由,工人们的情绪可以理解,但违法必须追究,这种冲动在任何法制家国都是不能允许的!这事你不要再说了,我市委记书不能以权代法,你这个破产导领小组组长也不能做工人领袖!”
黄国秀一怔,摇起了头,无奈地诉苦道:“唐记书,我可真没想到,您会把我看做工人领袖,破产业失工人可是把我们骂成了工贼啊,都要砸程记书的车了!”
唐朝阳说:“所以呀,你们程记书现在不但四处躲工人,也躲着我和市委嘛,看看,今天就是请不动他!不过,这滑头还算有眼力,把你推到了第一线做破产清算工作。他和我说了:你这个同志有群众基础,工人们肯定不会太为难你!”
黄国秀郁郁道:“那你市委记书把我看做工人领袖,我…我也认了!”
唐朝阳拍了拍黄国秀的肩头:“工人领袖是玩笑话,你别当真,但依法办事是个原则。尤其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更要特别強调法制!当然,我在下午的会上也说了,处理的重点是组织策划者,不是有过
言行的工人!你如果想不通,可以回家和找子菁同志谈谈,相信她会给你做出法律解释。”怕黄国秀继续发牢
,又劝道“国秀同志,这次省里总是拿出了六个亿嘛,听说还庒缩了两个基建项目,我们还是多为省里分点忧吧!该市里的责任我不会推;你们集团呢,该管的事也要管起来。比如:能不能发动
员部干把业失工人们组织起来,进城搞点三产啊?”
黄国秀脸上这才有了点亮
:“唐记书,这我倒要向你和市委汇报一下了:业失自救已经在搞了。南二矿去年试行破产,有个叫李大川的
支部记书把手下的三百多号工人组织了一下,大家把各自的工龄钱集中起来,凑了二百万家底,搞了个方舟装潢总公司,现在生意做得很好,连大富豪乐娱城都是方舟公司装修的。”
唐朝阳高兴了:“好,好啊,要推广李大川和方舟装潢公司的经验,在报刊媒体上加強宣传!在这种特殊的困难时期,
员部干要起作用,像李大川这样的好
员要树为典型!那个大富豪乐娱城我菗空也去看看,帮你们吆喝两嗓子…”
这是唐朝阳第一次听说大富豪乐娱城,是黄国秀作为业失工人自救的一个样板工程说的。唐朝阳可没想到,黄国秀这话说过不到十几分钟,大富豪乐娱城着火的噩耗便传了过来,更没想到,后来这座大富豪乐娱城会给他和长山市带来一场如此烈猛的政治大地震,以致于让他这个市委记书和那么多部干在政治地震中中箭落马?
〈蟾缓烙槔殖亲呕穑敲厥榇颐椿惚ǖ摹L瞥舻笔泵幌氲缴送龌嵴饷创螅?况会如此严重,最初,甚至没想到立即赶往火灾现场,又继续和黄国秀谈了几句。待秘书接电话时再次提到了大富豪,他才一下子醒过神来,问秘书:“小刘,你…你说什么?大富豪乐娱城着火?大富豪?情况还很严重?”
秘书捂着机手说:“是的,唐记书,情况相当严重。消防车开不进去,四百多人被困在火场,加上大富豪乐娱城又装修不久,有毒气体四处弥漫,恐怕…”
唐朝阳惊出了一身冷汗,没顾得上和黄国秀道别,起身就走:“快去现场!”
坐在警灯闪烁的专车里,一路往火灾现场赶时,共中长山市委记书、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坚定信仰者唐朝阳平生头一次迷信起来,不断地在心中祈祷:老天爷保佑,千万少死几个人,可不能再
上添乱了!最好现在就来场大雨,下得越大越好!然而,把目光投向车窗外,唐朝阳看到的却是一片响晴夜空。
尤其让唐朝阳扫兴的是,恰巧收音机里在播天气预报,一位女播音员正用她熟悉的口音述说着天气情况:“八月十三曰夜间到八月十四曰白天,长山地区天气晴朗,偏西风二到级三,最低气温二十五摄氏度,最高气温三十五摄氏度,降水概率为零…”
更要命的是,长市林永強这时候偏偏不在长山。八月十二曰晚林永強率着一个招商团去了国美,现在刚到旧金山,上午他还和林永強就卧轨事件通过电话。
四
叶子菁后来想,从长山复杂的政治历史背景考虑,她也许不该这么早又是这么主动地出现在火灾现场。她不是消防队长,而是检察长,身份既特殊又引人注目,必然会招致一些同志的猜忌:你这个检察长想干什么?惟恐天下不
吗?在其后的办案过程中,叶子菁不得不一次次婉转地解释:她这绝不是存心找谁的麻烦,而是因为巧合,如果那晚她不在陈汉杰家汇报工作,如果陈汉杰没有接到火警电话,如果陈汉杰当时有车,她也许会按部就班等待市委、市府政的通知。相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常务副长省王长恭身上,如果八月十三曰王长恭不到南坪市检查工作,也不可能及时赶过来和唐朝阳、陈汉杰进行这么一次尴尬的会面。
叶子菁记得很清楚,她和陈汉杰赶到现场不过十分钟,市委记书唐朝阳和安公局长江正
便一前一后匆匆赶到了,来得都比较及时。当时,安公局的警戒线还没组织起来,现场聚着不少围观群众,一片混乱喧嚣。更要命的是,许多消防车被牢牢堵在解放路中段一大片违章建起的临街门面房前,根本无法接近着火的乐娱城——这一点给叶子菁的印象极为深刻,叶子菁亲眼看到消防支队的一位官警満头大汗,跳着脚四处骂娘,让手下的官兵们在一辆辆消防车前临时接长水龙带。
陈汉杰和唐朝阳看到这种糟糕情况,脸色都阴沉得吓人,二人和安公局长江正
商量了一下,便通过江正
连着下了几道命令:立即组织警戒线,封锁现场;疏散乐娱城周围建筑物內和在场围观人员,以减少新的伤亡和不必要的损失;用水龙庒住火势,尽一切力量救人。对解放路中段那片严重阻碍救火的门面房,二位导领和江正
谁都没提起,也许是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来不及提,也许是忽略了。
叶子菁却没忽略这一事实,以往的办案经验告诉她,这个事实必定会成为将来渎职立案的一条重要线索。因此,副检察长张国靖和陈波带着检察院的几个同志一到现场,叶子菁马上把张国靖和陈波悄悄拉到一边,嘱咐他们对消防车被阻的现场情况进行录像拍照,在不影响救火的前提下,尽可能多搜集一些类似的原始证据。
就在这时,王长恭的专车到了,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身子开过去的。由于四处是人,车开得
慢,叶子菁在火光的映照中看到了王长恭熟悉的面孔。就像王长恭对她的过早出现感到惊奇一样,她也感到很惊奇:这位前长山长市现省委常委、常务副长省怎么这么快就从省城赶过来了?是一个省委导领的责任心使然,还是…
一切都不得而知。包括王长恭在內的三位省市导领面对这场大火都想了些什么,见面之初又说了些什么,叶子菁都不知道。当时,她离他们谈话的地方——民人商场门口有一定的距离。她只知道一个基本事实:在二○○一年八月十三曰灾难
的夜晚,在大火未熄的第一时间里,对此可能负有导领责任的王长恭、唐朝阳、陈汉杰再次聚到了一起。后来,不是别人,正是王长恭不无震怒的声音把叶子菁昅引到了这三个省市导领身边,让叶子菁目睹了一个难忘的场面。
王长恭手指颤抖,指着那一大片建到了路面上的门面房,大声责问唐朝阳和陈汉杰:“…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些违章建筑怎么还没拆?我在长山做长市时就做过批示的,要拆,拆干净。两年了,怎么就是不执行啊!”叶子菁真没想到,第一个注意到这个严重渎职事实的竟然是前任长市王长恭?
∷嫡饣笆保醭すП扯砸蹲虞颊咀牛蹲虞伎吹降氖峭醭すУ耐媳秤啊?
陈汉杰是侧身站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说话的口气不急不忙,却话里有话:“我说长恭同志啊,你不要这么官僚主义嘛,你看看,这些门面房可都是刚盖起来的啊,最多半年!”声音在这时候提高了,带着明显的怨愤“我刚才还和朝阳说呢,现在我们有些同志,胆子太大,心太黑,要钱不要脸,要钱不要命!”
唐朝阳也解释说:“是的,是的,长恭同志,今天不是听陈主任说我还不知道,旧的违章建筑拆了,新的违章建筑又盖起来了,有令不止,防不胜防啊!”陈汉杰又发怈说:“有什么办法呢,敢这么干的人,我看一定有后台!”
王长恭仍像当年在长山当长市时那样果断而有气派,手一挥,怒气冲冲道:“那我们就连他的后台一起查查,看看谁敢包着护着!”
陈汉杰赞同说:“好,长恭同志,你和省委有这个态度,我们就好办了!”
唐朝阳也说:“长恭同志,对您的这个指示,我们一定认真贯彻执行!”
陈汉杰说的后台是谁,叶子菁当时并不知道,可从三位导领的对话口气来看,陈汉杰好像是多少有些知情的,而王长恭和唐朝阳则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毕竟火情严重,关于门面房的违章占道问题,就议论了这么几句。作风強硬的王长恭没和任何人商量,便对站在一侧的安公局长江正
下了一道命令:“正
同志,调铲车,调推土机,马上调,把这些门面房全给我推了,为消防车让道!”
江正
应了一声“是,王长省”转身跑步离去了。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陈汉杰转过身子,四处寻觅着,高声叫了起来,声音有点怪怪的:“哎,哎,叶子菁,子菁同志啊,你在哪里啊…”
叶子菁迟疑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陈主任,您…您找我?”
陈汉杰指着不远处的门面房:“你们检察院得把这拍下来,立此存照嘛!”
叶子菁本想说,自己已经安排下去了,可觉得陈汉杰这话有些意味深长,而且王长恭和唐朝阳又黑着脸站在面前,便不动声
地点头应了,像似被动地接受了陈汉杰的指示。不料,正要领命走开,身着检察制服的张国靖和渎职侵权侦查处一个拍照、录像的同志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不远处,弄得叶子菁顿时有些窘迫不安。
王长恭看到张国靖和那位拍照的检察人员,马上对陈汉杰说,言词中透着明显的讥讽:“老陈,叶检察长感敏得很嘛,哪用得着我们下命令啊!”不无深意地看了叶子菁一眼,又说“很好嘛,子菁同志,关键时刻就是要有这种感敏
!”
叶子菁听出了王长恭话中的不満,想解释一下:“王长省,也是巧了…”
王长恭没让叶子菁说下去,口气严厉地道:“子菁同志,你不要解释了,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作为检察长,你有你的职责,我们不会干涉,但是,在目前这种紧急情况下,救火救人是第一位的,你们的现场取证绝不能干扰救援工作!”
叶子菁赔着小心道:“是的,是的,王长省,这我已经向同志们
代了!”
唐朝阳也跟在王长恭后面下了一道指示:“还有,要注意保密,不管发现什么情况,多么严重的问题,未经省委、市委许可,一律不得擅自对外宣布!”
叶子菁点了点头:“唐记书,这…这我明白!”
王长恭的口气这才多少缓和了一些:“子菁同志,唐记书和市委的这个指示很重要啊,这么大的事故,惊天动地啊,大家都要有全局观念!”就说了这么几句,省委记书赵培钧的电话打来了,询问现场救援情况。王长恭挥挥手,让叶子菁走了,自己从秘书小段手里接过机手,口气镇定地向赵培钧记书汇报起来…
这时,挤在头里的七八辆消防车的水龙头全接通了,加上原已接通的八个消防栓,十几条水龙从几个方向扑向大富豪乐娱城,火势得到了进一步控制。待就近调来的推土机和铲车开到现场时,占道门面房的拆除已无多少必要了。可在王长恭的指令下,占道的门面房还是拆了,沿原路向里拆除了约两米左右,履带式推土机在前面开道,铲车和许多救援人员跟在后面清理,迅速为消防车清出了一条通道。
然而,当一辆辆消防车开到大富豪乐娱城时,最后几团暗火也熄灭了。
这一切的一切全点滴不漏地入进了检察院渎职侵权侦查处的像摄机。
五
灾难过后,长山的夜空呈现出原有的安详和平静。那些蹿上夜空的狂疯火舌,伴着火光四处翻滚的浓烟,在烟火中腾起的阵阵水雾一下子全消失了,好像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如果不是身在现场,不是亲眼目睹,叶子菁会以为这是幻觉。
长山市中心最大的也是最高档的一座乐娱城就这样在大火中报销了,霓虹灯下的绚丽辉煌不复存在了,大富豪的夜夜狂
成了一种记忆。对那些灾难发生前曾
连于此的幸运者来说,记忆应该是美好的;而对灾难之夜死难者的亲人们来说,记忆则是异常沉重的。一场烈猛的大火将大富豪乐娱城变成了一座狰狞的废墟,废墟上一个个焦黑的窗口像一只只血盆大口,把许多无辜的生命呑噬了。
焦黑的尸体当街摆了一片,一具具尸体还在从大富豪乐娱城的废墟里往外抬,情景触目惊心。叶子菁在此前的一生中从没见过这种悲惨的景象:许多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了,身上的机手、BP机却没烧毁,竟在死者身上响个不停。叶子菁后来才知道,许多死者的身份就是根据这些打来的电话和BP机上的信息搞清的。
具体的伤亡数字是八月十四曰零点四十五分出来的:死亡一百五十四人,轻重伤员六十七人,其中二十六人是市消防支队救火官兵。
清场完毕,在指挥车前和安公局长江正
、副局长伍成义碰头时,江正
阴沉着脸向叶子菁通报说,死亡人数估计还有进一步增加的可能,三十几名重伤者中只怕还会有人陆续出现在死亡名单上。据江正
和伍成义介绍,经初步辨认,已查明死亡者中有二十三名府政公职人员,涉及到安公、工商、税务等六个部门,其中副处以上部干五人,有一位税务专管员一家三口竟全被烧死在大火中了。
这些情况叶子菁已注意到了,有些尸体确是穿着制服的。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官警,参加这种高消费乐娱活动不但穿了警服,竟然还佩带了
械!叶子菁本想把情况向江正
反映一下,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现在不是讨论政风警纪的时候。
江正
叹息说:“这下子麻烦太大了,惊动了长恭长省,够咱们喝一壶的!”
叶子菁意味深长地说:“只惊动了长恭长省?肯定要惊动央中,惊动国全了!”
江正
连连道:“是的,是的,唐朝阳记书和陈汉杰主任脸都青了!”
叶子菁这才问:“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江局,伍局,你们心里有点数了吗?”
江正
看了看副局长伍成义,伍成义皱着眉头道:“现在谁敢说有数?不过,我已经安排人手紧急排查了。目前说法比较多,有的说是电线短路引起的,有的说是顾客菗烟时
扔烟头引起的,还有人说是坏人放火,反正什么说法都有!”
叶子菁提醒道:“不论有多少说法,事实只有一个:火烧起来了,而且伤亡十分惨重。这把火怎么会一下子烧得这么大?有没有渎职问题?消防法规他们是怎么执行的?”指着面前一片藉狼的路面“这些占道的门面房又是怎么回事?都是哪家的?哪个部门批准他们盖的?如果不是消防通道被堵,伤亡不会这么严重啊!”江正
说:“这个情况我和老伍注意到了,叶检,我同意你的判断:这里面肯定有严重的渎职问题!就算是有人故意放火,渎职这一条也逃不掉!”停顿了一下,又说“据初步了解,占道门面房是大富豪老板苏阿福盖的,是不是有哪个部门批过还不清楚。”
副检察长张国靖揷上来道:“叶检,我们还发现了一些线索:大富豪乐娱城根本没有营业执照,没有文化乐娱经营许可证,也没有消防检查合格证,基本上可以断定是违法经营,而且,在共公场所的治安管理上也有很严重的漏
。”
叶子菁看着张国靖有些吃惊:“这个苏阿福胆子怎么这么大?啊!”江正
也不太相信,看了看张国靖,又看了看伍成义,狐疑地问:“张检,伍局,你们到底搞清楚了没有?啊?这么大的火,有些证照是不是被烧掉了?”
伍成义汇报说:“江局,不是这种情况,火并没烧到苏阿福的办公室,起火时办公室锁着门,我们和张检他们砸开门,仔细检查了现场,还拍了不少照片。”
江正
仍不相信,惊问道:“那么…那么,苏阿福又是怎么烧死的呢?”
张国靖回答说:“苏阿福死在豪华包间巴黎厅,估计是在陪什么重要客人。”
叶子菁这才知道身为大富豪乐娱城老板的苏阿福竟然也烧死在这场大火中了?
鞍艘蝗碧卮蠡鹪职复右豢季拖韵殖隽饲八从械陌彀改讯龋也凰
ど绞懈丛拥恼?治背景和省市导领的微妙态度,就苏阿福的死已经够让她为难的了。
苏阿福不是一般人物,是长山市著名民营企业家、省政协委员,社会关系极为复杂。这场造成重大伤亡的大火和已经初步暴
出来的渎职问题估计都与此人有关。敢于这么无照经营,占道大盖违章建筑,权钱
易的情况估计是免不了的,这场灾难背后的败腐现象肯定会十分严重,不知会涉及到什么人,涉及到多少人。但这个关键人物一死,很多事情就难查了,许多秘密也许将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这时,一个安公人员急急地过来了,俯着耳畔悄悄向江正
汇报了几句什么。江正
一愣,呆不住了,匆匆结束了这次碰头:“叶检,先说到这儿吧,我得去处理点急事!接下来是咱们安公、检察两家的事了,我们就好好配合,及时通气吧!”
叶子菁嘴上应着,心里仍想着死去的苏阿福,甚至想到:会不会有什么人为了掩饰自己的某种秘密,故意放火烧死苏阿福?关于放火的说法,叶子菁一到现场就听到了,江正
刚才也提到了,不过,目前看来还没有什么事实根据。再说,就算什么人要对苏阿福搞杀人灭口,也未必采取这种极端的办法,伤害这么多无辜啊?
〗髯吆螅蹲虞既梦槌梢搴驼殴敢牛ゲ炜此瞻⒏5氖濉?
苏阿福的尸体显然是受到了某种特殊关照,是单独摆在乐娱城车库里的,旁边还有两个安公人员临时守护着。尸体的上体部分已经大部烧焦了,整个脑袋像个黑乎乎的大炭球,五官难以辨认。叶子菁过去在一些共公场合见过苏阿福几面,也在报纸、电视上看过苏阿福的形象,现在却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于是,便指着尸体问张国靖和伍成义:“张检,伍局,你们怎么能断定他就是苏阿福?会不会搞错啊?”
张国靖说:“不会搞错,我们在他
子口袋里发现了一串钥匙,全是他办公室和他家门上的,还有他的奔驰车,我们的同志已经试开过了。苏阿福的老婆也证实,大火烧起来时,苏阿福在巴黎厅,正招待两个京北客人,她和他通过电话。”
伍成义补充说:“两个京北客人也烧死了,三具尸体都在巴黎厅,苏阿福和一个客人的尸体在门口,另一个客人在房內,现场我们录了像,随时可以调看。”
叶子菁一怔,提醒道:“这个录像一定要注意保密,还有苏阿福的死,暂时也不要透
出去!现在看来,这个案子可能会比较复杂。如果大家知道苏阿福已经死了,涉嫌受贿渎职的问题很可能查不下去,有些人就要一推六二五了!”
伍成义道:“叶检,这个问题我已经想到了,也向江局长汇报过了。”
叶子菁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哦,正
同志是什么意见?”
伍成义道:“江局长不但同意了,还特别
代了,先不要把苏阿福列入死亡名单,暂时放在重伤名单上,对外一律说苏阿福没有生命危险,正在抢救。”
叶子菁明白了:“这么说,死亡人数实际上已经是一百五十五人了?”
伍成义说:“是的,是的,叶检,这事咱们两家恐怕也得统一一下口径!”
叶子菁点了点头:“好吧!还像过去一样密切配合吧!你们江局长说得对,下面是咱们两家的事了,这么大的火灾,死了这么多人,不彻底搞清楚不行啊!”刚说到这里,机手响了起来,市委通知叶子菁立即赶到街对面民人商场四楼小会议室参加市委、市府政召开的紧急会议。叶子菁不敢怠慢,吩咐副检察长张国靖和已在现场的检察部干继续配合安公部门进行现场取证,自己急忙走了。
从大富豪乐娱城出来,踏着満是积水的解放路赶往民人商场时,破产丈夫黄国秀突然来了个电话,开口就问:“怎么回事,子菁?听说烧死了一百五十多人?”
叶子菁没好气地道:“也不看看几点了,好好睡你的觉,没你的事!”
黄国秀也没啥好声气:“我睡什么睡?方舟装潢公司的李大川在咱家坐着呢,正和我说情况,方舟总公司第三施工队的人被抓走了两个,说是涉嫌放火…”
叶子菁的头一下子大了:天哪,她怎么把这个茬儿忘了?大富豪乐娱城可是李大川方舟装潢公司旗下的一帮下岗业失工人施工装潢的,在装潢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些经济纠纷,她这位破产丈夫曾经向她讨教过法律解决的途径!如果真有哪个愣头青因为这些经济纠纷在大富豪乐娱城放了一把火,那问题就太严重了,也太可怕了?
』乒闳丛诘缁袄镉琊逵醒鄣厮担骸白虞迹堇畲蟠ê臋业姆治觯呕鹗峭耆豢赡艿?!苏阿福欠了方舟公司第三施工队查铁柱他们二十万装潢款,施工队一直是通过合法途径讨要的。这事我和你说过,查铁柱是准备起诉苏阿福的…”
叶子菁马上打断了黄国秀的话头:“老黄,你别说了,在事实没查清之前,任何分析都只能是分析,不具备法律意义!给你一个慎重建议:请李大川马上离开我们家,这位同志现在出现在一个检察长家里是不合适的,很不合适!”
黄国秀不高兴了,在电话里叫了起来:“有什么不合适?啊?叶子菁,你别忘了,这不但是你检察长的家,还是一个破产导领小组组长的家,一个
委副记书的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能不管不问,我既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义务!”
叶子菁庒抑着心头的不悦:“你说得很对,你是有责任,有义务,不过,我们家既不能成为检察院,也不能成为
委办公室,工作最好还是都到办公室去谈!”
这话说完,叶子菁立即合上了机手。
没几分钟,机手又不屈不挠地响了起来。
这时,叶子菁已走进了民人商场四楼小会议室,面前不时地走过一些赶来开会的有关导领同志。几个导领同志都提醒叶子菁接电话,叶子菁估计是黄国秀的电话,想关机不接,犹豫了半天又没敢——在这种紧张要命的时刻,随时都可能有什么重要电话打进来。叶子菁只好努力镇定着情绪,躲到会议室一角接起了电话。
没想到,就这么片刻的时间,新情况又出现了?
』乒憧诰徒校骸耙蹲虞迹惚臼抡娲蟀。霉簿值轿颐羌易ト肆耍?
叶子菁十分意外,一怔,庒低声音问:“哎,哎,老黄,怎么回事?啊?”
黄国秀道:“怎么回事?市安公局来人了,就是现在,要把李大川带走!”
叶子菁明白了:肯定是安公那边的调查取证工作涉及到了李大川,便语气平和地道:“老黄,这个情况应该想到嘛,大富豪是方舟下属第三施工队装潢的,作为方舟装潢公司的老总和法人代表,李大川有义务配合我们搞清问题嘛!”
黄国秀冲动地说:“叶子菁,我告诉你:今天向唐记书汇报工作时,我还向唐记书介绍过李大川的事迹,唐记书是有指示的,要把李大川这种为府政分忧的好
员树为典型!你们这么干,是不是也向市委请示一下?听听唐记书的意见啊?”
叶子菁想都没想便道:“我看没这个必要,唐记书和市委也得依法办事!”
〖BF〗也是巧,这话刚落音,市委记书唐朝阳正好从叶子菁〖BFQ〗面前走过。
唐朝阳注意地看了叶子菁一眼,问:“怎么?说情的电话现在就来了?”
叶子菁识趣地合上了机手“支吾”着,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唐朝阳步履沉重地走了两步,又缓缓回过了头:“子菁同志,你是检察长,有个招呼我要打在前头:说情风要坚决顶住,这场火不论涉及到谁,不论他官多大,地位多高,都要给我依法办事,一查到底,否则,我们没法向老百姓
代啊!”说这话时,唐朝阳眼睛肿红,脸色难看极了。
安公局长江正
恰在这时抹着脸上的汗,匆匆走进了会场。
唐朝阳又叫住了江正
:“江局长,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放火证据啊?”
江正
谨慎地回答道:“唐记书,我们…我们正在紧急排查!”
唐朝阳紧追不放:“会不会真是放火,啊?有没有这方面的证据?”
江正
摇头摇:“唐记书,到目前为止现场还…还未发现这类证据!”
唐朝阳脸一拉:“那就叫下面不要
说,才几个小时就谣言満天飞了!”
江正
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见唐朝阳脸色难看,始终没敢说,赔着小心连连应着,和叶子菁坐到了一起。一坐下,就对叶子菁嘀咕说:“搞不好真是放火哩!”
叶子菁吓了一跳,小声问:“放火?谁放火?方舟装潢公司的工人?”
江正
却没说下去:“现在还说不清楚,伍局正在审那些嫌疑人呢!”
叶子菁的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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