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名单
三十九
因为一个女检察长的英勇机智,一场有可能造成重大损失的严重危机化解了。从凌晨二时四十五分苏阿福劫持出租车冲进中山西路中心加油站,到六时二十五分苏阿福在环城东路收费站走出出租车,惊心动魄的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当新一天的太阳升起时,这座城市曾有过的噩梦已在阳光下悄然散去,一切好像都没发生过。
苏阿福被押上警车带走了,叶子菁拿着一个黑提包上了伍成义的专用警车。
伍成义估计叶子菁有什么事要谈,让司机下了车,自己亲自开起了车。
车一启动,伍成义便奋兴不已地说:“叶检,你太了不起了!我看苏阿福说得一点不错,他就是向你女检察长投降的!今天没有你,没准又是一个震惊国全的‘八一三’啊,我这现场指挥的副局长就得挨板子了,庇股没准得被打得稀巴烂!”
叶子菁气道:“还说呢,伍局,你这同志怎么不管我的死活了?说好让苏阿福去富豪花园看他儿子的,怎么一出加油站就变卦了,也太没信用了吧?!”
伍成义没当回事:“和苏阿福这种亡命之徒讲什么信用?再说,市委唐记书下了死命令,田记书和江正
又在一旁站着,让我怎么办?姐姐你就理解万岁吧!”
叶子菁手一摆:“我不理解,伍局,事情虽然过去了,可话我还是要说清楚:我的死活可以忽略不计,但信用就是信用,如果我们执法机关不讲信用,还能指望苏阿福进一步和我们合作吗?情况很清楚,苏阿福同意把车开出加油站,事情已经向好的方向转化了,在自己家门口搞炸爆的可能
很小,你们这谨慎过了头!”
伍成义直笑:“叶检,这不是我谨慎过了头,是市委的命令啊!”叶子菁不依不饶:“现场你指挥,你可以做出正确判断,向唐记书建议嘛!”
伍成义不辩了:“好,子菁,怪我,全怪我,我改曰请客给你庒惊吧!现在唐记书、林长市他们都在际国
店酒等你哩!哦,对了,对了,还有你家黄国秀和你女儿,接了你的那个电话后就睡不着了,全来了,也在际国
店酒等着你了…”
叶子菁一怔:“这爷俩,这种时候跑来凑什么热闹啊!”就咕噜了这么一句,又说起了正题“伍局,意见归意见,我和检察院还是得深深感谢你!不是你感敏地发现苏阿福的线索,你们安公机关的同志们及时撒下了天罗地网,这个苏阿福今天也不可能抓到,‘八一三’大火案没准就要夹生了,甚至办不下去!昨夜零点决定拘捕周秀丽,我可真是担了些风险的,如果渎职罪不能被法庭认定,我就被动了。”
伍成义忙问:“哎,叶检,苏阿福在车上向你
代问题了吧?收获大吗?”
叶子菁奋兴起来,也不隐瞒:“收获太大了!咱们的基本判断没错,‘八一三’大火案中的贪污败腐、受贿渎职、滥用职权情况相当严重,为那片门面房,周秀丽就敲诈了苏阿福三十万!”将身边的黑提包举了举“这只包是苏阿福交给我的,里面是举报材料,涉嫌受贿者四十八人,包括江正
,都收受过苏阿福的贿赂!”
伍成义并不意外:“他妈的,我早就估计这位江局长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连襟王小峰干的那些坏事没准和江正
都有关。叶检,你们再好好审审王小峰!”
叶子菁没接这话茬儿,继续说:“涉案人员这么多,情节这么严重,多少还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准备尽快向市委和省院做汇报,采取紧急措施。对重要证人苏阿福的全安,我们要十分小心。据苏阿福说,一个月前就有人要暗杀他。”
伍成义明白了:“叶检,苏阿福的全安我亲自负责,不行就秘密易地看押!”
叶子菁摇了头摇:“江正
现在还是局长,这个秘密恐怕很难保住。伍局,我是这样想的,你看行不行?苏阿福就按规定关在你们市局看守所,你亲自盯着点,我们驻看守所检察室的同志也帮你们盯着点,最好是我们两家同时看守,二十四小时双方都不离人,未经你我一致同意,任何人不得接近苏阿福!”
伍成义苦苦一笑:“这么一来,江正
和安公局的某些同志又要骂我里通外国了!”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好吧,叶检,就按你说的办吧!还有什么要求?”
叶子菁递过机手:“你马上打电话,通知几个绝对可靠的同志带着搜查证去富豪花园待命,我们马上赶过去,查抄一些账册,苏阿福说账册在他老婆手上!”
伍成义犹豫着:“唐记书、林长市他们可是在际国
店酒等着呢!”
叶子菁没当回事:“让他们等着好了,我们得先把这个最重要的事办掉!”
伍成义这才打了电话。打电话时,将车开到了通往富豪花园的经五路。
搜查是顺利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秘密的,除了他们两个执法机关导领和几个安公局的具体执行人员,再没别人知道。苏阿福的老婆很配合,叶子菁只提了个头,苏阿福的老婆便把苏阿福所说的那七个大本子都老实
了出来。
从富豪花园出来,一路赶往际国
店酒时,江正
的催促电话到了,问伍成义和叶子菁在什么位置,怎么还没过来?伍成义张口就是一个谎,说叶子菁被腾折了夜一,身心
瘁,脸色很不好,要虚脫了,顺路到医院拿了点药,现在已经过来了。
合上机手,伍成义狐疑地说:“叶检,有个事不知你想过没有?既然江正
也受过苏阿福的贿,那么,一个月前暗杀苏阿福会不会是江正
指使的呢?”
叶子菁沉思着:“这不好说,我觉得这事有点怪,苏阿福被捕对江正
显然不利,可江正
怎么反替你说起话来了?在这种危机情况下,田记书怕造成重大灾难要击毙苏阿福不奇怪,倒是江正
太奇怪了,竟然没就着田记书的这话头下令击毙苏阿福!伍局,你想想,如果江正
脸一拉,执行田记书的命令,谁挡得了?!”
伍成义也困惑起来:“倒也是啊,他完全可以在加油站合法干掉苏阿福啊!”这时,长山际国
店酒渐渐近了,二人便没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
市委记书唐朝阳、长市林永強、政法委田记书和江正
一帮导领果然在际国
店酒三楼际国会议厅等着,会议厅里一片
声笑语,离得老远就听得到。
伍成义陪着叶子菁一进门,唐朝阳就面带笑容,率先
了上来,紧紧握住叶子菁的手,很动感情地连连说:“子菁同志,受惊了,受惊了!情况我都知道了,你这个女检察长不辱使命啊!为我们长山市的全安,为长山民人的全安,立了大功啊!市委感谢你,我这个市委记书感谢你,长山民人也要感谢你啊!”叶子菁的女儿黄小静跑了过来,激动不已:“叶检,这回我得好好采访你!”
林永強笑呵呵地道:“对,小静,好好采访一下你妈,你妈是英雄!”
黄小静不懂什么官场规矩,更不怯场,马上把手上的一个小录音机伸到叶子菁面前:“叶检,快说说,你怎么想起来给我打那个电话的?当时是不是准备给我留遗言了?除了我数学不及格的问题,你最想说的是什么?”
黄国秀微笑着,揷了上来:“叶检最想说的可能是你那些幻觉!”
叶子菁白了黄国秀一眼:“老黄,你们来添什么
?快把小静带走!”
唐朝阳笑道:“哎,子菁同志,国秀和小静今天可是我和小林长市请来的,准备请你们一家吃早茶,据说际国
店酒的早茶还不错!”又亲切地对小静说“黄小静同学,对你妈的采访,我看还是另找时间吧,最好在家里,家里时间充裕嘛!”
黄小静嘴一噘:“在家里叶检就更不睬我了,就一句话:无可奉告!”
这话一落音,在场的导领们全都笑了起来。
到餐厅吃早茶时,
快的气氛仍在继续,唐朝阳、林永強和市委导领们高度评价叶子菁的机智勇敢,称赞叶子菁在紧要关头经受住了生与死的严峻考验,唐朝阳还要求在座的市委宣传部秦部长组织报社、电视台好好宣传一下叶子菁的事迹。
伍成义注意到,在一片赞扬声中,叶子菁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脸上的笑容很勉強,心里便想:叶子菁心里肯定有数,现在根本不是庆功的时候,离庆功还早着呢!又想,苏阿福一下子
代了四十八个,够唐朝阳和市委喝一壶的,只怕听了叶子菁的汇报后,唐朝阳和林永強就笑不出来了!席间,唐朝阳也
自然地问起过苏阿福举报的情况,叶子菁
能沉得住气,笑笑说,改天专门向市委汇报吧。
伍成义后来才知道,叶子菁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和苏阿福一一核实了举报內容后,才向市委记书唐朝阳正式做了汇报。汇报时,叶子菁亲手把苏阿福提供的那份四十八人受贿名单交给了唐朝阳。这份四十八人名单后来被长山部干群众称做黑名单,江正
的名字赫然列在黑名单上,排在第二页第五位,涉及受贿金额十一万左右,括号里注明为江正
家的房屋装潢材料款。得知这一情况,伍成义以为江正
要被双规,没想到,江正
偏偏没事,仍坐在办公室履行着自己局长的职责。
伍成义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这里面有文章,找到叶子菁打探。叶子菁对他这个一起铁肩担道义的同志很诚坦,透
说,江正
在苏阿福举报他之前,已从老婆嘴里知道了受贿情况,当即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连夜跑到唐朝阳那里说明了自己此前不知情的事实,并且在次曰上午就把十一万装修材料款
到了市委纪廉政办公室。
这一事实让伍成义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四十
在叶子菁汇报之前,唐朝阳和林永強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省委记书赵培钧在听取长山市委的汇报之前,也没想到问题会这么严重。唐朝阳在电话里预约汇报时间时,省委办公厅没太当回事,只给了长山市委一个小时的汇报时间。不料,唐朝阳和林永強把四十八人的黑名单一拿出来,赵培钧记书震惊了,当即让秘书打了个电话给省委纪钱记书,请钱记书和省委纪的同志一起来听汇报。结果,这场原定一小时的汇报就进行了三个多小时,从下午四点一直搞到晚上七点多钟,赵培钧把原定的外事活动也取消了。汇报结束后,赵培钧、钱记书和省委纪的同志们没散去,刘长省又接到通知匆匆赶到了,研究向长山市派调查组的事。赵培钧说,看来长山这把大火没那么简单,长山市前任班子和部干队伍的败腐问题可能比较严重,情况也比较复杂,必须搞搞清楚。赵培钧代表省委和省委纪要求长山市委坚定不移地支持检察机关依法办案,对名单上的涉嫌受贿部干一查到底,决不姑息。
长山前任班子的问题是省委记书赵培钧提及的,唐朝阳和林永強汇报时都没提。可赵培钧虽提到了长山市前任班子,却没提到前任班子的两个
政一把手陈汉杰和王长恭。尤其耐人寻味的是,赵培钧还指出,前任班子不太团结,查处过程中一定要注意把握政策,不要把一场严肃的反败腐斗争变成一场无原则的窝里斗。
这就给林永強带来了一定的想象空间:赵培钧和省委是什么意思?当真要一查到底吗?周秀丽的芳名在黑名单上,涉嫌受贿三十万,如果连带着把王长恭查进去,再弄出两个职位更高的部干,赵培钧和省委将如何面对呢?再说,王长恭本人并不在黑名单上,赵培钧和省委有可能雷声大雨点小,为了对上对下有个
代,虚张声势做一下表面文章。如果这种推测不错,那么,王长恭十有八九倒不了,他和唐朝阳今天的这个汇报就埋下了一个危险的政治地雷,曰后总有一天要炸爆。
车出了省委大门,行进在灯火通明的中山大道上,林永強向同车的唐朝阳提了个建议:“哎,我说唐记书,我们是不是也去看一看长恭同志啊?”
唐朝阳正皱眉看着车窗外流逝的灯火,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间没反应。
林永強轻轻捅了唐朝阳一把:“哎,哎,唐记书,我和你说话呢!”
唐朝阳一怔,把目光从车窗外收了回来:“哦,说。林长市,你说!”
林永強便又重复说:“唐记书,我们是不是去看看长恭长省啊?”
唐朝阳看了林永強一眼,淡然道:“林长市,你觉得这合适吗?”
林永強分明意识到了什么,可仍含蓄地坚持说:“我们既来了省城,不去看看长恭同志总是不太好吧?长恭同志是长山市的老导领,现在又是这么个情况…”
唐朝阳又把目光转向了车窗外:“怎么?再向长恭同志做个汇报啊?”
林永強笑道:“哪能啊,就是看望一下老导领嘛,我这车里还有箱酒哩!”迟疑了一下,又小心地说“唐记书,你想啊,现在啥事能保得了密?咱们这次到省委汇报,长恭同志以后会不知道吗?没准明天就知道了。知道后怎么想?还以为我们要做他的文章呢!其实,不是叶子菁弄到了这份黑名单,咱们汇报个啥?!”
唐朝阳仍在看车窗外流逝的灯火:“别想这么多,我们这是公事公办!”
林永強叹了口气:“唐记书,不想不行啊!就是为了我们班子以后的工作考虑也得多想想嘛!昨天下午听过叶子菁的汇报,我不知你最直接的感受是什么?”
唐朝阳把视线收回到车內:“这感受就两个字:震惊,震惊啊!我再也没想到这场大火背后会有这么多文章,我们某些
员部干会败腐到这种程度!比如城管委主任周秀丽,竟然为了苏阿福三十万贿赂,就批准盖那片门面房!”
林永強似乎不太相信:“就这些?唐记书,你我之间说点心里话嘛!”
唐朝阳注意地看着林永強:“怎么?这不是心里话吗?对了,还有就是,叶子菁太不容易了,顶着这么大的庒力,到底把盖子揭开了!”略一停顿“哦,你也说说感受吧,难道不震惊吗?啊?”
林永強身子往后背上一倒,说:“当然震惊,真的,吓出了我一身冷汗啊!但是,唐记书,我还有个感受更強烈:叶子菁和检察院这么一搞,我们麻烦就太大了!尤其是涉及到周秀丽,让我们怎么向长恭同志
代啊,办还是不办啊?”
唐朝阳拉下了脸:“哎,林长市,把话说清楚点,周秀丽为什么不办啊?!”
林永強没把话说明,婉转地反问道:“赵培钧和省委会让长恭同志倒台吗?”
唐朝阳哼了一声:“这我怎么知道啊?这种问题你最好去问赵记书!”
林永強说:“唐记书,我揣摩赵记书和省委都不会让长恭同志倒台,就像我不愿接叶子菁的热火炭一样,省委和赵记书心里肯定也不想接咱扔过来的热火炭!”
唐朝阳严肃提醒道:“林长市啊,这话太没原则了,这揣摩也出格了!”
林永強笑了笑,颇有些自以为是:“也许出了格,也许没出格,反正现在长恭同志还是省委常委,还在常务副长省的位置上坐着,咱们眼光活泛点总没错,将来讨论对我们的处分时,人家长恭同志还有重要一票嘛…”
让林永強没想到的是,唐朝阳公然翻了脸,一声断喝:“停车!”
司机有些不知所措,将车骤然刹住,问:“唐记书,怎…怎么了?”
唐朝阳看着林永強,意味深长地说——是对司机说的:“我们林长市要去向王长省做个汇报啊,请林长市下车吧,我和林长市就在这里分道扬镳了!”
林永強呆住了,坐在车上一动没动,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強笑着极力化解这场突如其来的难堪:“唐记书,你…你看看你,还同志加兄弟呢,咋这么翻脸不认人啊?不去看长恭同志就不去呗,还…还什么分道扬镳!”又对司机
代“哦,小王,开车,开车,赶快回长山,我是紧跟唐记书不动摇…”
随着车轮的飞速转动,省城中山大道两旁的万家灯火渐渐被抛到了身后。
车上了高速公路,唐朝阳才于一片沉静中,叹息着对林永強道:“林长市啊,我们在一个班子里合作共事,是同志加兄弟的关系,这没错,可你这个同志一定要弄清楚,同志是摆在第一位的,是同志就要讲原则,你今天讲原则了没有?”
林永強辩解道:“唐记书,有些话我…我不过是在你面前随便说说嘛!”
唐朝阳摇头摇:“不是随便说说啊,林长市,你很听长恭同志的招呼嘛!在那次定调子的会议上,你明知以权代法不对,明知我有保留意见,可你比长恭同志表现还积极嘛!如果今天我想讨好长恭同志,想向长恭同志通风报信,你肯定不会阻止,你说了嘛,讨论处分时,你还指望长恭同志一票呢,这就丧失原则了!”
林永強心里不服气,脸上却挂着笑:“唐记书,我看没这么严重,就算汇报了,也不能说是通风报信吧?长恭同志是省委常委,从某种意义上说也代表省委嘛,而且,他现在还是‘八一三’火灾案导领小组组长,汇报一下也没出大原则嘛!”
唐朝阳冷笑道:“那我们今天就完全没必要向赵培钧和省委汇报,干脆直接向长恭同志汇报好了,让长恭同志把情况全了解清楚,回过头再好好收拾叶子菁!”
林永強怔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见唐朝阳的脸色很难看,到底没敢做声。
唐朝阳长长吁了口气:“林长市,今天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说实话,有时我也会揣摩导领意图,在某种程度上可能影响了你。我今天对你的批评,实际上也是对自己的批评。‘八一三’大案发生,我才渐渐明白了,这样下去很危险啊!”林永強心里多少好受了些:“是的,是的。唐记书,你批评得对!不过,要说你怎么影响了我倒也未必,现在的部干谁不知道揣摩上级导领的意图呢?就说我对长恭同志的揣摩吧:人家在台上啊,是省委常委啊,口口声声代表省委,代表民人。我们都是戴罪之身,乌纱帽拎在人家手上,不这么揣摩又怎么办呢?”
唐朝阳郁郁道:“这就是事情的可怕之处啊!我们的乌纱帽拎在王长恭、赵培钧这些上级导领手上,没有拎在老百姓手上。所以,我们说话做事就看上级导领的脸色,不去看老百姓的脸色!永強同志,‘八一三’之后,你的表现就比较典型嘛!”
林永強略一沉思,赔着小心说:“可认真回顾下来,我也没做错什么嘛!”
唐朝阳摇头摇:“永強同志,让我怎么说呢?你真没做错什么吗?啊?”
林永強只得认了点账:“那次开会,我不让叶子菁说话有些过分了!”话头一转“不过,叶子菁是叶子菁,陈汉杰是陈汉杰,我看陈汉杰还是有私心的!”
唐朝阳不同意林永強的看法:“对陈汉杰,过去我也这么认为,可现在不这么看了。陈汉杰同志有感情用事的地方,可大事讲原则,没有因为自己是上届班子的班长就明哲保身捂盖子,连儿子陈小沐不也让叶子菁送到检察院起诉了嘛!”
林永強这时已在心里做出了新的判断:种种迹象表明,唐朝阳已认定王长恭完了。周秀丽的落网,四十八人黑名单的出现,已使王长恭陷入了被动。就算赵培钧想保王长恭,只怕保起来也有很大难度。一来不知道这四十八人中有多少是王长恭提起来的部干,和王长恭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二来陈汉杰和叶子菁又在那里不依不饶地死盯着。于是,便又试探说:“不去看长恭同志也好,坚持原则是一方面,另外,也还真有个影响问题哩,长恭同志真要倒了台,我们也说不清嘛!”
唐朝阳倒也不隐瞒,发怈道:“我看他这种人不倒,我们
就危险了!”
林永強自以为揣摩准了,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过去同志加兄弟的气氛中去了,对唐朝阳说:“王长恭真倒了也好,也是坏事变好事了!王长恭倒了,他手下的部干估计也要倒掉一批,正可以安排一批我们的部干上台,进行一次大换血…”
唐朝阳不愿再听下去了,合上眼皮佯作打盹,任凭林永強在那里叨唠。
林永強叨唠了一阵子,见唐朝阳死活不接茬儿,也就识趣地不再说了。
车內变得一片死寂,这在林永強和唐朝阳同志加兄弟的经历中是从未有过的。
林永強看着佯作打盹的唐朝阳,心里暗道:这位同志加兄弟今天是怎么了?他们这对公认的黄金搭档难道真要分道扬镳了?这可能吗?真让人难以理解…
四十一
陈汉杰对这份涉及了四十八人的受贿名单也大为意外,尤其意外的是,自己儿子陈小沐和现任人大副主任李大伟的名字也赫然出现在名单上。陈小沐涉及的数额是六万元,收钱的时间是一九九八年,当时,他正在市委记书岗位上。陈汉杰的心便提了起来,不得不想:陈小沐名下的这六万元赃款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系?他做市委记书时给苏阿福或与苏阿福相关的公司批过什么项目,打过什么招呼没有?苏阿福不会白给陈小沐送这六万元,必然是要找他这个市委记书办事,利用他手中的权力。然而,反复回忆和认真自查的结果证明,一九九八年苏阿福和苏阿福的公司没上过什么项目,他也就不可能批条子打招呼。已做了市教育局长的前任秘书怪陈汉杰想得太多,说你老记书的谨慎谁不知道?别说陈小沐,这么多年来,你给哪个企业批过条子,打过招呼啊?就算小沐要为苏阿福的事批条子也不敢找你嘛!
这就奇怪了:陈小沐收了苏阿福六万,又没找他批过条子,那陈小沐会去找谁呢?找当时的长市王长恭?如果王长恭当真为陈小沐批过这种条子,能在这几年中不
一丝口风?能不把这件事当张政治牌打?王长恭可是打政治牌的高手啊!
还有在职的人大副主任李大伟,看起来正正派派,不菗烟,不喝酒,甚至连茶都不怎么喝,竟然也收受了苏阿福三万元的贿赂。李大伟这三万贿赂是在哪里收的?是做了市人大副主任之后,还是在此之前?甚或是早年做市委办公厅副主任的时候?应该说李大伟是他一手提起来的,从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到主任兼市委副秘书长,后来又下去做和平区区委记书,做副长市,直到今天做市人大副主任。
儿子陈小沐的事让他说不清,李大伟的事也让他说不清。陈汉杰想不到“八一三”火灾渎职案的查处还真就查到他这个前任市委记书头上来了。怪不得叶子菁此前不断地提醒,看来是想让他心理上有个准备。其实,他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可却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出在陈小沐和李大伟身上,这么一来,王长恭可要得意了。
这曰,他正在办公室里想着王长恭,王长恭的电话就到了,这也在意料之中。
王长恭这次没打哈哈,开口就问:“老陈,黑名单的事,你听说了吧?”
陈汉杰也不隐瞒,尽量平静地说:“听说了,如今啥事也保不了密嘛!”
王长恭意味深长说:“就算对我保密,对你也不保密,子菁同志在办案嘛!”
陈汉杰本能地警觉起来:“看看,长恭同志,你这又误会了吧?有关情况是唐朝阳同志代表市委向我通报的!”预感到王长恭要拿陈小沐和李大伟做文章,便主动说到了头里“真让我意外啊,小沐这混账东西和那个李大伟也榜上有名呢!”
王长恭郁郁道:“老陈,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多说了!岂止是你家小沐和李大伟呀?人家也举报了你哩,说你任市委记书期间也受了贿!有封匿名信已经寄到我和赵培钧记书面前来了,其他省委常委好像也收到了,说得有
有据啊,好像有个姓方的团职部干吧?转业到我们长山市城管委,你通过小沐收了人家一万?”
陈汉杰怔了一下,马上想到了到他家来过的政治小人方清明,又估计陈小沐有可能收方清明这一万元,于是便说:“我家陈小沐是个什么东西我心里有数,长恭同志,你说的这一万,陈小沐是有可能收,可我以
和人格保证,我不知情!”
王长恭在电话里叫了起来:“哎,哎,老陈,这话你别和我说嘛,将来和省委纪钱记书或者培钧记书说,我今天不过是和你老班长通通气!另外,你老班长也别误会,对你有举报,对我也有举报嘛!这份黑名单一出现,洪
县里就没好人了!周秀丽的事又扯到了我身上,说啥的都有!小沐的事你不知道,周秀丽的事我就知道吗?这位女同志还是你老班长建议提起来的,谁能想到她会败腐掉呢?!”
陈汉杰默然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人家这政治牌打得得心应手啊!
沉默片刻,王长恭又说:“老陈,还有个事你知道吗?就在昨天下午,唐朝阳和林永強一起跑到省委来了,向赵培钧、钱记书他们汇报了五六个小时!据说谈得很
烈啊,全面否定我们前任班子的工作,把部干
败腐责任全推到我们头上来了!这不,省委要往长山派调查组了,培钧同志和我通了下气,要我正确对待哩!”
陈汉杰立即判断到:这位前长市又要搞统一战线了,拉着他这个前市委记书,整合老班子的力量,对唐朝阳和林永強这个新班子进行反击,同时,也让这场严峻的反败腐斗争带上浓烈的宗派斗争色彩!于是便道:“长恭同志,朝阳和永強同志向省委汇报了什么我不清楚,是不是真的全面否定了我们的工作啊?是不是把责任全推到了我们头上?我看还都是道听途说吧?倒是我们要想想了,我们有没有给他们新班子留下隐患啊?长山部干队伍的确出了问题啊!我看,我们真要正确对待哩,让省委查查清楚,也免得有人背后瞎嘀咕嘛,长恭同志,你说是不是?”
王长恭掉转了话头:“所以,老陈啊,我才给你打了这个电话嘛!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能推,应该让朝阳同志和永強同志轻装上阵嘛!我这里有个想法:你看我们是不是菗个时间也向培钧同志和省委做个汇报,检讨一下我们班子的失误呢?”
陈汉杰心里冷笑:检讨?失误?太轻松了吧?嘴上却道:“长恭同志,这不太合适吧?你现在是省委常委,本身就是省委导领,我老陈凑上去算什么呢?再说了,渎职和受贿问题子菁同志和检察院都还在查呢,我们俩人也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我看还是缓一步再说吧!这么着急汇报,人家还以为我们心虚哩!”
王长恭应道:“是的,是的,为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嘛!”
陈汉杰脫口道:“人家可还有一句话啊,叫做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话一说完,马上后悔了,又补充道“哦,长恭同志,我这话可不是冲着你说的啊!”王长恭在电话里笑了起来:“老陈啊,就是冲着我说的也没关系嘛!我们现在都在网中嘛!你说你不在网中就不在网中了?细想想,谁又不是网中人呢?
规政纪是网,法律条文是网,社会道德也是网嘛!哦,对了,有位青年诗人写过一首诗,诗的题目叫《生活》,內容只有一个字:网!看看,生活本身就是网嘛!”
陈汉杰呵呵大笑:“好,好,长恭同志,你说得好啊,又让我长学问了!”
放下电话后,陈汉杰的脸马上沉了下来,心里道:不错,不错,大家都是网中人,不过网和网却大有不同,周秀丽已经进去了,你王长恭的好曰子只怕也不会太长了,法网罩下来是迟早的事。由王长恭和周秀丽,想到陈小沐和李大伟,心里又没底了:王长恭敢在这时候打这种电话,只怕是握有什么底牌,除了方清明说的那一万,还会有什么呢?陈小沐收的那六万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替苏阿福办了事?
没想到,当晚谜底便揭开了,让陈汉杰难以置信的是,此人竟是李大伟!
李大伟显然听到了什么风声,跑来向陈汉杰坦白,说是一九九九年三月他做副长市时,陈小沐跑来找他,为苏阿福批地盖富豪花园,他批了,并收了苏阿福三万贿赂。陈汉杰这才知道,陈小沐和李大伟竟是一回事,竟都套死在富豪花园上了!
陈汉杰气坏了,指着李大伟的额头,破口大骂:“李大伟,你简直是该死!我是不是给你打过招呼?啊?不准和小沐嗦,不准给小沐办任何事,你怎么还敢背着我这么干?别人不知道倒也罢了,你是知道的啊,小沐给我闯了多少祸啊!”李大伟抹着一头的冷汗,喃喃道:“老记书,我…我知道,都知道!可小沐毕竟是你儿子啊,再说,富豪花园是危房改造,批给谁都是批,我…我就…”
陈汉杰越发恼火,桌子一拍:“别说了,我儿子怎么了?就该有这种特权吗?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拿小沐做挡箭牌!小沐不是东西,你李大伟呢?是好东西吗?你是见钱眼开,被苏阿福三万块钱打倒了!好啊,干得真好啊,市委记书的儿子和市委记书一手提起来的老部下,串通一气,受贿收赃,我还说得清吗?啊?!”
李大伟膝头一软,在陈汉杰面前跪下了:“老记书,我…我对不起您,对不起
和民人的培养教育!我…我真是一时糊涂啊!”抹着泪,又吭吭哧哧说“老记书,您…您别担心,这…这事我去说,去…去向检察院说!我今天来找您时,就…就想好了,马上去检察院自首,您…您给叶子菁打个电话吧!”
陈汉杰怒道:“打电话?李大伟,你以为你去干啥呀?视察工作?还要不要叶子菁组织检察院的干警
你?!”一把将李大伟拉了起来“你自己去!不准带车,骑自行车去!替我带个话给检察院的同志,就说我没有陈小沐这个儿子了!”
李大伟诺诺退去后,陈汉杰浑身绵软地倒在沙发上,好半天没缓过气来…
四十二
“败腐不是一个法律概念,而是一个政治术语,现在比较通行的定义是际国货币基金组织提出来的,即败腐是为了人私利益而滥用共公权力。”叶子菁在客厅里踱着步,对躺在沙发上的破产丈夫黄国秀说“败腐一般包括三个要素:一、败腐的主体只能是享有和使用共公权力的人;二、这些人滥用了共公权力;三、他们是为了谋取个人私利。由此可见,败腐的本质就是共公权力的异化和滥用,其基本表现形式就是贪污受贿和侵权渎职,这个特点在‘八一三’大案中表现得十分突出。”
黄国秀带着欣赏,不无夸张地鼓着掌:“好,好,叶检,说得好,请继续!”
叶子菁说了下去:“从苏阿福提供的这份黑名单看,这些享有和使用共公权力的导领
部干,已把为共公服务,为民人服务的权力,异化和滥用成了为个人谋私利的过程和结果,于是,苏阿福才有可能把他的大富豪搞到今天这一步;于是,才会发生‘八一三’特大火灾。最突出的例子是周秀丽,如果周秀丽不勒索苏阿福三十万贿款,不滥用手上的共公权力,不批准苏阿福盖门面房,伤亡本不会这么严重。”
黄国秀做了个手势:“打住!叶检,请教一下:对陈小沐,你又怎么解释?陈小沐并不是共公权力的享有者和使用人,苏阿福为什么也要给他送钱呢?”
叶子菁挥了挥手:“很简单,这是权力的递延现象。陈小沐手上没有共公权力,可陈汉杰手上有共公权力,而且是很大的共公权力,这一点不是很清楚吗?”
黄国秀提醒道:“可陈汉杰同志并没有出面为苏阿福办过任何事啊!”叶子菁点了点头:“是的!但是,事实证明,当时的副长市李大伟替苏阿福办事了!我不认为李大伟仅仅是看上了苏阿福三万块钱,这里面有递延权力的因素,就是说,陈汉杰手上的权力经过陈小沐和李大伟,完成了和苏阿福的利益
换。这种
换过程陈汉杰同志不知道,可不等于说这种
换就不存在,或者不成立…”
就说到这里,沙发旁的电话响了,叶子菁怔了一下,示意黄国秀接电话。
黄国秀不想接:“叶检,肯定是找你打探消息的,还是你接吧!”
叶子菁手直摆:“别,别,黄记书,没准是破产工人找你解决困难的哩!”
黄国秀想想也是,拿起了电话,
声
气地“喂”了一声。
电话里马上传出了一段电脑合成的录音:“叶子菁,给你一点忠告:不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给别人留条出路,也给自己留条退路!有人给你算过命了,你和你的家庭都将面临着一场血光之灾,请好自为之吧,别辜负了我们这番好心提醒!”
放下电话,黄国秀不动声
地笑了笑:“看看,子菁,我说是找你的吧!”
叶子菁有些疑惑:“找我?什么事?”
黄国秀本不愿说,想了想,还是说了,口气很平淡:“一个录音威胁电话,要你给人家留条出路,免得闹上什么血光之灾!我估计是黑名单上的哪个主儿干的!”
叶子菁略一沉思:“未必,也可能是哪个涉嫌渎职单位的家伙干的,黑名单出现之前,我已经接到过这种电话了,两次,一次在办公室,一次在回家的路上!”
黄国秀提醒道:“那你别太大意了,案子办到这一步,要警惕疯狗咬人啊!”叶子菁没当回事,淡然一笑:“苏阿福又是
又是炸药,我都没怕过,还怕他们这种威胁电话呀?!”又说起了正题“老黄,败腐问题的确很严重,但这绝不是改革开放的必然结果,二十二年改革开放成就很大,可以说是完成了一场伟大的民族复兴,前无古人啊!当然,出现的问题也不少,从一统天下的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产业结构全面调整,几千万工人下岗业失,矛盾比较突出,许多败腐现象就容易在这一特定时期滋生,应该说,是一种比较复杂的历史现象,对不对?”
黄国秀思索着:“子菁,你说得对,但是,你要记住,我们老百姓看到的是败腐现象比较严重的现实,而且,贫富两极分化也是客观存在的,比如我们的几万破产业失工人,至今没列入低保范围,我这个管破产的记书于心能安吗?!”激动起来,在叶子菁面前焦虑不安地走动着“就在这种情况下,苏阿福黑名单上的这四十八个家伙,多则几十万,少则几万,还在大肆受贿,加重着社会的改革成本,陷我们
和府政于不义,简直是他妈没心没肺!”
这一回,叶子菁鼓起了掌:“好,好,黄记书,难得你还有这份
情!”
黄国秀苦苦一笑:“不是
情,是良知,做人的良知!”怔了一下,扶住了叶子菁的肩头“子菁,对这些败腐分子一个都不能饶恕,真不能饶恕啊!”叶子菁笑道:“黄记书,这你就不必
心了,谁想饶恕也饶恕不了,法律不会放过他们!可以向你透
一下,这一次,我准备作为第一公诉人出庭支持公诉!”
正说到这里,电话又响了。
叶子菁以为又是什么威胁电话,想都没想,伸手拿起了话筒。
不料,这个电话却是找黄国秀的,叶子菁便把电话递给了黄国秀。
黄国秀接过话筒一听,来电话的竟是方舟装潢公司老总李大川。
李大川在电话里急促地说:“黄记书,向你汇报个情况:据我所知,南二矿上千号业失工人明天要去省城群访,是周培成煽乎起来的,现在正在矿上串呢!周培成被安公局关了一阵子,倒长胆量了,说是反正闲着没事,要做专业访上户了!”
黄国秀大吃一惊:“大川,消息可靠吗?两千人去省城,哪来那么多车啊?”
李大川道:“黄记书,消息绝对可靠!他们说了,这回不找汽车了,全坐火车去,就是咱长山发省城的那列普快,1125次,据说已凑钱买了八百张车票了!”
黄国秀失声道:“我的天哪,这么说,明天…明天的1125次列车要成为访上专列了?大川,具体情况你知道吗?同志们这…这次又是为啥事呢?啊?”
李大川道:“好像是为最低社会保障的事吧?我们南二矿不是去年先试行破产的么?他们和他们的家庭不是一直没列入低保范围么?都一年了,意见很大呀!上次几个矿卧轨,南二矿就有不少人参加了,这回据说是接受了上次的教训,要合法闹哩!黄记书,这可不是一个南二矿啊,社会保障问题也涉及到今年破产的几个矿,这麻烦可不小啊,再说了,这事府政也该解决,家国可是有规定的!”
黄国秀说:“好,我知道了!”放下电话,立即拨起了市委记书唐朝阳和长市林永強的电话。唐朝阳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林永強的电话拨通了。黄国秀在电话里向林永強汇报了情况,建议林永強马上和铁路局联系,停发明天的1125次列车。
林永強听罢,十分恼火,没好气地教训道:“老黄,你们矿务集团是怎么回事?工作是怎么做的?还有完没完?竟然搞起访上专列了!你别找我,找安公局,找江正
和伍成义,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去抓人,先把那个周培成抓起来!”
黄国秀忍着气道:“林长市,这恐怕不妥吧?咱凭什么抓人啊?周培成和南二矿工人有向上级导领部门反映困难的权利啊,他们这次没犯法呀!再说,困难职工的低保问题央中和国务院都有规定,就是工人们不闹也得解决啊…”林永強没等黄国秀把话说完,就叫了起来:“老黄,你少给我说这个!解决?怎么解决?省里不给钱,让我们长山怎么办?我再重申一下:长山矿务集团是省属企业,从没向长山地方财政
过一分钱,这个包袱我们长山背不起,也不能背!”
这倒也是事实,黄国秀说不下去了,叹着气道:“可事情出了总得处理啊!”林永強蛮不讲理,一副以上庒下的口气:“当然要处理,你去处理!我不管手段,只要结果!明天省委、省府政门前出现了群访,省委肯定要找我和唐记书算账;所以,我也把话撂在这里:明天只要业失工人们跑进了长山火车站,我就找你黄国秀算账!不愿意抓人也行,那你现在就给我下去做工作!去给工人作揖磕头,求他们行行好,别再闹了!你也不要这么上推下卸,呆在长山城里当官做老爷!”
黄国秀再也忍不住了,怒道:“小林长市,这个官我不当了,老爷不做了,行不行?我先求你行行好,马上向省委建议,把我矿务集团
委副记书给免了!”
电话那边没声音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林永強才又说,口气缓和了许多:“我说老黄啊,你怎么回事啊?啊?当真将我和唐朝阳记书的军啊?请你原谅,今天事发突然,我情绪也不太好,可能说了些过头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黄国秀余怒难消:“林长市,我可以不往心里去,可我们心里一定要有老百姓啊!破产煤矿困难群体的低保问题必须解决,再拖下去可能真会拖出大问题啊!”林永強打起了哈哈:“就是,就是,这事也是我和唐记书的心病啊!所以,老黄,你和你们矿务集团还得进一步加大对省里的汇报力度啊,让省府政尽快掏钱安排!好了,先这么说吧,我马上还有个会,你赶快下去吧,现在就下去,还是先做做工人们的工作吧,啊?!明天真让访上专列进了省城,咱们的麻烦就大了!”
黄国秀勉強应着,放下了电话,放下电话后,脸色难看极了。
叶子菁在一旁已把事情听明白了,揷上来提醒说:“老黄,南二矿的工人不但有向省委、省府政反映困难的权利,也有花钱买票,凭票坐车的权利啊!林永強要动用安公局抓人不合法,你让路局停开明天的1125列车也没法律依据啊!”黄国秀长长叹了口气,承认了:“所以,真正做到依法办事太不容易了!”
叶子菁推了黄国秀一把:“还愣着干什么,工作总还要做,我们走吧!”
黄国秀很意外:“走?你也跟我连夜下矿啊?就不怕检察院同志找你?”
叶子菁挥了挥手:“案子办到现在这一步,已经用不着我多
心了,就让吴仲秋和高文辉他们各尽其职吧,我就等着他们法院开庭了!”想了想,又开玩笑说“黄记书,我跟你去还有个好处哩,看起来更像一次访贫问苦嘛!”
黄国秀却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认真地说:“子菁,你去一下也好,我看能使你对这个案子的社会背景进一步加深了解,将来出庭公诉时心里更有底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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