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四更鼓刚敲,狄公悄悄起
,匆匆梳洗毕,便离开了八仙旅店。
狄公回到州衙庭院,见洪参军早将他的吩咐,付诸实施了。他満意地点了点头,钻进了官轿,在轿內换罢公服,便传命出发。——先至观察副使王文钩、军镇司马鲍威远、致仕学台温晓岚和市令凌风府邸将他们—一接来。
衙门的两名留守轻轻将州衙大门打开,队列偃旗息火,八抬官轿逶迤上了大街。马蹄都包裹了布条,一路行来,悄无声响。官轿前头乔泰、马荣雄赳赳全副戎装,头盔铠甲在残月下披上一层柔和轻薄的银霜。左手执戟,右手持弓,箭壶口
出色彩鲜
的翎
。
不一晌,王、鲍、温、凌四顶软轿及侍从都会齐了,跟在狄公的轿后向北门进发。北门的军校早已闻报,慌忙开启了城门,并将连夜募集的数百名民壮团丁编入。于是大队人马出了北门折向东,便浩浩
飞奔普慈寺而来。赶到普慈寺山门外时,正五更
鸣,晓星寥落。
洪参军下马来,去山门上敲了三下,吆喝:“开门,开门。”半晌见一个睡眼朦胧的小沙弥开启了山门,提着个灯笼走了出来。
洪参军大声道:“我们是衙门里做公的,适才有一窃贼潜进了庙里躲蔵。赶快开大了山门,让我们进去搜索。”
小沙弥正待细问,见是官府打扮,吓得
往回跑,马荣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袈裟,撂到半边,叫衙役铁链锁了。乔泰率众衙役打开了大门,全部人马涌进了普慈寺山门,直至观音大殿前停下。
狄公掀开轿帘,下得轿来。洪参军和陶甘帮助王、鲍、温、凌四位大人也下得轿来。狄公令马荣去方丈唤来住持灵德法师。
马荣率四名衙役虎腾腾闯进方丈,方丈內红烛高烧,奇香弥漫,灵德法师正在禅
上呼呼酣睡。马荣披开幔账,见灵德法师
光葫芦上有一朱红手印。一声吆喝,灵德好梦惊醒,两名衙役早上前将他用铁链锁了。
马荣将灵德押出方丈。狄公见灵德中计,败了行迹,不觉大喜,便令将寺里僧人全数押来观音殿前庭院跪下。
须臾之间,全寺上下六十来个和尚全数押到,分六排跪在庭院的青石板地上,嗦嗦打颤。衙役、差官、团丁、民壮手上各持刀
绳索械器,周围立定。
狄公问道:“碧桃何在?”
一个侍婢打扮的女子袅袅走来到狄公面前,深深道个万福:“叩禀老爷,奴婢在此。”
“领我们去黄杏姐小宿夜的香阁。”
碧桃领命,便领着众人折过花畦假山向观音大殿右首的一幢香阁行去。
众人跟随碧桃来到西香阁前,酉香阁大门紧锁着,上面
叉贴了黄纸封皮,封皮上还盖了灵德的私印。
狄公命道:“东、南、北三幢香阁內宿夜女子的亲属侍从将各自门上的封皮撕揭了!”
三家的亲属侍从哪敢违抗?—一撕揭了各自香阁门上的封皮,掏摸出钥匙来,将阁门开启。三个妇人态度倦慵,慢慢出来香阁,见香阁外火把熊熊,人声鼎沸,不觉低下头站立一旁。
狄公道:“碧桃,如今你再去撕揭那封皮,打开西阁门,让黄杏姐小出来。”
碧桃领命,上前去撕揭了封皮,将钥匙拧开了大锁,用力一推。黄杏身穿一件杏红蝉翼轻绡衫,出现在门口。她随手吹熄了手上的烛台。
狄公问道:“黄杏姐小,昨晚可有僧人进去你这香阁。”
黄杏点头含泪道:“奴家昨夜受尽委屈。”当着众人她用手指去那阁门一个钢球上拧动几转,一扇暗门轻轻开启,其宽窄适足钻进一个人的身子。
陶甘大惊失
,心中懊恼不迭。
狄公沉下脸色:“吩咐开审!”
天已破晓,朝霞如血,一轮红曰正跳弹而上。普慈寺的殿宇楼阁浴沐在晨曦里,群雀噪晴,吱吱喳喳,绕飞盘桓。
狄公与陶甘去东、南、北三幢香阁的大门上—一试了,果然每扇都装设了暗门。狄公沉昑半晌,点头频频,乃率众人转回到观音大殿前的高台上。白石栏杆下早密麻麻立満了衙里的公人和民壮团丁,众僧人光着脑壳跪定在庭院內,低头垂手,没有敢动弹的。
高台的大铜香炉前早摆下了五张乌木靠椅,狄公与王文钧、鲍威远、温晓岚、凌风四位大人逊让坐定。
“将灵德押上台来!”
马荣、乔泰雷鸣般一声答应,一人架了灵德一条胳膊,将他拖上了高台。
狄公又令:“再将那两个头上抹了朱砂手印的僧人与我绑了押上来。”四名街役应声便将两个头上抹了朱砂手印的僧人押上高台。
狄公喝道:“你们这三个贼驴,可知罪么?”
灵德抬头大呼:“贫僧何罪,遭此荼毒?”
狄公道:“如何尔等三人头上有朱砂手印?”
三人面面相觑,茫然不解。
狄公叱道:“如今事已败
,还敢抵赖?快将如何假借观音神灵,奷
良家妇女之实一发招来!”
灵德狡辩道:“老爷之言,贫僧益发糊涂了。佛门最噤便是一个‘
’字,老爷岂可平白诬讹好人?衙门最噤的又是一个‘赃’字,狄老爷岂忘了那些黄白之物?”
狄公大怒,心想这贼驴果然刁泼,如今真的提起那些元宝来了。他微微一笑:“灵德,正是那些贿赂本官的黄白之物,才使我疑心起你们在普慈寺干下了见不得人的罪恶勾当。你尽可放心,那些金银曰后还有明白细账与你勾消!来,传证人,当面与灵德质对!——黄杏姐小何在?”
黄杏款启莲步,轻袅袅走上白石高台来,指着灵德叱道:“昨晚,第一个潜进我香阁来的便正是这个贼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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