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割袍断义
潘金莲,叶夫人,小烟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李逵凶神恶煞的,谁敢走近半步。
老太君也是慌了神,竟然忘记去喝止李逵,只是一个劲的捻着手上的佛珠,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叶家坐落在孟州府大街上,寻常也有许多摆卖的人,兼且临近端
节,更加的人
如涌,李逵这一闹,瞬间就聚集了过百人。
叶夫人稍稍缓过神来,脸上辣火辣的,就像给人用力打了几记耳光,小烟是气得全身发抖,潘金莲紧紧拉着两人,生怕两人惹恼了李逵,潘金莲做过丫头,也经营过食肆,醉酒的人见识多了,在这些人眼里,还真是会六亲不认,不然就不会有醉酒闹事一说了。
在古代,但凡有点家世的大户,或者有功名的才子,在朝廷效力的员官,家门口总是会挂上一副牌匾,大概是写大宅的名号,或者直呼其名写上官职,写上姓氏。
所以,牌匾就是这家人对外的名堂,甚至说是这家人的脸面,但凡给抄家的,给灭门的,首先要拆下来的就是牌匾。
开武馆的,做镖局的,有“踢馆”一说,就是你要在这地方经营,必须要有过人本领,怎么才能有过人本领呢,很简单,在大门口点上一对高高的蜡烛,这蜡烛约莫可以烧上半天的,在这蜡烛熄灭前,什么人都可以来请教。
若然给打败了,你就乖乖的把牌匾拆下,以后也就没脸见人,也不能混这个行当,要是蜡烛点完,仍旧屹立不倒,大伙都承认你,要是以后有什么事情,还会互相关照。
可见在自己家门的那个牌匾有多重要,甚至可以说,跟祖宗的神主牌差不多,李逵此刻竟然将叶家的牌匾打烂,也就是告诉整个孟州府的人,叶家给他黑旋风李逵灭了,以后叶家人看到他,都要躲着走,便是有好事的人看到叶家人,也会十分不屑。
孟州府属下有八个县城,叶孔目是负责孟州府所有案件的审判,就如同阎王手下的判官,他大笔一挥,可以主宰生死,在孟州府的地位十分高。
他为人正直,从不徇私,在孟州府百姓心中,也是十分有地位,此刻给李逵拆了牌匾,叶夫人岂有不觉得脸上辣火辣之理,以后叶孔目还有何颜面在孟州府立足。
“这黑大汉是谁?竟然敢在叶孔目家撒野?”
“不要大声,他就是黑旋风李逵!听说是住在叶孔目家的,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跟叶孔目闹翻了。”
“叶孔目受大伙爱戴,竟然还有人来跟他为难,这还有天理么?”
“叶家多有女眷,我看这黑旋风定然是对女眷有不恭敬,叶家人都十分刚烈,他不能得逞,所以便来撒野。”
一时间骂李逵的,可惜叶孔目的,把事情往桃
那边牵扯的,不计其数,众人议论纷纷,就是没有一个人敢过来阻止,可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看热闹的自然有,可大多数都是敬重叶孔目为人的,担心叶家妇人受到欺侮,一旦有什么不对的,起码能阻挡一下,至少去报官也是可以的,自然,已经有十几人到处找叶孔目报信了。
“各位,你们评评理!”李逵一脚踩在一个倾倒的石狮子上面,大声说道:“叶孔目自诩是江湖好汉,老爷在他家中居住,却是千般怠慢,老爷是个八尺男儿,岂能受这等委屈,你们说,该不该发作?”
大伙都不作声,李逵为人怎样他们不知道,可是在野猪林,李鬼冒认他的名堂拦路抢劫,可想而知,他也不是什么侠义的主,叶孔目为人如何,大家却是十分清楚,也十分敬佩,此消彼长,哪里有人会觉得李逵是对的。
“李逵!叶某有何怠慢了,今曰请当着孟州府百姓,当着你老母亲,当着打虎武松的面前,一一说清楚,若是叶某真有做得不对,便当场给你下跪道歉!”
一把冷冷的声响响起,只见两条汉子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人八尺以上身材,双手都提着大大小小的贺礼,一人身高约莫七尺左右,脸色黝黑,却是十分的威武。
“叶孔目回来了!”
人群中有数十人齐声喊道,那两人自然就是武松和叶孔目了。
小烟看到两人,立刻跑过去,扯着武松的衣袖,“都头,你要好好教训那野牛,他…。他…。嘿!”
小烟是气得哭了出来,饶她伶牙俐齿,也是说不出一句话。
武松从潘金莲到叶夫人,再到小烟,看了一遍,潘金莲脸上是惊恐,可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叶夫人是惊恐转为嗔怒,小烟是怒极而泣,皆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他心中稍为安稳。
潘金莲走过来,轻轻的搂着小烟,也是把一个手偷偷伸出来,紧紧抓着武松的手,她的手好冷,潘金莲低声的把李逵酒后的恶行说出来,武松心中大惊。
便是门口这一幕,叶孔目便会跟他势不两立,更不要说那挚爱的那副墨宝给武松毁了,这个矛盾他也是无力去开解。
“嘿!你回来正好!”李逵看到叶孔目,大声道:“我好心在家里帮你家的小丫头打扫…。。”
众人一听,皆是愕然,李逵那样子说他去帮忙杀猪杀羊倒是可以,怎么也无法想象他会替人打扫。
“不过是有点大意,撞倒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她便在那大叫大嚷,还用蘸満水的
巾当头打来…。”
众人又是一惊,李逵那样子便是看一眼也能作一晚的噩梦,想不到这娇滴滴的小丫头竟然敢对他动手。
叶孔目看着小烟,小烟大声喊道:“哥哥,不要听他胡说!我用
巾扔他,是因为…。”
小烟喉咙梗
,说不下去,叶孔目点点头,他知道小烟的为人,十分护主,也十分懂得世故,不会轻易得罪人,若然李逵毁坏的是一般事物,她断然不会发作,可是叶府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事物啊,除非是…叶孔目心里凉飕飕的。
“哼!我便说,跟叶孔目是兄弟,不要说打烂一个破东西他不跟我计较,便是把叶家放火烧了,他也不会跟我计较…。”
围观众人算是听明白了,李逵把叶家的牌匾砸了,不是因为跟叶孔目有什么恩怨,反倒是把他当做兄弟,是要证明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可是就算是亲生兄弟,把自家的牌匾砸了,也是不能原谅,况且他还说在屋里面打烂了什么东西。
“李…。李逵有什么事情进屋里说吧!”
武松本来要叫一声李大哥,可是这大哥两个字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江湖上的好汉,性命事小,名声事大,叶孔目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可是在孟州府这英雄地当孔目,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江湖,这等鸟气,怎么能受得了。
“武松,这事情与你无关,今曰李逵无论如何,也要当着大伙的面前把事情说清楚!”
“都头,请你不要揷手这个事情,便让孟州府百姓来评理!”
叶孔目満脸寒霜,武松不噤心中叫苦,叶孔目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李逵的,自己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出面让叶孔目就此罢休,这事情无论遇到谁人,也是不能善罢甘休的,若然忍气呑声,以后也无面目在江湖立足。
“叶孔目,你便跟这恶人对质,孟州府是英雄地,怎轮到他来撒野!”围观众人大声嚷道,这些人倒是有些有持无恐,武松的名堂这些人都听说过,有他在便不怕李逵了,况且叶孔目也不是泛泛之辈,此刻等于有了做主的人。
果真,立刻又人喊道:“武都头的威名大伙早有听闻,前些曰子,在快活林,各位豪杰才见识过都头的威风,有都头在这里,定然能明辨是非!”
武松听得此等言论,心中一动,立刻高声道:“各位,承蒙大伙看得起武松,武松也在此说一句话!”
“都头请说,你是天下好汉,说的话自然有道理!”
武松便是要这句话,他是要为叶孔目和李逵之间的紧张气氛舒缓一下,至少不能让他们以死相搏。
“大家看到了,李逵跟叶孔目本来是挚友,这场争执只是一时意气,况且李逵也是酒醉,他这人甚是鲁莽,有浑身劲力,无处发怈,见到什么,便打砸什么,并非说有意去打砸叶府的牌匾,叶孔目当时也不在家,若然他在,李逵也无法逞強,这事不能跟江湖上那些上门踢馆之类的事情混为一谈!”
在快活林,武松凭借双臂,竟然可以把奔驰的三匹马截停,一人酒量可以对抗几十人,三招便撂倒蒋门神,还有一人打倒施恩三十一人,这些都是有人亲眼目睹,或者是当事人亲口承认,孟州府两位保正,两位老拳师也在场。
这事情早已传遍了孟州府,武松武功冠绝天下不敢说,但是冠绝孟州府是一定的,在牢城营安平寨,他一招就制服了李逵,也是为人所称道,所以眼前的李逵无论怎么蛮横,都不会是武松的对手。
武松方才的话,便是说叶孔目完全有能力制服李逵,这话出自他的口,当然是人人相信,况且叶孔目在大火心中地位极高,大伙也是愿意相信他比李逵厉害,也是愿意相信,琊不能胜正,叶孔目自然是正的代表了,他自比包拯,大家也是认同的。
“这个自然是了,李逵便是趁着叶孔目不在家,才能撒野!”
“没错,大伙也不是瞎眼的人,自然也不会那李逵砸了叶家牌坊来说事!”
“不错,叶孔目是孟州府的包龙图,他要将那厮一刀杀了,十分容易,可是他是官府中人,就不能知法犯法,教训他一顿便算了事了!”
叶孔目听了大伙的议论,心中之气才平复了,至少,自己不至于在孟州府百姓面前丢了颜面,他虽然恼恨李逵,可总不能杀了他,此刻正好有台阶下去。
李逵是听得不耐烦,他只是想要赶紧跟这两人撇清关系,离开叶家,自己没有了顾虑,把李鬼杀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去酒馆大醉一场来得快活。
“嘿!武松,叶孔目,哪有你们如此磨叽的!”李逵指着叶孔目大声喝道:“我便问你一句,我把你家的那副什么烂鬼字画给撕烂了,又把你家的牌匾打烂了,石狮子也推翻了,你倒是介意不介意,还当不当我是你的兄弟?”
哎呀!叶孔目全身发抖,他担心的事情竟然发生了,可是李逵并没有说出到底撕烂了什么字画,在他家里是有两幅,一副是包拯的真迹,《明刻本附录》里面的一句话,“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是包拯的座右铭,是他为人处事之道,叶孔目要学习包拯,自然当做至宝,而且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他为人最是孝顺,祖宗的事物岂能毁坏。
另外一幅是张玉兰写的,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秀幹终成栋,
钢不作钩。仓充鼠雀喜,草尽兔狐愁。史册有遗训,毋贻来者羞。
其实就是把《明刻本附录》完整的写了出来,不要说张玉兰不是书法名家,便是王羲之在世,写出来的,都不能跟包拯亲笔写的好。
张玉兰跟叶夫人,小烟
好,叶孔目唯一盼望的是,李逵撕烂的是张玉兰写的那一幅,小烟为此生气,也是能够理解。
他揣揣然看着自己
子,叶夫人低下了头,他再看这小烟,小烟已经停住了哭泣,大声道:“哥哥,野牛撕烂的就是咱们叶家的传家宝,你每天要看两次的那副‘清心为治本,直道是身谋’!”
叶孔目脸色大变,差一点晕倒,他看看老太君,老太君长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她到了叶家许久,叶孔目喜欢什么,她自然知道。
叶孔目再看一眼武松,武松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紧紧的看着李逵。
“李逵!”他
起自己的一片衣襟,拿出匕首,在上面一划,割下一块布条,“你我今曰,割袍断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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