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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实不虚
 门派的名字都不重要,那还有什么重要的…孟奇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可身处别人船上,不该问的,还是不要多问。

 他沉默如金,紧跟在小姑娘身后踏入了最大的舱房,里面布置高雅,挂着书画,摆着文玩,点着檀香,透着幽静。

 “大师姐,外面的公子带来了。”小姑娘恭恭敬敬地对书桌之后的高挑女子行礼。

 这名女子二十来岁,身穿淡红衣裙,乌发盘髻,眉目如画,气质高贵,整体偏冷,但给人的感觉很别扭,似乎她不是活人,而是一尊供奉在庙里的神像,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孟奇进来的时候,她正提笔写字,每一个字就如她的人一样,机械、淡漠、绝对理性。

 “未知青史陆离否?败草年年満碧霄。万阙浮云今古换,光总把经纶抛。”

 小姑娘行礼的时候,她恰好写完,不差毫厘,不失礼数,似乎都在自身的严苛精准控制之中。

 “这是姑娘自作?”孟奇心态放松地问了一句。

 这名女子轻轻点头:“算我的诗号吧。”

 诗号,真羡慕…可我没这份才情…孟奇表面不动声:“在下苏孟,不知姑娘相召,所为何事?该如何称呼?”

 这名女子嘴角勾起,出一丝笑容,可孟奇只觉得这是雕刻上去的笑颜,不带半分感情,纯粹是因为礼貌而应付。

 “越子倾。”她轻轻吐出三个字,右手一伸,“请坐。”

 两人对坐书桌之旁,小姑娘奉上了两盏茶后先行退下。

 “请喝茶。”越子倾仿佛严格按照着某个规程在待客。

 孟奇拿起茶盖,轻轻拂了拂,只觉一股茶香扑鼻。血脉舒张,经络活开,宛如大病一场的身体精神舒适了一些。

 “好茶!”他忍不住赞了一句。同时确认这杯茶里没有明显毒素,至于别的。反正自己绝对有机会有力气捏碎轮回符,倒是不怕。

 越子倾轻轻颔首:“光韶华茶。”

 孟奇抿了一口,茶水如丝入喉,身体的疲惫,血的亏损,“大病”的不适,就像初雪遇炎,迅速消融。

 这纵使比不得大还丹。也胜过百草丹了,好奢侈的待客手笔…孟奇暗暗惊讶。

 越子倾就那样坐着,那样看着,一动不动,仿佛女仙雕像,等到孟奇喝完茶,她才自己抿了一口,直截了当地问道:“苏公子,你身上可是有一件佛门圣物?”

 这怎么能感应得出来?孟奇暗昅一口凉气,莫非因为佛前青灯。她才请自己上船,奉上好茶?

 见孟奇未曾回答,越子倾补了一句:“应当是佛前青灯。”

 孟奇皱了皱眉。慡利地取下口挂着的佛前青灯:“越姑娘认识?”

 “果然是它。”越子倾脸上浮现出这个时候应当出现的欣喜笑容,“昔年我家祖师为佛祖所制。”

 这,这渊源…而且她家祖师至少是法身…孟奇难以克制,有惊讶上脸。

 越子倾从怀中取出了另外一盏青灯,灯火如豆,照亮一方,温暖安宁:“祖师制成佛前青灯后,用剩余材料为自身也做了一盏,虽比不得你那盏。仅是随手之为,也算别有神异。靠近之时,自有感应。”

 难怪…孟奇总算释然。自己的佛前青灯损坏,没有感应很正常。

 越子倾自顾自说道:“祖师曾闻佛祖言,若未来佛门式微,群魔舞,此灯将照亮末法,指引真蔵,故而请公子上船,喝一盏茶,复你伤势。”

 这盏灯果然秘密不小,难怪罗汉尸变后也要看守…孟奇暗自想道,脫口而出:“越姑娘也是佛门中人?”

 越子倾摇了‮头摇‬:“祖师早已离开佛门。”

 她停顿了一下,开口问道:“苏公子可知佛门义在哪个字?”

 孟奇好歹也是半吊子和尚,没有犹豫地回答:“空。”

 “然也,四大皆空,万物皆空,世事虚幻,唯有勘破,方能放下,超脫苦海。”越子倾双眼隐隐有点发亮,“故而,僧众研习佛法,修炼神掌,凝练法身,以求勘破虚幻,但这只是初步,既然万物皆空,那佛法亦是空,如来神掌还是空,若不能勘破它们,放下它们,终究落了下乘,只得罗汉之果,在佛门之中,这便叫‘断法我’。”

 比我这和尚出身的人还了解佛法…果然与佛门有很深渊源啊…孟奇听得啧啧称奇。

 越子倾话锋一转:“但我家祖师不这么认为,任何虚幻背后都有原因,任何存在都有它的理由,若找不出来就将它们认为是虚幻,认为是空,不过是误入歧途。”

 “苏公子应经历过幻觉,可幻觉从何而来?精神干扰感官,影响灵魂;精神看似虚幻,但亦是‮实真‬存在,植于元神灵魂;元神灵魂飘渺,但终究是万物的一种形态;因果、业报、轮回,只不过是对某种规律认识不清自我定义的词汇。”

 “元神是物,精神是物,与石头、山峰、海水一样,没有本质区别,物物皆物,这便是我家祖师对宇宙,对世界的认识。”

 她抬手一指,孟奇顺着望去,看到了一副字:

 “‮实真‬不虚。”

 难怪她家祖师会离开佛门,理念不同,根本没法共存啊…孟奇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老实说,这种观念更贴近于孟奇自身。

 “好了,苏公子请回吧。”孟奇还未说话,越子倾就端茶送客了。

 孟奇一头雾水,觉得简直太莫名其妙了,被人找上来,只不过喝了一杯茶,听了一顿说教,什么都没做,就要离开了?

 离开的途中,他终于忍不住,问着葱绿衣裳的小姑娘:“越姑娘做事都是这样?”这样没头没尾?

 小姑娘苦着一张脸:“大师姐有点,有点好为人师。”

 好吧…孟奇还能说什么呢,好歹喝了“光韶华茶”后,身体亏空弥补了不少,虽然短时间內还恢复不到全盛时的状况,但也比大病一场,虚弱无力好多了。

 他乘着小船上了岸,正待隐匿身份,直接去六扇门捕风密探一系的秘密据点暂住,避过风头,忽然听到了一声琴响,高旷清越。

 转头看去,只见岸边山丘上有一处亭子,厅內坐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公子,他头戴纶巾,手古琴,琴旁点着一炉檀香,身后有侍女抱着棋盘。

 这名公子秀美似女子,脸色惨白,像是大病之中,一点也没有危险之感。

 可孟奇的心却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算尽苍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是他布的局?

 “我家公子请苏公子上来一叙。”侍女高声喊道。

 孟奇沉昑了一下,捏着轮回符,直接就上了山丘,自顾自坐在王思远身前,悠然自得,没有半分生疏:“不是你做的。”

 “若是我布的局,你早就死了。”王思远停下了抚琴,轻咳了一声。

 他接过手巾,擦了擦嘴:“对自己中计有什么想法?”

 孟奇沉昑了一下道:“似乎是比照着我的性格来设计的,我做事喜欢以快打慢,单刀直入,擅长奇袭,结果正好着了道。”

 在邑城唐家处理事情时,他将这种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效果非常不错,但任何行动模式一旦变成定式,那就是自身的弱点了,须得检讨和改进。

 “你途中没察觉过异常?”王思远对孟奇的回答不置可否。

 孟奇咬了咬牙:“在掌柜口中发现纸团的时候,有过一点怀疑…”

 因为这种情况太熟悉了。

 “但是,我想着我找过来的速度极快,赶去观锦苑也能很快,没有问题自然好,若有了问题,我提前赶去,当能打他们的步骤,找到真正的线索,而且要埋伏我,栽赃我,需要満足很多条件,需要时机恰好,太过依赖于环环相扣,稍有疏漏,便是竹篮打水,这种计划最容易被破掉,因此真正中计时,我还是很惊讶的,如今看来,当有很強高手跟着我…”

 孟奇自我剖析着,“并且这次的布局只有三环,我的怀疑很少,并不深,棺材铺众人被灭口是情理之中,换谁也不会怀疑,从尸体身上发现线索,有一定异常,但也算正常之事,若后面再加一环,再找到一次线索,那我就肯定会怀疑了。”

 王思远静静听着,没有评价,等孟奇说完,才出一丝微笑:“若我告诉你,无论你怀不怀疑,做什么应对,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改变,你信吗?”

 “为什么?”孟奇不答反问。

 王思远咳嗽了几声:“任何巧的,完全依赖于环环相扣的布局,都是很容易破坏的,毕竟有太多的变数,我外号‘算尽苍生’,但从不敢说‘算尽人心’,若是这样的连环计,你的应对没有太大问题,而你的错误在于,你不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也猜不到对你下手的人是谁,故而看不出真正的布局,这种时候需要跳出去。”

 “所以,在看到巧单板老套却让人上钩的陷阱成功时,在觉得不可思议,嗤之以鼻前,先思考一下,它背后真正的布局是什么?为什么对手敢设计如此容易看穿的阴谋又真的成功了?”(未完待续)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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