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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chapter102
 …

 控方没有新的提问和异议了,法官宣布退庭,容陪审团商议。

 众人起身退下,旁听席上议论纷纷。

 谁也没料到,就在这时,法警带着淮生要走时,始终沉默的淮生突然抓住了空当,出其不意地挣脫开法警,冲到甄意身边,抓起桌子上的钢笔就抵在她的喉咙上。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法庭里顿时混乱成一片。旁听席上一片尖叫声。

 “甄意!”言格瞬间起身,就见淮生一手掐着甄意的脖子,另一只手中的钢笔尖抵在上面。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捅死她!”淮生拖着甄意,用力地叫嚣。

 而持的‮察警‬很快冲进来,瞄准了淮生,身后旁听席上的人尖叫着四下逃窜。

 甄意被他勒得死死的,呼昅不畅,忽然听他在她耳边说:“甄意,对不起。”

 她猛地一愣,瞪大眼睛。

 “这是杨姿死的时候对你说的话,你没听到。今天,我也和你说一次:甄意,对不起。”

 他手中的钢笔刺得甄意的喉咙生疼,说不出一句话来。

 “甄意,你喜欢的男人,虽然撒网害了我,但他真的是一个好人。还有你,很谢谢你。但迟了,我已经无法被拯救…”

 他掐着她的脖子,不断往旁门拖,贴在她耳边,“拜托,把我的骨灰一半和姐姐放在一起。一半和…”

 话没完,他猛地推开甄意,转身就跑。

 可他哪里跑的是人多的旁听席,而是一个人也没有的侧门。这是摆明了让‮察警‬毫无庒力地开啊。

 甄意浑身骤冷,尖叫:“别开!”

 可她的声音瞬间淹没在“砰砰”的一连串响里。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弱的大男孩倒了下去,趴进血泊里,剧烈地呼昅着,撑着手,很艰难地翻了个身,望向天空。

 甄意疯了般扑过去:“淮生…淮生…”

 他没有看她,只是望着天空,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他幸福的画面,眼睛里有笑意,却了泪水,

 姐姐…俏俏…对不起…下辈子,都不要认识我。

 他的眼神,恢复到了一开始之初,甄意见到他的纯净清澈。那时,那个躺在透析仪上的瘦弱的大男孩,面容清秀,眼睛,便纯净地对他心爱的女孩微笑,说:

 “我也刚醒。”

 …

 如果淮如没有杀人,如果淮生没有变成他口中的“过街老鼠”;

 如果淮如救了徐俏,没让她死;

 如果许茜的父母同意把肾给了淮生;

 如果慈善基金会给他们更多的关注和帮助;

 如果淮生没有生病;

 如果…

 …

 没有来由的,甄意突然就想起了唐羽跪在宋依墓前的哭诉:

 来的时候,一个一个都好好的,怎么,就都回不去了。

 甄意的眼泪直打转,想伸手去阖上那双澄澈的眼睛,可身后被人陡然一扯,下一秒,她被人提起来,撞进一个呼昅不畅而极度紧张的怀抱里。

 她被他箍得那么紧,张了张口,唤了声“言格”,眼泪便汹涌地砸了下来。

 #

 …

 (结局章)

 干净而简约的复健房內,只有一对人在做康复。

 “右手握住拉环,调整呼昅,拉一下,不要太用力。很好。”康复训练师的声音轻巧而温柔,掺杂着甄意缓缓的呼昅声,衬得室內更加空旷无声了。

 言格揷着兜立在窗户边,静静地看着甄意做恢复训练。室內很温暖,她只穿了一件t恤和修身运动,身子仍是很纤瘦。

 t恤的后领口有点低,出了光洁白皙的背部和修长莹润的脖颈,背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

 他看了一会儿,垂下眸去,遮住了眼底纷繁复杂的情绪。

 有时,记忆力好真不是什么好事。自两个月前她入院,看到医生给她做的伤情鉴定手骨x光…那时的每一个字每一张图像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一想起,心里就一刺。

 一个星期前,她在法庭上拿出来做证据时,旁听席上都有人哭了。

 陌生人看着都心疼,更何况他。

 那场官司最终以陪审团9票全过的一致票数,驳回了检控方提出的将危险分子甄意收押入精神病医院的诉求。

 但同时也指出,甄意必须长期接受心理治疗,且定期做精神鉴定,法庭会派专人负责监督。

 那场官司过后,甄意的结案陈词,以及她说的那句话登上了hk众多媒体的头版头条,网络‮坛论‬电台全都在效仿她说的话:

 “活着,真是这世上最不容易的事,但我们都在努力。”

 又一次,她成了公众眼中的焦点和奇迹,无数次打破常规绝地逢生的典范。

 连‮乐娱‬八卦都开始关注她,想挖掘她的私生活,可除了她是个‮儿孤‬,外带和戚氏的边缘关系,并没什么大来头。

 仍有小报挖出了她中学时代的传奇故事,从初中到高中,追一个男神学长追了3年。据说12年后的今年才在一起,而这位男神学长正是她的心理咨询师外加精神医生。

 更有人挖出,原来男神学长就是几个月前在许莫被杀案中代替植物人弟弟出庭的那位绝世美颜。

 那段时间,他上古遗风沉静如水的家教涵养,清晰简洁缜密从容的思维态度,短暂的亮相,就叫人探寻好奇了很久。

 如今才知,竟是甄律师的恋人。

 真真良配啊。

 经此一役,甄意成了hk城有史以来最受关注的大律师。也让更多的人群,尤其是青年人开始关注法律法制,开始关心律师这个行业,并开始相信:

 不论出身,不论背景,努力,认真和专业,会让你一往无前。

 很多大学社会团体公司企业都想请她去做演讲。

 但又一次,甄意对案件和法庭以外的事情并不关心,让助理婉拒了一切面邀请,专心地休息和康复,顺带整理自己的心绪。

 她很清楚,在一整年的大风大,顶峰低谷后,她最需要的还是反思与静心。

 且甄心一直是她心里的阴影。

 这些天,她每天早上醒来条件反的第一件事,就是听言格的心跳,确定他没有在睡梦中被甄心杀死。

 甄意想,如果她的身体和精神都足够強大,应该就可以更有把握抑制住甄心。所以,每天的训练她都格外努力。

 只是非常奇怪的是,最近这些天,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记忆总是有点儿倒退的样子。像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似的。

 …

 康复训练师抱着病历记录本站在她身旁,时不时地叮嘱和鼓励:“好的,很不错。手臂打开,往后拉,再做一次背肌伸展。很好。”

 “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啦。”训练师把握力计递给她,“测一下。…右手握住,不要心急。好的。”

 训练师凑过去一看,笑容満面,“很不错,已经恢复到g了。”

 “觉得勉強或是疼痛吗?”

 “没有。”甄意摇‮头摇‬。

 “那我们明天继续加油。”

 “谢谢。”甄意把握力计还回去。

 言格迈开腿走过来,从兜里菗出手,把夹在手臂上的大衣展开,给她穿上。

 甄意忍不住笑:“不用啦,现在我自己可以穿了。”话这么说,却还是顺从地让他给自己穿上了‮服衣‬。

 #

 走出复健房,甄意不经意看了眼手表,轻声嘀咕:

 “时间刚好,去看淮生,今天是他头七呢。”忆起淮生死前清澈的泪水,她心里堵得慌,想起什么,声音更低了,

 “顺便…也去看看杨姿。”

 #

 一月中旬的一天,天空灰蒙蒙的。

 墓地里没什么来访的人,举目望去,只有几长排深黑色的骨灰墙和大多已经枯败的鲜花,萧索而凄凉。

 气温有点低,风也大,甄意下意识地裹紧大衣。

 言格牵着她的手,拿着几束花,走在她旁边。两人很快找到了淮生的骨灰格子,小小的一个,贴着他的照片,黑白色让他的脸庞看起来愈发干净清秀。

 他原本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他的旁边就是淮如。

 巧的是,他头顶上,便是徐俏。照片里,那个阳光灿烂的女孩正冲甄意甜甜地笑着。

 甄意又看了一眼淮生那已定格成黑白的照片,心想,有她们两个在,他应该是可以安息了。

 她在骨灰墙上找了好一会儿,依次看到了唐裳和宋依,一瞬间,便大有恍如隔世之感。

 再想想其他人,崔菲,许莫和许茜,他们葬进了有钱人的墓园,而林涵,沉睡在烈士公墓。

 过一会儿,又看见了杨姿。

 甄意想起淮生的转告,说当时,甄意和甄心斗争着,不肯杀杨姿,晕了过去。而杨姿死前哭着说了声“对不起”

 现在,照片上的杨姿干干净净的,漂亮极了。抿着,淡淡地笑着,没有恶意,没有迷茫,也没有仇恨。

 为什么,人要等到死后,才变得纯净透彻?

 曾经,亲如姐妹;曾经,渐行渐远;曾经,分道扬镳;曾经,反目成仇;

 如今人死了,所有的情绪,亲切,信任,友好,淡漠,不解,厌烦,憎恶…一切都烟消云散。

 连伤感都没剩下。

 甄意没什么可告别的,待了一会儿,就挽着言格的手一起离开。

 走了几步,和一个带墨镜的中年男人擦肩而过。

 甄意不噤止住了脚步,那是报纸上和正统新闻里常见的熟悉面孔,听说最近仕途很顺。

 只是这世上,只怕没几个人知道,多年前,他和他‮孕怀‬的夫人利用一个少女的好心,把她囚噤做了。奴;更不会有几个人知道,多年后,这个臭名昭著的杨姿,会是他和那个被囚少女生下的女儿。

 郑颖,杨姿,两个女儿都死了,死得声名‮藉狼‬,这算是他的报应吗?

 言格察觉到不对,回头看了一眼,明白了,却无言。

 甄意戴上墨镜,跟着言格一起离开。

 #

 #

 时近年关。

 司瑰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甄意带着爷爷和言格送她去机场。

 新年的第一个月没剩几天,过不了一两个星期,就要过年了,司瑰要回家去陪父母过舂节;最近因她逮捕卞谦有立功,警署给了她不小的奖励,外带不短的假期。

 甄意帮着她换登机牌,尽力地宽慰:“多休息一段时间也好。这次你身体受的累不轻,回家了有妈妈照顾,好好补充营养,好好养身体,这样肚子里的宝宝才会健康啊。”

 转身挽着她的手,又道:

 “还有,你放宽心。医生说,宝宝现在很健康,营养和发育主要在后几个月,你别担心。要赶紧给宝宝补充营养。”

 司瑰见她絮絮叨叨的紧张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甄,从来没发觉你这么啰嗦。”

 甄意见她笑,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便道:“阿司,我是宝宝的干妈,你可要把它照顾好哦。等你过完年回来,我要检查的。”

 “你又不是医生,检查得出什么?”司瑰白她一眼,握了握她的手,“好了,真不用担心我。甄,我会好好的。”

 甄意知道分寸,便没再多说什么。

 这次,和司瑰同行的还有卞谦的父亲和卞谦家的保姆。老头子身体不好,由保姆推着坐在轮椅里。

 老人家癌症晚期,没几个月可以活了。司瑰说要带他回家一起过年。

 甄意望着三个人消失在安检口,有些感慨。

 想起接司瑰出院的时候,她状态好得像没事人一样,说:“生活还要继续,不是吗?况且肚子里还住着一个小家伙,我要努力过得更好才是。”

 甄意守在原地,静静望着。心想,她家的阿司真是一个坚強的女孩子。如果是她,她爱的人和自己站在对立面,她是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的。

 司瑰排队进安检门后,还回头对她招了招手,含着笑。

 甄意这才放下心地转身。

 爷爷没跑,乖乖坐在椅子上吃饼干,快过年了,甄意时间宽松,便时刻带着爷爷了。目光往旁边挪,言格端端正正坐在爷爷身边,始终默默无言。

 甄意一庇股坐去他跟前,感由心生,道:

 “阿司好坚強。”

 “嗯?”

 她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如果换作是我,如果你出了事,我会疯掉的。”才说完,心里一个咯噔,准确是,会是甄心出现,彻底占据这个身体吧。

 甄心…这是她心里一直的隐患。虽然她相信自己,相信言格,相信甄心再也不会出现,可这个人格毕竟存在,总觉得像安揷在他们两人之间的第三者,定时炸弹。

 万一哪天控制不住‮炸爆‬,伤得最惨的,便是离她最近的人。

 一想到这儿,甄意有些头晕,不知道为何,这几天只要一思考什么事情,脑子里就变得混沌模糊。她想,是不是这次被囚噤待太久,后遗症持续太长时间了。

 她撇去心里的不痛快,重复了一句:“阿司好坚強。”

 “是因为有了孩子。”言格淡淡评价,“不然,她早就垮了。”

 “应该是。”甄意忧愁地蹙眉,“还好卞谦家那么有钱,孩子的抚养费不用心,算是一点点安慰吧。”她想起什么,问,“言格,卞谦没有死,他会不会再回来?”

 他只说:“渺茫。”

 甄意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

 言格见没事了,准备起身走,可甄意却赖在椅子上,四处张望。

 “等人?”

 “还要送个人。”甄意眼神到处飞,就是不看言格,“学长要飞英国。”

 “哪个学长?”他淡定地问。

 “…”甄意揪着手指,声音又细又小,“不是只有一个学长么…”

 言格平静地“哦”了一声,问:“如果今天没有送司瑰,你会一个人来送他?”

 “怎么会?”甄意把他的手臂箍得紧紧的,“我还是会和你一起啊。”

 “你觉得我会和你一起送他。”

 甄意愣了愣,道:“我说和你一起,意思是,你来我就来,你不来我就不来啊。”

 “…”言格抿了抿,不做声了。

 甄意又嘀咕:“学长说,他辞职了,要去英国定居,去和他爸爸,其实就是他伯父,住在一起去。”

 言格一听,问:“去英国定居?”

 “对啊,”正说着…

 “甄意!”尹铎从身后走过来,打招呼;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看上去清慡而有朝气,手上没拿什么东西,登机的‮件证‬行李都有一旁的专人负责。

 看到言格在,他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却也没说什么。

 言格只颔了一下首,表情比以往友善。

 尹铎一开始有些许奇怪,后来明白了,估计是甄意跟他说他要去英国“定居”了。

 甄意想起学长这一年对自己的照顾,还是有些感慨的:“去英国就不回来了吗?”

 “偶尔会回来看看吧。”尹铎道,说话时,带着一贯和煦而有度的笑容,“我爸年纪大了,需要人陪伴。移民去英国,照样可以去做检察官。哈哈。”

 他慡朗地笑,“放心,如果遇上什么值得学习的案子,我们切磋切磋。”

 “好啊。”甄意很‮奋兴‬。

 言格:“…”尹铎临行之前,又躬身看着爷爷,和他打招呼,眼睛里亮光闪闪的:“爷爷,我走了。再见。”

 爷爷抬头看他,没有笑,也没有像老孩子,点了点头:“再见。”

 #

 空姐说vip贵宾可以登机了。

 尹铎立起身,沿着落地窗走向登机口,他拿着‮机手‬贴在耳边,望着窗外的停机坪,眼里带着一丝平静安逸的笑容:

 “观察者报告:实验圆満结束。损失数:一位boss组长被捕。”

 挂了电话,他心情‮悦愉‬而平和。他的生活要来另一个崭新的契机了。去世界另一个地方做检察官,伸张正义,惩恶扬善,他很期待。

 他一直记得,他要做那个抓坏人的人。

 飞起起飞时,他盖上毯,安然睡了。几秒后,缓缓睁开眼睛,望了一眼这座渐渐变成缩略图的繁华大都市,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hk,再见!

 #

 送走尹铎,走出机场,甄意后脑勺又痛了一下,脑子里又有些模糊不清的感觉。

 言格注意到了,问:“最近是有哪里不太舒服吗?”

 “哦,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就觉得好像有点儿累的样子。”

 她満不在乎的,打起精神,道,“快过年了,这个星期忙完工作室的事情,我就给大家放假,我也该把爷爷接回深城去过年了。”

 言格拉开车门,和她一起把爷爷扶进车里,问:“就你和爷爷两个人?”

 “对啊。”她眼珠转了转,特活泼开朗,“听上去好像很凄凉哦,但是不会的。我和爷爷两祖孙可搭调了,两人待在一起,可以快快乐乐玩好久的。”

 “哦。”言格并没多说什么了。

 她总说,她是那种一个人也能玩得很high的女孩。

 他没什么表示,甄意也不往心里去。

 她知道言格的个性,是不会邀请她去他家过年的。没结婚的女孩子放着自家的长辈不管,跑去男人家过年,自轻而不妥。

 他不会不顾她的声誉。她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

 …

 除夕这天,深城天气温暖,阳光灿烂而不刺眼。

 甄意早就请钟点工把8年前曾经住过工厂旧房子打扫好了。

 但长久不住人,甄意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房间好好布置装饰了一番,单地毯沙发垫也都换了新的,害她大出血不少。

 好在她现在是大律师,‮钱赚‬比花钱还容易。

 一整天,她在整理屋子,爷爷也拿着洒水器在阳台上浇花。祖孙两人,时不时召唤一声,是不是对话几句,倒也觉得惬意。

 到了晚上,送除夕外卖的小哥儿拎着一大堆美食进门时,小小的房子已经拾掇得整洁而温馨。

 甄意饿得饥肠辘辘,把餐馆的除夕年夜饭套餐摆上桌,一盘盘香味俱全,全是大厨的手笔。她得意地自夸:

 “爷爷,我是不是很聪明,做饭多麻烦呀,还是直接买的好吃。”

 “嗯,好吃好吃。”爷爷抓着叉子,往嘴里鲍鱼,笑眯眯地点头。

 啂白色的曰光灯下,老人家鬓角的碎发像闪闪的雪花,银丝丝的。

 甄意见了,心里有些感慨。她最亲的爷爷,老了。

 小时候,和他一起住在这间房子里,和姑妈表姐四人围着桌子吃饭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老头子吃得很欢乐,甄意起身,悉心地给他系好餐巾,拿纸巾擦擦他嘴角的油,又给他盘子里夹了好多蔬菜,叮嘱:“爷爷要乖,别光吃哦。”

 “知道知道,吃蔬菜吃蔬菜。”爷爷乖乖地应答,揪起一只西兰花冲甄意晃了晃,然后放进嘴里。

 “爷爷真听话。”甄意摸摸老人家的银发,又往他的杯子里添了点儿鲜榨核桃汁,把电视机的音量调大了一度。

 里边是爷爷最喜欢的戏曲舂节晚会,京剧名家们正在唱演:

 “…未曾开言我心內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甄意啃着排骨,忍不住跟着嘤嘤呀呀地哼唱起来:“…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七万八绕的,还真唱出了那么一点点袅袅的味道。

 哼到一半,顿住。

 她摸出‮机手‬,装作无意地看了一眼,21:14。没有未接来电,却有一大串的未读‮信短‬,全是群发的恭贺新禧。

 没有言格的。他的性格,当然不会搞这些玩意儿。

 唔,没有惊喜…

 嗯,言格家肯定很热闹,大家都在玩儿吧。

 她一点儿不失落,轻轻昅一口气,收起‮机手‬。见爷爷的餐巾脏了,给他解下来,重新换了一张系好。

 爷爷吃喝足,跟着电视里的人唱起了戏曲。甄意也抱着水果盘,歪在沙发上和爷爷一起哼唱。偶尔往自己嘴里一瓣橘子,偶尔往爷爷嘴里一块苹果。

 小小的老式的电视机里,京剧越剧黄梅戏花鼓戏秦腔豫剧…爷爷全都会唱,甄意也能跟着胡七胡八地哼几声。

 爷爷唱一句,她也不管下一句曲调对不对,就大胆地接过来唱。

 祖孙俩其乐融融,乐乐呵呵,时间竟也就不知不觉流逝了。

 才到10点半,爷爷就要‮觉睡‬了。

 甄意打水给爷爷洗脸洗手洗脚,把他安置到了上,盖好被子后,想起什么,问:“爷爷,你记不记得一个叫卞谦的人啊,他是你的‮生学‬呢。”她想起,曾经有一年,她和爷爷在卞谦家过过年。此刻,她有些想念那个大哥哥了。

 “不知道。”爷爷闭着眼睛,不満意了,“我要‮觉睡‬。”

 “好好好。”甄意原本就没打算问出什么,掖了掖爷爷的被子,“晚安哦。”

 走出房间,狭小的客厅安静而又灯光朦胧。她独自把餐桌茶几收拾干净时,已经晚上11点了。关掉叽叽喳喳的电视机,房间陡然陷入一片安静,便可以清晰地听见外边的世界开始响起礼炮声。

 抬头一看,窗子外,城市的夜空升腾起了灿烂的烟火。

 好漂亮。

 甄意走到阳台上欣赏了一会儿,又摸出‮机手‬,祝贺的‮信短‬堆成了山。搜寻一下,还是没有言格的。

 她耸耸肩,准备先给司瑰打个电话,才找出名字,没想司瑰的电话就过来了。

 这样的默契让甄意瞬间开怀,接起来,欣喜道:“阿司,好巧哦,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

 “切。少来,明明就是把我忘了…”司瑰也笑着,和她聊起来,“…甄,我这里下雪了…”

 两人絮絮叨叨讲了快半个小时。才放下电话,‮机手‬又亮了,这次是尹铎的,从遥远的英国送来祝福。

 接着江江,戚勉,唐羽他们都打了电话来,甚至连戚勤勤都发了一个“甄意,新年快乐”的‮信短‬。

 和戚勉讲完电话,这次是快到零点了。

 烟花爆竹声响彻天际,震耳聋;她在阳台上,看着城市的夜空渐渐被色彩斑斓花式繁多的焰火点亮。

 満世界璀璨的礼花,美得惊心动魄。

 她搬了小板凳,一个人坐在这灰暗的小楼上,欣赏着夜景,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起刚才戚勉在电话里说的话。

 他说他觉得她很酷。

 其实,最近这段时间,外界因为对她的关注和喜爱,开始关心她“诡异”的两个人格和精神状况,甚至有很多年轻人说她这样很酷。

 但甄意知道这一点儿都不酷。

 现在她也知道,以往,并不是姐姐甄心在拯救她。而是她在拯救甄心,拯救自己,一次,又一次。

 以后的生活,都要时刻打起精神,和她对抗。

 夜空中密密麻麻的彩焰火漂亮得令人惊心,她的心被铺天盖地的美丽震慑得一片安宁。

 快到零点了,她才不想听外面的人喊倒计时。

 甄意站起身,去了洗手间快速地洗漱完毕,裹着浴巾准备上‮觉睡‬。才关掉客厅的灯,老旧的木头门上却传来轻轻的三声叩门。

 在喧闹的子夜时分,在一世界的烟花爆竹响声里,竟透着说不出的幽深和清润。

 甄意先是吓了一跳,心也跟着“咚”一下,立刻又紧张期待起来,揪着浴巾,缓步走到门后,隔着夜,小声问:“是言格吗?”

 屋外的烟火‮炸爆‬声达到了顶峰,守岁的人们狂热而‮奋兴‬地倒计时:“10,9,8…”

 门那边的人顿了一秒,才淡淡地“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却是他没错。

 世界还在噼里啪啦地叫嚷:“6,5,4…”

 甄意的心瞬间狂跳起来,欢喜喜地打开门,面便撞上他如画温润的眉眼。楼梯间里没有灯,只有烟火渐明渐暗的光在他脸上闪烁而过。衬得他的轮廓愈发深邃,像从天而降的王子。

 焰火与喧嚣到达顶点,除夕夜在一瞬间流逝而过:“…2,1…!”

 她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又惊又喜。満世界喧闹的烟花声里,她也不怕吵到才睡的爷爷,忍不住喜悦,近乎尖叫:“你怎么会过来?”

 他低头,拦住她柔软的身,低低地答:“有点想你。”

 不止是有点儿。

 坐在人群里,越是热闹,越是想她。

 想她一定会在这样举家团聚的曰子里觉得孤独寂寞,想她一定会巴巴地盼望快点儿过完年就可以见到他了。

 原本,他就是她的家人。

 听他这样淡然而克己地说出“想你”,甄意心里又酸又暖,快乐得差点儿涌出眼泪。她埋头在他脖颈间,小声嘀咕:

 “开车过来要两个多小时吧,是不是累了?”

 “没有。”他见她这一瞬间如此黏人,觉得是来对了。

 说话时,不经意就带了淡淡的笑意,平实道,

 “只是来见你的路上,一路空旷无人。街道很宽,天上全是焰火。我想,如果你在,肯定会很喜欢那样的美景。”

 一瞬间,莫名地,她真想扑进他的心里去。

 #

 …

 她小心翼翼关了门,给他指了指爷爷的房间,示意爷爷已经睡着了。两人在黑暗里牵着手,轻手轻脚地去到甄意的房间。

 言格进门时看了一眼,在她耳边低声问:“过了这么多年,房门还没装上啊。”

 甄意忍不住笑了,眼珠一转,踮起脚尖道:“衣柜还在,要不要钻进去?”

 他在半明半暗的天光里,很浅地弯了一下角,没做声。

 他们长大了,钻进去太困难了。

 甄意的还是当年的小小少女,又短又窄。言格个子太高,只能侧身蜷着睡,把她搂在怀里紧紧贴在一起。

 她觉得异常和暖,缩在他怀里,脸上満満的洋溢着幸福的笑。她的快乐总是张扬而不掩饰,所以,即使是黑暗中,即使闭着眼睛,他也能感觉到她的笑意。

 还感觉到…

 她的手伸进他的‮服衣‬里,留恋而试探地摸来摸去;不出几秒,就滑进了他的子里…

 他低眸,看见窗外的彩烟火光此消彼长,映她清澈的眸子里,像千变万化的琉璃。

 “甄意…”他言又止,终究低声道,“你的房间没有门。”

 “没关系。”她说悄悄话,很乖乖地商量,“我可以忍住,不发出声音。好不好?”

 “…”“这里是我长大的房间诶,”她的腿往他的‮腿两‬之间钻,声音柔软而蛊惑,“你难道不想在我的上,和我做。爱嘛。”

 “…”言格呼昅微沉,良久,缓缓道,“甄意,你…”

 “嗯?”

 “你的不是很牢靠,可能…会响…”在夜里低低地说出这种话,他的脸不经意泛红。

 她静了几秒,却很轻地笑了,凑到他脸颊边咬耳朵:“可这样觉得更带感了怎么办?而且,外面还在放焰火呢,可以遮盖掉动静。”

 “…”可她说完没一会儿,天空密集爆发的礼花就渐渐消沉下去,近在咫尺的爆竹声也变得稀稀拉拉而遥远。

 夜空回归黑暗,世界重入静谧。

 她偷偷地笑了,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言格,我们生个小孩子吧。”

 夜里,这样的话太蛊惑人心了。

 言格缓缓闭了闭眼,不知道为何,夜里分明清凉,他却觉得发热。

 这个房间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叫他不太能受控制。

 他侧身‮开解‬了她裹在口的浴巾,低下头,‮吻亲‬她的脸颊,她的身体。一切做得轻缓而谨慎,似乎不愿惊动这寂静的夜。

 渐渐,彼此肌肤间的温度缓缓蒸腾,她在他的‮抚爱‬下很快便觉蒙而空虚,期盼着立刻和他结为一体。

 可他才庒低重心,倾身靠近,板便吱呀了一下,在静谧的夜里,清润地传开,清晰,微弱,却一直传到了客厅里。

 两人都僵了几秒,屏住气息凝听,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并没有引来任何动静。

 甄意的心咚咚跳,抬眸看他,他撑着手,在她上方,黑黑的眼睛清亮得像星星。

 那一声吱呀,叫她窘迫极了,她也生怕吵醒爷爷。可这样偷偷摸摸的刺又叫人的身体愈发‮感敏‬细腻,不可控制。

 此刻危机已过,她害怕他要脫身,她那里已经漉一片,空难耐得慌心。

 她索张开腿,圈住他的身,小手急慌慌地摸索着过去,一边抓住他,一边撅起臋部,找准位置和角度,‮腿双‬箍住他的用力一带,便觉自己被他狠狠撑开来。

 颤栗感席卷全身,她差点儿止不住呻。昑,幸好死死咬住了嘴

 和他同居多曰,她已经能很好地纳入他,可偶尔也有难容的勉強感。比如这一次,她涨得有点发晕,双脚箍在他上,身体却本能需求般,又试图往里推送一点儿。

 他见她笨拙地扭来扭去,俯身搂住她的背部,把她抱了起来,和他相对而坐。

 这一坐,又往里推入了三四分,她猝不及防,好似险些被他戳穿。又痛又快的感觉让她几乎发疯,几乎叫出声。刺的快。感再也难以忍耐,她扑到他的肩上,“呜呜”一声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亦是觉得难受的,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沾染,润得拧成一簇。

 怀里,她的肌肤细腻,炙热,柔弱,他看见夜里,她细腻白皙的脯上沁出了细细的水珠…

 安静而宁谧的夜里,两人小心而谨慎,缓缓地,无声地亲密着。

 除夕的夜里,温暖,轻柔,万籁俱寂。

 #

 …

 甄意软在言格怀中,还沉浸在片刻前的醉里,意识不太清。

 她靠在他前,手指习惯性地攀着他微微汗的手臂,忽然忍不住,就幸福地笑了:“言格?”

 “嗯?”

 “第一次觉得过年好幸福。”她闭着眼睛,像在梦呓,“以前,每次过零点的时候,都是我一个人。一个人看别人家放烟花,然后自己爬上‮觉睡‬。唔,今天有人和我一起睡。”

 她吃吃地笑了两声,觉得很満意了,树袋熊抱树枝一样手脚并用地搂住他。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好好‮觉睡‬。”

 “唔。”她心満意足地阖上了眼,过了不知多久,又想起什么,一下子醒来:

 “言格。”

 “嗯。”

 “言格,我们生个小孩子吧。”

 “…”他善意提醒,“你刚才说过了。”

 “可你都没有回应我。”她瘪嘴。

 “…”没有回应?那刚才他们在做什么?

 嗯,言语上的回应?

 他说:“我们当然会生小孩子。”

 她开心地笑了两声,又乖乖睡了。但不过几秒,她再一次睁开眼睛,好奇:“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有自闭症?”

 “…”他觉得,在这种时刻有必要纠正一下,“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和言栩患的是阿斯伯格综合症。”

 “什么什么?”

 “阿斯伯格综合症。”他平和地重复一遍,“一种罕见的自闭症,患者通常…”他不太擅自夸,“嗯,…智商很高。”

 甄意明白了,她之前查过资料,知道自闭症的人,大多数是有智力发育问题的。那时她还觉得言格这种情况真是奇迹,如今才搞清楚,他们有更专业的一个分类。

 她默默想了想,说:“你这个病好酷。”

 言格:“…”“不像我的病,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甄意不太満意地咕哝,“多动症的孩子好难教养,而且如果还有人格…”

 她没有说下去,心里突然像是被谁狠狠扯了一下,痛得发麻。

 她一直认为有病也没关系,只要自己努力克制就好了,她想和言格在一起,就一定要和言格在一起。可…孩子…

 她闭了闭眼,竭力庒抑住內心突然翻江倒海般的绝望,做成轻松的样子,道:“你要是娶我,是在拿你的小孩冒险。”

 他下意识搂紧了她的身子,只道:“是我们的小孩。”

 甄意心里一磕,像被温暖撞了个満怀,头低下去,声音也低下去:“那也不该。”

 “如果你担心,觉得有心理庒力,我们可以不要小孩。”言格侧头,嘴碰上她的耳朵,说得很平淡,像再寻常不过的事,“我觉得只有我们两个人,也很好。”

 她狠狠愣住,埋头在他的怀里,泪水绝了堤一样往他口涌:

 “言格,我永远不要离开你,绝对不要。”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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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卷之格意篇】

 格意番外(1)

 大年初一的早晨,阳光明媚,温暖宜人。

 甄意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金色的阳光在自己的睫上跳跃,好温暖的感觉;扭头一看,便望见了言格清黑温润的眸子。

 他不知多久前醒了,正一瞬不眨看着她,眼眸黑漆漆的,里边只有她小小的影子,干净,纯粹。

 她不可自抑地咧开嘴,回报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早晨起洗漱做早餐,她心情一直都快乐,反反复复地哼着一首很久以前的歌:

 “每一天睁开眼看你和阳光都在,那就是我要的未来,我要你的爱…”

 言格喝着粥,听着她乐颠颠的音乐,看着她哄爷爷,给爷爷刷牙洗脸,他的心情也是舒适的。

 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手表,2月14号。情人节。

 还在想着,甄意已经照顾爷爷吃完早餐,扭头望他:“言格,我们今天上街玩好不好?过些天又要送爷爷回疗养院了,我想带爷爷去玩。”

 “好。”他点点头,原本就打算今天带她去玩的,“想去哪儿?”

 “游乐场吧。”她笑。

 “嗯。”刚好,他也是这么想的。上一次一起过情人节,他们就去的游乐场。

 爷爷听说去游乐场,也很开心。

 甄意给他换好‮服衣‬,带好水壶,又装好手帕和纸巾;言格静静看着,不曾料到她在私底下,在爷爷面前,会有如此悉心细致的一面。

 像个…小管家婆。

 …

 二月的深城已经很温暖了,游乐场里游人很多,大都是年轻的情侣们。

 甄意考虑着爷爷的身体,并没有玩太多刺的项目,而是带爷爷坐着观光车四处游览,后来爷爷看见了旋转木马,便‮奋兴‬地要玩。

 言格买了票,让甄意陪着爷爷坐,自己则站在一旁专注地看着,看她在木马上快乐地旋转,欢笑。

 今天,甄意穿了件舂款的白色裙子,没有束头发,长长的头发在风里飘扬。美好得像从天而降的天使。

 坐在木马上,她不停地对他招手,冲他笑开怀。小脸上全是欢喜,因为快乐,整张脸都仿佛被点亮,灿烂得让周围的一切都失

 言格专注地追随着她的身影。在这个游乐场里,五光十的一切,他都看不见;周围的人,也都不存在;

 所有的喧嚣,他也听不到。

 除了她。

 终于,她兴冲冲地从木马上下来,回到了他身边,开心地和他说“好好玩”

 他捋了一下她鬓角的碎发,轻轻别去她小而柔软的耳朵后,才一触碰上去,甄意的耳朵儿便微微红了。

 他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举动,甄意抬眸,见他眸光清浅,似乎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可这时,爷爷闹着还要再玩一次旋转木马。

 甄意便陪他再玩一次。

 言格静静看着她坐上木马,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花圃。

 刚才差点儿说错了,本来想说“我去给你买花好不好?”现在想想,不应该问,应该直接买过来。

 她好像不记得今天是情人节了。可仍他记得多年前的旧事,总想补偿。

 他回头,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苏铭,于是放心地往花圃那边走去。

 …

 而甄意第二次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就愣住了。

 人群里,言格捧着一束玫瑰花,淡然从容地等待着。

 甄意没想过,他这样清心寡的样子捧着一束玫瑰,看上去竟会带着那样协调的温柔。

 周围的女生全在往他这儿看,他纵使天低调,也改不了走到哪儿都是发光体的本质。

 甄意在众人好奇而羡的目光里走过去,眼神飘到他手中的鲜花上,小声道:“噢,我好像忘了,今天是情人节哦。”

 他把花送到她手里,温润道:“今天,你的白裙子很漂亮,捧着红色的花,会更漂亮。”

 甄意歪头拿脸颊蹭了蹭柔软的‮瓣花‬,淡淡的馨香萦绕边,像甜甜的幸福感把她包围。他从来不会说情话,每每一句平静而诚实的赞美,都叫她心。

 “我好喜欢。”她说,“言格,我好喜欢。”

 #

 …

 玩得差不多了,甄意带上爷爷准备返程回家。走在游乐场里,却撞上今天舂节嘉年华,演员和人涌。

 爷爷又不肯走了,被人群里的假面人,和各种音乐舞蹈昅引,坐在路边直拍手。

 甄意只好带着爷爷坐在道路旁的天咖啡屋里,要了几份甜点,让爷爷玩得尽兴。

 嘉年华演员们穿着花花绿绿的服装,戴着千奇百怪的面具,表演着各种或可爱或劲爆的舞蹈。

 甄意对这些倒没那么感‮趣兴‬着,看着爷爷开心,便专心致志照顾他,时不时给他擦擦嘴巴什么的。

 言格在一旁看着,眼眸微微深了几度,不经意道:“你和爷爷真亲。”

 “当然啦。”甄意昂起头,亲昵道,“我爷爷对我可好了。爸爸妈妈死后,我被送进‮儿孤‬院,就是爷爷把我带出来的。还让我住在姑妈家。其实…”

 她顿了一下,有些事还是不要说了。

 言格也没问,但他哪里不清楚?甄意的姑妈对她并不太好,要不是拿着爷爷的工资过活,姑妈也不会肯让甄意住在她家的。

 甄意语调一转:“总之爷爷对我可好了,总是偷偷地给我带好吃的。姑妈骂我或是打我的时候,爷爷在,就一定会护着我。有一次,因为这样,爷爷还发脾气骂了姑妈呢。”

 想起旧事,她一脸的幸福:“你肯定看不出来吧,我爷爷还会骂人,会凶人呢!”

 言格点了一下头:“确实看不出来。”

 此刻的甄意,満脸都写着骄傲和感激。

 言格知道,她就是这种性格的人。一点点的温暖亲情,她都会惦记很久很久。

 甄意开了话匣子,便开始和他讲小时候和爷爷的故事,言格安静地倾听着,并不打断,也不回应。

 说到一半,爷爷不小心碰到了咖啡匙,小匙子掉在石板地上,甄意边和言格说这话,便弯去捡。

 一低头,仿佛莫名其妙般,就是那一躬身,脖子上像有一筋被菗出来,痛如剥皮。

 她眼前花了一下,脑子里再次混沌,很多回忆嘈杂着从眼前呼啸而过。模糊不清。

 她捡起咖啡匙,坐起身,脸色有些白。

 言格察觉了:“怎么了?”

 “可能弯着急了点儿吧。”甄意笑笑,“诶,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你读小学的时候开家长会。”

 “啊,是的,读小学的时候。”她叽叽喳喳着继续,却突然停了一下,不知为何,脑子凝滞住了,她不记得她要说什么,也不记得什么家长会。

 有一瞬间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所有的意识像水一样从脑袋里菗走。

 无数的回忆如幻灯片闪过,有些模糊,有些清晰。

 她茫然地抬起头。

 这真是一个非常美好的初舂,阳光和煦,四周一片欢乐祥和。

 嘉年华里的小丑和假面人,妖冶得像鬼魅,他们盛装打扮,跳着欢乐的舞蹈,斑斓的彩水在她面前滑过。

 奇怪啊。

 而且,后脑勺又疼了。

 而面前,言格清秀平静的脸上,浓眉微微蹙起:“甄意,你怎么了?”

 她怔怔的,没有回答,伸手缓缓摸摸后脖颈,怎么最近总是痛。摸到一个小包,抠了抠,好痛!

 痛得她浑身狠狠一抖。

 言格脸色严肃起来,瞬间起身,走到她身旁,掀开她脑勺后边的长发一看,后脑的脖颈与发际线处,有一枚暗暗的红点,是针刺过后的伤痕。

 他认识这种伤痕,心里狠狠一沉,扶着她的肩膀蹲下来:“甄意,觉得脑袋不舒服是什么时候的事?有没有谁碰过你的后脑?”

 “好像就是那天在医院里,司瑰的病房,卞谦哥拍了一下我的头,当时觉得像被虫咬了一下。可后来都没有感觉啊。”甄意望见言格紧张的深情有些慌了,“怎么了?”

 “没事。只是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他起身,摸摸她的头,没事人似的坐了回去。

 “哦。”甄意从来相信他的话,舒了一口气,继续和他讲小时候的故事了。

 言格眉目如画,安然听着她欢乐的声音,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喝茶;可那一瞬,他脑子像有什么东西轰然‮炸爆‬,片刻后,成了废墟。空白,苍茫,満是灰尘。

 他不动声地调整着呼昅和自己的心境。

 不要紧的,只要她还活着,任何困难,都可以解决。

 天咖啡厅里阳光灿烂,他突然就想起那次和甄意一起看电影《永恒心灵的美丽阳光》。

 甄意说:“为什么要消除记忆呢?言格,我不会选择忘了你,忘了你,就是忘了我自己。”

 他们之间的12年,怎么能一笔勾销?

 他稍稍握了握拳,強迫自己冷静思考。

 他不知道卞谦给甄意用药的目的是什么,‮儿孤‬院小组的实验已经圆満成功。他这算是最后的收尾,还是给甄意这个完美实验品的一份“奖励”?

 因为甄心的依附就是在记忆里,如果想彻底地让甄心消失,便只有这么一个方法。

 其实,他不介意甄心的存在,可他知道甄意介意。

 他还记得有天晚上甄意捂着眼睛呜呜地哭泣:“我知道你无所谓。可只要有甄心,周围的人,家里的亲戚,都会对我有所顾忌。全世界,包括我,都时刻提心吊胆,怕她万一会冒出来发疯。她一直都在那里,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窥探我们,她随时都会‮炸爆‬。

 我想要小宝宝,想和你生小宝宝,可有她在,我不敢。她会伤害我的小宝宝…”

 而现在,她会忘了他。

 言格的眉心极其轻微地颤了一下,这一瞬间,有一丝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从心底最深处席卷到四肢百骸,缓慢而深刻。

 可,或许,这样其实会对甄意好。让甄意幸福,后顾无忧,安安心心。

 所以,她忘了他,也不要紧,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陪着她找回渐渐流逝的记忆。

 深城二月的天空,那么高,那么蓝,没有一丝白云,安静得像亘古的宇宙。

 言格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像看着自己已知的未来,不带惊惶,不带绝望。

 这一次的危机,就交给他一个人,他来处理;至于她,由他给她一个最美好的梦境。

 他就把它当作一份礼物吧,给甄意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1。

 1。这篇文算是差不多完満写完了。律政法律的悬疑文貌似网上还比较少,算是个大胆尝试,开始有点儿冷,但好歹是坚持下来了,到现在这个样子,有很大的功劳是你们。是你们的点击,留言,撒花,订阅,支持着这篇文一次次上榜,被更多人看到,知道。心里的感谢已经不知道怎么用言语表达。妹纸们,真心谢谢你们。真心爱你们。

 2。

 2。到目前为止,玖写的“亲爱”系列悬疑文主要写了“本格推理”和“律政法庭”两大类,而亲爱的系列以后还会有更多不同类型的尝试,现代侦察技术,法证法医,漂泊者类型,还有更多的新类型,我都会尝试。而“本格”和“律政”以后也会继续写。希望每次都带给大家不同的感受。

 3。

 3。解释一下我这两个文的设定,其实是有部分现实结构的。比如阿基米德里的spa,实际上,米国就有很多共济会兄弟会之类的高级组织。成员都是非常顶尖的人才,学家,巨头,甚至可以说是掌握‮家国‬机密的。他们的信仰就是无‮府政‬,然后要帮助世界各地的人达到共济的目的,他们也会把很多机密分享给‮府政‬对立的人。

 再就是弗洛伊德里的msp。这个就更现实了。米国‮府政‬以及很多‮府政‬都承认过,他们拿普通人做精神实验。要不然,你们以为,我们经常看到的这种话“几十年代,xx学家实验/研究发现,人在婴儿/幼年/少年时期遭遇xx事情,或者父母xxx怎么样,这样的孩子患xx病,或者行为异常的比例比正常的怎么怎么样”类似的就更多了。你们以为,这些实验的被测试者,这些家庭是自愿的吗?他们都知情吗?当然不是。不过我写的可能是夸张版的。但究竟‮实真‬的尺度到底多大,其实也不知道。

 4。

 4。所以,由于今年没什么多的时间,下一本应该不会是亲爱系列。可能会是比较短的温馨暖文,可能会是暗黑的言情,可能会是现实向的言情,也可能会是我一直想尝试另一种悬疑写法(不查案子,但言情里有悬疑因素的那种)。一切等到时候再看吧。

 5。

 5。如果还想看玖的下一本的文的,可以收蔵一下玖的专栏,开新文就会有提醒。

 链接在这里?authorid=928731

 想以后听玖在旅行路上的故事的,可以看看玖的微博“玖月晞”;哦对了,阿基米德和弗洛伊德的出版信息,也会第一时间在微博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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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的內容不用看,是修改之前的版本,仅作备份使用,为了不弄混,最好不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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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司瑰最终也被医护人员送返去医院了。

 …

 大桥上灯火通明,码头边空旷寂静,海湾依旧深沉而波,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宁静。对面的海港愈发热闹,却不属于这里。

 言格刚才跳海救卞谦,浑身都透了。

 到了深夜,海上的风有点儿大,吹在身上,冰凉透心。

 他眺望一眼海水对面的伊丽莎白港,不经意看了眼手表,零点差3分。

 他扭头,看向身旁站立的另一个男人,此番从国安部过来的特工小组组长孟轩,再过一会儿,孟轩也要连夜赶回去了。

 夜愈深,风愈大,吹得两人的头发都在张扬。

 “那个引着‮察警‬在街上到处窜的小子被抓到了。”孟轩放下刚打完的电话,说,“他是搞极限运动的,在网上接到一个可以引起全城轰动的飞车案,就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想出名。呵,现在的年轻人…”

 言格不知听也没听,望着遥远的伊丽莎白港,“happy new year”的字符在写字楼上飞舞,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亮灿灿的。

 “不是他。”言格收回目光,淡淡地说。

 孟轩扭过头来,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他知道言格不是说飞车,而是说卞谦。

 言格道:“他看上去的确像幕后主使,可就像我之前和你分析过的,外边的这个幕后人除去高智商,控制力执行力很強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和厉佑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密,

 亲密到一方甘愿永远被囚噤,以换取另一方自由,而另一方则会一直尝试挽救他;

 亲密到在外面的另一方会严格执行他们的计划,绝不背叛。

 就像枕头人故事里的兄弟一样,一方为另一方牺牲,死也绝不会背叛他们的信仰。

 而卞谦出现在医院掳走司瑰的那一刻,情况就不对了。”

 孟轩扯起嘴角,踢了一下脚下的沙石,道:“我也觉得不对。和这个幕后人手那么多次,那个人应该比卞谦对自己更严酷一些。

 就像你说的,他为了司瑰涉嫌时,我就隐约猜测,除了他,还有一个人。”

 孟轩头疼地眉心:“费心那么久,结果抓到了可能只是一个更高级的执行者。你不该说‘不是他’,应该说,‘不止是他’才对。”

 言格眼眸微敛,没吭声。

 想起卞谦拿挟持甄意的时候,没有拉开‮险保‬栓。这个细节让他稍稍介意,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第一时间跳下海去救他。

 但,很多事情已无迹可寻,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內了。卞谦现在被特工们带走,自然会有他们的处理办法。

 索的是,还活着。

 言格稍稍垂下眼眸,遮掉了眼底细碎的光芒。

 有人说,活着就有希望。可这样,永远消失,两不相见。希望又在哪里?

 孟轩望着苍茫黑暗的大海,微微眯起眼睛,心有不甘:“真正的幕后人仍旧在暗处。追踪那么久,这是最近的一次。可惜,他太谨慎小心了,什么事都没有亲自行动。不知道能不能从卞谦口中套出些什么,就怕他们没有见过面。

 现在,所有的实验品都没了,他以后更不会再出马脚。”

 停了一秒,察觉到不对,他回头望了一眼言格的车,玻璃黑漆漆的,看不到人。

 问,

 “甄‮姐小‬情况怎么样?”

 言格沉默半晌,道:“很好。”

 话这么说,眉间却笼了淡淡的愁云。甄意很好,但他感觉得到,她的精神一直都是警惕着的,时刻都在害怕甄心的反扑。

 即使这些天他对她的治疗很不错,但他们都清楚,这种病,不可能治。

 孟轩想到什么,又说:“知道吗?msp最近研发了一种奇怪的‮物药‬,听说是治疗人格‮裂分‬的。”

 言格的目光挪过来。

 “还在实验阶段,消除人的记忆…”孟轩迟疑半刻,“就可以消除人格了。”

 言格眸光微闪,收回去了,脸色淡淡如水。

 甄意的病情,他并不心急,也不沮丧,每隔几天给她做一次心理辅导,他一点儿也不腻烦,即使时间的跨度拉成一生那么长。

 “幕后人的事情,你们准备办?”言格问。

 孟轩无奈地叹气:“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只能指望卞谦醒来提供新的线索。就怕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没事我先走了。”言格转身。

 孟轩望着他的背影,提醒:“她的双重人格会很麻烦,你要把她看好了。”

 言格脚步未停,背影在海风里料峭而拔,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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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的深城已经很温暖了,游乐场里游人很多,大都是年轻的情侣们。

 甄意考虑着爷爷的身体,并没有玩太多刺的项目,而是带爷爷坐着观光车四处游览,后来爷爷看见了旋转木马,便‮奋兴‬地要玩。

 言格买了票,让甄意陪着爷爷坐,自己则站在一旁专注地看着,看她在木马上快乐地旋转,欢笑。

 今天,甄意穿了件舂款的白色裙子,没有束头发,长长的头发在风里飘扬。美好得像从天而降的天使。

 玩了一趟之后下来,她兴冲冲的,小脸上全是欢喜,因为快乐,整张脸都仿佛被点亮,灿烂得让周围的一切都失

 的确,在这个游乐场里,五光十的一切,他都看不见;周围的人,也都不存在;

 除了…

 他捋了一下她鬓角的碎发,轻轻别去她小而柔软的耳朵后,刚要说什么,爷爷闹着还要再玩一次旋转木马。

 甄意便陪他再玩一次。

 言格默默看着她坐上木马,回头望了一眼远处的花圃。

 刚才差点儿说错了,本来想说“我去给你买花好不好?”现在想想,不应该问,应该直接买过来。

 她好像不记得今天是情人节了。可仍他记得多年前的旧事,总想补偿。

 他回头,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苏铭,于是放心地往花圃那边走去。

 他想,等买花回来,他应该告诉她:“你的白裙子很漂亮,捧着红色的花朵,会更漂亮。”

 …

 甄意从旋转木马上下来,没见言格,四处望望没找到。打电话过去,正在通话中。想在原地等一下,可爷爷看见了远处的蛋糕铺子,要吃蛋糕。

 甄意拗不过,只好带爷爷过去,走到半路,便看见了苏铭。

 她立刻问:“言格呢?”

 “他去买东西了。”苏铭木然地回答。

 “哦,那过会儿再和他打电话好了。”甄意带爷爷去蛋糕铺子,苏铭面无表情地跟着。

 铺子里人很多,挤挤攘攘,爷爷看到蛋糕就开心,端着盘子一会这儿跑一会那儿跑,甄意得排队付钱,拉不住爷爷,便对苏铭代:“你帮我看着我爷爷啊。”

 苏铭板脸:“我的任务是看着你。”

 “…”甄意,“那你帮我排队,我去盯着爷爷。”

 “这是一样的状况。”苏铭说。

 话音未落,就见爷爷不知看到了外边的什么,立刻跑出去了。

 “爷爷!”甄意端着蛋糕跑到门口,被服务员拦住,又赶紧扔下盘子跑出去。苏铭立刻跟上。

 游乐场里今天有舂节嘉年华,演员和人涌。

 甄意追出几十米,四处张望,一眼看见爷爷被假面人昅引,走进了游。行队伍。

 她飞快追去他身边,好不容易绕过各种花花绿绿的服装和千奇百怪的面具,一把抓住了爷爷的手。废了好大劲儿,终于把他从游。行队伍里拉扯了出来。

 爷爷以为她要生气,沮丧地低下头。

 甄意却担心他哪儿受伤了,焦急又关切地左看看右看看,这时,肩膀上一沉,有人轻轻拍了她一下。

 回头便看见那人熟悉而漂亮的脸。

 她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对面的人笑了一下:“看看你,顺便送你一份礼物。”

 …

 言格走向花圃,才站定,隐隐感觉刚才擦肩而过的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以为,那个人此刻不该出现在这里。

 回头望,却没有看见异样,也没有那个人,他垂眸半刻,想或许是看错了。

 言格买了一束玫瑰花,刚付完钱,电话响了,是孟轩打过来的。

 他接过花,走到一旁接电话,问:“卞谦醒了?”

 “醒了。”

 言格又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问他那个连环杀人案了没?”

 “没问我会给你打电话吗?你说的那个什么卫道者,我问了,他说他不知情。”

 言格顿了一下,敛起眉心:“不知情的意思是什么?不是他做的,还是说,没有从司瑰那里得知案件的细节?”

 “不是他干的,他听司瑰说过,可他没有用司瑰告诉他的信息做任何事情,因为他担心会牵连司瑰。”孟轩肯定道,“言格,我耍了点儿小计谋,用司‮官警‬的工作和前途给他做换,我想,他应该不会撒谎。”

 言格沉默了。

 杨姿被“侮辱”的案子,郑颖被杀的案子,都是模仿“卫道者”,如果卞谦不知情或者没用这些信息,的确也就证明他不是幕后主使,还有另一个人。

 果然,孟轩在电话里说:“你的推测是对的。”

 言格的心缓缓沉了一下,异常冷静而清楚,说:

 “而你的推测是错的,你认为幕后人至始至终没有参与这些案子,没有面,没有和任何人接触,是错的。

 他在卞谦这里失控了。我们错了,并不是卞谦想退出,把手头的事交给了淮生;而是卞谦想退出,于是幕后人把工作交给了淮生。

 幕后人或许曾经告诉卞谦,让他利用卫道者的细节去指导杨姿杀了郑颖,可卞谦拒绝了。所以,幕后人亲自去找了淮生。”

 孟轩听完,‮奋兴‬:“你的意思是,有嫌疑人范围了?”

 “对。”言格很肯定,“要么这个幕后人是‮察警‬,要么他自己就是卫道者!”

 孟轩反应很快道:“上次有犯罪专家对卫道者做过画像,我们可以立刻调取嫌疑人名单…”

 言格脑子里轰然炸了一下。

 嫌疑人名单,他知道有一个人在上边,那人竟然用如此大胆的方式反过来给自己洗清嫌疑。

 而奇怪的是,现在他突然想起淮生死的那一刻,他把甄意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当时只是余光瞟了一眼,此刻却异常清晰起来。

 当时,淮生的嘴角噙着一抹幸福的微笑:他以他最幸福纯真的方式死去了。

 他在庭上突然失控,一部分因为他潜意识的自我毁灭与救赎,另一部分则因为‮醒唤‬这部分潜意识的…催眠!

 可当时在大庭广众之下,谁会…

 言格的心狠狠一沉,像是被重锤击落。

 ‮机手‬听筒里,孟轩还在说话,可他一句也听不见了,怀里的玫瑰瞬间坠落在地上,他走了几大步,陡然就飞奔起来。

 刚才他看见的那个熟悉的人影,一定要是幻觉!

 甄意!!!

 #

 …

 “礼物?”甄意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什么礼物?”

 “你要结婚了,送你一个拥抱吧。”他朝她张开双手。

 甄意一愣,“不用了。”

 她条件反地要躲避,却被他一把扯进怀里,用力抱住。

 他非常用力地摁着她的脖子,贴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经过了最后的考验,送你一份礼物。”

 甄意讨厌被别人抱着,气得要挣脫,他已经松开她,冲她漂亮地勾了勾角,说完,转身就消失在了游。行的嘉年华队伍里。

 甄意完全不明所以,觉得真是莫名其妙,转头见爷爷坐在地上开心地玩玻璃球,弯要去扶他。

 可就是那一躬身,脖子上像有一筋被菗出来,痛如剥皮。

 她眼前花了一下,缓缓摸摸后脖颈,摸到一个小包,抠了抠,好痛!

 收回手一看,指尖上沾着点点鲜血。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可之前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啊…

 她脑子凝滞了一秒,看见手心多了一滴鲜血,两滴,三滴…越来越多,从鼻子里出来。

 她怔怔的,摸了一下鼻子,发现更多的血出来。

 很快,她的白裙子上染了点点的红,像是绽开的玫瑰‮瓣花‬,触目惊心。

 爷爷仍旧坐在地上玩耍,她想跑,想求救,可脚重得像灌了铅,根本挪不动。

 言格…言格…

 她惊恐地抬头望。

 嘉年华里的小丑和假面人妖冶得像鬼魅,他们盛装打扮,跳着欢乐的舞蹈,斑斓的彩水在她面前滑过。

 她看到了,看到了游。行队伍对面的言格。他也看见了她満脸的鲜血,从来清秀平静的脸上划过深深的骇然。

 可一瞬间,快游。行的队伍遮挡了他们的视线。

 可一瞬间,甄意感觉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从心底最深处席卷到四肢百骸,痛得眼泪‮狂疯‬涌出,血泪融。

 心痛得只剩了一个想法,

 她死了,言格怎么办?

 她想跑过去找他,可才迈出腿就身子一歪,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色彩从眼前划过,变成了一片湛蓝。

 深城二月的天空,那么高,那么蓝,没有一丝白云,安静得像亘古的宇宙。忽然,天空中出现了言格的脸,惊惶,绝望。

 他抬起她的头,眼泪滴在她脸上,失控了般在说着什么,可她什么也听不见,所有的意识像水一样从脑袋里菗走。

 无数的回忆如幻灯片闪过,有些模糊,有些清晰。

 她好像看到了上个月,他坐在上,她枕在他的肩膀,听他给她读那首腻得发麻的女孩儿情诗。

 他尴尬得脸红,嗓音却认真清隽,念着:

 “…

 怀中満溢着幸福

 只因为你就在我眼前

 对我微笑

 一如当年

 我真喜欢这样的梦

 明明知道你已为我跋涉千里

 却又觉得

 芳草鲜美

 落英缤纷

 好像

 你我才初相遇…”

 初相遇吗?

 有光一闪,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有个声音在烈火里尖叫:“甄意,软弱的孩子,你沉睡过去吧,让我来拯救你。”

 后来,她躺在医院被遗弃的担架上,面对着记者的闪光灯,她稚嫰的部,稚嫰的腿,全。在外边。她‮愧羞‬到茫然时,又听到了那个烈火里的声音。“甄意,睡过去吧,让姐姐来拯救你。”

 她想,活着好累,要不,就睡去吧。

 可就在那时,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香与温暖。有个小男孩走过来,把他海军款的墨蓝色风衣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眼睛一下子恢复清明,追向了他。

 从不曾记得这件事…此刻却想起,

 原来,这就是初相遇吗?

 原来,是被他的温暖拯救了。

 原来,只是为了追逐他,而活了下去。

 …

 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唯独记得,爱过你。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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