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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娘?”
见顾云羡久久没有回答,皇帝试探着唤了一声。
她猛地惊醒。
眼中忽然涌上来一阵温热,她劲使眨了眨眼睛,掩饰那一瞬失态。
“臣妾不敢。”她轻声道。
“不敢?”他诧异地挑眉,“你敢叫朕名,却不敢唤朕字?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不语。
皇帝终于觉得不对劲,握住她肩膀将她推开一点,然后低下头直视她双眼,“怎么了?”
顾云羡被他看得心头慌张,只得躲开他目光,“臣妾方才是开玩笑。陛下名和字何其尊贵,臣妾不敢唤,也不能唤。”
这口气有些冷淡。
他笑容慢慢敛去,默然无语地看着她。
明明片刻前还是温情脉脉,然而不过转瞬,便是良辰美景虚设,两人之间陷入可怕沉默。
他眉头紧蹙,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分明有着不解。
他发觉自己如今真是越来越搞不明白她心思了。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从来没个准数。
而对于她善变,他却没有半点对策,只能被她情绪影响,受她左右。
心里正有些烦躁,却忽然被她抱住。她手指柔软,脸颊贴他
口,闷声闷气道:“阿云就叫您夫君,好不好?阿云喜欢这个称呼。”
娇声软语,听到他耳中,让他无法开口拒绝。
他沉默地摸抚她长发,没有出声。
顾云羡明白自己适才反应让他不舒服了,心中忍不住忐忑。然而要让她叫那两个字,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曾经痴傻天真,以为那个会温柔对她微笑男子真是她良人,以为可以与他结发相携、白头到老。
然而现实何其残酷,生生将她美梦打碎,徒留一地藉狼。
往事不可追,既然那些情意都已付诸
水,便让她曾经可笑心思也随风而去吧。
她不想这个时候再去唤那个称呼。
那个她从前无比希望可以名正言顺唤出来称呼。
额头上忽然感觉一阵凉意,皇帝抬头,却见天色不知何时已变得阴沉,淅淅沥沥雨珠坠落,如一幕珠帘。
竟是开始下雨了。
担心她被雨淋到,他下意识朝她看去。却见雨水滴落她光洁额头,仿佛美玉生白
一般,有一种别样风情。
一直远远跟着他们随从犹犹豫豫地靠近,手中还拿着两把伞。
顾云羡瞥见他们,忍不住心头感叹,这些人动作倒,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折回去取了伞过来。
皇帝微一颔首,他们迅速上前,撑开两把伞挡他和顾云羡头顶。
“陛下,眼看这雨越下越大了,还是回马车上避避吧。”吕川道。
皇帝点头,回头却看到顾云羡立伞下、沉默出神。
她这样表情显得有些寥落,像个被冷落孩子。
他心底发出一声妥协叹息。
“回去吧。”他轻声道,握住了她手。
顾云羡明白这是他表明态度方式,心头一松
返回路走得加艰难。雨越下越大,
水哗啦啦地汇到一起,冲击着地上石头。
顾云羡得扶着宦官手,才能保证不脚滑摔倒。
纵然随从为他们撑着伞,然而等他们终于回到马车上时,身上服衣仍然
了一大半。
因今曰出来没考虑周全,并没带什么可供换穿衣物,顾云羡也只能找了一件斗篷裹上,这才避免了衣衫
透、曲线毕
尴尬。
皇帝见她这样有些担忧,她身子一贯弱,万一回头着凉了就麻烦了。
有心想要赶紧找个地方,让她换下
服衣。然而雨太大,此刻下山太不全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吕川见皇帝神情,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提议,“不如,去山上道观里歇一下脚?等雨停了再下山。”
皇帝沉默。
吕川说完这句话心头便有些忐忑,只紧张地看着皇帝。
顾云羡见这主仆二人神情有异,困惑地蹙起了眉头。
鼻子忽然一酸,她忍不住打了个噴嚏。
皇帝被她声音惊动,看看她
润头发,终于还是屈服了,“也罢。就去道观里避避吧。”
吕川松了口气,立刻出门吩咐车夫将马车朝山上道观驶去
西山道观历史悠久,历任观主皆是皇室中人,连带着连观中道姑也身份矜贵起来,寻常信徒都不大看眼里。
因着这,小道姑冒雨前来开门之后,表情颇有些不耐烦,“你们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都能来吗?”
吕川担心皇帝车上等久了,懒得与她多费
舌,直接从袖中菗出一块令牌,“我们是宮里人,今曰来西山办事,不想遇到了大雨。还请仙姑行个方便,容我等进去一避。”
他话说得客气,然后动作却一点都不客气。小道姑被令牌唬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诺。我这便进去通传…诸位、诸位请先进来吧。”
马车旁人听见她这么说了,才转身将车门打开。小道姑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颀长男子先下来,侍从为他撑着伞,他却并不离开,反而伸手朝向车內,扶出了一个弱柳扶风一般女子。
他好像很害怕女子摔倒,下车时候将她半抱半拥怀中,动作十分小心。
他们都站之后,她才看清楚,两个人容貌气度都十分出众,这么靠一起,如同画上仙人一般。
旁边传来一声咳嗽,小道姑转身,见吕川正蹙着眉头看着自己,才猛然发觉她竟看那两个人出了神,忘了正事。
“我…我这便进去!”
顾云羡他们只屋檐下等了一小会,里面就出来了几个人接待他们。当中一个管事模样自称静妙,行过礼之后将他们引去了一间上好厢房,并里面准备好了热水和换穿衣物。
两盏茶之后,顾云羡换上干净道袍,坐房间內用巾帕擦拭乌黑长发。皇帝原本立窗边出神,此刻却又忽然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巾帕,接着她方才动作替她擦拭头发。
顾云羡没有拒绝他服侍,脑袋里专注地思考另一件事。想来想去没个结果,她终于忍不住开口,“臣妾见陛下好像不太想来这里,莫非是这里有您不喜欢人?”
皇帝闻言动作一顿。
薄
紧抿,他沉默片刻,方道:“不是。”
没有他不喜欢人?那为何适才他和吕川神情都那么古怪?
耳边忽然传来敲门声,静妙立门口,恭顺道:“观主听说有贵客至,特意准备了香茶,请两位过去同享。”
顾云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其实从方才静妙接待他们态度,她便已看出,这观里其余道姑都当他们只是寻常皇亲国戚,只有这个静妙清楚他们实真身份。
她明知道他们身份,还请他们过去陪观主喝茶,这又是为何?
那观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个惊讶还没缓过来,皇帝却已慢慢开口,“劳烦转告观主,承蒙相邀,不胜荣幸。我们一会儿便过去。”
静妙退下了,顾云羡转头愣愣地看着皇帝,“这位观主究竟是谁啊?陛下竟这般给她面子。”
皇帝微微一笑,眼神有些恍惚,“是…我妹妹。”
他,妹妹。
多年前记忆忽然复苏。荷香弥漫听雨阁內,他醉眼朦胧地站她面前。而她鼓起了全部勇气,只想告诉他,自己也是他妹妹。
他却打断了她。
“兰溪…长公主吗?”她犹疑道,“她这里修道。”
兰溪长公主即是皇帝三妹,从前三公主姬洛微。
皇帝一愣,“你知道?”头摇笑道,“是母后告诉你吧。她居然连洛微去向都告诉你了。”
不,太后没有告诉她这些。她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三公主十六岁那年病情突然好转,神智清明,与常人无异。
先帝虽对这个女儿不怎么上心,但考虑到怎么说她病好了也是一件喜事,遂打算为她选一个如意郎君,补偿她这些年所受苦。
他难得慈父一回,満腔好意却被三公主断然拒绝。
她坦言自己大病一场,病好之后已将诸事看淡,余生只愿清静向道,为父皇和大*山祈福。
先帝虽然有些不悦,但终还是准了。
顾云羡从前曾好奇过三公主究竟哪里修道,然而宮里人却都对此一无所知。她不敢多问,只得遗憾作罢。
原来,她一直西山修行。
宮里之所以没什么人知道这事儿,应该是皇帝不愿妹妹被人打扰,所以封锁了这个消息吧。
“没有。太后没有告诉臣妾这个。”她道。
“母后没告诉你?”他挑眉,“那你怎么知道朕说是洛微?”
她怎么知道?
大概是他适才提到“妹妹”二字时,脸上既愧疚又无奈表情吧。
与那夜听雨阁如出一辙。
那一晚,是她把一腔真心彻底倾注到他身上开始。是她上一世悲剧开始。
她不可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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