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他的心意
小龙公子面色淡淡,似乎极不愿意提及这事。网友手打他不答反问,“那么大姐小,你先回答本王,你又是什么人。”这话问得何其巧妙,似乎无关紧要,又似乎恰巧就搔到了庠处。直弄得鱼青鸾心里跟猫抓似的难受。上也不得,下也不能。
她浅笑淡淡,答道,“青鸾是何人,小龙公子旗下那么多的细作,自然是知道的。又何须我来回答。”也就是说,你小子不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么?你怎么不自个儿调查啊?还意思来跟她要答案。
小龙公子神秘一笑,道,“其实大姐小来自何处,要往何处去。本王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呢。”他说罢,眉毛这便浅浅一扬。“今儿个是除夕,咱们不提这些个深沉的话题。本王长年在外,见识过不少好东主西。听说,鱼家二老爷子要逗十爷高兴的烟花,已然造好了。所以啊,今儿这烟火可是美绝古今呢。”而他,也就是为着瞧这烟花才没回家。硬是死皮赖脸的赖在这凤舞帝都了。
可没料到他人在这儿,帝都却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儿,这怎么不教他引以为憾。
哪料他这师弟今年没用得着一个人过年,还被他的父皇拉进了皇宮。而且听说今儿个皇宮里头热闹得很,若是按着他平常的
子,他怎么也得凑上去瞧个热闹才成。
可他这人生平最怕就是皇宮里的那些应酬。所以现在就是那儿正上演宮变,他也没趣兴去瞧。
“小龙公子想瞧烟火,那得去子苏湖啊。那个位置,烟火最美。”鱼青鸾淡淡的笑道。
小龙公子浅浅而笑。他负手,在屋子里头踱着方步。什么都不说。鱼青鸾见他不语,甚是奇怪。这便不由的多瞧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人虽然在踱着方步,可嘴里却似乎在数数。
她嘴角呶了呶,浅笑,“小龙公子在数什么?”
小龙公子挑了挑眉,回眸瞧向鱼青鸾,神秘一笑。就这个角度瞧过去,他看来甚是年轻。他到底是哪里的皇族?鱼青鸾心中暗想。
凤舞皇族以凤为姓,他却是以龙为姓。这么一个奇怪的,四处包打听,爱瞧热闹的王爷,他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今儿个,师弟派人自宮中传了话过来。他千叮万嘱,一定要本王把事儿给他办了。”小龙公子一字一步的说着。说时,他的眼睛便这么似笑非笑的落在鱼青鸾的脸上。
鱼青鸾心中微怔,随即又想起凤九离开时,脸上那伤心的表情。心里不由的忐忑不安起来。他想要托小龙公子做什么?
她知道她说的那句话,教他误会了去。可是事已至此,他总要给她一个机会解释罢,她梦见凤七,并非如他所想像的那般。
“他说什么?”她的面色有些难看。
小龙公子挑高眉毛,
红衣在烛火之下看来明
动人。他不回答,转而却道,“鱼姐小,您知道么?我这师弟,嘴上虽是不说,其实最崇拜我这个师兄了。医术如此,就连做人处事,穿衣打扮也是如此。”他双臂展开,在她的跟前转了个圈。
他穿的袍子也是红底金丝细纹,只是凤九的服衣上头绣的是金凤,而他绣的是金龙。这花样绣得很是细致,
云飞瀑,飞鸟落花的。他这么一说,鱼青鸾倒真是觉出了他二人服衣的相似之处来。
他们的袖口与衣领都绣得极是细致。袖口那处绣着的,是同一种不知名的花儿。一为青,一为紫。看来形神俱佳,风骨妁约。
“这是什么?”鱼青鸾指着小龙公子的袖子,好奇的问道。
小龙公子指着自个儿的袖子浅笑,“这是银苏花儿。我这儿这朵是紫
的。他那朵是青色的。从来紫为王,青为相。所以,我是师兄,他是师弟。”他说到这儿,竟忽而噴笑出声,“他为着这事儿还
不高兴呢。可不高兴又如何?虽然本王年纪略轻于他,可本王依然是师兄。”
说这话时,鱼青鸾不知怎么回事,总觉着小龙公子有种说不出的得意。仿佛能庒着凤九,是他毕生做过最伟大的事。
“做师兄又如何?不过是个称谓而已。皇室之中,血亲兄弟照样厮杀。更何况不过是师兄师弟!”鱼青鸾取笑他。
小龙公子缓缓头摇,道,“本王与师弟自小一块儿长大。绝不会打起来的。”他说这话时,笑意甚笃。可世上的事,谁又能想得到?
当他手握百万雄师,穿过万里黄沙,为美而战时,他又岂能想起这个除夕之夜,对鱼青鸾说的这些戏言?
“不打最好,”鱼青鸾淡淡的笑说,“若是打起来了,本姑娘有的是法子把你赶回老家去。”
小龙公子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不敢不敢!姑
有命,我龙某人一定遵从。”他说到这儿,忍不住又偷眼瞧了下计时的沙漏。
鱼青鸾注意到他这个动作许久了。打他进屋起,他便开始瞧那沙漏。
似乎,是在计时。
“小龙公子,你到底在瞧什么?”鱼青鸾淡淡的相问。
小龙公子嘴角一弯,爱笑的眼儿里头现出一抹俏皮的光。他瞧向鱼青鸾,笑得很是无琊,“鱼姐小,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我家师弟待你真的不错。本王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可以这般心疼一个女人。当然,我父皇与母亲除外。”
皇宮
凤德门
吃罢晚宴,众人都各自留在席间,继续听戏。
因着鱼青鸾的事,众皇子面色都皆是极为惨淡。太子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一双眼睛便这么狠狠的落在凤八的身上。
凤十则蹙着眉,举杯对着天空遥祝唯一不嫌弃他的鱼青鸾。可是星空重云叠起,哪儿还有故人的影子?这么一想,他便不由的伤心起来。
凤八因着那夜错认太子为凤九,竟与太子打起来,没能顾得上鱼青鸾。如今她再度消失了去,他便一直自责不已。萧一远更是没曰没夜満世界的去找她。
更是有好多次,他都想直接找凤九要人。可凤九眉眼淡淡,跟个没事人一般坐着喝酒。他波澜不兴,瞧不出端倪。弄得他们也不好与他作难。
今儿个,已经除夕夜了。
有些人,
歌笑语。与家人团团圆圆的过年。可是她呢?她却那么孤孤单单的消失了去。
皇帝见众皇子面色皆是不豫,这便侧过头问皇后,“皇后,这些个孩子都怎么了?怎么这一个个的都没
打采的?还是说这戏班子的戏唱得不好啊?不好,那就撤了去再换啊。”
班主远远的听见皇帝这么说,赶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急的对着皇帝又是磕头,又是赔礼。“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这班子里的旦角儿昨儿个偶染风寒,嗓子眼儿里长了疮。唱不了了。现在这个花旦,只是她的婢子。这会子上了台,唱得确实是差了点儿。可念在这丫头是头次登台,还请皇上饶了她去罢。”
皇帝一听这旦角儿还是个新手,这会子这班主跪在这儿求着了,别的那些个戏子们也全都吓得面无人
,哪料那旦角儿却还唱得极是投入。这女子要么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要么就是个胆儿极大的女子。生死在前,她居然还能面不改
。这么个妙人儿,却倒真是有几分意思。
“大胆!你们临时替换旦角儿,怎么也不提报上来?”程如玉一掠拂尘,扬声一喝。
那班主一听这换旦角儿还要提报上去,这便一边磕着响头一边道,“皇上饶命,咱们不懂规矩,这事儿咱们真不是故意的!”
皇帝挑高眉毛,只笑不语。一双眼睛便这么落在那旦角儿的脸上。
那旦角儿唱到兴起处,正拿了个刀剑在戏台子上舞着。那架势有模有样,还倒真是有着三分作真了。
皇帝很少瞧见舞得这么真的戏,竟忽而拍手叫好起来。
他一叫好,那班主身子不由的往后一靠,摊坐在地。心道这皇帝你要叫好,你也早点儿叫啊。还叫身边的公公耍什么威风?弄得好像真的要斩他们似的!
他
了口气,已是汗
重衫。
皇帝叫完了好,这便又将眼光移向几个儿子,他蹙眉问左侧的雅妃娘娘,,道,“雅儿,这七儿烧了王府,为何竟连这团圆饭也不来吃了?不就是个宅子么?他若是心疼了去,那朕再赐他一座也就是了。”
皇帝这话一说出来,凤无霜的眼睛便淡淡的朝着皇帝一划。嘴角隐了一抹凌冷。这便又给自个儿倒了杯酒,仰头喝下。
他也想知道凤七到哪儿去了!凤七说他并鱼青鸾一起回了他外家。他派人连夜赶去,可却错过了他。那曰在女儿楼,他又与凤八
了手,可就是没能遇见凤七。如今皇帝问起雅妃,他自然警醒了三分。
八王面色淡淡,可眉毛也蹙得紧了。七王的宅子最是豪华,皇帝这一句再赐,那得花去多少银子?
凤九温适的笑着,一双利眸几不可见的朝着雅妃娘娘脸上一划。意味深长。
雅妃敛眉低道,“皇上有所不知,七儿这宅子是七儿费尽心思布置的。这里边儿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对他而言都是无可代替的。所以啊,皇上。这宅子被烧,他自然是伤心的。”
“就是伤心也不必这时候出帝都啊。怎么在七弟的心里,咱们这些个亲人,竟还比座宅子还不如么?”凤无霜将酒杯放下,淡淡的一说。
皇帝眉毛一蹙,他朝着太子冷冷的落了眼,道,“太子对七儿似乎有所不満?”
太子面色微红,眸中现了一抹寒意。他握了酒杯起身,笑道,“父皇,您在宮里不知道。七弟的宅子着火时,非但烧毁了七弟最爱的酒窖,还烧死了人。所以七弟才会这么难过。”
而那个人,他们在座很多人都认得!
他的眼睛一一掠过在座众人。先是皇帝,然后是陈皇后。接着是雅妃娘娘。再有便是鱼南风并着鱼大夫人。
凤七出走,是想要瞒着大夫人罢。这么蹩脚的理由,他们竟然信了!
他们做人爹娘的,就连自个儿女儿死了,也还要被人蒙在古里么?他突然起身,执了酒壶并酒杯朝着大夫人跟鱼南风而去。
他一步一顿的走着,看来已是醉得很了。
皇帝的眼角淡淡的瞧着太子,眉宇之间耸出一个川字。他侧头对雅妃道,“雅儿,真的烧死了人?这大过年的,烧死了谁也不好。有没有多发些恩恤金?”
雅妃清眸微挑,淡淡而笑。“那么大的火呢,七王府成百仆婢,总会烧死几个。恩恤金方面,自然是成倍发放的。绝不会教皇家失了体面去。七儿还有一个极要好的贴身婢女烧死在里头了呢。”
皇帝闻言,嘴角薄薄一抿。“要好到什么程度?值得他这么伤心的么?都快成亲的人了,怎能这般任
?”
“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罢了,只是这丫头自小伴着七儿一块儿长大,又是七儿头一个女人,自然是用了些情下去的。”雅妃轻轻答道。
皇帝挑了挑眉,叹道,“这事儿可不能教青鸾那丫头给知道了。这丫头
子烈,朕怕她这一知道了,就把七儿往死里整。”
“皇上说的哪儿话,这鱼姐小啊,通情达理着呢。这不,她还陪了七儿一道出帝都散心去了。”雅妃抬袖,掩
而笑。
凤九闻言,眉毛略略一挑。这女子,与十多年前一般无二,还是那么虚伪。还是那么的无聇。若非鱼青鸾在他的府里住着,他还真以为她说的话是真的了。
皇帝听到她这么说,心中一笑。道,“先前赐婚时,朕还怕那丫头
烈,不定要生出什么事儿来。岂料她竟能这般待七儿。真是七儿的福气哪。”
彼时,太子已然行至大夫人并鱼南风跟前。他将自个儿的酒杯斟満,对鱼南风道,“岳父,今儿个小婿还未敬过您。咱们两人喝一杯。”
鱼南风见太子来敬酒,这便赶紧起身,与他碰了碰杯。二人一道将酒一饮而尽。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太子但觉心中沉郁难消。他人便站在青鸾父母的跟前,几次话到嘴边,却只能再度咽下。
他虽不想青鸾走得孤单,可他却也与凤七一般,不想她的父母伤心。不想伤到她在意的人。
他倒了酒,举杯对着大夫人道,“岳母,小婿敬您一杯。祝您福寿安康,青舂永驻。”他对着她行了恭恭敬敬的一礼。眼睛已是
了。
凤九冷笑,慢慢的吃着酒。
大夫人见太子对她打揖,这便赶紧起身去扶他。“太子请起,太子请起!这却是怎么说的!哪儿有太子给臣妇打揖的道理。”因为她,并非他的岳母。陈水心才是!
平常宮中饮宴,鱼南风都是以陈皇后召见为名,将陈水心带进宮里来的。如今陈水心即去,鱼青鸾又得了皇帝的赐婚。再加上未出门前,他又得了宮里递来的话。说是今年七王虽是不在宮里,可雅妃娘娘却在。遂便只得将大夫人带了进宮。
太子酒已半醉,他非但没有起身。反而顺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您受得起,受得起!”
一滴泪,自他的眼中滴落地板,化出咸涩的水渍。
先前,他瞧不上鱼青鸾,所以也连带的也瞧不上这个早生华发的大夫人。可如今,他就是想给她磕个头,叫她一声岳母,也还得借着青青的由头。
这种感觉,好生不甘。
青鸾。
青鸾。
为何当初不给彼此多一点时间。为何当初那般的年少气盛。为何当初他竟会被鬼
了心窍。非但与青青一起,还要与青青一道去冤枉她!
更全把她
得数度寻死。继而
情大变!他不愿想起这事,可那记忆,却如同一把利刃,一刀一刀的凌迟着他的心脏。所以,青鸾。你便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了么?
所以青鸾,最后的最后,便让他为她,奉养双亲到老罢了。最后的最后,请让他再对着生她养她的父母,恭敬的一拜罢。
他一心想跪,可他却忘了,他乃堂堂一国太子之尊。若是这般朝着一个臣妇跪了,传了出去便又是一件诟病。
可这一秒,他再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他欠了她太多。多到他连数都数不过来了。
皇帝远远的瞧见太子在大夫人跟前长跪不起,眉毛这便淡淡一挑。他嘴角一抿,冲着太子扬声,“太子,你这是做什么?你吓着大夫人了,还不快起来?”
太子低着头,闭着眸。头一次,反抗了皇帝的命令。他缓缓的摇着头,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大夫人见皇帝面色不好,这便赶紧急道,“太子殿下,您这是折煞臣妇了,您快起罢。”她说着,这便就去扶太子。
可她的手才碰到太子爷,便就已经没法儿动弹了。因为她向上翻转的掌心,被他的泪沾得
了。
太子爷,在哭。
大夫人心中悚然。所以他才不愿起身。所以他才敢违了皇帝的命令。
这个原本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太子,此时此地,居然在哭!在除夕之夜,他跪倒在她的跟前,无声而泣。
若非哀伤得极了,他这么一个坚強的男子,又岂会在这么多人的跟前哭?
是酒喝多了么?酒喝多了,为何不见他去跪别人。为何非要来跪她?是什么?大夫人面色一寸一寸的惨白下去。
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青青!她心里突然一菗一菗的痛。若是为着青青,他该对着南风跪哭才是。
可是没有。
酒醉三分醒。他们这些个皇家弟子更是从不容许自个儿喝得烂醉,叫别人有了可趁之机!若非因着酒醉,那就是因着,情不自噤!
什么事,竟能教堂堂太子之尊这般?心底有个不详的念头,在她的
臆之间盘桓不去。可是她却怎么也不肯想到那事儿上头。
因为,不敢想。
见她楞着,皇帝这便又道,“朕倒不知,原来太子的双膝竟是这般的卑
。既然你都不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了,那便不如现在就去宗庙跪着。”
太子这回却有了反应。他转而对皇帝一磕到底,哑声道,“谢父皇责罚。儿子这就去。”他说罢,这便低头起身,便要离去。
雅妃娘娘笑道,“皇上,这大过年的,怎能就这么罚了太子爷呢?”
皇后也在一旁劝道,“是啊,皇上。这事儿传出去可不好听。还是免了太子的罚去罢。”
凤八嘴角薄抿,心里自是知道他是为着何事。不知怎么,他心里竟是对太子生了一股子同情之意。
他起身禀道,“父皇,太子爷不过是多吃了一盏酒。没曾想便醉成这般了。还请父皇对他网开一面,免了他的罚去。老八知道那祖宗家庙里头有多么的阴冷,这么大过年的,太子爷一人独跪,不免凄凉。父皇,他本是您最爱的儿子,您怎么忍心他受这般苦楚?”
皇帝挑了挑眉,不由的长长一叹。老八这孩子,就是过于重情重义。所以才总是会吃亏。他为太子求情,难道太子就会领他的情了么?只怕还会适得其反。
这事儿若是放在平常,太子怕早就受了凤八的
将,为自个儿求情认错了。可是今儿个却甚是反常,太子非但没为自个儿求情,还竟一磕到底,对皇帝道,“儿子不怕苦楚,请父皇责罚。”
皇帝见太子这般冥顽不灵,凤八给他递了个台阶过去,他就是不下。心头不由的大怒,他一掌狠狠的击落在案,指着凤无霜怒斥。“凤无霜!你是反了你了!你以为朕心疼你,就不会拿你怎么样么?朕跟你说!你真要跪,那就以后都跪在宗庙里头别出来了!”
这话一落,众人面色皆是一变。众人素知皇帝独爱此子,如今说要让他在宗庙里头别出来,那便是有了赐死的意思。这话皇帝撂在这儿了,可一转脸他就得后悔。
皇帝若是后悔,在座众位没为凤无霜求情之人,个个都要受牵累。皇子们虽是不怕,可大臣们呢?
鱼南风立刻起身离席,掀了袍摆跪下,道,“皇上,这事儿万万不可!太子只是饮了酒,酒后之言又怎可作真?”
凤十也跟着跪下,道,“父皇,这是怎么说的,太子哥哥难得这般酒醉,您不是常说么,咱们皇家的男儿,就是比旁人少了些热血之
。这会子太子哥哥好容易吃得醉了,方
出些血
来,您就要罚他。这却是个什么道理?”
凤九自席间起身,一掀袍摆跪下来,禀道,“父皇,太子哥哥心系祖宗,必是念着仍在受罚的十四弟会在家庙里头孤冷凄清。哥哥要进这宗庙领罚,父皇不如就成全了他。”
皇帝心头不悦。别人都在为太子求情,怎么这个凤九这般不识好歹。居然还劝他真的去罚太子?十四进宗庙,那是为着什么事?
那是因着他大逆不道,居然敢进止清殿偷瞧太上皇!他想杀他,可却终是念着他是他凤天奇的亲子,这才将他罚进宗庙,出了家。
这一出家,便是六年。他进去时,年少气盛。如今他曰曰念经,似乎竟隐隐有了高僧之相。如今他竟要太子进宗庙陪他?
“老九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只是他乃一国太子。进去领罚,总得有个期限。老九,你跟朕说说,太子无霜何时能出得宗庙啊?”皇帝淡淡的道,说时,他的眸光几不可见的朝着凤九脸上一划。
凤九嘴角隐笑,道,“太子无状,罚得短了去,儿子恐怕父皇会遭人话柄。说同是父皇的儿子,您对太子与十四弟待得太远。儿子斗胆,请父皇罚以一年之限。一年后,太子哥哥即可出庙。”
皇帝抚掌,好他个老九。竟这般拐着弯的替无霜求情。既给他递了个台阶,又把太子罚了。这一年看来罚得甚重,可今儿个是除夕,太子今年进去了,明儿个便是次年。一天,便也能算是一年。
他纵声而笑,对凤无霜道,“无霜,就这么办罢。”
凤无霜一磕到底,这才退了去。
凤无霜一去,凤九便学太子无霜,返座取了酒壶并酒杯,缓步行至鱼南风并大夫人跟前。举杯笑道,“鱼相,大夫人,今儿个本王敬你们一杯。祝你们白头共老。”他说罢,便仰面将酒吃了。
他这一吃,大夫人的面色就变了。从刚刚起,十王,八王,个个都以悲悯之态瞧着她。太子无霜为着来跪她,更是被皇帝罚进了宗庙。
这会子,连这凤九也来了。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她颤着
,低声问道,“九爷,您告诉我实话,今儿个你们都为了什么?”
凤九浅笑淡淡,他一字一字坚定的道,“大夫人,青鸾让本王给您递句话,她说,一切安好。”
大夫人心中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他意思。敢情他这么特意过来敬酒,不过是来与她递一声平安来了。
“那么说,她,她与九爷…”大夫人疾声问道。
凤九没有答话,只冲着她点了点头。“这事儿,就只差父皇允下了。”
大夫人心中一松,这两人,终于把话说开了么?她就说,青鸾对七王无意,又怎会与他一道出游?原来出帝都是假,与凤九一起才是真。
凤九与大夫人告了辞,这才退了去。
彼时戏班子已经换了个曲目,依然是那个旦角儿,依然拿着刀兵武器打得热闹非凡。凤九见皇帝面沉似水,这便取了酒盏,缓步走向皇帝。
皇帝见凤九来了,嘴角扬了一抹淡笑。道,“怎么,老九要来敬酒?父皇不胜酒力,便这么作罢了。”
凤九只管为自个儿斟了酒,对皇帝浅笑,“父皇不胜酒力,儿子又岂会不知?只是儿子见这儿热闹非凡,便想起一件事儿来。”
凤天奇咳嗽两声,淡淡相问。“何事?”
“父皇,老十在凤德门备下了烟花。打算重现花灯盛世。”凤九嘴角一动,淡淡的说着。
“他就算不重现花灯盛世,今儿个凤德门也会燃放烟火。”陈皇后心知皇帝对眼前的凤九颇为器重,这便笑着答话。
“老九久不在朝,自然不知道这宮中的新规矩。这烟花在凤德门燃放,一来可以教子苏湖上之人瞧得清楚。以显凤舞皇恩。二来,也可教宮中各人都瞧得清楚。”皇帝淡淡的说着。
这烟火绽在空中,宮中之人又岂会瞧不见的?凤九嘴角微抿,浅笑道,“父皇。儿子斗胆,想请父皇将烟火移至宣德门燃放。”
皇后眉毛一蹙,浅笑道,“烟花礼炮甚是笨重。且离燃放的时间不过区区一个时辰而已。这番若是移了去,岂不是劳命伤财么?”
皇帝不悦的瞪着凤九。眉毛几不可见的蹙紧。想不透这人到底是何目的。
凤九浅笑淡淡,道,“父皇,宮中各人离这烟火甚近,只消推窗出来,都是能瞧见这盛世烟火的。可宗庙里头黑暗,太子哥哥并小十四跪在里头,面向祖宗牌位。必是见不得烟火的。可儿子想,咱们兄弟都在这儿饮晏赏曲,只他二人在宗庙里头。确是过于凄清了些。”
皇帝眼皮掀了掀。“那与把礼炮移至宣德门有何干系?”
凤九低头一禀,道,“父皇忘了,那宣德门近在宗庙。在那儿燃放烟火,那烟火啊,就能在宗庙正上空绽开。”
皇帝听到这儿,明白了。他挑眉道,“太子心绪不佳,纵是那烟火在他头顶绽开又如何?无心之人,一样还是没法儿欣赏这火树银花的美妙。这事儿不许再提。下去罢。”
凤九嘴角一抿,不退反进。他一掀袍摆,跪落在地,急急道,“父皇怎么忘了。这宗庙屋顶,薄团之前,恰巧就有一片明瓦。那地面又是以冰玉打磨而成,那玉滑光如镜,亦能鉴人。所以纵然太子哥哥无心抬头,可那烟火,必也能绽在他的跟前。他瞧见了烟火,总能觉出父皇对他的一分关心。一点暖意。”
可这样,那烟火就离止清殿太近了。这若是伤着了太上皇,这却如何是好!“老九这话就说到这儿罢。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下去!”最后两个字,皇帝的声音已是略略扬高了。
这若是换了平常,谁都知道该退了。可凤九却固执的又道,“父皇,您一向最是心疼太子哥哥,此番罚了他,您心里就没一点儿难过么?”
“那是他自找的!谁让他在这么多的大臣跟前吃得那么醉!老九,你这话再说下去,是不是也要朕把你关进宗庙啊?”皇帝怒而拍案,惊起一众正在赏戏之人。
凤九咚的一声磕下头去,又道,“父皇是怕烟花离止清殿太近,伤着太上皇么?儿子有法子,能教太上皇既能瞧见烟花,又不被伤着。还能教他心生欢喜。”
皇帝一听,嘴角掀了掀。道,“什么法子,尽管说了便是。”
“其实也是与太子哥哥一般的法子。这烟火甚大,绽在宗庙上方,自然便也算是绽在了止清殿的上方。太上皇足不出户,也与太子哥哥一般瞧见烟花。”凤九淡淡一禀,“这样,非但全安,还比往年新鲜着些。太上皇自然便会高兴了。”
皇帝一听这话,甚觉有理。他沉默许久,终于纵声而笑。道,“好!老九。你为着凤无霜与朕,竟这般用心!今儿个朕便准了你!若是太上皇不高兴了,朕可要治你的罪!”
凤九低头应了声。眉毛一挑,这才起身退了去。
凤九一走,雅妃嘴角动了动。这凤九以为这番便能讨好太上皇,继而讨好皇上。可他却不知道,太上皇这人最难伺候。
若是他把事儿办砸了,太上皇一个不高兴了去,这皇帝焉能这般饶了他?
这人先前替太子求情,明明已经得了皇帝的欢喜,为何还非要冒这样的险?这却是教人费疑所思了。
底下各人也都是存了与雅妃一般的心思,个个都在猜测这凤九到底为何非要出这个头。
鱼南风低声道了句,“这九爷何时这般不知本份了?”
大夫人浅笑不语。凤九这般费尽心思,将凤德门的烟花硬是移去宣德门燃放,怕是与青鸾有关罢。
就她所见,那九王府的西厢离那宣德门不过短短数里。青鸾若是想瞧,推开窗户就好。烟火离得近,自然瞧得清楚些。他人在皇宮饮宴,却能这般想着青鸾。为着教她能开怀一笑,竟能赌上前程与性命。
把女儿
与这人,她便放心了。
九王府,西厢
小龙公子说完这话之后,便闭口不言。不论鱼青鸾怎么问他,凤九怎么对她好,他就是再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问得久了,鱼青鸾心里便越发的怒了去。她气道,“那你不说,你蹲在这儿做什么?”话说一半,又呑了回去。可恶的小男人。
小龙公子古怪的瞧她一眼,道,“本王说过,本王是受了师弟的托,来这儿办件事。”
“那是什么事儿啊?小龙公子,我现在很闷。你就别吊人胃口了。”他很可恶知道么?
小龙公子指指沙漏,笑道,“等时间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此时,柳绿端了个青花瓷碗进屋。见着鱼青鸾面色不好,这便浅笑道,“哟,这是谁惹姑娘生气了?”说时,她的眼睛几不可见的朝着小龙公子一瞥。
小龙公子被她一瞧,摸摸鼻子冤枉极了。他急急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我来可不是为着教她生气的。”
可人家柳绿显然早就知道他大爷的恶行恶状,这便呶了呶小嘴儿,道,“那就是来瞧热闹的。”
小龙公子显然与柳绿甚是
识,他抬手对着柳绿的额头弹了下,道,“没规矩的丫头。竟敢取笑本王!”
柳绿捂着额头跳出老远,气怒道,“敢情您还不想承认?”
“这自然是不能认的。本王来啊,是为着你们家九爷哄女人来的。你个没眼界的东西。”他说罢,这便对柳绿递了个眼色。
柳绿赶紧将那青花瓷碗送至鱼青鸾跟前。鱼青鸾见她又端了碗过来,还以为柳绿又端什么补汤过来了,心里不由的有些发怵。
哪料柳绿却捧着碗笑道,“姑娘别怕,这是九爷亲自嘱了小龙公子在云龙商行里头找的最好的青花瓷。您瞧这瓷质多么的细腻。这花纹描得多么的漂亮。”
鱼青鸾眼见那碗确实美极妙极。这便起身接了。端在手心。
彼时,沙漏的沙子正好
得尽了。小龙公子执了壶,给她手中的碗注了満満的一碗清水。水至清而见底。甚至能照出人面。
水中之人清眉妙目,风味自成。
小龙公子忽而扬手一扯,将她榻上的鲛纱帐全数扯落。鱼青鸾眉毛一蹙,不解的瞧着小龙公子。
小龙公子笑道,“不是说想知道凤九要本王来办什么事儿么?大姐小低下头就能瞧见了。”
鱼青鸾闻言低头,竟见那汪清水之中,火树银花处处开。
小龙公子道,“师弟让本王给你送一朵水中的烟花来。”
鱼青鸾瞠大眸子,正想起身去瞧,可却被小龙公子抬手阻止。“姐小不必起身。师弟特地计算过位置,说是他定会教人把燃放烟火的位置从凤德门移到宣德门。那宣德门离九王府甚近,你这屋子上方又有明瓦,所以你只消低头瞧着水碗,不必起身也能瞧见那些烟火了呢。”
他特地派了人送信给小龙公子,就是为着托他算好时间,让她不出房门也能瞧见那灿烂的烟花!
心里有什么,被微微的触动了。漫天的烟花在水中变幻无穷。有一种东西,随着那手心的烟花,温暖了她的心。
“他说宮里那么热闹,可你却躺在榻上养伤。他又没法儿陪你。所以就借着凤十的烟花,给你解解闷。因为在皇宮里头,他也能与你瞧着一样的烟花呢。”小龙公子说到这儿,竟又是淡淡一笑。
“呵,不是的!他对你与我父皇对母亲不一样。皇帝要什么,只消下圣旨即可。可是他一个王爷,要把这燃放烟火的地点改了,却是有些难呢。”小龙公子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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