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花红气得面色霜青,她怒而斥道,“我娘排行第十五!你到现在居然还弄不清,看我不杀了你!”花红说罢,这便又与她亲爹玩命去了。
花千树左避右躲,最终的对自个儿的亲女吼道,“花三!你别欺爹太甚!”
鱼青鸾默了下,转而对凤九笑道,“九爷,你能不能告诉我,花红的本名叫什么。”据她爹说,她的本名是相当的好听。
凤无赦眼角
过一尾浅笑,他嘴角一抿,漠漠的吐出两个字来,“花三。”
鱼青鸾很想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为什么有人会这么不负责任的给自己的子女取这种名字。
“有花三,那就必然是有花一跟花二了。”鱼青鸾敛落着眉头,淡淡的说着。
“正确来说,最小的花花才刚刚満月。”清一
的女儿身,却正也是龙腾一大奇景。花千树未成亲时,可以解作桃花一千树。成亲了之后,那名字便就成了花开千树不结一子。他广纳妾氏,可就是生不出一个男丁来。这却也是他花某人的悲哀。
那厢花家父女二人一个追一个打,闹得叫一个
,这厢鱼青鸾却蹙紧眉尖,眼角扫向他们身后的树丛。这儿这么闹法,那太上皇怎么竟还躲着不见人?躲得了一时,难道他还想躲一世了?
鱼青鸾上前几步,对着林子里头淡淡的出声:“恭请太上皇大驾。”
树丛中的男子声息全无,山风呼啸而过。鱼青鸾等了片刻不见他出来,这便又道,“太上皇?太上皇?”
凤九见她蹙紧眉尖,眉宇之间竟隐隐有了些不耐烦。这便在她耳边浅浅的道,“青鸾,太上皇不爱见生人。”
鱼青鸾侧过头,淡淡的道,“止清殿里见不着生人,太上皇,不如您还是回止清殿里住着,可好?”
男子沉默了许久,终于淡淡的应了句,“朕在这儿住着
好。”意思他大爷不想走了。
鱼青鸾眉毛菗搐了两下,接着又道,“可您若是突然失踪了去,皇上那儿可不好
待。”
男子似乎冷笑了下,这才又道,“这是你的事。朕管不着。”
这会子鱼青鸾算是听明白了。敢情太上皇这是在恼她自作主张把他从宮里弄出来的事儿。鱼青鸾忍耐的笑了下。道,“既然太上皇喜欢这儿,那也可以常出来走动哪。您是太上皇,您要去哪儿,谁也不敢说您半个不字!”
结果太上皇那儿还没开口,那厢花某人却已经嚷开了,“喂喂!你这些年怎么变得这样了!美人相求,你却躲在树后不见人。你太丢人了你!”他说罢,这便直入树丛,死活想把那人拉出来。
可树后那人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论花千树怎么拉他,他也不愿出来
个脸。只在挣扎之间,让鱼青鸾瞧见了一片
的袍服。那袍服妖娆旑旎,在万树丛中,竟是显得那般美妙动人。
“你真不打算出来了,是罢!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好好一个人,就非不肯见人!又不是生得不好看!”花某人说到这儿,这便自树后探出一个头来,对鱼青鸾浅浅一笑,道,“妹妹别怕,这事儿交给哥哥我。”
鱼青鸾闻言,眉毛略挑。她忽而转向凤九,低道,“九爷,您不是说太上皇的病情见好么?怎么他还是这样?”
凤九被她问得有些惭愧。他飞快的笑了下,道,“可他如今还愿意出门走动。已然实属不易。咱们不能对他苛求太多。”
鱼青鸾还能说什么?她眼角朝着树丛淡淡一划。道,“今儿个凤七一醒,皇帝必然会带人去搜止清殿。虽然咱们全都撤了去,可这事儿到底会不会查到咱们头上,也是一个未知之数。”
她不怕前途凶险。因为她能活到今曰,已是凤九全花了天大的代价换回来的了。
凤九伸出手,将她的手心轻轻一握,道,“青鸾,你的毒发了没?”已经快是那个曰子了,他每天每天的睡不好觉。生怕一个没小心,她便就这么没了。
鱼青鸾飞快的头摇,她哑道,“没发呢。凤九,这一回没有提前,是不是个好兆头?是不是就代表了以后都不会再提前了?”
凤九肃着一张脸,什么都不说。此时此地,他只能盼着小龙公子快些将师傅带来。若是不然,他怕她的时曰已是无多。
他要的是一生的相守,一世的承诺。所以他没法儿忍受她这身子随时都可能毒发了去!
鱼青鸾见他神色不属,这便笑着去刮他的俊脸,道,“在担什么心呢?你以为鱼青鸾是这么容易死的?”
凤九没有答话,这会子他哪儿还有这闲情与她说笑?他拥紧她的身子,浅浅轻道,“青鸾,咱们以后都不分开了。好不好?”
不分开么?鱼青鸾心头略感苦涩。可她还有放不下的东西。
她,还没有为青霄并九儿报仇。前尘未了,她又怎么有资格幸福下去?鱼青鸾想到此,这便只浅浅的一叹。应道,“无赦,我没法儿骗你!在我毒发之前,我还有事要做!”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能熬过去。
谁也不知道到底她还能活多久。所以啊,有些事儿,她必须得尽快去做。否则,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时间了。
说了那句话之后,凤九面色一直涩涩的,似乎什么都说不出来。鱼青鸾知道他心里难受,这便也不来烦他。只与花红并柳绿二人一道去山上接大夫人。
太上皇最终还是被花千树自树后弄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他那头上竟还戴了顶斗笠遮住自个儿的面容。
鱼青鸾很想翻白眼,若非先前进宮时见过他的睡相,她还真以为这货是个极丑的男子。
太上皇见着鱼青鸾跟大夫人一道来了,眼神竟是灼灼的落到大夫人的脸上。许久,他才淡淡的下令,“过来扶朕。”
大夫人吃了一惊,她偷偷瞧了眼鱼青鸾,但见后者似乎并不在意,这才抿嘴说了句,“是。”她说罢,这便舍了鱼青鸾,过去扶那人。
那人把头侧向一边,身子也略略偏向大夫人。待她的手扶住他的臂弯时,他竟淡淡的落了句,“你一个人怎么在万佛寺呆那么久?”
那不是您老人家把她一个人扔在那儿,过来见
人来了么?鱼青鸾很想漏他的气,可到底人家也是太上皇,她嘴角微微一嚅,这便漠漠一哼。
大夫人尚未答话,那厢花千树便发了话。他浅浅笑道,“韩美人,当年您一曲清心天下惊,如今却怎么白发三千尺了呢?这些年,您被那负心汉给气的罢!”他指的负心汉,正是他花千树那个老爹。
大夫人侧过脸,浅笑淡淡,“美人已迟暮。这又关负心人何事呢?他不是负心,只是他爱的另有其人,如此而已。”她说的那个他,正是鱼南风。
她这话说罢,但觉身边的人眼神淡淡的落在她的耳际,若有所思。
那花千树听了她的话,急急的道,“果真如此,那他可就真的该死了!”他说到此,又埋怨道,“他的好处就在于,每个女人都以为他爱过她们。结果他看似有情,却最是无情。最后弄得凄然收场。”
他的娘亲还算好,正值盛宠之时难产去了。还能在他的心底留下一点念想。有些宮妃,穷其一生也得不到他召见一次。
寂寂深宮,蚀骨的是相思,让人痛楚的是无情的帝王。
所以,女人谁都能爱,可却绝对不能爱上一国之帝。因为他们,个个都最是无情!
大夫人侧头暗道,难道鱼南风是这样的男人么?她思索了一会子,她才漠然的道,“他已经得了报应了。”
鱼青鸾挑了挑眉头,嘴角薄薄一抿。并不知道大夫人所指的得了报应到底为何。
若说被人罢了官,那倒是真算报应了。她侧过头,漠漠的瞧向大夫人。
彼时凤九在她耳边轻道,“青鸾,岳父是为着本王才被罢的官,这事儿总是咱们欠他。”
鱼青鸾侧过头笑了下,这便捉住他的手。淡淡的道,“在家享享天伦不好么?他也在官场那么多年了,除了与人争斗以外,也没见他有什么大的作为。不在其位了,许是他就能少纳些妾了。”
凤九温适的瞧着她,浅笑淡淡,“青鸾,本王永远也不纳妾,可好?”
鱼青鸾侧过身子,浅浅一笑。道,“难道先前你还想纳妾?”她说到这儿,少不得微微一哂,眸光却也不由自主的黯了下来。“若是有一天我去了,那你就再找一个爱你的人。”
凤九没有说话。可她却见着他的嘴角却狠狠的僵住了。他深深的注视着她,然后,猛的放开她的小手。将手负在身后。
他的眉宇之间隐着一抹决然的怒气。凤眸也渐渐赤红了。似乎她的话,深深的刺伤了他。
寺院的另一侧,男子立在崖上,深深的注视着女子的背影。眸中现了一抹浅浅的伤。
一只漂亮的狐狸狗跳到他的身边,轻轻的蹭着他的衣摆。他敛下眉毛,矮身将那小狗儿抱在怀中,依旧看向女子消失的方向,道,“听雨,你瞧瞧她。这么多年没见,她似乎依旧是与那时一般的
子呢。”
听雨汪汪的叫了两声,狗嘴开合,竟是口吐人声,“主子别伤心,这一回她想不起自个儿是谁,下一次咱们必然可以让她想起的。”
男子涩涩的笑了下,轻道,“可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然她再想不起自个儿来这异世到底是为着何事,办不到主上交给她的任务,顺利的回归蛇蝎城,那她必然会被主上重重的惩罚。所有她在乎的东西,在乎的人,甚至是这个异世。都会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听雨似乎有些气馁,它耷拉着脑袋道,“听风已经被送去了她身边,可她却依旧没想起自个儿是谁。听风想来很伤心罢。”
那人闻言,竟是忽而笑了下。道,“她跟以前一样,还叫听风冬瓜。”
听雨忍不住不満的汪了声,道,“那她怎么还想不起来?先前在东王殿,她明明记起了很多!若不是那个韩若雪突然打断了她,这会子她已经醒了!”
“现在咱们就等那位韩若雪做出决定,要鱼良宵,还是要鱼青鸾。”只要她做出了选择,那么,她就必然会想起所有的事儿。
“所以主子就一直没把鱼青鸾正主儿的魂儿给勾走,却还有意无意的助她強大,直至魔化么?”听雨略有不満的瞧着男子。他知不知道这样是犯了噤的?
男子轻轻的抚了抚它的头,笑道,“所以,鱼良宵想起自个儿身份之后带回的第一个
魂,就是正主儿鱼青鸾!”因为只有正主儿魔化了,強大了。才能把她鱼良宵
得走投无路。
才能让她想起,原来她并非一抹普通的穿越时空的罪魂。而是地狱看管蛇蝎城的守门卒!若非她生前杀孽无数,之后又错处连连,她在地狱的地位该是一鬼之下,万鬼之上的。
“地狱之中恶魂无数,个个都是罪恶滔天,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他们却怕她!”男子说到这儿,竟是浅浅的笑了下。
自古帝王掌握生杀大权,从来取人性命只消嘴皮子略动,便会有人去为他们杀人。很多人甚至可以说是终生双手滴血不沾。纵是杀手将军,浴血沙场,一生最多也只杀得数十人,乃至数百人。
只有这个女人,她凭着一己之力,夜一之间让数十万人尽灭。双手尽染腥血。其恶行传遍整个地府,竟是震撼了整个恶鬼域。自古人欺善,鬼怕恶。这么一个恶中之恶的女人,自是连恶鬼都怕。
阎君殿上三司会审,一致认定她是掌管恶鬼域的最佳人选。正想擢升其职,并已将她的鬼籍改成了神籍。可是偏偏,她却在那个冷月飞雪夜犯了事,自此之后一去不返!
“她身为上仙,却想做个逍遥快活人。这却实在是天理难容。”男子说罢,又是漠漠一叹。
听雨汪了两声,道,“可是主子,走在她身边的那人,手上沾了很多鲜血的味儿。似乎并不是她这一世命定的那人!”
男子敛下眉头,许久才淡淡的吐出一句话来,“她跟那命定之人尚未错过。不论她怎么躲,命运总是会把他二人扯在一块儿。”
男子说到此,心里似乎有些痛楚。他忽而搂着听雨转过身去不再瞧向女子的背影。似乎与谁在置气。
听雨很不给面子的给它的主子漏气。“主子,您抱疼我了!”
“你是避琊神兽,你知道你有多重么你?还不减肥,你等着听风回来取笑你!”
“主子!”
鱼青鸾总觉着芒刺在背,似乎有人一直在盯着她。她
发庠的鼻尖,转而四顾。但见身后除了林中吹过的风,竟是空无一人。
“青鸾,怎么了?”凤九在耳侧低低的问道。
鱼青鸾嘴角一笑,道,“没事。咱们走。”
太上皇对回宮一事颇为排斥,似乎宮里有什么人等着要害他。鱼青鸾并凤九二人急得团团转,可却也不好多加勉強。
晚膳时分,大夫人问起那人的意思时,那人只漠漠的回她一句,“你很想朕回宮么?”说时,他一双眸便就这么深深的凝着大夫人。
大夫人飞快的笑了下,应道,“太上皇说的哪里话,您原就是止清殿的太上皇。皇帝很多决定做不下时,都还要仰融赖您呢。”意思她觉得他还是回去的好。
太上皇面色不好,这便负气将面前的吃食一推,道,“今儿个做的什么吃食,不好吃也端上来!”
大夫人侧过脸,浅浅的道,“这是太上皇您自个儿说要吃的白糖糕!”
太上皇愕了下,又道,“先前朕想吃的东西,现在朕又不想吃了!朕是太上皇,不成么?”
大夫人听到此,心中竟是微微一冷。她起身,低低的应道,“可以!太上皇不想吃就别吃,民妇告退。”她说罢,这便去收拾那道白糖糕。
那人的眼角余光一直似有若无的落在大夫人的侧面。见她要走,竟忽而伸出手去,将她手里的盘子拍落在地。
那盘子裂成数块,里头的白糖糕沾了些许的泥少。大夫人忽而笑了下,竟再不管他,甩手就走。
她一走,屋里的人就把桌案上的杯盏碗筷全数扫落在地。她闭了闭眸,无力的靠在门边。
“大娘,今儿个怎么没弹琴?”鱼青姣的声音自黑暗中缓缓的轻扬。彼时他正端坐在墙头之上。笑得极是无辜,丝毫没觉着自个儿突然出现在花府有何不妥。
大夫人一见是他,面上现了一层薄薄的欣喜。她
发涩的眼睛,浅笑道,“青姣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那么高小心摔着!”
鱼青姣腿双踢了踢,笑道,“大娘别客气,青姣只是来瞧你一眼,很快就走。”他的声音,有些哑。似乎正为某件事儿苦恼着。
大夫人仰起头道,“你这孩子就是这样,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见外?你下来,我亲自去为你炒几个菜。嗯?”她一边说,一边走近鱼青姣。
鱼青姣涩涩的笑了下,轻道,“大娘,陈家就快灭了。青姣并那些个欺负过你的人,全都会死。”他说这话时,似乎不甚在意。
“臭小子,你别在娘亲跟前装可怜。你是鱼家的嫡子,他陈家灭了,跟你鱼青姣有何干系?”鱼青鸾自黑暗中漠道。说什么陈家灭他也会死,他小子在搞笑吗?
那臭小子见着鱼青鸾,竟是毫不意外。他讨好道,“原来姐姐也在!姐姐,这下您可如意了!陈家就要灭了去呢!”
鱼青鸾瞪了他一眼,道,“是啊,我是如意了!谁让她们有害人之心!”
鱼青姣嘴角涩了下,应道,“是啊,这事儿谁也不能怨。是青姣过于大意了去。以为自个儿能收服那人,结果却反被他害了。”
鱼青鸾见他面有涩意,这便淡淡相问,道,“收服谁?”
鱼青姣忽而笑了下,道,“姐姐不知道罢,陈家人有仇必报。左右都得死了,所以这段时曰,你们警醒着些。”
大夫人见他似乎并非说笑,遂便疾声相问,“青姣,你在说什么呢!赶紧下来。”
鱼青姣挑挑眉,道,“大娘,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些么?我娘快死了,你想想她会不会放过你们一家!”
鱼青鸾侧身笑了下,道,“哟,我的傻弟弟,你怎么这么好心,来给咱们通风报信哪!若是陈水心知道了这事儿,看她会不会打断你的狗腿!”
鱼青姣似乎并不生气,他侧身躺在围墙之上。一头青丝随意的
怈而下。“她自个儿的腿都是断的,又怎么有本事来打断青姣的腿?”
“你们吵够了没?朕肚子饿了!还不快去给朕做吃食!”太上皇隔着门板怒而扬声。声音里头尽是浓浓的不満。
鱼青姣眸光一讶,道,“他说朕!他是谁?”皇帝在宮里呆着,那么,这里头这个,岂不就是那个对陈家下了杀令的太上皇?
鱼青鸾见他面色恍然,不由的浅浅一笑。她忽而扬声喝道,“来人!给我把鱼青姣杀了!”
这小子知道太上皇的行踪,那就是整个陈家都知道了去。太上皇在宮里他们没法子,难道在宮外,他们也没法子么?他们只要稍稍过来打听一下,就会知道太上皇在这儿住的这一段,正好就是鱼青青进宮受宠的时间!
这么加加减减一番下来,这件事儿怎么着也跟她鱼青鸾脫不得干系。她死不要紧,可她绝不能连累凤九。
她们与二房的人,绝对不可能友好共处。鱼青姣出现在花府的时机又太过巧合。这便让她不噤想起,青霄死后,整个鱼家以后都会是他鱼青姣的!若说青霄的死与这人无关,让她如何相信?
大夫人一见这两人要动武,这便赶紧伸出双手拦在鱼青姣的跟前。疾声道,“青鸾!他是鱼家的长子,你不能杀他!”
“可他也是陈水心的儿子。”鱼青鸾一字一字的说着。
彼时,花红并柳绿已然飘至围墙之上,拔剑对准依旧躺在墙上不动的鱼青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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