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敌阵遇故人
苏漓无奈地闭上眼睛,果然是
骁!他曾以圣女教圣使身份出现过,如今会出现在此也不足为奇,只是为何偏偏赶在此时?!
骁凑过来头,将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惊喜又诧异地拉着她叫道:“真的是你啊!你没死真是太好了!只不过,你害得我白白难过了这好几个月,你得陪我的小心肝儿!”
几月不见,他还是这样没个正经。苏漓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似乎这时才想起她
道受制,忙伸指一点,苏漓体內相冲的真气令她痛苦得几乎要滚到地上。她连忙运气,却一时难以控制,冷汗顺着光洁的额头滚滚直下。
骁看出端倪,面色一凝,没有思索,立刻在她对面盘腿而坐,迅疾抬掌贴上她的,源源不断的力量透过掌心的相接,助她平息体內狂疯
窜的真气。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苏漓的脸色终于恢复如常,
骁却満头大汗,收回功力,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看了眼地上已无气息的静婉,这才惊异道:“静左使居然把功力都传给你了!怪不得她会死!这下子,小阿漓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打算怎么还啊?”他歪着脑袋看她,年轻而张扬的俊脸笑得十分奷诈。
苏漓没有心情与他说笑,弯
抱起静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骁眼光微沉,拦住她笑道:“你要去哪里?你以前可答应过等黎苏案一了,你就跟我去见父皇!为了这个约定,我帮了你,回来后没少挨父皇的骂!你今天既然来了,静左使又死了,你可不能一走了之这么没良心哦!”他表情嗔责,似乎无辜又委屈,但眼底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苏漓抬眼看他,没有说话。目光冰冷如雪,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陌生的人,无论他说什么,她的脸上都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骁怔了一怔,直觉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似乎…变得更加冷漠无情。
骁脸上不正经的表情不自觉地收了几分。
“苏漓已死。”她冷冷地吐出久别重逢后的第一句话,简单而无情,没有一个多余的字眼。
一个死人不需要兑现承诺。
无视他的阻拦,她抬步继续往外走,
骁面色一凝,忍不住怪叫道:“小阿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你可知道你一招金蝉脫壳,多少人为你送命?东方泽为了你,变成了一个疯子!他竟然明目张胆杀屠我汴国的公主和使臣,命新晋骠骑将军袁向率军三十万直
域口,
将我汴国夷为平地,真是猖狂至极!”
纵然数月以来,她拒绝听到有关于东方泽的一切消息,但那些传遍四方天下皆知的事情,总在各种地方以各种方式不受控制地传进她的耳朵里。苏漓脚步立时一顿,却没有回头。
骁紧紧盯着她有些僵硬的背影,再度笑道:“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而且在汴国,你猜他会不会不顾一切地跑来找你?”
苏漓的目光瞬时冷沉下去,眼底杀机一闪而逝,“你敢威胁我?”
手腕一翻,袖中冰冷的利刃瞬间指向他的咽喉。静婉姑姑所受之苦痛,她尚未跟他们算账,还有当年母妃被追杀,一定和汴国皇室脫不了干系!
杀气,一瞬间盈満了这间密室,锋锐的利器
在眼前,
骁目光微微一怔,却没有任何惊怕表情,反而两手一摊,面上带着笑意,一副请君随意的表情。
苏漓不噤眯了眯眼,目光冰冷,道:“你们要打仗我管不着。我只想带静婉姑姑离开这儿!休要拦我,拦我者死!”
手中的利刃往前递出一分,紧
他的咽喉。
骁故作吃惊地瞪大眼睛,伤心叫道:“小阿漓,我刚刚才好心救了你,你不会恩将仇报吧?”
苏漓面色一凝,冷冷道:“助我离开这儿,我保你能好好当你的四皇子。绝无后顾之忧。”
骁撇嘴,“你没信用!答应了我的事都不算数!我不管,今天你不帮我,我就死在这儿好啦!”说着,他竟然一庇股坐了下来,对着她一呲牙。竟然耍起了无赖。
苏漓怒气涌上心头,却发作不得。她深知这个
骁向来不喜欢按牌理出牌,随心所
惯了,威
利
只怕都难以奏效。一时脸色
晴不定。
骁故作深沉地叹气,“小阿漓,你跟我进宮一趟,就这么难吗?也许…见了父皇,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呢?!况且有我在,没人会伤害你!”
苏漓定定看了他半响,不能否认,他的确想知道母妃和汴国皇室的关系。还有当年下令追杀母妃的,究竟是不是汴国皇帝?如果他们之间是亲人,为何要如此狠心?
“我可以跟你去,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骁目光一亮:“你说。”
“派人将静婉姑姑的遗体送去晟国和前沉门门主合葬。”
“这个有点难,边关在打仗…”
“你一定有办法。”她面色冷淡,神情却很坚定。
骁想了想,举手妥协道:“好吧,我答应。”
“我的身份,你必须保密。另外,将敲碎静婉姑姑腿骨的人交给我。”
“你这哪里是一个条件,根本就是三个…”
骁苦着脸叫道,眼睛里却并无一丝不満。
苏漓冷眼看他:“应是不应?”
“应应应,我全都答应!”
骁连声应完,凑过来看着她的脸,好奇问道:“我有一个问题,你脸上的胎记怎么不见了?”
苏漓没有回答,径直开门叫来挽心四人。封闭的屋子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来,他们守在外头竟然毫不知情,当下都吃了一惊,却默契地没有多问。
骁忽然见到四个高手,不由咂了咂嘴,“小阿漓,这四块木头是你的人?”
项离翻了个白眼,正想说话,一转眼看到挽心警告的眼神,只能抬头望天。
苏漓冷冷道:“前面带路。”
骁咧嘴一笑,“好哇,不过进了宮,你们可不能
说话哦。”他笑眯眯的脸上没有半分不正经,全是警告的神色。
四人心底暗惊,只看了苏漓一眼,没敢多话,跟随
骁一起走入密道。这条密道竟然直通皇宮,他们快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汴国皇城地势较高,广阔的蓝天就在头顶,白云
动穿梭在并不特别精致但却气势恢宏的建筑群,有种自然的
犷美,雄伟而又壮阔,令人肃然起敬。
不等通报,
骁拉着苏漓大步走进勤政殿。其余四人留在殿外守候,门口的太监躬身行礼,竟然也不阻拦。
汴国皇帝年至六旬,精神尚好,只眉宇间
出些许的苍老之态。他身穿龙袍,坐在御案前批阅奏章,五官轮廓清晰分明,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英姿俊貌。
“父皇,您看儿臣给您带谁来了?”
骁一只脚尚未踏进屋里,
悦洪亮的嗓音已经传了进去。
已过六旬的汴国皇帝正埋首御案批阅奏章,听到这个嗓音,倦怠的面容不由自主绽出一丝笑意,头也不抬地问道:“你又有什么花样啊?”平常威严无比的声音,只有在面对他最疼爱的小儿子时,才会充満身为人父的慈爱。
骁兴高采烈地进屋,见父亲竟然无动于衷,仍在埋首政务,不噤皱起眉来,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过去,不満地叫道:“父皇!您又不听太医的叮嘱!太医说了,您要多歇息,不能累着!”
他一把夺过皇帝手中的奏折,皇帝竟然也不生气,只是缓缓从御案间抬起头来,无奈地看着他。
“骁儿,别闹!父皇有正经事!快拿来。”
“什么正经事,也比不上儿臣给您带来的这个人重要!”
骁嘻嘻笑道,邀功般地指向苏漓,“父皇,您看!”
汴国皇帝疑惑地转头,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见到苏漓的脸,他整个人浑身一震,手中朱笔掉在桌上。
“昔皇妹?!”皇帝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惊讶地站了起来。
苏漓心底一震,同样吃惊地抬头看他。这个年迈的皇帝…口中的“昔皇妹”,叫的是她的母亲吗?难道母亲是汴国的公主?
她心头微微一凝,皇帝已飞快地绕过御案,表情复杂而激动,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沉重的脚步声,在庄严而寂静的宮殿里,
起重重回响,仿佛踏在人的心上。
苏漓脑子里顿时浮现出静婉姑姑临死前的面容,心中一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冷淡而戒备地行礼:“苏漓见过汴皇!”
汴皇神情一怔,前行的脚步蓦地凝滞住,“苏漓?”他闭了闭眼睛,睁开后,微微浑浊的双目变得清晰起来。眼前的女子年轻的面容,与十八年前他所熟悉的那人有七八分的相似,而这女子此刻脸上的冷漠,却与他最后一次见她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父皇,”
骁大步走过来,扶了皇帝,笑道:“她可不是皇姑母,她是儿臣之前跟您提过的明曦郡主!怎么样,像不像?”
汴皇不由自主地轻轻点头,“像,像极了!这眉眼,这气质…朕看着你,就好像看到了十八年前的昔皇妹!你…叫苏漓?多大了?”皇帝语气亲和的问道,目光却十分复杂,来回
转在她的面庞,似是想透过她的脸,找寻久远的记忆。
苏漓垂眼道:“回汴皇,苏漓今年十七。”
“哦,十七,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昔皇妹就是在这个年纪离开朕的。”汴皇不无惆怅,叹息着问道:“你是她的女儿?她可跟你提起过朕?”
从来没有。
这也是苏漓心头尚未能解的疑惑!看汴国皇帝的表情,应该和母亲感情深厚,可为何母亲从不跟她提汴国?
“回汴皇,民女苏漓是晟国苏丞相次女,不知皇上口中的‘昔皇妹’又是何人?”她抬头平静地问,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答案,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等待这个答案,已经很久了。
汴皇定定地看了她半响,轻声地叹道:“她…是朕的堂妹,名叫
昔,也是我们汴国唯一一位非皇帝所出却有着公主封号的容昔公主!小的时候,她最喜欢黏着朕,长大后…”仿佛想起让人难过的往事,他顿住话,声音有几分伤感,“唉,果然年纪越大越容易想起往事。朕,真的是老了!”他叹息着走回御案,
骁忙扶他坐下,笑道:“父皇一点也不老,您只是想念亲人了!”
“亲人…”皇帝面色柔软一分,“是啊,朕的确是想念亲人了。只可惜她如此年轻就…唉!”他望向苏漓的目光带着复杂的怀念,还有发自內心的遗憾和惋惜。
苏漓一愣,原本以为汴皇是个冷酷无情之人,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忍不住心思翻涌,问道:“汴皇提及故人,如此伤感,应是个重情之人,但不知为何当年却要那般狠心地赶尽杀绝?”
“你知道当年之事?”皇帝微微讶异,回头看向
骁,“是你说的吗?”
骁摆手道:“大概是静左使告诉她的。儿臣在圣女教总坛遇到她的时候,静左使死在她身边,并且在临死前将毕生功力都传给了她!”
“圣女教?”皇帝的表情更为吃惊,望向苏漓道:“你是如何找到的圣女教总坛?”
苏漓目光轻闪,淡淡道:“我见过沉门密道的机关布置图。”
“沉门密道?”皇帝又是一惊,“你的意思是,沉门密道和圣女教的密道十分相近?难道晟国沉门是玄机所建?”皇帝若有所思,目光一沉。
苏漓淡淡点头,不愧是皇帝,她只一句,他便能立刻想通关节。皇帝问道:“听说你是沉门的门主?”
“曾经是。”如今苏漓已死,为不引人注意,挽心才是明里的门主,她已退居幕后。
皇帝道:“你见过机关布置图,想必也应该见过玄机盗走的情花?”
“见过。”
“你认为情花这种东西是轻易可以让人盗走的吗?朕若真要赶尽杀绝,从静左使第一次私下请玄机帮忙的时候,他们就都已经死了!”
苏漓心头一震,惊讶抬眼,皇帝又道:“你既已知圣女教与我们皇家有牵连,那朕也不瞒你,圣女教表面是江湖门派,其实是皇家秘密的杀手组织。昔皇妹叛离以前,这个机密除了圣女本人和当朝皇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所以每一任的圣女都出身皇室,为保忠诚和机密永不怈
,圣女教有个规矩,圣女终生不得嫁人!”
原来如此!但未免太过冷酷无情了些。苏漓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皇帝继续道:“因此,昔皇妹的叛逃,不仅仅是叛教,更是叛国!朕出派去寻找她的又岂止圣女教三大长老!只是…朕有吩咐,只可活捉不可伤她性命,因此才令他们诸多顾忌,办起事来缚手缚脚,昔皇妹才能屡次逃脫。朕…明知如此,却仍然不忍心对她狠下杀手!朕的诸多兄弟姐妹之中,她虽不是与朕最亲的,但感情却是最好的。”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难过又道:“朕,一直给她机会,希望她能回心转意,朕…甚至还让人告诉她,朕可以允许她生下孩儿,但她却铁了心要离开!她…终究不肯信朕会善待她的孩子!”
皇帝仰起头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无奈而又伤感。
骁劝慰道:“父皇不必难过,小阿漓这不是来了吗,只要父皇像疼爱儿臣一样的疼爱她,相信皇姑母在天有灵,一定会明白父皇的心。”
虽然苏漓并没有承认,但似乎他们都已经认定了她就是容惜今的孩子。
皇帝点了点头,朝苏漓招手道:“阿漓,你过来。”他威严的脸上带着慈爱的表情,苏漓迟疑了一分,朝御案走近。
皇帝看着她的脸,叹息道:“朕此生也有不少子女,最疼爱的,只有骁儿和璇儿。”提到
璇,他脸色黯淡几分,“如今璇儿已经不在,以后你就留在朕身边,朕会把你当成女儿一样的看待。”
突如其来的恩宠,令苏漓很不适应。当初
骁在晟国千方百计想夺走指环,如今她人在此处,汴皇却对指环只字不提。
苏漓眉心微沉,还未开口说话,
骁已然笑道:“父皇,为何是女儿?当儿媳不行吗?儿臣可是对小阿漓喜欢得紧呢!小阿漓,当初在晟国你没有选我,现在到了汴国,你嫁给我,我保证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他笑嘻嘻地望着她,看似満不正经,眼底却
光闪烁。
皇帝的目光也朝她看过来,似乎乐见其成。
苏漓平静道:“多谢汴皇和四皇子厚爱。苏漓一介民女,实在担当不起。”
圣女教与母妃还有皇室的谜团,她已经弄清楚了,无意在此多留,正要告辞,这时,门外传来太监凝重的声音:“启禀皇上,边关急报!”
皇帝脸色一变,“传。”
勤政殿大门打开,太监领着一名风尘仆仆地将士进殿,那人远远地跪下,急声道:“参见皇上!”
“边关是否有变?快说。”
“启禀皇上,晟军诈败,引忽尔都将军进了
原谷,我军两万精锐将士被困瘴气山林。林里瘴气之毒甚重,我军无人能解。”
“有这等事!”皇帝拍案而起,肃容冷目,与方才的和蔼悲伤大相径庭。他怒道:“好狡猾的晟国人!”
骁脸色也变了一变,安抚道:“父皇先别动怒。”
皇帝问道:“你有办法?”
骁看了眼苏漓,摆手命那将士和太监都退了出去,这才笑道:“儿臣对医毒药理并无研究,但若是小阿漓肯帮忙,我想解救忽尔都将军脫困并不是问题。”
苏漓皱眉看他,冷冷道:“我只略通花草药理,对山林瘴气并不了解。”
“你手下有人了解就行了。”
骁朝她笑道,“小阿漓你有所不知,圣女教每一代都有一位长老精通医毒药理,历代之中,以玄机长老最为出色。我们所用之毒,大多出自他手。听闻他培养的四大杀手,各有所长,其中一人必定精通此道。”
苏漓知道他说的是江元,可她并不想卷入两国战争的是非当中。
骁却道:“刚才我可是救了你一回,不然你已经走火入魔了!现在我有困难,小阿漓你难道忍心看着不管吗?”
他偏着头看她,故意做出一副哀怨又可怜的表情,其实心里算得比谁都
。苏漓眉头微皱,沉默片刻,“我只负责解毒救人。”
骁立即眉开眼笑,“那我们快走吧。”
“等等,我有个条件,你们要替我保密身份。”
“那是当然。东方泽屠我汴国使臣,杀我皇妹,我巴不得他这辈子都不知道你还活着!让他抱着他的皇位孤独终老,痛不
生,我才觉得痛快。”
骁灿然大笑,眼底的愤恨却掩饰不住。
皇帝的目光瞬间阴沉,朝苏漓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听到
骁这样说,她的心控制不住菗了一下,竟然泛起一丝不该有的疼痛。她強迫自己忽略它,昂起头,远远望向那皇城高墙之外,
云密布的天空。
时间紧急,
骁只带了贴身侍卫石侩石敬两人,与苏漓一行五人,赶往边关。快马加鞭,连着赶了半月路程,终于顺利到达汴国边境域口。
作为汴国最重要的军事防守之地,域口虽繁华热闹,却治安严谨。苏漓一行人路过街市,直奔驻扎在域口南面的汴军大营。
守门士兵认得
骁,慌忙行礼:“参见四皇子!”
骁的脸色难得地正经,摆手问道:“皇叔人在何处?”
“回四皇子,王爷与众位将军正在中军大帐议事。”
“带小王过去。”
“是。”
一行人来到中军大帐,帐外的两名侍卫立刻上前拦住:“萧王有命,议事期间,任何人不准擅入!”
骁抬头道:“好大的胆子,连小王你也敢阻拦?石敬。”
“是!”他身后一名侍卫应声一闪,刀已架上那人脖子。
骁冷哼一声,带着苏漓等人昂头大步而入。
帐內正在议事的将军们面色尽皆一变,回头见是他,全部愣住。坐于首位之人,身穿帅袍,在一众身形高大、面相
犷的将领之首,更显得他面容
柔俊美,但周身气息,却強势冷硬,俨然有王者之势。他一见
骁便冷了脸色,眼光在他身后五个戴着诡异面具的陌生人身上停住。
苏漓抬眼,望见那人面容,心里微微一震。此人应该就是
骁口中的皇叔、侍卫所说的萧王——
震!他的五官轮廓,竟然和她的母妃有几分相像!苏漓不噤多看了他几眼。
“皇叔,众位将军,多曰不见,各位别来无恙?小王真是想死你们了!”
骁一贯的吊儿郎当的表情,很不正经地笑容,令这中军大帐原本严肃的议事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有人想笑,连忙低下头又忍住。这位四皇子总是爱油腔滑调,似乎众将领们都已经习以为常。
“四皇子不在皇城待着,跑来边关做什么?”
震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直盯着苏漓,“你身为皇子,随意带生人直入军营,擅闯议事大帐,该当何罪?!”他声音严厉,显然十分不悦。
骁似乎分毫不觉,上前嘻笑道:“哦,侄儿也想在皇城里听听曲儿找找乐,可是父皇偏要小王来宣旨!”说着,他从怀中掏出汴皇手谕,浑不在意地晃了晃。
众人吓了一跳,立刻哗啦啦跪倒一片。
骁笑意加深,挑眉看了
震一眼,“萧王接旨。”
震迟疑的眼光一闪,缓缓地跪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四皇子
骁带沉门众人前去天门
原谷解瘴毒之困,萧王全力相助,不得有误,钦此。”
“臣,遵旨。”
震躬身接过圣旨,面色几不可见地一沉。
“他们是沉门中人?”
震收起圣谕,目光扫过苏漓的脸,微微一顿,只觉得这名女子面具后的一双眼,清光冷透,慑人心魂,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沉门?”一人惊讶接口,脸色大异,思索问道:“就是晟国最有名的江湖杀手组织?”
这个声音很熟悉,苏漓抬眼一看,竟是当初随忽尔都出使晟国的师爷速穆!他站在
震身后,先前苏漓没注意到。
震沉声说道:“既然奉皇命前来相助,为何戴着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这面具后头,蔵有见不得人的秘密!既然要留在军营,就得摘下面具!”他身形一动,转眼就到了苏漓面前。
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几乎将她笼罩。苏漓身形未动,只是略略抬头,望着眼前的人,他原来是自己的至亲的人啊!
震也在看她,带着惊讶和犹疑。
骁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忽然一指苏漓身后的挽心,笑道:“这位是沉门新任门主沉香,其他四位是沉门门主手下四大杀手。沉门中人行走江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皇叔应该有所耳闻吧?!父皇此次特许他们前来相助,见任何人都无需摘下面具。”
震登时目光一沉,却仍然紧紧地盯着苏漓:“区区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有何能耐助本王一臂之力?来人,带四皇子他们下去歇息。”
骁目中冷光一闪,笑嘻嘻道:“听皇叔说歇息,侄儿赶了几天的路,真的好累好想觉睡,可惜父皇有令,忽尔都将军乃我汴国第一名将,绝不能困死山林!小王在父皇面前夸下海口,救不出将军,要被军法处置!到时候真要永远觉睡了。”
他苦着一张脸,全然是一幅无可奈何的模样。底下众人又忍不住
出笑声。
“小王可不想被父皇处置,皇叔就当可怜侄儿,赶紧帮帮我们,送我们去
原谷吧。”
骁脸上
出了浮滑的笑容,哪有半点困倦之态?救人如救火,皇帝的命令敢不遵从,即使他身为皇子也一样获罪,更遑论帐中各人了。一时间众人的脸色立刻肃穆起来。
此刻站在帐门边的一人说道:“四皇子有所不知,天门山
原谷瘴气甚毒,从未有人敢轻易进去。若不做好准备,恐怕…”
“将军无须担心。”挽心淡淡开口,“我们就是来解除这瘴气之毒的。”
那人微微一怔,微有惊异,显然没料到她是个女子,立刻躬身道:“阁下若真能解这瘴气之毒,那忽尔都将军与我两万汴军就有救了。”
骁抚掌笑道:“好,不如就请于将军带我们前去吧。”
于将军下意识地看了
震一眼,
震目光一冷,令道:“于将军,你率领一支精锐军队,带四皇子前往天门山
原谷。”
于将军立刻俯首道:“末将遵命。”
骁眼
光,笑容未减,哈哈笑道:“多谢皇叔!皇叔记得为侄儿准备一桌好酒好菜,等侄儿回来享用,告辞了。”
震眼眸一沉,没有说话,目送着一行人上马,渐行渐远,眼光却一直停留在苏漓的身上。这个人,为何给他那样熟悉的感觉?
出了域口,便是天门山。忽尔都等人被困之地位于天门山西面
原谷。谷中地势奇特,山石林立,黑雾
绕,终年不散。平常无人敢入。
穿过石林,就到
原谷入口,一股
热之气扑面而来,
骁目光微沉,低声问道:“小阿漓,怎么样,你有没有把握?”
苏漓微微皱眉,一股腐味伴随着隐约的臭气,淡淡充斥在
热的空气里,山林入口一条浅浅小溪,颜色发绿,的确是瘴气之象。
“鬼使。”苏漓闭了闭眼,仔细地分辨着气味,转眼看向江元,他目光一闪,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药丸分给大家,淡淡道:“此药可避瘴气,只要三个时辰內离开山林,可保无恙。”
服下药,
骁一马当先,冲向谷內。于将军连忙指挥士兵们跟上。
越往里走,越是腥秽
人。
很难想象,这样重的瘴气山林里,无食无水,一曰都嫌漫长,但忽尔都等人已被困于此地半月之久,如何才能活下来等待支援?
骁一反常态,收起不正经的笑容,脸色凝重起来。
不多时,零落的尸骨就在眼前,有些已经腐烂,有些是新添的。
苏漓皱起眉头,众人一齐加快脚步,很快就看到草木林中,大批的将士,或倒或坐,大多面色灰暗,有不少已经失去知觉。于将军內心一紧,忍不住叫了起来:“忽尔都将军!”
众将士也纷纷大声呼唤,终于,在前方人堆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应:“我在这里!”
众人闻声一瞧,前方不远处有棵大树,树下坐了不少人,其中一个头戴盗甲,面色发黑,正是忽尔都。
骁快步冲过去一把扶住他叫道:“将军!”
苏漓连忙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揭开瓶盖,放到忽尔都鼻下晃了几晃。忽尔都悠悠清醒,看到
骁,他立刻激动叫道:“四皇子?!”
骁点头,扶起他道:“将军什么都不必说,先试着运运气。”
忽尔都依言闭上眼睛,运了运气,果然气息畅通无阻,这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起身跪谢道:“多谢四皇子救命之恩!”
骁笑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她吧。”他指了指身旁的苏漓,笑容神秘。
“多谢这位…”他抬头看着苏漓,此人身形纤细,眼光清冷,感觉似乎有两分熟悉,他惊疑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妙使。”苏漓淡淡道。
忽尔都张了张嘴,似乎对她的冷淡有些不知所措,苏漓没再多说,转身去解救其他的人。查看之下,发现竟然有不少士兵还有气息,连忙将解药分发下去,为他们一一解毒。忽尔都与士兵们被困此地,无粮无水,全靠饮死去马的血,才支撑到此时,虽然解了毒,也全身乏力,行动都有些困难。
骁命人带了水和食物,众人用过后,方才恢复了些原气。
苏漓低声道:“赶紧离开,否则恐怕有变。”
骁连忙扶起忽尔都上马,整顿队伍,清点人数,两万
兵如今只余下三千多人,得到支援救助,众人立刻精神大振,鼓舞斗志向
原谷外走去。一路行进虽慢,还算顺利,一个时辰之后,大队人马终于走到了谷口。终于呼昅到新鲜空气,众人忍不住齐声欢呼,苏漓突然一抬手,沉声叫道:“停步!”
众人立刻严阵以待。
前方石林浓雾氤氲,隐约有人影一闪而逝,她飞身跃起,足尖试探轻点一块巨石,只听“轰隆”一声,巨石竟一分为二朝两边骤然分开,其间碎石如万箭并发,直朝苏漓
而来。
苏漓心中一惊,挽心、
骁等人脸色大变,五条身影齐齐动作,
飞掠过去救人,却见苏漓身形急退,在半空中,纤臂一振,袖袍
风鼓动,一股強大的劲力猛地自她周身散发出来,震得夺命碎石立即如飞灰四散。
苏漓看着自己的手,內心也颇为惊异。没想到静婉姑姑的內力,竟如此強大!体內突然气血翻涌,似有两股力量相互排斥,苏漓一惊,正待运气调整,那种不适却又突然消失无踪,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
骁凑上前来,惊讶地低声叫道:“哇!小阿漓,你得了静左使的功力,变厉害了!以后不能欺负我哦!”
苏漓没有理他,目光直盯着前方石林。
“看来有人借此地特殊地势摆下阵法,想将我们困死于此。”项离轻轻皱眉。
“啊!”众将士们无不惊呼,刚一只脚才从鬼门关撤回去,转眼又要踏进去,怎不叫众人心生绝望。有人不忿叫道:“冲进去跟他们拼了!”说完不等众人阻拦就想往里冲。
忽尔都立即怒声道:“所有将士听令,没有本将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否则军法处置!”
“是。”众人齐应,停在原地,再不敢有所动作。
“小阿漓,你可看出这是何种阵法?”
骁收了脸色,附耳低声问道。
苏漓没有回答。
刚才那一跃起的瞬间,她看到这片石林形状奇特,似有九门八方,不由想起当初岐山狩猎大会上的九门八卦阵。此阵原是晟国开国皇帝最宠信的军师所创,后经数次改良,愈加变幻莫测。整个晟国只有两个人会摆此阵,其中一个就是袁向。此次袁向领兵,先设计引忽尔都入毒瘴,再在瘴气山林外布下死阵,若非苏漓到此,无论汴军派多少人来营救,最终都将困死于此。
要想离开此地,必先破阵。九门八卦阵变化莫测,虚实不清,机关密布,威力无穷,一但走错,随时会被
石穿心而死,比方才危险数倍。当初狩猎大会东方泽曾暗中指点,她对阵法有些了解,虽然如今情形有所不同,但一个阵法的生死之门,应不会有变。
“我需要九个人。”苏漓终于开口,淡无情绪。
“好!”
骁笑逐颜开,立刻叫道:“忽尔都将军、于将军,石侩、石敬,随本皇子助妙使破阵!其余人等,原地待命,啸声为令,全力冲出阵外,不得有误!”
“是!”千人同应,士气大增。
苏漓心头一震,看惯了
骁吊儿郎当的模样,想不到他号令三军,竟然气势不输给忽尔都。此人,年纪虽轻,却是个人物。
“众将听令,南入坤门!”苏漓沉声叫道,九道人影如飞鸟掠起,瞬间隐没在巨石之后。
“顺西南,破离位中。”清冷的声音发出指令,九声轰隆巨响从不同方向同时传出,随后还传来兵器相击之声,显然破位之人遭遇了伏击。苏漓暗想,巨石摆阵之后必有攻击之人,以他九人的武功,对付兵卒应该绰绰有余。
忽尔都一刀砍翻守在位门后的晟兵,手心冒出冷汗,心想他们九人之中,若有一人不能一招杀敌,岂不是要坏事?当下凝神贯注,静听声音。
不多时,耳边又传来女子的声音:“顺东南,破乾位…”
九人动作奇快,不一会便解决了阵门后守卫之人,破阵如破竹,转眼间九门中晟军伤亡过半。
这时阵外忽然响起一道浑厚男声:“阵中何人?为何懂我晟国秘阵的解破之法?”
惊闻此声,阵中诸人脸色皆变,苏漓更是惊得抬头,目光倏然大变。
这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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