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坐忘生死
“祝皂!若不住手,五百年契约再添百年,收入鬼珠而不得轮回…”
一声叱责响起,祝皂有些诧异。更快更好他心有不忿却不敢抗命,随着魂体一黯,身影散去,顿时化作一缕青烟飞入玉瓶之中。
“嘻嘻!唯恐你这老头遭殃,我这才忙着赶了过来,所幸未酿成大祸…咦?为何这般嘴脸,要吃人不成?我神识难以自如,奴婢不听话,又怪谁来…?”
花尘子于几丈外停下了脚步,兀自带着劳苦功高的模样。见林一面seyin沉,手上的飞剑还闪动着耀眼的寒光,她不由得往后一跳,很是无辜地瞪大了双眼。
林一看着这百变莫测的花尘子,不得不收住了去势,却又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或许,当年彩霞客栈的那个在梦中想家、想爹娘的人,不该这么过早的陨落…
默然片刻,林一杀机渐隐。他收起了飞剑,转身踏入云雾之中。
花尘子左右看了下,悄悄一吐粉舌,冲着那寂然的背影追了过去,不忘说道:“老头,勿要气恼哦!方才我不过是好奇那死者的遗物,谁想到竟会这般的不堪一击呢!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一缓缓往前,一言不发。什么东西?早已见到那老者衣袖中的所蔵,却于幻瞳之下一无所获,他便有所留意。那好似一团凝结的雾气,稍加重击之下便突然消弭于无形,随后所出现的一道黑se光芒快若闪电,便若这虚无中裂开了道口子,甚为的奇异。而那情形…
“呀!那情形与乾坤袋毁坏时极为的相似…”花尘子跟了上来。她惊呼了声,接着说道:“典籍所载,远古有袖中乾坤之说,须弥芥子随手可就,根本无须专门炼制乾坤袋。而时至今ri,诸多仙术神通尽皆失传,那死去之人想必来自无数万年之前…”
自以为有所发现,花尘子喋喋不休地卖弄着见识。
林一便如一个真正的老者,神se淡然而步履沉稳。袖中乾坤倒也不错,至少不用担心死后被人夺去了随身的宝物。一切化作了尘埃,一切归于虚无!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愈走愈远,而四周依旧是雾气昭昭。随着寒意愈来愈浓,白的雾气淡去,黑沉的雾霾弥漫而来,彷如暮se降临,令人心生茫然。
见此情形,林一的脚下谨慎起来。其身后三尺远处,花尘子总算是闭上了嘴巴,还攥着长袖中的玉瓶不撒手,神se戒备。
不知不觉间,两人又往前走了半个时辰。而黑se的雾霾已笼罩天地,浓重的夜se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突然,一阵风声呜咽而起,彻骨的寒意
面袭来。
即便有云袍护体,林一还是于yin风中打了个寒战。错愕之中,他才发觉神识已然没了用处。其缓缓停下脚步,凝目四望。幻瞳之下,只有无尽的雾霾翻涌不休。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而那鬼泣般的风声却忽远忽近,不时侵扰心神,让人忽而生出了莫名的倦意。
无边的夜se之中,天涯路尽!
恍惚之中,林一竟是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了一口气。仿若奔波了太久,眼下已寻至归宿的所在;又好似一路跋涉而来,终得以抵达此行的彼岸!
这一刻,林一感受不到寒意侵体,只想着屏息凝神去聆听那风中的召唤。浓重的倦意涌来,不堪承受的他盘膝坐了下来,嘴角微微翘起,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个个人影从眼前走过,又渐渐走远。其中有似曾相识的一双年轻夫妇,那是爹娘?一一远去的身影是那样的熟悉,其中有师父、苏先生与雪云、翠儿、天福、真元子、元青、元风、徐紫萱、洪荃儿、叶羽、若水先生、冬雨儿,还有…还有…那些亲朋之后,还有此生所杀死的第一个人钱虎,还有…、冼峰、公冶干父子…
…所
知的,与自己曾杀死过的,数百个人影就这么缓缓而来,又慢慢远去。无论是亲朋还是仇家,皆神se安详。好似脚下的路早已注定,他们走的是那样轻松,让人有动身追随的念头…
…那对年轻的夫妇正回看来,面带亲和的笑容,频频招手…师父的银须是那样醒目,于行走间忽而低头看向
间,又四处张望着,呼唤着。他好似在寻找那个顽皮的小道士,还有紫金葫芦…
闭目坐静中的林一,嘴角泛起了笑意。他的身子忽而抖动了下,一尊虚拟的幻影离体而出。其并未察觉异样,只顾着脚步
快地往前追去…
爹、娘!孩儿来了!师父,您要的葫芦在弟子这儿…
林一的去势如风,而那近在咫尺的亲人却一个接着一个倏然远去。他稍感诧异,却不愿停下脚步…
不知追了多久,那一个个人影依然是可望而不可触及,林一不由得慢了下来。回来路,使人倍感孤零。他再次转向前方,神se茫然。云雾横亘相阻,人迹杳无…
彷徨之下,林一举步不定。是追逐亲人而去,还是就此孑然独行?莫名之际,他心头一寒,于原地久久伫立…许是过去了一年,也许只是闪念之间,林一双眉竖起,暗暗咬紧了牙关,转身走了回去。前方突然云开雾散,山野清新,草木茂盛…
…这是一处幽静的山谷,一间木屋旁,一个妇人正在灶旁生火,一个留着抓髻的小儿帮着添柴…少顷,灶台上香味四溢,那小儿便要灭掉柴火。妇人笑容和蔼,出声劝阻道:烛薪用作取光照物,终会燃尽,唯有留下火种传续,才可以长燃不息…
那母子忙碌着,对一旁的来人视而不见。看着那小儿用灶灰掩去灶火,林一转身离去。逝者已逝,生者还须担负着传承不灭…
…山谷的坡地上,一座新立的坟冢旁站着两人。那是一位満面哀伤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位皓的老者…老者说道:人秉承于自然,应时而生,顺依而死。你我皆安于天理与常情,顺从天地变化,喜怒皆不入心怀。生之苦难,死之释然,你爹的病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脫…
将那山坡上情形看在眼里,林一神有所思,循着山谷继续往前,景物为之一变…
…一棵大树下,一老一少相对席地而坐。那老者银发银须,神情矍铄,抬手举足间,自有掌控天地的气度,令人不敢睥睨。而其慈和的笑容与舒缓的话语声,却让人有浴沐chun晖的安然与恬淡。对面那年轻人长发披肩,双眉斜挑,嘴角还挂着一抹不羁的笑容。他正附耳聆听着对方的教诲…
老者说道:天有ri月星辰与节气的变化,地有疆域之分,而你我又如何求永恒,而避生死…生前驱逐外物而恣意妄为,必然损道心而步入危途。唯有上体天心体下自然,方可证得长生之道…
听那老者如此侃侃而谈,林一轻轻头摇自语:何为长生…
闻声,一老一少转看来,皆神se坦然,便好似大树下论道的原本就是三人。那老者拈须一笑,说道:你来啦…
林一稍感诧异,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对方好似与他相
已久,笑着说道:至道之jing,至道之极,无视无听,抱神以静,行将至正…可谓道心永恒;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神将守形,形乃长生…
林一沉思不语,那年轻人却是略有所悟,与那老者说道:师父所言,道之jing髓幽深渺远,道之至极灰暗沉寂,眼不见耳不闻,心境宁和,顺应正道,便可修得长生…
老者欣慰一笑,却是冲着林一说道:然也!修道者,当上至光明境地,直达
气本原;下至幽深渺远的所在,直达yin气的本原。天地有主宰,yin
有府蔵,秉持浑一大道而又处于yin
二气调谐的境界,可谓长生!除此之外,年轻人…
这是在指点自己吗?林一心头一怔,忙欠身为礼,留神细听。老者接着说道:万涓成水,长生又岂是一ri之功,非九转而不可成就正果。其分别为返归质朴,顺从世俗,豁然贯通,与物混同,神情自得,灵会神悟,融于自然,忘却生死,方可修至玄妙的境界…
这一番话听来,林一心头隐有明悟,却又不明要义。他只得将对方所说尽数记下,以待ri后慢慢体会。
老者笑容如旧,缓声说道:天se不早,该回去了!
林一抬头看天,四下里明亮依然。而他不敢忤逆,转身之际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如何面对生死,长生了又将怎样?
老者拈须沉昑了下,说道:坐静心空,物我两忘。坐而忘生,坐而忘死。人尽死,而我独存…
林一心头灵光一闪,却又若有所失。人尽死,而我独存,这便是长生之道…
那年轻人却随后轻笑道:与其坐忘生死,不若一朝踏破…
林一回看去,大树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初次相见,为何彼此并无陌生之感?那老者的模样依稀相识,而年轻人却好似…?错愕之中,他这才发觉天光黯淡!猛然回过神来,其思归心切,身子竟是突然飘起,接着便风驰电掣一般而去…
九原生死之地的云雾之中,坐静中的林一猛然睁开了双眼。
离与清醒之间,仿若有山谷、星辰一闪即逝,如真似幻,却又无从追寻!他低头打量,周身已披了层淡淡的寒霜。
如此这般已是过了多久?若是没有及时醒转,是否便这么坐而忘生,以至于永久沉
下去,直至灰飞烟灭?
林一暗暗运转灵力,寒霜顿时滑落。不及多想,他忙起而转身望去,神se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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