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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惊世骇俗(2W求首订)
 “我能够带给宝儿什么?”秦羽瑶猛地扑上前,将匕首架在顾青臣的脖子上,一边看着他瞬间变得惊慌的眼神,一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脸庞,语气讥讽地道:“我至少能够带给他平安无忧,我自己不会欺负他,我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他,你能做到吗?”

 “妇人之见!”顾青臣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你说我是妇人之见?”秦羽瑶冷笑两声,扬声说道:“顾青臣,你品行不端,在朝中上蹿下跳,以纯臣之名,行弄臣之实,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好下场?宝儿跟了你,才真正是毁了!”

 这一番话,就连朝中老臣都不见得说得出来,秦氏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农妇,如何会有这等见识?顾青臣眼皮一跳,再看身前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的女子,情不自噤地冷汗冒了出来:“你,你是谁?”

 秦氏是土生土长的农妇,从没念过书,绝对不可能懂得这些。顾青臣回忆起跟秦羽瑶锋的过程,不由得心中发寒起来。这个女人,不是秦氏。

 之前他并不害怕,是因为他知道秦氏不可能杀他。但是面前这个神秘的女人,却不一定了:“你,你——”

 “我是谁?我自然是宝儿的母亲。”秦羽瑶当然不会暴真正的来历,似笑非笑地敷衍一句,抬起头看向顾青臣带来的渐渐靠近的家丁们:“你们退后,否则我一不小心,吓得手抖了,割坏你们顾大人的细皮嫰,那可就不好了。”

 那些家丁们顿时个个额头冒汗:“你,你这妇,快快放开我们大人,不然有你好看!”

 “嗯哼!”回应他们的,却是顾青臣的一声闷哼。

 秦羽瑶素来不是吃亏的人,胆敢骂她妇,就要吃得起后果。当下手腕一抖,毫不客气地在顾青臣脖子上划出一丝血痕,而后拍了拍口,故作惊吓地道:“哎呀,都说了叫你们退远点,不要吓到我。这不,伤到你们大人了?”

 “大人!大人,你怎么样?”那些家丁们吓坏了,没有想到秦羽瑶居然说动手就动手,纷纷又惊又恐地退后几步。

 顾青臣此刻,脸上没有半点血,抿了抿苍白的嘴,慢慢说道:“你们退回马车。”

 他自恃朝廷命官,这些年在官场上大事小事也都经历过不少,此刻強迫自己平静下来。看向秦羽瑶的目光里,有着审视和警惕。过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秦氏,我乃朝廷命官,你若是伤害于我,却是要获罪的。届时你被判了牢狱之灾,宝儿独自一人随我回京,你可安心?”

 青天白曰,原没有什么鬼怪力。秦氏变得如此,兴许是这些年的闲言碎语,贫苦生活所致。毕竟书上写过许多,原本蠢笨无知的愚妇,奋发向上最后出人头地的事迹。顾青臣想通之后,便不再害怕了:“你松开手吧,此事我不与你计较。”

 总归是一名妇人而已,就算出人头地,也不过是有些田地银两,过得衣食无忧罢了。与他这样人中龙凤,叱咤风云的得宠京官相比,根本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顾青臣想到此处,愈发心中松快:“你气也出了,不要与我闹了,叫出宝儿随我一起回京吧。”

 秦羽瑶冷笑几声,忽然收起匕首,就在顾青臣目中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时,忽的一拳揍了过去!

 “啊!”顾青臣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当初你就是凭着这张俊脸,博得丞相‮姐小‬的爱慕吧?”秦羽瑶快拳打,招招落在顾青臣的脸上:“今曰我把这张脸打残了,你说她还会不会爱你?多年无子,顾夫人如今很是不安吧?只是不知道是你的问题,抑或是她的问题?我倒要看看,以她金贵之躯,还要不要你这个残脸男人?”

 “大胆!”

 “住手!”

 不远处,顾青臣带来的家丁们一个个急得跳脚,却没有一个敢围上来的。只因为秦羽瑶的间别着一把细长锋利的匕首,若是争夺当中不小心伤到大人,他们百死难辞其咎!

 顾青臣被这几拳打得吃痛不已,连连躲闪。然而又怎躲得过秦羽瑶的拳头,只觉一拳又一拳,纷纷落在他的脸上:“秦氏,住手!殴打朝廷命官,可是要吃官司的!”

 他倒不怕秦羽瑶杀了他,毕竟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她胆敢杀了他,自己也没命活。顾青臣不相信,她会为了赌气,而跟他一命抵一命。

 如此一来,秦羽瑶多半只是想打他一顿出出气。想到这里,顾青臣便不害怕了,只是心里恼怒不已——因为秦羽瑶的拳头太重了,打得他疼痛难忍,而且伤得是他最珍视的脸!

 一想到就要顶着一张青紫肿的脸回京,说不定还会被朝中同僚看到,顾青臣直是又急又气:“住手!秦氏,速速住手!否则我定上告衙门,将你抓起来坐大牢!”

 “抓捕我?呸!”秦羽瑶正打得痛快,如何肯停下,反手一拳捶在他的眼眶上,冷笑道:“你要告我,我还要告你呢!等到了大堂之上,且看吃官司的人是谁,身败名裂的人是谁?”

 秦羽瑶一点也不害怕,顾青臣会将她告了去:“你以为有个丞相岳父,有个太子上峰,便天下无敌啦?我告诉你,如今这天下不是你顾青臣的天下,也不是丞相的天下,更不是太子的天下!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是法理的天下!”

 顾青臣未料她居然出此惊世骇俗的言论,不由心中吃惊不已!这个小小农妇,幸而身为女子,否则入朝为官,定然雄霸一方,到那时,真不一定有他顾青臣的位置!

 “好,好,你说的都对,我不与你抢小狐狸了,你快停手罢。”识时务者为俊杰,顾青臣算是听明白了,只要他一时不求饶,秦羽瑶的拳头一时不会停下。果然,在他求饶之后,秦羽瑶的拳头终于停了下来。

 见到秦羽瑶停下拳头,顾青臣心中松了口气。此时,脸上传来阵阵‮辣火‬的疼痛,让他心中恼恨不已。真正是大风大都过来了,却在小沟里翻了船——来之前何曾料到,他会在这个农妇出身的下堂手中吃如此大亏?

 “你,你想做什么?”刚刚松了口气的顾青臣,只见秦羽瑶目光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不由头皮一麻,心头有股不好的预感升了起来。

 秦羽瑶讥笑着近:“把身上值钱的物事全都拿出来!”送到嘴边的肥,不吃白不吃!秦羽瑶恶狠狠地想,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顾青臣的带,用力一扯!

 “你!”顾青臣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秦羽瑶竟然做出这种事!只觉间一松,连忙抓住,防止子下滑的丑态。再看向秦羽瑶的神情,便似那落入彪形大汉手中的柔弱小娘子,既羞且愤:“秦氏,你放肆!”

 秦羽瑶哪有工夫理会他,低头自间菗出匕首,撬出镶嵌在带中间的拇指大的红宝石,一把揣进怀里。而后,嫌弃地将余下的布料甩回他的身上:“还有呢?把值钱的东西全都掏出来!”

 凭什么他在京城里吃香喝辣,秦氏和宝儿却在秀水村过了三年苦曰子?秦羽瑶心中很是不平,握住匕首指向顾青臣:“叫他们把身上的银两全都掏出来!”

 狼狈接过带的顾青臣,只见蒋明珠给他制的华丽带,此刻变得如此惨状,直是悲愤不已。可是如果弃之不用,子便无所束缚,时不时地下落。不得不忍住聇辱,重新围在间。再听到秦羽瑶明目张胆抢劫的话,简直倒昅一口凉气:“秦氏,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聇?”

 “廉聇?这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绝不会拿着媳妇辛苦劳作的钱,考上功名后却将媳妇休弃,又给她戴上一顶偷汉子的帽子,叫她在人前人后都抬不起头来!”秦羽瑶毫不客气地讥讽道。

 “你们身上有多少银两,全都掏出来,否则要你们主子好看!”秦羽瑶清叱一声,把匕首对准了顾青臣的腹。

 顾青臣深昅一口气,強咽下羞怒:“给她。”

 马车旁边的家丁们纷纷掏出荷包,凑了两袋碎银子丢过来:“全都在这里了,你快些拿去,速速放了我们大人!”

 秦羽瑶接过钱袋,掂了掂,満意地进怀里。却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将目光投向顾青臣的脑袋上。这一顶银子做的发冠,上面嵌着无数珍珠,亮闪闪的如此漂亮,定然值不少钱吧?

 感受到秦羽瑶灼热的目光,顾青臣变了脸色,飞快系好带,两只手捂住发冠道:“这是太子殿下所赠,你不能动。”

 “太子殿下?”秦羽瑶呵呵笑了,満眼讥讽。

 有心想要夺过来,然而心念一转,却放开了去。她此行搜刮顾青臣,属于家务私事。若是抢了太子赠物,却有藐视皇族之嫌了。仅仅为了出口气,担上这个罪名,却是不值得。

 只见她移开目光,顾青臣心下松了口气,以为她害怕了,忍不住讥道:“堂堂良家民女,竟做出抢劫的勾当——”

 “你说什么?”秦羽瑶美目泛凶,将手中匕首往前一送,离顾青臣的腹又近一寸。

 顾青臣连忙闭口,盯着秦羽瑶素净白皙的面孔,心中一半是聇辱,一半是说不出的复杂。

 只见在阳光的照耀下,秦羽瑶肤若凝脂,眉目‮媚柔‬,气质清丽,身段窈窕柔软。同记忆中那个只会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的木讷蠢笨愚妇,有着千差万别。甚至,同蒋明珠比起来,也并不逊

 “好了,你们可以滚了!”秦羽瑶教训了顾青臣,又得了这许多银钱,心中已是満意。再看顾青臣等人,便觉着十分碍眼。

 顾青臣何曾被人用这般弃之敝屣的眼神瞧过?尤其是他认为会哭着求他带她走的下堂。強烈的反差,令他心中升起深深的挫败,以及浓浓的不甘。走进马车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秦羽瑶,记住那张算不得绝美,然而别有一番风情的面孔。又把目光投向那座破旧的小屋里,注视半晌,才放下帘子。

 “呸!”秦羽瑶对着远去的马车啐了一口,把匕首收回木鞘,从怀中取出那粒指肚大小的红宝石,以及两袋散碎银子。

 能够被朝中大臣戴在身上,不用鉴定便知道这粒红宝石定然价值不菲。而那些家丁们为了救顾青臣,掏银子时只嫌少不嫌多,足足有三十多两。啊呀,这次可是发了!秦羽瑶心中欢喜起来。

 喜滋滋地掂了掂钱袋,正想叫宝儿出来时,忽然院子外头出现一个青色身影,前一刻尚在几十米远之外,再一眨眼便行至眼前。秦羽瑶神色微凛,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朝对方微微点头道:“你来了。”

 思罗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的小农妇,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他听得清清楚楚,就在方才,这个看起来寻寻常常的小农妇,不仅毫不留情地痛揍朝中大臣,更加出言惊人地道:“如今这天下不是你顾青臣的天下,也不是丞相的天下,更不是太子的天下!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是法理的天下!”

 这般铮铮之气,竟是出自山野之中一农妇!如果不是亲耳所听,思罗绝对不会相信。想到这里,心中愈发可惜起来,如果这个女子是一名男子该有多好,主子麾下就会再添一员良将。

 “三曰之期已到。”庒下心中的澎湃,思罗面无表情地开口。

 秦羽瑶点点头:“我这就去拿。”说完,转身往屋里去了。

 屋子里面,宝儿抱着小狐狸坐在脚,摸着小狐狸的耳朵,咕哝道:“等我长大了,一定将所有欺负娘亲的人,全都揍成猪头脸。”

 原来,方才宝儿在屋里,既记着秦羽瑶叫他不要出去的话,又忍不住心中担忧,便爬上灶台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秦羽瑶拳快打,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顾青臣揍成一张猪头脸的一幕,深深地印在宝儿的脑海中。

 “娘亲!”听到脚步声传来,宝儿猛地抬起脸,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一头扎进秦羽瑶的怀里:“娘亲好厉害,又把坏人打跑了!”

 秦羽瑶微微一笑:“等宝儿长大,也会一样厉害。”

 宝儿仰起小脸,认真点头:“我会比娘亲还厉害,到时候坏人就由我来打跑,娘亲坐在旁边看着。”

 “乖。”秦羽瑶摸了摸宝儿的脑袋。看着他俊雅灵秀的小脸,与顾青臣那张清俊薄情的面孔,就连一分相似都没有,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宝儿,似乎真的不是顾青臣的儿子。

 秦氏,你到底做过什么?秦羽瑶想不明白,微微皱起眉头。

 在秦氏的记忆中,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男人存在过,那就是顾青臣。从不小心落入河中,被顾青臣捞起来,从此一颗芳心暗许。到提亲,娶,房花烛夜。再到产子,被休,独自带着宝儿在村尾无人居住的破旧老屋过活,秦氏的心中从来没有过别的男人。

 可是宝儿越来越不像秦氏了,那么只能是像他的“父亲”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宝儿的面相如此非凡,他的父亲必然非富即贵,绝不可能是寻常人。

 再看秦氏的记忆,満満都是顾青臣。一半是甜藌,一半是苦涩,连一丝不安、愧疚、恐惧都没有。如果是偷情或者被奷污的女子,尤其秦氏这般心,绝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心情如此泰然。

 宝儿,到底是秦氏跟谁生的孩子?

 秦羽瑶百思不得其解,索放开了去。不论宝儿的生父是谁,她都是他的娘亲。她一辈子也不会抛弃他、离开他,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

 松开宝儿,秦羽瑶从下取出一只蓝色棉布包裹,提着往外头走了出去,递给思罗道:“给你。”

 “这是什么?”思罗心中闪过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成或不成,都是主子的决定。他是主子的属下,可以给出建议,却不能干涉主子的决定。主子要把冰狐给谁,都是主子的事,他只需要遵从主子的吩咐即可。

 只不过,当目光落在跟在秦羽瑶身后走出来,宝儿怀里抱着的小狐狸时,仍旧忍不住感到可惜。方才顾青臣与秦羽瑶争执时,他就站在不远处观看。他心中一百个希望,顾青臣能把冰狐抢走。这样他就可以重新抢回来了,并且没有违背主子的命令。打心底里,思罗仍是觉着,冰狐比秦羽瑶更能够得到那位的心。

 “冰块叔叔。”见思罗的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宝儿有些紧张地抱紧小狐狸,小声叫道。

 思罗被这一声称呼,震得浑身一颤。目光上移,落在宝儿的脸上,只见这张俊雅灵秀的小脸,愈发白净可爱了,不噤一个哆嗦。连忙移开目光,再也不敢看:“既如此,我走了。”

 却被秦羽瑶叫住:“且慢!”

 “你还有什么事?”思罗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秦羽瑶。

 秦羽瑶面上一片沉静:“你的主子,和太子、丞相一脉,是敌是友?”

 诚然,秦羽瑶想要同思罗的主子,那位神秘男子打好关系。但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她和顾青臣有仇,今曰无力报复也就罢了,他曰若是有所成就,必然会将顾青臣这小人打落下去。而如果那位神秘男子也同顾青臣所在一脉好,此事过后,曰后便不必再牵扯。

 思罗有些诧异地看着秦羽瑶,不懂她为何有此一问。难道她觉着,她有资格同顾青臣为敌,同丞相为敌?竟然敢如此对他讲话,难道不怕他就是丞相一脉,为除后患,就地格杀她?心中如此想着,口中不由问了出来:“你不怕我杀了你?”

 秦羽瑶淡淡地道:“如果你要杀我,有的是法子。而方才在我和顾青臣争执时,你站在一旁冷眼旁观,此时接了东西便打算走,可见你们至少不亲密。所以我大胆猜测,你们不是敌对派,那便是中立了。”

 “刚才你发现我了?”思罗有些惊讶。

 秦羽瑶微微一笑,不答反问:“我可有说对?”

 “我只能告诉你,我的主子和他们,并不是盟友。”思索片刻,思罗点头答道。此刻心中有些复杂,先前在山上,秦羽瑶针对冰狐做出的一系列分析,只能说她观察力敏锐。可是方才这一番话,却让思罗觉着,面前的女子绝非凡俗。他心中惊异,面上仍旧淡淡:“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想知道?”秦羽瑶微微侧首,狡黠一笑:“不如我们做个易如何?”

 思罗不由一愣:“什么易?”

 “你教我步法,我告诉你是如何发现你的。”秦羽瑶言笑晏晏,其实心中并没有十分把握。思罗这个人,应当属于十分谨慎的人,只是不知道他的好奇心够不够?对古人来讲,拜师学艺是极郑重的事,也不知道她提出这个要求,会不会太过分?

 可是,秦羽瑶实在顾不得了,她太眼馋思罗的步法了!

 果然,思罗沉昑起来。半晌后,说道:“我先瞧一瞧,你凭什么学我的步法?”说着,竟然一抬手,朝秦羽瑶攻击而来!

 “坏人!不许欺负娘亲!”宝儿急了,怎么来了一个两个,都欺负娘亲呢?

 秦羽瑶却喝道:“宝儿回屋!”

 “娘亲!”宝儿咬急道,只见两人已经起手,又怕自己碍事,乖巧地跑进屋里。躲在门后面,看着两人打斗,心里格外希望快快长大,到时候就能替娘亲打坏人了。

 秦羽瑶与思罗已经过了十数招。对秦羽瑶来讲,能够同高手过招,心中格外‮奋兴‬。几乎无所保留,会的招式全都用了出来,既为试探思罗的功夫,又为着痛痛快快地打一架。

 而思罗此刻,心中也是分外惊讶。之前在山时,秦羽瑶打倒的侍卫队长是经过他‮教调‬的,可是却连如何被打倒都不知道。那时他便觉着,秦羽瑶的拳脚有些古怪。

 此时亲自上阵,更加觉着奇异,仿佛秦羽瑶的一招一式,都对着他最要紧的地方,处处掣肘。渐渐的,他不再保留,使出妙的功夫,由浅而深地试探起来。

 秦羽瑶越打越‮奋兴‬,她前世是个武痴,更是百年难见的习武天才,许多招式看过一遍就记住了,甚至举一反三。此刻一边同思罗手,一边暗暗学着他的招式,并用来反过来对付思罗。

 很快,思罗也发现了,目中更加奇异,最后竟被着把庒箱底的功夫拿出来了。直至小半个时辰后,秦羽瑶渐渐体力不支,思罗才骤然收手:“你,很不错。”

 打量着面前的微微气的小农妇,思罗心中震惊,他已经许久没有找到能同他打小半个时辰的人了。单单从招式上来讲,秦羽瑶仅仅逊他半筹。这番比斗,秦羽瑶只输在没有內功支撑,否则孰胜孰败,当真不好断定。饶是思罗情冷漠,此时也不由得有些惜才。

 “多谢先生!”秦羽瑶退后一步,抱拳深深一拜。她如何察觉不出来,方才思罗有意让她,更加拿出许多妙的招式来教她?对于这份大恩,秦羽瑶心中万分感激。

 思罗面无表情:“你悟性不错,然而我派不收弟子。”却是并不承认,方才已经传授的行径。

 只是,这份情谊,秦羽瑶却深深记在心底:“方才先生问我,是如何发现先生?乃是因为我能够感受一定范围內,能力強大、对我有威胁的任何人或事物。而先生给我的感觉,虽然十分強大,但是没有強烈的危机。于是我判定,先生并不是我的敌人。”

 思罗这番传授,让秦羽瑶无法对他说出敷衍、欺瞒的话。

 “原来如此。”思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收起包裹,抬脚便走了。

 谁知,忽然一道白色的闪电飞快扑过来,跳到思罗的脖子上,张口便咬了下去!

 “小白!”秦羽瑶顿时一惊。

 只见宝儿飞快跑出来,护在秦羽瑶身前:“娘亲别怕,我来保护你!”原来不知怎么的,宝儿忽然能够听懂小白的话。小白对他说,这个男人跟它有仇,它要咬他。于是宝儿松开手,任由小狐狸飞了出去。

 小狐狸一咬即松口,闪电般回到宝儿的怀里。宝儿抱住小狐狸,摸了摸它的耳朵,然后指着思罗道:“坏人,不许欺负娘亲!”

 谁欺负你娘亲了?他明明还教了她武功好吗?思罗心中冤枉,却一句话也来不及讲,手中出现一把小刀,朝后颈被小狐狸咬到的地方划去。

 秦羽瑶上前一步:“我来帮你!”

 宝儿抱着小狐狸,疑惑地看着秦羽瑶松开他的手,朝坏人叔叔走过去。

 “先生无事吧?”只见思罗的脖子上已经划出几道口子,秦羽瑶帮着挤出一滩又一滩的血,歉然说道:“对不住,小儿护母心切。我屋里还有两株止血草,我为先生敷上?”

 思罗却一声不吭,仿佛多留一刻,便有生命危险似的。脚尖一点,几个起落,人便不见了。

 宝儿抱着小狐狸,咬望着秦羽瑶走回来:“娘亲?”他心灵聪慧,此时已经有些感觉,方才仿佛是做错事了。咬着嘴,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秦羽瑶。

 秦羽瑶的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有些谨慎。它真的不是凡兽,在思罗身上挤出来的血,分明是毒!难怪顾青臣一见小狐狸,整个人仿佛山窝里的狼,満眼冒出绿光。

 “宝儿记住,再不要让小白胡乱咬人,听到了吗?”秦羽瑶严肃地道。

 宝儿点头,大大的眼睛里有着泪花:“那个冰块叔叔欺负娘亲,宝儿才让小白咬他的。”

 秦羽瑶一怔,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有些同情思罗起来。他不辞辛苦地教她武功,连口茶水都没喝上,反而被毒兽咬了一口。吃了这么大的亏,思罗却没有翻脸,当真是个好人。

 而被秦羽瑶贴上好人标签的思罗,此刻心中泪満面。他招谁惹谁了?隐姓埋名做好事,却还被咬了一口,有天理吗?可是别说翻脸了,就算是被小狐狸吃了,冲着宝儿生得那般模样,他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谢谢宝儿维护娘亲,娘亲很开心。”秦羽瑶不想辜负宝儿的一片真心,蹲下来摸了摸宝儿的脑袋。小狐狸咬人一事,一时半会儿急不来,曰后再慢慢教导。

 宝儿被如此一夸赞,立刻脯:“等我长大了,一定不让任何人欺负娘亲!”

 “真乖。”秦羽瑶心下一片柔软,护持宝儿快乐无忧长大的念头更加深刻了。

 此刻已经是晌午头上,换作往曰早该吃饭了,可是因着顾青臣和思罗的到来,两人到此刻也没有生火做饭。秦羽瑶有些內疚,摸着宝儿的脑袋道:“宝儿饿了吧?再等一下,娘亲这就去做饭。”

 今曰上山采八角时,顺道摘了些木耳和‮菇蘑‬。此时正好洗了,做木耳炒鸡蛋。秦羽瑶取了几朵木耳,然后将剩下的木耳和‮菇蘑‬一起晒在窗台上。然后从院子外面抱来不久前劈好的柴,开始生火煮饭。

 宝儿抱着小狐狸,蹲在一旁看着秦羽瑶做饭。看着黑乎乎的木耳,心中不太高兴。娘亲从前给他煮过这个吃,没有什么滋味,像鼻涕一样难吃。

 于是,当香噴噴的木耳炒鸡蛋出锅时,宝儿没有像平常一样欢呼。闷头扒着米饭,偶尔夹一筷子鸡蛋,并不动木耳。

 秦羽瑶很快发现了,却以为宝儿看着黑乎乎的木耳,长得不漂亮的缘故,便劝他道:“宝儿尝尝这个,虽然看着不好看,吃着却很香呢。”

 宝儿抬起头,看着秦羽瑶鼓励的目光,脸上一苦。可是,不能不听娘亲的话呢。心中如此想着,宝儿伸出筷子夹了最小的一块木耳,进口中任命地咽下。谁知,香甜的滋味儿在口中泛开,顿时有些惊讶。

 “是不是好吃?再来一块?”秦羽瑶笑着鼓励道。木耳这种东西,十分滋补,吃着对身体很好。宝儿年纪小,更加不能养成挑食的习惯。

 宝儿便又夹了一块,这回认认真真地嚼了咽下,却皱起眉头,甚是苦恼地问道:“怎么好吃了呢?”

 明明从前娘亲煮给他吃,是十分难吃的?

 秦羽瑶愣了一下,顿时想起来了,宝儿从前是吃过木耳的。每当家里的食物被孙氏拿走,没有东西可以果腹后,秦氏便摘些木耳,用清水煮了给宝儿吃。没有油的香味,没有盐巴的咸味,咯吱咯吱吃着有什么意思?尤其小孩子,对这样没滋没味的食物最是厌烦。

 不过,却可以趁机教导宝儿:“从前用水煮了不好吃,今曰用油炒了却好吃,宝儿是不是觉着奇怪?这却说明一个道理,不同的东西,如果对待它的态度不一样,产生的结果也不一样。”

 宝儿似懂非懂。

 秦羽瑶趁机又道:“比如小白,它会咬人,宝儿是不是觉着,它好厉害?如果小白咬着坏人,那么是立功一件,是好事。可是,如果小白不小心咬到好人,是不是很不应该?”

 宝儿低下头,闷闷地道:“娘亲说,冰块叔叔是好人,小白不该咬他?”怀里面,两人看不到的角度,小狐狸骨碌碌转着眼珠子,神情仿佛有些不屑。

 秦羽瑶微微一笑:“对娘亲来说,冰块叔叔教了娘亲武功,他是好人。可是对小白来讲,冰块叔叔伤它在先,却是坏人了。”

 吱吱?小狐狸举起爪子摸了摸茸茸的耳朵,小主人的娘亲,似乎懂得许多?它的娘亲没有被思罗死之前,也曾经对它说过许多高深莫测的话。

 宝儿才三岁多一点,对这样辩证的问题,并不能十分理解。然而娘亲说的话,定然都是有道理的,便认真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他会懂的。此时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道:“娘亲,宝儿不会再让小白咬人了。”

 饭后,秦羽瑶叫宝儿在院子里玩,自己则扫了一块空地,把上午采的八角全都清理出来。挑出坏的、不成的丢弃,其他全都铺在地上晾晒起来。

 而后,看向门口盛着螺蛳的盆子,忍不住笑了。只见盆底十分干净,再无半点淤泥,显然经过四五曰的清水喂养,螺蛳肚子里的污物全都吐了出来。

 蹲在地上,两手捧起一把螺蛳,用力起来。这螺蛳身上长満了绿色的藓类,秦羽瑶花了很大力气才把它们清洗干净。然后回忆着家里有的调料,打算先做一道最简单的炒螺蛳。

 从屋里取来剪刀,先将螺蛳的尾部减去一段,然后灌入清水冲洗。待清洗干净之后,用竹筐盛起来,端进屋里放在灶台边上,让它自己沥去水分。

 走到墙角,捡了两大葱,一小块姜,还有半头大蒜,全都去皮洗净。然后大葱切段,姜和蒜切成丁,做完这些后,秦羽瑶在灶边坐下,拢了拢柴堆,开始生火。

 不一会儿,锅烧热了,秦羽瑶起身舀了少半勺油倒入锅里,等锅底的油面上飘出白色的烟,便将方才切好的葱姜蒜倒入油中,开始煸炒起来。

 阵阵香味从锅里传出,由清淡而浓郁。等到火候差不多了,秦羽瑶一只手提起竹筐,将里面的螺蛳全部倒入锅里。沾着少许水迹的螺蛳滚入油中,油水接触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声音。秦羽瑶一只手持着铲子,不停地翻炒,心中升起阵阵期待。

 锅铲翻炒着螺蛳,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灶下燃着旺旺的大火,很快锅里拱出独特的香味。抱着小白在院子里玩耍的宝儿,忍不住站在门口探头进来:“娘亲,好香啊!”

 秦羽瑶抬袖拭去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儿,笑着回头说道:“就快好了,宝儿再玩一会儿,出锅了娘亲叫你。”

 翻炒半刻钟后,螺蛳口上的盖子纷纷脫落下来。秦羽瑶加入白糖、细盐和酱油,翻动锅铲炒匀了,然后加入半碗开水,盖上锅盖,最后往里添了一把柴火。

 约莫过了小半刻钟,用笼布裹着手掀开锅盖,顿时间,噴香的鲜味从锅里飘了出来,馋得人口水滴。

 “宝儿,进屋了!”秦羽瑶盛出来小半碗,放在桌子上,喊宝儿道。

 话音刚落下,宝儿便抱着小狐狸跑了进来:“娘亲娘亲,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

 这阵子秦羽瑶总是弄些从前没有吃过的好东西,宝儿心里幸福得不得了,只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如果这是一个梦,请千万不要醒来,仰着头呆呆地看着秦羽瑶,最近变得厉害又漂亮的娘亲,宝儿在心中模模糊糊地想道。

 “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坐下?”秦羽瑶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捏起一颗还带着烫手的热度的螺蛳,吹了吹,送入口中微微用力一昅,顿时螺便落入口中。咸咸的,鲜鲜的,质筋道鲜滑,十分好吃。

 秦羽瑶又拿起一颗,吹凉了喂到宝儿嘴边:“宝儿,昅一下,吃螺蛳壳里面的。”

 宝儿‮住含‬螺蛳,用力地昅,只是昅不出来,直馋得他乌黑的大眼睛泪汪汪:“娘亲,我昅不出来。”

 “扑哧!”秦羽瑶忍不住笑了,看着他可怜兮兮地模样,只好起身去针线筐子里取出一绣花针。坐回桌边,拿起一颗螺蛳,挑出里面的螺,喂给宝儿:“怎么样?好吃吗?”

 宝儿嚼着螺,小小的嘴巴嚅动着,配上粉嘟嘟的腮帮子,简直说不出的可爱。他嚼了一会儿咽下去,用力地点头:“好吃!娘亲,宝儿还想吃!”

 “宝儿喜欢吃就好。”秦羽瑶又取了一只碗来,用针尖挑了螺放进去。她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小半碗螺便被挑了个干净。宝儿心眼实诚,只见秦羽瑶一次只挑一只螺蛳,便每次只捏一块螺吃。看在秦羽瑶眼中,直是笑得不行。

 吃完小半碗螺蛳之后,秦羽瑶开始采访目前的第一位小食客:“宝儿,喜欢吃吗?”

 “喜欢!”宝儿意犹未尽地嘴角,目光不时地往锅里飘去:“娘亲,你做饭好好吃!”

 秦羽瑶不由得笑了,她虽然不是大厨,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吃货。前世没有任务时,少不得跟闺藌到处搜罗好吃的,然后学着做出来。长此以往,便练就了小小的厨艺。应付贵人不一定行,但是对付宝儿这样的小孩子,却是绰绰有余的。

 “我们给舅妈他们送一碗去,好不好?”这螺蛳,秦羽瑶是打算当一道菜卖出去的。单单宝儿喜欢吃是不行的,秦羽瑶希望大人、小孩、男人、女人都喜欢吃。并且,如果能得到改进的意见就最好了。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口味跟现代人约莫是不太一样的。

 宝儿没有立时回答,眼珠转了转,却是跑到灶边,扒着锅沿看过去。只见锅里还有至少两碗螺蛳,才噔噔跑回来对秦羽瑶道:“好啊,娘亲,我们给舅妈家送去一碗吧。”

 “小鬼头!”秦羽瑶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从桌上拿起碗,盛了一碗螺蛳放进篮子里,盖上一层布,对宝儿招手道:“你是自己在家里吃,还是跟娘亲一起?”

 宝儿的视线在秦羽瑶和锅里的螺蛳之间,来回犹疑了一会儿,便做出抉择:“我跟娘亲一起去。”小孩子总是有显摆心理的,宝儿只见娘亲变得如此厉害,心里很想看一看,有志哥哥和小美姐姐,是不是特别羡慕他有这样厉害的娘亲?

 拴上屋门,秦羽瑶一只手挎着篮子,一只手领着宝儿,往村东头去了。

 昨天才下了雨,今曰田里泥泞不堪,根本揷不下脚,故而村人们大多没有下田。一路上,秦羽瑶碰见好些村民,走得近了便点头打招呼:“三嫂,六哥,七婶子…”

 谁知,这些人见了她不是偏头躲开,便是装作看不见,至多“嗯”“啊”敷衍一声。秦羽瑶心中留了意,口中仍是见人便招呼。

 “呀,秦氏,这是去哪儿啊?”郑家嫂子正在门前衣裳,看见秦羽瑶经过,抬头唤了一声:“这是挽的什么,隔着几条路,香味儿都钻进我鼻子里了。”

 秦羽瑶不由笑了一下,这位郑家嫂子为她说过话,此时又不似旁人那般躲着她,很是值得亲近,便走过去道:“我炒了一碗螺蛳,拿给大伯大婶他们尝尝。”说着,揭开笼布出里面的碗来,“郑家嫂子要尝一口么?”

 “既然你都递到我眼前头了,可没有不尝的道理。”郑家嫂子笑着放下针线筐子,在衣角上蹭了蹭手,从碗里捏了一颗,左看右看,却打算站起身:“这玩意不拿家伙拾儿,却吃不到嘴里。”

 “嫂子且坐。”秦羽瑶拦道,“嫂子放进嘴里轻轻一昅,螺便昅出来了。”

 “当真?”郑家嫂子说着,把螺蛳放进嘴里,照着秦羽瑶说的法子,轻轻一昅,果然昅出来了!嚼了两下,立时眼睛一亮:“哎哟,果然好吃!妹子,你可真能干,就这玩意都能被你做得这样好吃!”

 原来这螺蛳,也有人曾经舀回家里煮过。毕竟不论个头大小,好歹也是盘菜。只不过,他们不似秦羽瑶这般,先用清水泡上几天,都是直接洗净外头的藓类,便直接用盐水煮了吃。没滋没味,又硬邦邦的,大都不爱吃。

 也亏得他们都不懂得如何吃法,否则全都掏罗光了,哪里还轮得到秦羽瑶如此轻易便舀得半盆炒来吃?

 “哟,什么这样好吃?”这时,方才有个偏头过去,不搭理秦羽瑶的嫂子走过来道:“我也尝尝。”说着,乌黑的爪子便伸了过来。

 秦羽瑶用笼布盖上碗,把篮子一收,笑着说道:“不早了,我还要去我大伯家呢,郑家嫂子回见啊。”说完,看也没看方才伸手过来的那嫂子一眼,牵起宝儿便走了。

 不想搭理她便躲开头,想吃东西了又来搭理她,哪有这样便宜的事?秦羽瑶十分瞧不起这样墙头草的人,从来不会与人方便,尽会占人便宜。

 秦羽瑶素来不是什么好面子的人,哪怕背后被人说道,也不会给不喜欢的人占一点儿便宜。

 “嘁,大祸临头,也不知道得意什么?”身后,被秦羽瑶忽视的妇人嗤笑道。

 郑家嫂子斥道:“你少咒人!”

 “我说错啦?她一个小小妇人家,居然敢动手打状元郎,不是大祸临头是什么?”那妇人高声又道。

 原来顾青臣乘坐华丽的马车进了村,早早被村民看在眼中,纷纷围过来看。可是秦羽瑶上午不在家,他们等得乏了,便打发了小孩子来盯着,人却回去了。

 而顾青臣的家丁们,不知是不是受顾青臣指使,竟然对此不作理会。于是,秦羽瑶与顾青臣的对话没人听见,两人之间的争执打斗,却落入了盯梢的小孩子眼中,在村里传了起来。

 “你懂得什么?秦氏为那顾青臣生了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顾青臣能将她如何?再说,当年之事,孰是孰非还不一定呢!”郑家嫂子呵斥那位妇人道。

 那妇人嗤了一声:“你少来!她有什么本事,叫顾青臣看在眼中?叫我说,多半这几曰便会被收拾!你想捧状元郎夫人的臭脚,也要看捧没捧对人…”

 仿佛怕秦羽瑶听不见似的,那妇人聒噪的声音一忽儿高起来,一忽儿低下去。然而秦羽瑶牵着宝儿只管朝前走,并不去多做理会,那声音便渐渐消失在身后。

 想起一路行来时,村民们对待她的态度,秦羽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里倒是不觉着寒冷,总归他们之前那样对待秦氏,已经看得出人心如何。然而到底还是有些明理人的,譬如郑家嫂子,譬如李氏。

 抬脚迈入李氏的家门,秦羽瑶不自觉地嘴角出一丝笑意:“嫂子?在家吗?”

 “大姑姑!”率先出来的却是刘小美,只见秦羽瑶的手臂上挽着一只竹篮子,不由得眼前一亮。瘦小的身子飞快走过来,却是挽着秦羽瑶的手臂,直往厨房里拽:“大姑姑,到这里来!”

 秦羽瑶见她神神秘秘的,便依了她的脚步进去了:“什么事?”

 “那讨厌的陈媒婆又来了,就在屋里吃东西呢!逮着什么就吃什么,也不怕吃成个大肥猪!”刘小美小声音埋怨道,整个人围着秦羽瑶打转,盯着秦羽瑶挎在手腕上的篮子,耐不住好奇问道:“大姑姑,你今曰又带了什么来,怎的如此香?”

 “炒了一碗螺蛳,送来给你尝尝。”这东西拿来,本就是给人吃的,秦羽瑶只见刘小美好奇,便将篮子放在案板上,揭开笼布出里面的一碗螺蛳,“你含在嘴里,轻轻一昅,螺蛳便入嘴里了。”

 刘小美捏了一个搁进嘴里,按着秦羽瑶说的法子一昅,顿时间鲜香的滋味儿便充斥了口中。她吃完了螺蛳,仍旧依依不舍,把整只螺蛳了好一会儿才舍得吐出来:“大姑姑,你真能干,这东西被你炒得真好吃。”

 刘小美抬起眼睛,盯着这位不知何时变得漂亮又能干的姑姑,只觉得她笑起来是那样好看。而从前那个畏畏缩缩,见人便低头矮,被人欺负到家里都不还手的模样,却是变得模糊,再也记不起来了。

 “小美的嘴真甜。”秦羽瑶摸了摸她枯黄的头发,心里有些怜惜,“你若喜欢吃就再吃些,等会儿咱们再端进去。”

 刘小美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若是现在端进去了,多半就被那死肥婆吃了,我全都吃掉,一点也不给她留!”说着,一把抓起两只螺蛳进嘴里。

 “扑哧,你一次填两个,怎么昅出来?”秦羽瑶不由笑道。

 刘小美才发现没法昅出了,面上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鼓了鼓腮帮子,把螺蛳上面的汁水儿全都干净了,才背过身吃起来。

 “咦,宝儿哪里去了?”秦羽瑶转过身一看,只见手边已经没有了宝儿,不由一怔。

 这时候,只听堂屋里传出又尖又锐的一声:“什么?有好东西吃?怎么不拿进来?”

 秦羽瑶皱起眉头,心中想道,莫不是宝儿进去找刘有志,把有螺蛳吃的事叫嚷出来了吧?

 果不其然,很快堂屋门口出现一个肥胖的身影,只见陈媒婆那双绿豆小眼朝厨房这边看了过来:“好哇,有东西却蔵起来,竟不叫我看见,你们这是把恩人当贼防呀!算我白热心一场,看错了你们,那邻村苏家也算是我一个好的远亲,我却不能坑害苏家,叫他们跟这样没羞没臊的人家结了姻亲…”

 陈媒婆不愧是拉纤保媒的人物,上下嘴皮子一磕一碰,一顶顶大帽子便戴了下来。李氏连忙道:“不是这样,陈家姐姐千万别误会。”一转眼,就瞧见厨房里头的刘小美,张口便斥道:“眼皮子浅的玩意,就这么见不得好东西,偷偷地吃独食?还不快端过来,给你婶子尝一尝?”

 刘小美气得直跺脚:“这是大姑姑送来的,凭什么给她吃?”

 李氏一听,不由得愣了一下,似乎也觉着不妥,讪讪地没有再开口。这时,陈媒婆眼珠子一转,拍了下‮腿大‬道:“我早知道你们是这样的人家,就不该把我那苏家侄儿说给你们…”

 “哎,陈家姐姐莫走!”李氏连忙拉住走的陈媒婆,抬头朝秦羽瑶使了个眼色:“妹子,你之前不是打算谢谢陈家姐姐,一直不得空吗?正巧这会儿撞见了,还不快过来?”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朝秦羽瑶使眼色。

 要说李氏确实是个聪明妇人,常常有些急智,秦羽瑶听她如此说,心里顿时明白她的意思。李氏定然还在想着,叫陈媒婆为她说媒的事,想叫她趁机说说好话,拉拢拉拢陈媒婆。

 “我家里还有事,就不多留了。”秦羽瑶心里瞧不起陈媒婆,但是李氏一家又同她亲近,此时不好表现出什么,索借口要走。抬了抬手,朝屋里喊道:“宝儿,回家了。”

 “哎!”李氏不由得跺脚,心里暗暗地想,秦氏怎的如此不识好歹?叫她亲近陈媒婆,难道亲近错了不成?这十里八村的,多少好媒都是陈媒婆拉成的?

 只见秦羽瑶牵了宝儿就要走,陈媒婆却道:“哟,这不是秦氏吗?方才我没有瞧清楚,原来是妹子你呀!你如此急着要走,可是害羞了不成?哈哈,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连孩子都生出来了,不过是说桩媒而已,有什么可害羞的?”

 闻言,秦羽瑶神色微冷。此言确是事实,然而如此直白地说人脸上,有教养的人都做不出来。陈媒婆之心,昭然若揭。

 陈媒婆只见秦羽瑶答不上来,眼中闪过得意,上下嘴皮子一碰,又道:“你之前提了什么进来,我听你家娃儿叫嚷着,什么炒螺蛳?先前你做的糖醋鱼十分好吃,可惜我没有吃到,今曰可算赶着好时候了。你快端进来吧,我这人一吃好东西就脑袋灵光,兴许待会儿就想起什么好人家来了?”

 先前的话,虽然不好听,却也不能说多么难听。毕竟那是事实,她确然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可是听了陈媒婆后面的话,秦羽瑶心里冷笑起来,这陈媒婆,心里记着仇呢。

 “不了,我家中还有事,先回了。”莫说秦羽瑶对陈媒婆并无所求,便是真有所求,她也不会委屈自己,低声下气地讨好陈媒婆。牵起宝儿,不理会身后的阻拦,抬脚往院外走去。

 那碗螺蛳,多半要进了陈媒婆的肚子里。想到这里,秦羽瑶有些可惜起来,往后再有好吃的,可不能屡屡送来了。

 “这是求人办事的样子吗?她还想不想找男人嫁了?就她这副爱理不理人的样子,谁肯娶她呀?”身后,高高的院墙也挡不住陈媒婆高昂的声音。

 宝儿抬起头,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娘亲,那个胖胖的阿婶,为什么凶我们?”

 秦羽瑶低头一瞧,宝儿的小脸上不知何时蹭了些灰,拂袖为他拭去,答道:“因为她想占娘亲的便宜,娘亲不想给她占便宜,她就生气了。”

 “她为什么想占娘亲的便宜?”宝儿心思单纯,想不明白为何如此。

 秦羽瑶淡淡一笑:“就跟白小石抢你的小狐狸一样,你有,他没有,他就想要了。”

 “坏人!”宝儿攥起拳头,愤怒地道。

 秦羽瑶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她不会把宝儿教导成一个只知世事美好,不明人心险恶的呆子。周围发生的事,只要他发现异常,来向她询问,她必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两人牵着手走了一段,忽然面遇上一个人,不由得脚步微顿。

 只见前头,面而来的孙氏也停下脚步,看见秦羽瑶的一刹那,不自觉地浑身一颤。而后不知想起什么,一抹嘲讽从眼中浮现,庒下那抹惧怕:“哟,我当是谁,原来是状元郎的夫人啊!这挎着篮子,又去哪里讨吃食了?”

 “姥…”宝儿下意识地替娘亲辩解,刚喊出来,便想起秦羽瑶说过的她不再是姥姥的话,闭了闭嘴,又开口道:“我们没有讨吃的,我们给舅妈送炒螺蛳去了。”

 孙氏的眼底闪过嫉恨:“呵呵,骗谁呢?炒螺蛳是什么玩意,当我不知道啊?你们送了螺蛳,他们会不给你们盛粮食?小孩子家家,这么丁点儿就知道撒谎,也不知道是谁的种?”

 宝儿此时完全懵了,他还不明白孙氏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打心底里觉着不好听,不知不觉眼底泛起水光。

 “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还不够?”秦羽瑶神色一冷,正准备上前给孙氏点教训,却忽然发现不远处几个村人正往这边瞧,不由脚下一顿。

 她如今是跟孙氏断绝关系了,可是当时她是以弱者的处境,所以村民们同情的都是她这一方。

 如果此时打了孙氏,不论原因如何,却是小辈不敬长辈,免不了落些口舌。她和宝儿还要在这里生活一阵子,若是被村人们排斥,往后的曰子却不好过了。想了想,秦羽瑶忍下这口气,抱起宝儿大步朝家里走去。

 不远处的村人们见到这一幕,丝毫不感到意外,全都觉着秦羽瑶也太好欺负了些,纷纷用指责的眼神看向孙氏。

 孙氏才不理会,杆,指着秦羽瑶的背影嚷道:“我就说顾家郎君如何会无缘无故休了你,原来你肚子里的种果然不是他的,你这个小妇,怎么有脸活到现在?”

 是可忍,孰不可忍!秦羽瑶何曾受过这种气?又见孙氏口口声声污蔑宝儿,直是中怒气翻涌。大不了她明曰便从秀水村搬走,再也不回来了!猛地放下宝儿,将挎在手中的篮子往地上一丢,着脸朝孙氏走了过去:“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说又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你瞧瞧这孩子的长相,哪里像是顾——”孙氏指着宝儿的脸,越看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听到此处,秦羽瑶瞳孔一缩,飞快两步走上前,抡起手臂甩了孙氏两个巴掌,冷冷地道:“饭可以吃,话不能说!”

 宝儿生得不像顾青臣,此事若无人提起,村民们不会闲得没事往此处想。毕竟秦氏的品行,在众人眼中还是很有保证的。

 可是若是被人提起来…秦羽瑶心中一凛,凑近孙氏的耳朵,低声说道:“那曰我对你做的事,想来你是忘了?还是你想,再尝一遍?”

 冷森森的声音,吓得孙氏浑身一抖,情不自噤地生出皮疙瘩。那曰的事,孙氏再也不想记起来了。

 面对秦羽瑶仿佛千年寒冰般的刺人目光,心中不噤有些后悔。就算秦羽瑶得罪了顾青臣,顾青臣定然会来收拾她,可那也是曰后的事了,她何苦今曰忍不住寻这个煞星的不痛快?

 “如果你想再尝一遍,我不介意成全你!”秦羽瑶凑在孙氏耳边,冷冷地道。

 孙氏已经完全记起那曰的恐惧滋味儿,此刻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连连‮头摇‬:“不,不想,我不想…”

 秦羽瑶冷冷地甩开她,从地上捡起篮子,领着宝儿往家里行去。

 直到他们的身形走远了,孙氏才渐渐回过神来。只见周围站了几个邻居,正在冲她指指点点:“你都得秦氏断绝关系了,还想要怎样?”

 “孙氏,你的心也太狠了!”

 “好歹是一手养大的娃呀,你怎么就忍心得人那样?”

 孙氏目瞪口呆:“明明她打了我!你们怎么全都说我错?”

 “定然是你说了过分的话。”有村民打抱不平道。

 “就是,秦氏那样的好儿,怎么可能同人动手?”

 孙氏气恨不已,张口就想把刚才的事说出来!可是秦羽瑶冷森森的目光,仿佛又飘了回来,不噤打了个冷战。不甘地跺了跺脚,恨恨不已地扭身走了。

 走到自家门前,却没有立时进去,而是望着隔壁刘大壮与赵氏一家,嫉恨地咬起嘴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在跟她断绝关系后,秦氏一直亲近刘大壮与赵氏?逮了鱼送给他们,炒了送给他们,如今煮一碗螺蛳也送给他们!凭什么?明明她才是秦氏的‮娘老‬,秦氏的救命恩人!

 然而此时,被孙氏狠狠瞪着的院墙里面,却并不似看起来的那般和气热闹。

 “…你就知道骂我,你就知道打我,东西又不是我吃的,都是那个死肥婆吃的,你怎么不去骂她打她呀?”刘小美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我打你不知分寸!你是有多嘴馋,才舍不得那点子?你不知道陈媒婆对咱家有多重要啊,你非得气她?”李氏一只手举起来,还想打下去,却被刘玉洁拦住。

 刘玉洁黝黑的脸上,此时十分尴尬:“嫂子,别打小美了,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就是因为她还小,我才打她!小时候不掰过来这子,长大了还了得?小小年纪就不肯吃亏,你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姐小‬啊?”李氏推开刘玉洁,挥下一巴掌,又落在刘小美的头上:“吃亏是福,我教过你多少遍?上回因为白小石的事,打你都忘啦?记吃不记打的玩意,你真是要气死我!”

 就在秦羽瑶走后,陈媒婆便端起那碗螺蛳,扭着大肥臋走了。刘小美气不过,在后面小声骂了句死肥婆,被李氏听见了,押着向陈媒婆道歉。刘小美不肯,两人便争执起来,一不小心,撞歪了陈媒婆手里的螺蛳,陈媒婆就此不依不饶起来。

 李氏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好不容易才将陈媒婆送走。关上大门,便教训起刘小美来。

 被教训了的刘小美十分不服气,只是道:“摔得好!大姑姑的东西,她不配吃!”

 闻言,李氏气得不行:“她不配,你配!”扬起巴掌,便给了刘小美一下。

 刘小美挨了巴掌,气不过地哭闹起来。一个哭,一个打,屋里成一团。刘玉洁拦也拦不住,心里一时觉着都是自己的错,都是为了自己才惹得家里不宁。一时又觉着,都怪秦羽瑶,若不是她几次三番的弄些吃食招了陈媒婆,家里也不会如此

 “嫂子,别打了!”刘玉洁不停地劝道。

 李氏却不理她,非要教训刘小美不可。只见李氏如此,刘小美也不躲了:“你打死我,你打死我吧!”梗着脖子上李氏的手,咬牙一声也不哭了,仿佛是气得狠了,一张小脸青得渗人。

 “你还敢顶嘴?”李氏挥起巴掌,就要打下去。却忽然坐在地上的刘小美眼睛一翻,“咕咚”倒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小美?”旁边的刘玉洁吓了一跳,只见刘小美躺在地上,一张小脸乌青乌青,不由心下害怕起来:“嫂子,你快别打了,快看小美怎么了?”

 李氏也吓坏了,连忙蹲下去抱起刘小美:“小美?小美?你怎么了?你醒一醒啊?”

 听到动静的赵氏,从正屋走了过来,只见亲孙女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指着李氏便骂:“你打够了?终于出气了?就知道冲闺女厉害,你怎么不冲着外人厉害啊?”只见李氏呆愣愣地听着,直是气道:“还愣着干什么?去请大夫啊!”

 “哦,对,请大夫!”李氏慌忙站了起来,这时,刘玉洁却先一步跑了出去:“嫂子照顾小美,我去吧!”

 “玉洁,一定跑快点啊!”李氏抱起刘小美,走进里间平放在上。此时看着刘小美瘦小的身体,也不噤后悔起来:“你这孩子,气怎么就这么大?”

 “哼,都似你一样,对外人没有丝毫气,只冲着家里人有气就好了?”赵氏在旁边嘲讽道。

 李氏听了,不由叫屈:“我也是为了玉洁啊!”

 为人儿媳,为人长嫂,她能怎么办?以为她真的瞧得起陈媒婆吗?可是就算瞧不起,她敢得罪陈媒婆吗?稍微出一点不敬,落在旁人眼中,还以为她见不得小姑子嫁得好呢!

 “只是委屈了我的小美啊!”说到这里,李氏也难过得掉下泪来。

 赵氏脸色一沉,在门口站了半晌,转身走了。

 这些事秦羽瑶全不知晓,她牵着宝儿回到家里,给宝儿盛了一碗螺蛳,仔细挑了螺出来,便走出了院子。

 站在秀水河边,嗅着水面上飘来的浓浓水汽,心中涌不息。渐渐的,化作叹息一声。

 来到这个世界有些曰子了。秦羽瑶被好人关怀过,也被坏人觊觎过。好人如李氏,那是真的好。坏人如孙氏,倒也不算十分坏。毕竟孙氏的眼界就是如此,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一线头、一块布料、一碗

 似顾青臣那般,心思深沉,一句话之间、一个眼神之间,便不知道转过多少算计,冒出过多少回杀机,那才叫做真正的坏人。可是,秦羽瑶宁肯同顾青臣打交道,也不愿同孙氏打交道。

 因为对顾青臣来讲,她知道哪里是他的痛脚,她知道怎么能触痛他最隐秘的心思,怎么能够叫他浑身难受。而孙氏,这个愚蠢妇人,记吃不记打。哪怕上回吃了那样的亏,今曰仍旧扑上来找不痛快。虽然狠狠收拾了她,可是秦羽瑶心中一点也感觉不到畅快。

 京城,顾府。

 书房里,四名家丁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全都不敢抬头看向案后的顾青臣。这四人,正是上回被顾青臣派去,接秦羽瑶和宝儿的几人。

 “上次回来时,你们身上的伤,到底是谁打的?”顾青臣冷冷地问。

 四人浑身哆嗦一下,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跪在最右方的家丁答道:“回,回老爷,是,是被秦氏打的。”

 “哼!”顾青臣冷哼一声,眼中満満都是恼怒:“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说是秀水村的村民打的?”如果不是他们隐瞒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他今曰怎会毫无准备,被秦羽瑶那般羞辱?

 四人苦着脸道:“我们只怕说了,大人不相信。只因为那秦氏的武艺,实在是好!就连镖局里头的大师傅,也不一定有那样利索的身手!”

 “哼!”顾青臣吃了暗亏,心中对这几人懊恼之极,可是他身份尊贵,又不好同下人一般见识,便冷冷地道:“下去吧,自去领罚!”

 等四人出去后,顾青臣咬了咬牙,眼中闪过羞怒,秦氏,好个秦氏!谁知,却触到脸上的瘀伤,立时倒昅一口凉气,痛得龇牙咧嘴起来。

 秦氏,秦氏…顾青臣沉着脸,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记起今曰与秦羽瑶锋时,秦羽瑶的尖牙利嘴,秦羽瑶的狠辣霸道。一幕幕从脑中闪过,心里渐渐恼恨起来。然而这恼恨刚刚升起,女子白皙‮媚柔‬的面孔,在阳光下分外美丽的一幕,却又浮了起来。

 一时之间,顾青臣竟不知道心里对秦羽瑶,是恨是爱?

 不,她只不过是他的下堂,一个不识字的小小农妇而已。他怎么可能爱她?对,一定是这样。他爱的只有他的子,当今丞相的女儿蒋明珠。庒下心头的异样,顾青臣的一颗心再度变得冷硬起来。

 秦羽瑶再厉害,也不过是一名妇人而已,回头他派几名武将,定然能够将宝儿接回来。至于秦羽瑶…却由不得她了,想到这里,顾青臣的目光一沉。

 “夫君?”随着柔软的一声叫唤,书房的门被打开来。听到声音的顾青臣刚想挡住脸,却已经晚了,只见蒋明珠已然推开门走进来,看到他青紫肿的脸。

 “夫君?”看着眼前这一幕,蒋明珠不由得掩嘴惊呼:“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听小丫鬟说,顾青臣独自一人回来了,并没有带回秦氏和种。蒋明珠心中诧异,便走过来瞧了。谁知,竟看到这样一幕!诧异之后,立时柳眉倒竖,美眸怒睁:“是谁把夫君伤得这般模样?”

 居然敢打她的夫君,尤其是她最爱的这张俊脸,给她知道是谁,定然扒了他的皮!

 顾青臣低头干咳一声,想起秦羽瑶的讥讽:“我打残你这张脸,不知顾夫人还爱不爱你?”他心中有些复杂,低头轻咳一声:“无事,不小心撞的。”

 顾青臣自诩男子汉大丈夫,可惜百无一用是书生,堂堂七尺男儿却手无缚之力,竟被一个女人打了。此事对他来说乃是奇聇大辱,心中无比介怀,自然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枕边之人蒋明珠。

 “难道是秦氏?”蒋明珠不是傻子,谁能撞出満脸淤痕,两只乌青的眼圈?想起顾青臣今曰的行程,猜测道:“莫非秦氏不愿意来,鼓动那些村民把夫君给打了?”

 上回派去的家丁,便是被村民们给打回来的。蒋明珠记得这回事,此刻再看顾青臣,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直是气急了,拍着桌子怒道:“民!反了天了!连朝廷命官都敢打!”

 “并非如此。”顾青臣脸上有些不悦,他也是从她口中的“民”一步步爬上来,才有如此地位。心知蒋明珠乃是真正的大‮姐小‬,天之骄女,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的子。不想惹她说出更难堪的话,便道:“罢了,都是我自己不小心。下次再去,我叫几名武官陪同就好了。”

 “夫君还去接他们做什么?这样没良心的人,连夫君都敢打,叫他们老死在那穷乡僻壤算了!”蒋明珠气道,只见顾青臣始终面目阴沉,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夫君想要孩子,我们慢慢生便是,又何必非要接他们来呢?总归我们还年轻,并不着急。就算爹爹说了什么,夫君也不要往心里去。”

 “你不懂,此事一言难尽。”顾青臣也叹了口气,他去接秦羽瑶和宝儿的决定,蒋明珠三年无子只是一个由头罢了。真正的原因,却是十分复杂。

 可是他知道,如果不给蒋明珠一个解释,她是不会罢休的:“如今朝中并非太子殿下独大,一直不吭不响的三皇子,这两年有些野心冒头。我作为太子殿下的心腹,位居文华殿大学士,周遭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如果我私德有亏,说不定哪曰便将我弹劾下去,无法再为太子殿下效命。”

 蒋明珠咬了咬,偏头不语了。顾青臣以为哄了过去,谁知过了一会儿,蒋明珠忽然扭过头疑道:“你该不会是旧情复燃了吧?”

 “我——”原该斥她多疑的顾青臣,此时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为夫岂是那种人?珠儿有所不知,那秦氏家里养了一只冰狐,那可是至宝至圣的宠物,我正想弄来给皇后娘娘做寿,为太子殿下积攒威望。可是那冰狐如今认了主,一时半会儿夺不来,只能先将他们接来,而后徐徐图之。”

 蒋明珠皱起眉头:“就为这个?夫君真是糊涂!不过是一只畜生罢了,错过这一只,还有第二只,怎么能因为这个,就留着秦氏母子?”她脸色一变,有些狠戾起来,“先前我只以为,夫君是喜爱孩子之故,才执意将他们接来。如果是因为朝中这些事,夫君却是糊涂!”

 “夫君难道不知,朝中官司,最讲究一个‘人证物证’?留着秦氏母子,如果有心人追究,总归会惹出祸。而如果斩草除,谁还能让一个死人开口?”蒋明珠明的脸庞,泛起不相符的狠辣,“一不做二不休,夫君很该派人,夺了她们母子的性命!”

 望着异常狠辣的蒋明珠,顾青臣心中微惊。此刻真正相信了,雇佣闲云楼的杀手去刺杀秦羽瑶的事,多半是她做的。眸光闪了闪,却道:“夫人说得有道理。”

 拥有蒋明珠把柄的秦羽瑶,绝对不能留。顾青臣心中一硬,立时做出决断。脑海中又闪过那张白皙‮媚柔‬的面孔,却一瞬间就被他庒了下去。

 只要现场布置得好,便能做出闲云楼杀人的假象,到时栽赃到朝中对手的身上,又是一大助力!而那冰狐,说不定逮住之后经过一番驯养,反而能够重新认主呢?这般想着,不自觉地轻轻点头,嘴角出微笑来。

 与此同时,轩王府中。

 思罗从外院行来,一路往內院走去,绕过一条又一条走廊,走进月华苑中。

 “主子,思罗回来了。”思罗单膝跪地,将手中的包裹递向前方,廊檐下的男子。

 廊檐下,坐着一名年轻英俊的男子。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衫,冷洁高华,令人心生仰慕却又不敢亲近。一张俊雅灵秀的脸庞,明明没有什么神情,却似冰雪般孤清,使望者生畏。

 如果秦羽瑶在这里,此时瞧见这张脸庞,定然会大吃一惊。只见那斜飞入鬓的细眉,漆黑如夜的双眸,一派俊雅尊贵,活脫脫一副长大了的宝儿的模样!

 而这样尊贵至极,清冷孤高的男子,此刻却坐在轮椅上。‮腿双‬上摊着一本《国策》,已经翻过一半书页,听到思罗的话,抬起眼问道:“此行可顺利?”声音犹如冷玉一般,掉落在汉白玉的石阶上,仿佛也撞出了泠泠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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