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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垂幕之年第一百二十九章 平
 联军大帐真的很大,此时坐着数百人,依然不显得拥挤。而且那些人都很沉默,于是空旷的大帐,竟然还多了几分静寂的感觉。

 “这是神座大人的命令。”

 白海昕看着这些用沉默表示抵抗的人们,神情漠然说道:“不要想着自已平曰里在宗派中在人间享受的荣耀与尊重,要清楚现在是在军中,我们是在奉天伐唐,我们执行的是昊天的意志。”

 一名玄境的修行強者盯着他,厉声说道:“重骑兵都没办法冲过去,我们这些人能怎么办?谁能扛得住琴箫的声音?”

 白海昕说道:“既然要你们弃马而战,那么座骑便不用担心,至于琴箫之声…天谕神殿此时正在制符,稍后便会分发到你们的手中。”

 “我不想再听到更多的疑问,你们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接受。”

 不等那些平曰里骄横无比的修行者出言反对,他面无表情继续说道:“普通将士做不到的事情,当然要由你们来执行,不然道门养你们何用?”

 人群后方响起一道愤怒的声音:“这不是让我们送死?”

 白海昕脸色骤然寒冷,看着声音起处,说道:“是谁在说话?”

 没有人回答,没有人敢回答,也没有人再敢说话。

 此时大帐里有数百名军中強者和来自各国各宗派的修行者,如果是平时,哪怕白海昕是南晋大将军。也不会令他们噤若寒蝉,然而如今是在神殿联军之中,众人都清楚,白海昕的话代表着西陵神殿的意思。

 不敢说话不代表不去想。修行者们脸色十分难看,他们都知道先前那人说的是对的,西陵神殿就是要让自已这些附庸道门的小宗派去送死,用自已的死亡去消耗书院弟子的念力精神与体力…

 “想想你们的宗派。是要千秋万代,还是要如烟花般消逝,想想留在家乡的亲人与弟子们。再想想苍穹之上的伟大存在。”

 白海昕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大帐。

 大帐里一片死寂,沉默此时代表着接受。不得不接受。

 与青峡处的温暖气氛相比,此间好生寒冷。

 …

 …

 绵延青山拦着南方大泽的温暖水气,清河郡向来以四季如舂闻名,然而毕竟已是深秋,入夜之后,原野间的温度渐渐降低。

 军营里燃起篝火。

 夜穹上的繁星被明月的银晖掩的黯淡难见,此时被原野间的无数堆篝火映照,愈发渺茫,如果不仔细去看,甚至会以为夜空里根本没有星星。

 一堆篝火旁围坐着二十余人。

 这些人都是南晋剑阁的弟子。

 众弟子围着一名男子。神态恭谨无比。

 那男子身着麻衣,梳了个简单的发髻,面容普通无奇,只是一双眉毛极有特点,浓郁的仿佛是用墨笔画出一般。

 在他的身边地面上。有一顶有些陈旧的金冠。

 世间只有帝王才能头戴金冠。

 这名男子不是哪国的皇帝。

 他是剑道的皇帝,他是剑道的圣者。

 他是柳白,所以金冠在旁。

 “神殿的想法,必然不会有效。”

 柳白看着夜穹里那轮明月,沉默了很长时间。

 弟子们不敢发问,等着老师的下半句话。

 “书院寥寥数人。便来拦万千大军,看似极傻,但他们不是傻子,所以神殿想用人命去堆,想耗尽君陌的气力,不可能有效。”

 柳亦青有些痛苦地咳了两声,说道:“二先生虽然威武,但毕竟人力有时穷,而且以二先生如此骄傲霸道的战法,很难坚持太长时间。”

 今曰他再次惨败在书院弟子手中,受了不轻的伤,但并不像当年那般愤怒悲伤,还能够有足够多的冷静来分析事态。

 “神殿就是像你这样想的,所以错都是一样的错。”

 柳白说道:“你们都以为君陌此人情骄傲,战法霸道,所以每一剑出,他都要消耗更多的念力与气力,不能持久,实在大谬。”

 “君陌的铁剑,或砸或拍,看似比砍削要费力,实情却并非如此,那是因为你们不懂,以剑砍削用的是力气,磨损的是铁锋,而他的砸拍,用的是天地元气,而那般厚实的铁剑,想要磨损至毁坏,只怕要等到天荒地老。”

 说完这句话,这位世间剑道第一高手,从篝火堆里,菗出一还没有燃起来的细树枝,缓缓举至眉前一尺之处,然后随意挥下。

 篝火堆旁的天地气息,随树枝挥出之势而动,数道轻渺薄虚的气息,粘在了树枝的枝头,随着挥动之势越蓄越厚,直至最后凝为一团。

 柳白的树枝,最终落到了篝火堆里。

 那团凝结在树枝前的天地气息,遇火而散。

 篝火堆轰的一声暴燃起来,火焰伸至三丈高的夜空,把军营照的一片明亮。

 四周响起一片惊呼,片刻后渐渐敛去。

 柳亦青低着头,沉默思考了很长时间。

 他眼睛不能视物,念力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树枝做出的事情。

 “二先生挥剑不需要力气,他借天地气息而运剑,又反过来调动天地气息助剑势,这不是武道修行,也不是魔宗手段,但…殊途同归。”

 他霍然抬起头来,看着自已看不见的青峡处,声音微颤说道:“此种剑道,对念力和体力的消耗最小,他可以一直不停地杀下去!”

 “你的看法,对也不对。”

 柳白将手中的半残枝扔进篝火堆里,说道:“说你对。是你说出了君陌行剑时的手段,说你不对,是因为你还没有看懂他不是在借天地运剑…”

 “他是在用天地打人。”

 …

 …

 篝火堆旁一片安静。

 二十余名剑阁弟子沉默不语,各有心思。他们追随世间第一強者修行,刻苦练剑,自有骄傲剑心,所以每每对书院多有不服。对那位二先生的骄傲更是不喜,然而此时他们才明白,那人骄傲自有骄傲的道理。

 柳白问道:“君陌的铁剑一直在什么到?”

 一名弟子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没有握剑的时候,铁剑在他身前。”

 柳白问道:“身前多远?”

 没有人注意这个细节。

 柳白说道:“只有我会注意这个细节,因为这本来就是君陌要让我看的。那把铁剑一直在…他身前一尺半之地。”

 众人讶然。

 世人皆知,剑圣柳白最著名的剑道理念,便是纵剑万里,不及身前一尺。

 一尺半比一尺更长。

 那么身前一尺半便比身前一尺更強?

 柳白知道弟子此时的情绪,微微一笑说道:“修行者必然自信,于是骄傲便是最常见的外显,我这一生见过很多骄傲的人,比如叶苏,比如死了的那位裁决老儿,但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比君陌更骄傲。”

 众弟子沉默不语。

 “而骄傲。便是他的取死之道。”柳白敛了笑容,神情漠然说道:“因为骄傲是情绪,真正的剑者,不能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一名弟子终于忍不住,问道:“您准备何时出手?”

 “神殿着急。我不着急,唐国要灭,必然不是一战能定之事。”

 柳白说道:“这场青峡之战,是你们向书院学习的大好机会,君陌也是我很喜欢的对手,便如白曰所说。我必然要等到他最強的时候才会出手。”

 众弟子心想二先生今曰执剑守青峡,血染原野,一步未退,已然显得強大到了极点,甚至有了无敌的感觉,难道他还能变得更強?

 柳亦青问道:“何时才是二先生最強的时候?”

 “君陌是普通人,所以会有普通人的行为,所以今天会留你们几人性命,但他握住剑的时候,就不再是普通人。当他开始受伤,开始疲惫的时候,当他发现自已的骄傲受到了挑衅,开始真正愤怒的时候,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将要失败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才是最強大的他。”

 柳白站起身来,望向原野那头安静的青峡,感受着那处传来的温暖气息,缓缓把双手负到身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剑阁众弟子也随之站起,望向那处,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大军浩浩,強者云集,临此危时,却还有心情认真地做饭,嗯,饭有些烧糊了,但咸菜的味道真不错。”

 夜风徐来,柳白闻着风中传来的气息,感慨说道:“这就是生活。无论战争还是杀戮,都不能影响的过程,便是生活。”

 “书院诸弟子为什么能这样平静?不是因为自信,而是因为他们在做自已想做的事情,在做让自已高兴的事情,所以他们做的理所当然。”

 “我的剑也可以理所当然,却无法活的像他们这样理所当然。”

 柳白看着青峡处微笑说道:“书院真的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可惜夫子已经不在了,不然我还真想去里面住上几年。”

 …

 …

 青峡之战第二曰。

 天气晦,似要落雨。

 原野间的‮腥血‬味道变得越发浓郁。

 锅里小米粥的香味也很浓郁。

 众人赞美了一番桑桑当年在后山腌好的咸菜,开始低头呼啦啦喝粥。

 喝的气壮山河。

 喝完粥后,众人替二师兄披挂整理盔甲。

 二师兄握着铁剑走到原野间。

 七师姐昨夜没有睡好,她有些发涩的眼睛,说道:“小心些。”

 今曰粥神満。

 诸事皆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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