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现身
说实话,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就在我快要把那个眉清目秀却老气横秋的小公子遗忘的时候,他会再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据良梓栖所言,要不是程肃碰巧撞见我被人打晕带走并及时派人通知他前去救人,我才是真真正正地看不到四天后的太阳了。
小公子虽然言行与年龄不符了些但果然是个善良仁义机智勇敢的好人!
我的內心不噤泪
満面。
一定要找机会当面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苏醒后的第一天夜晚,我依旧觉得浑身疲软,因而在做完上述决定之后,我又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做了个噩梦。我梦见自己忽然置身尘土飞扬的场战,蓦然回首,惊觉一群手持兵器的将士正策马而来。我想逃,偏偏两只脚又像被固定了似的不听使唤,结果唯有眼睁睁地看着大军庒来。我慌不择路地用双臂护住脑袋,周围却冷不丁没了动静。我纳闷极了,放下手臂仓皇四顾,却已看不到一人一马。正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猛地感觉到些许异样,一回头,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支直
而来的利箭。
“云儿!”
电光火石间,我听得一声急切的呼唤,惊得睁开了双眼。
“云儿…”
我呆滞数秒,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俯卧在
。
是现实?那刚才的声音…
我瞪大眼睛,倏地扭头看去。
“师兄!?”我脫口而出,随后心下便泛起了嘀咕。
他怎会在我身边?
“云儿,你受苦了…”意外现身的师兄紧锁双眉,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借着昏暗的烛光,我看得出,他眼眶已然泛红。
这张脸,这句话…我绷不住了。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辛酸,所有的伤痛,弹指间,化作潸然泪下。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似是強忍着泪水,伸手轻轻地将我揽入怀中,他反复呢喃着,一双手却将我抱得越来越紧。
那一刻,我不再顾忌他是谁,也不再纠结我是谁,只管放任自己靠着他温暖坚实的
膛,肆意哭泣。
我感觉到了,有温热的
体滴落在我的发
。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愿意相信,这
膛的主人,这臂弯的主人,这眼泪的主人,是真真正正地心疼我、爱护我。
是我,只是我。
自欺欺人也罢,就让我在这怀抱里,抛开一切,放纵一回。
失声痛哭渐渐转变成菗菗噎噎,毕竟我还是有分寸有理智的人,因此哭够了,我便啜泣着离开了男子的怀抱。
“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试图一口气问出一句完整的话,可惜缓不过气来,身不由己,只好菗菗搭搭地说话,“公主她,还有那些、宮女、太监…”我一下子想起这里是梁国皇宮,如果未能避人耳目,岂不坏了大事?
“你放心,我都处理好了。”他尚带泪痕,却顾不得自己,而是怜爱地替我擦去挂在脸上的泪珠,“没人知道我在这儿。”
“处、处理?”我傻傻地重复道,心想他该不会把他们…
“
香而已。”他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轻轻一笑。
“哦…”我点点头,师兄看起来还是很可靠的,既然他如此笃定,我也没必要多虑了,“师兄,是潜入皇宮、来看我的吗?”此话一出,我自个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其实我早几曰就在这宮中了,只是,一方面以为你过得尚可,一方面寻不到时机来看你,所以…”说到这里,他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一直潜伏在这宮里吗?”我立刻抓住关键点发问。
“非也。”他莞尔一笑,“以后你就明白了。”
他卖的关子叫人摸不着头脑,我只好颔首作罢。
“那…我为何受伤至此,你可知晓?”
“此事已在前朝传开。”
“师兄在前朝做事?”我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话里的一种可能
。
“云儿真聪明。”他微微一笑,笑得很是宠溺。
我不好意思地避开他的视线,心里不由道:看来是个有头有脸的卧底…
“前晚就想来看你了,可那浮国公主每晚不是派人护着你,就是亲自守着你。”他兀自继续道,“我见你昏
不醒,只能远远地看你一眼…”说完,他抿紧了嘴
。
抬眼见他一脸自责,仿佛在痛恨自身的无能为力,我登时心有不忍,于是轻轻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想来这两天,说他寝食难安也不为过。
“好在浮国公主待你不薄,肯为你向皇帝哭诉请愿。”他若有所思道。
“此事恐怕本就因她而起。”尽管心中对傅卿寻并无怨恨,但还是我不得不客观地予以揭
。
“此话怎讲?”
“傅卿寻是别国的公主,和淑妃毫无
情可言。以淑妃的为人,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个人的安危利益去对一个与她无冤无仇的小宮女严刑拷打。”我将心中的想法悉数道来,“相反的,后宮女子心机深不可测,她倒是有可能因为什么其他的理由看傅卿寻不顺眼,可是碍于她乃梁尊帝的亲外甥女不好出手,所以,”我瘪了瘪嘴,“这倒霉的事就落到公主的近身侍女头上了。”
杀
给猴看——自古以来,奴才替主子受罪的先例还少吗?
师兄默默地听着,一言不发,神色却渐渐严肃起来。
“当然,这事不能怪卿寻。冤有头债有主,可恶的是那淑妃。”见对方的眼中徐徐溢出冷
,我赶紧替无辜的傅卿寻说上两句好话。
“你总是如此分明。”师兄无奈地笑了笑,柔声细语地说着,却忽而话锋一转,“但是云儿,不要忘记了我们的初衷。”
此言一出,我明显一愣。
不,我没有忘记…我的初衷。
“我明白…只是,我想知道,事情何时才能了结?”我回过神来,注视着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他却一声不吭。
“师兄不必勉強回答,我只是想让心里有个底。”见他不愿作答,我善解人意地冲他笑了笑。
“云儿,我带你离开这里,好吗?”他冷不丁的一句话着实让我怔了三秒。
“不必!”直到我缓过神来,摇着头一口否决。
我还指望着傅卿寻复国成功,好带我再入浮国皇宮光明正大地寻找回去的方法呢!要是就这么走了…
我的思维突然停滞。
可就算不走,复国一事至今都毫无进展可言。进宮已经两个多月了…
思及此,惆怅起。
“云儿?”一声呼唤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的意思是,倘若我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反倒惹人怀疑。”我隐去自身的情绪,勉強
出笑容,“何况,就算我如今武功尽失,到了关键时刻或许还是能派上些用处的。”
“是我不好,害你至此。”
“啊?”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什么意思?
“怪我慢了一步,怪我思虑不周。”师兄兀自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云儿,你接到过入宮的命令,对吗?”
“对…”上一秒我还不明白对方缘何突然提及此事,“难道…‘速入梁宮’的纸条不是师兄派人传给我的?”下一刻我便顿悟了其中的症结所在。
“是师傅的人。”他点头说道。
果然…等等,师傅的人?师兄的人?这俩人莫非…话说回来,怎么就没有我的人?
我不噤郁闷地感慨。
“云儿,你当真不想离开?”师兄微微蹙眉,一脸认真地将谈话重心拉回到先前的议题。
“既然是师傅要我入宮,那我就更不能随便忤逆他的意思了。”虽然我对这个传说中的师傅一点概念也没有。
话音未落,师兄的眉头似乎拧得更紧了。他不接话,我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气氛很快就尴尬起来。
我不是没考虑过向师兄了解一下我那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师傅,但见他面色不霁似有愁绪,又觉得聊着聊着好像有点困了,便思忖着还是让他早些离去,以免呆得太久节外生枝。
“你累了吧?”然而就在我寻思着如何开口之际,他倒先说出了我的所思所想。
“嗯。”我颔首称是,“师兄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在这里陪着你。”他莞尔一笑,伸手替我理了理额前散落的发丝。
“呃?不会…被人发现吗?”闻言见状,我险些要下意识地往后躲闪——毕竟这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的,而且我还不习惯和对方这般亲密接触。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他双
的弧度变大了,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我,像是能看透我的心思。
“好。”我点点头,不再多言。
陪着就陪着吧,师兄又不是坏人。
我一言不发地躺了下去,不徐不疾地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脸被人盯着好像很难睡着,我又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师兄侧卧。
屋里随即一片静谧,窗外原本隐约传来的虫鸣此刻也听得一清二楚。我排空了脑袋里各种各样的念头,终于慢慢有了睡意。
朦胧中,我恍惚听到背后响起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那些害你受苦的人,来曰…自当百倍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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