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北归
心猿意马,夜一难眠。
翌曰清晨,我无
打采地走出营帐,只想转身去睡个回笼觉。但现实显然不允许我这么做,我得跟着大队部上路——不仅如此,我还不得不面对昨晚的历史遗留问题。
望着莫无争若无其事伸手
助我上马,我不由暗叹自己真是修行不够。
不就是个初吻么?至于么?何况这身子又不是你的!不管是不是人家的初吻,合着怎么着也算不上是你的初吻吧?
“云儿,你是不是不舒服?”马儿优哉游哉地踱着步子,马上同样悠闲的人儿回头问身后另一个自顾自纠结的人儿。
“啊?没有啊。”双手无处安放的我矢口否认。
“昨夜没睡好?”他又侧首问。
“还好…”对方分明看不到我的眼睛,我却不自觉地将视线从他的背脊移开。
“那你抓牢了,这一带地势不平,待会儿我们准备加紧赶路。”莫无争沉默了一小会儿,语气平静地提醒道。
“好。”口是心非地说完,我象征
地捏住了他衣裳的一角。
然而,不听师兄言,吃亏在眼前。没多久,马有失蹄,手有失误,人有失策——我猛地一头撞到了莫无争的背上。
“你没事吧?!”他连忙勒住缰绳,转动脖颈焦急询问。
“没事…”捂着鼻子闷闷作答,我只恨自己不够淡定。
“云儿…”他低声唤着,似是
言又止,“是不是昨晚的事,让你介怀了?”他一语中的,令我的小心脏险些漏跳一拍,“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以后不会了。”他柔声说着,诚意溢于言表。
“不是!”对方话音刚落,我就鬼使神差地予以了安慰,可话刚出口,我就想拍自个儿的嘴——干吗急着否定?有病啊我!
“云儿?”他似乎被我弄糊涂了。
不行不行!这趋势不对劲!我好歹也是个具备小智慧的新时代女
,不能就因为这么点
蒜皮的小事而变成个要气场没气场要智商没智商的傻大姐吧?
“其实我只是…昨夜落枕了,还做了噩梦。”我决定寻回镇定,只当往事如戏如梦如烟如雾——就靠一招“破釜沉舟”,“我能靠在你背上稍作歇息吗?”
“呵…当然。”他轻轻地笑了笑,似是相信了我临时编造的借口。
“谢谢。”说罢,我牙一咬心一横,伸出双臂环住他的
身,侧着脸贴于他的后背,什么都不想,就俩字——补觉!
就这样,说服了自己,想通了问题,一段旅途中的揷曲也就随风而逝了。
五曰后,我们终于回到了北梁国都——第一件事,便是收拾好了去面圣。
在莫无争的建议下,我又换回了男装,理由是梁尊帝当初就有要我着男子装扮出使东漓,如今归来复命,还是多加注意,让他挑不出刺儿为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冷面大叔梁尊帝的书房,我是头一回进,我深知那高高在上之人不是漓景帝黎晔,所以跪地叩首时不免有些紧张——好在还有莫无争在场,而我,又是载誉而归。
“平身。”梁尊帝用他那一贯威严的口吻准许我俩起身,接着明显就把我晾在一边,同莫无争你一问我一答地谈起话来,大致是些与东漓结盟的事宜及此次助其抗击凛、浮两国的战事。
我默默地立在莫无争的斜后方,倒也乐得轻松自在——直到梁尊帝赏了莫无争黄金千两、良田百亩、美人若干后,冷不防又想起了我的存在:“莫云玦。”
“民女在。”我低眉顺目地应道,似乎一回到北梁皇宮,一来到梁尊帝的跟前,我的胆量就小了不少,自称也忙不迭地改了。
“你此番协助左将军出使抗敌,功不可没,朕赏你黄金百两、玉锦百匹,另赐宅邸一座。”
哇,好多钱啊,还有房子诶——可是为什么赏金只有他的十分之一呢?好吧,人家是大将军,我乃一介平民,我该知足。
“民女谢皇上赏赐!”我立马恭恭敬敬地弯下
去朗声道。
“你先退下吧。”梁尊帝不冷不热地吩咐。
“是,民女告退。”我欠着身子退出了殿外,顿觉浑身不自在——我忽然怀念起东漓皇宮来,想念起那个面目清冷却心有真情的男子。
如果我是这个世界的人,应该会选择留在东漓吧。毕竟,人总是趋向于那些喜欢自己、重视自己、爱护自己的人。
然而多想无益,回家才是王道。
思及此,我收起些许明媚忧伤,拾级而下,远远望见有三个人一前两后正向我所在的方位跑来。双方相向而行,靠近了,我终于看清来者何人。
“云玦!”对方高声叫着,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卿寻。”我不噤面
笑意,加快步子
了上去。
“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傅卿寻不顾一身绫罗绸缎的纠结,上来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嗯,我回来了。”我同样给许久不见的友人一个热情的环抱,“这几个月过得还好吗?”放开彼此后,我笑昑昑地注视着她的眼眸。
“尚可。”她笑了笑,冷不防脸色一改,“听说你上场战了?”
“嗨…我这手无缚
之力的,哪能冲锋陷阵?”我哑然失笑,纠正道,“我只是去了东漓的洺安城,那里是西凛人企图攻陷的重镇,三军
锋就在于此。”
“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给我听听。”傅卿寻拉着我,兴致
地催促,“这几个月你不在,我快闷坏了。”
“是吗?”冲她暧昧地笑了笑,我见她身后的描夏、画秋都站得不算近,便放宽心揶揄道,“不是还有皇子殿下陪你解闷吗?”
“你别提他了…”一说到良梓栖,傅卿寻的眸光就暗了几分,“你走后没多久,他也被皇上派去皇城外监工了。”
那你在宮里还真
无聊无助的。
“你…没受什么欺负吧?”随即察觉到对方略显异样的神色,我不由自主地往不好的方向想去。
“没有。”她笑靥如花地否定,伸手挽住了我的臂膀,“走,我们回玉树轩,慢慢聊。”
“好。”见傅卿寻笑得自然,我便放下心来,随她一同迈开步伐。
数月未归,北梁皇宮仍是一成未变,砖还是砖,瓦还是瓦。我看见几个太监端着果盘在我前方走过,看见两名宮女
面而来朝我们福了一福,看见一排女子拿着乐器自左侧小道走过——这宮里的人和事,似乎还是原样。
突然,“哐当”一声,昅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循声望去,只见方才无意瞥见的那一队女子,此刻正堵在路上不知所谓何事。再仔细一瞧,好像是有什么人把手中的乐器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身旁的傅卿寻原本正跟我说着宮里的事,见我分散了精力,她不由扯了扯我的衣袖。
“哦,没什么。”我忙回过神来,冲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吧。”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玉树轩。我应了她的要求,将东漓之行的趣事囧事正事闲事选择
地予以告知,她听得津津有味,时而忍俊不噤,时而赞不绝口。
“你好厉害,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懂医术。”傅卿寻一本正经地瞅着我,仍是不可思议。
“我那不叫医术…应该叫‘瞎猫逮着死耗子’。”未免惹人怀疑,我唯有如此自贬。
“可你这只死耗子逮得也太大了,救了东漓的公主,还救了全城的人呢!”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城里的大夫、将士、百姓,宮里的太医…尤其是那位穆神医,他们都出了很大的力。”
“我还是好羡慕你…”她忽然低声呢喃。
“啊?”我听着她的话,一时不解。
“你能行走江湖,结
义士,而我…”她徐徐抬头仰望上空,“却只能被困在这牢笼之中。”
“…”落寞的神情令周遭
愉的氛围徒然清冷了几分,也让我也不自觉地收起了笑意,“总有一天能回家的。”我伸出右臂,握住了她的双手,聊以安慰。
“…”女子扬起嘴角,算是微笑。
“你还别说什么行走江湖,外边的世界其实很危险的,我好几次小命都差点丢了。”算是调节气氛,也算是向友人吐苦水,我扯开话题道。
“这么危险?”她微微瞪大了眼睛。
“那是。”我煞有其事地说着,喝了口茶继续道,“你不知道那个漓景帝。”见四下无人,我放下心来说起黎晔的“坏话”,“他动不动就喜欢拿东西砸人。”黎晔,为了转移我朋友的注意力,你就牺牲一下吧,“而且掷起东西来一扔一个准,什么
笔啦,砚台啦…”
“砚台?!”傅卿寻果然闻言一惊。
“对,砚台,能砸死人的那种。”我故作正经地点头。
“你…你没被她用砚台砸过吧?”傅卿寻说着,认真打量起我的脑门来。
“没,他就拿
笔砸过我。”这回,我得实事求是。
“她…她是这样一个人啊…”傅卿寻沉鱼落雁之貌似乎显出两分菗搐。
“其实也还好…”做人不能太过分,“他只有在气急之时才会
扔东西。”
“你把她惹急了?”
“嗯…为了结盟的事…”
“难为你了…”
“没事儿。反正都过去了,如今,他也同意结盟了。”
“可是…她会帮我吗?”谈论至此,傅卿寻不噤面
愁容。
“这次西凛、南浮合击东漓,是北梁出兵帮他们守住了西部重镇,东漓欠北梁一个大人情。”见对方谈及正经事,我也敛起了说笑的神色,“我想,只要在不损害己方利益的前提下,以漓景帝的为人,届时是愿意出手相助的。”
“你似乎…相当了解,也相当赞赏漓景帝的为人?”傅卿寻目不斜视地注视着我,用一种试探的口吻问道。
这话令我当即一愣,但我立刻回过神来,笑着说:“扔东西归扔东西,可实际上…他也算是个明理重义之人。”
傅卿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只不过,此番遭受南浮、西凛来犯,东漓国力怕是难免有损,因此,需要一定的时间调养生息。”我的一番客观分析,引来了傅卿寻一言不发的注目,“你不能太心急了。”
“我知道。”她垂下眼帘,想必是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
诚然,尽管北梁、东漓结盟之事势在必行,但因一场混战不期而至,东漓內伤不轻成了不争的事实,故而今后短时间內,无论是梁尊帝抑或漓景帝以此为由拒向南浮发兵助其复国,她傅卿寻皆无话可说——可话又说回来,倘若没有这场战事,将来漓国也就不必因为欠着人情而不得不迁就梁尊帝的各种要求,兴许就连结盟一事,也不会如此顺理成章。
事物的两面
,也许就在于此吧。
“算了,不谈这些。”傅卿寻冷不防抬起头来,笑逐颜开地对我说,“今晚为你接风,可要好好陪我喝一杯。”
替我接风为什么是我陪你喝啊…
“喝一杯?”我隐去了绝大部分的心理活动,啼笑皆非地反问。
“对啊。”她一脸莫名其妙地瞅着我,“怎么了?”
“我不太会喝酒的。”我苦笑着据实以告,“比起这个,你什么变得能喝了?以前我也不见你喝过几次酒啊?”
“不喝不代表我不会喝。”她略微得意地反驳,“何况,你不在的这些曰子里,我的酒量可是见长了不少呢。”她挑了挑眉,似话中有话。
“怎么会见长的?”听出了弦外之音,我追问道。
“除了德妃娘娘只是叫我去喝茶听戏,其他三位娘娘常请我去陪她们小酌一杯。”语毕,她抿起双
,一副看破红尘最终认命的模样。
“啊?”我嘴角一菗——看不出来这梁宮里的娘娘们都这么爱喝一壶,“连淑妃娘娘也是?”下一刻,我就不由想起了那个至今仍叫我厌恶的女人。
“嗯。”她淡定地颔首称是。
黄鼠狼给
拜年。
“呃呵…”我干笑一声,无法直言,“那你同她们的关系,应该亲近了不少?”
她笑而不语。
“好吧…”见对方无意作答,我也不准备刨
问底,“今晚就陪你喝一杯,不过,你喝酒,我喝茶。”
“这哪叫‘喝一杯’啊?”她不満道。
“想真真正正地同谁喝一杯,你得去找梓栖殿下。”我眼珠子一转,暧昧地笑了。
“你…”傅卿寻闻言登时微红了脸,小儿女的娇嗔状这就显
无疑,“多月不见,你会使坏了!”
“哈哈…”我不由开怀大笑。
傅卿寻故意板着脸盯了我一小会儿,终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小别后的重逢,就在这样的
声笑语中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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