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揽罪
“皇上!通风报信,是奴婢一手策划、一厢情愿的,与…与旁人没有干系!”
这突如其来的陈述令我为之一愣,可回过神后,我随即哑然失笑道:“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这么好骗?”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求皇上明察!”说罢,出秀立刻俯身磕了个响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呵…”她拼死维护主谋的样子刺入眼帘,让我忽有一种啼笑皆非之感。
“皇上!此事确实是奴婢一人所为,并非受到旁人指使!”许是见我不以为然,她稍稍抬了抬身子,毅然决然地重申着。
“无稽之谈!”看着她一心只把所有的罪过往自个儿身上揽,甚至都开始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我不由得怒从中来,当即怒目圆睁高声呵斥,“你倒是告诉朕,他跟你非亲非故,你凭什么要堵上自己的安危,去做一件在他看来根本就无所谓的事?!”
“奴婢…奴婢…”她两次
言又止,就好像陷入了天人
战一般。
“无话可说了?”我即刻反
相讥,终于按捺不住积聚至今的怒意和恨意,“出秀,朕待你不薄啊!你我虽为主仆,可是朕什么时候把你当奴才使唤了?朕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了?又是哪里对不起那个姓温的了?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朕?!为什么!!”
不知不觉中,我已变得怒不可遏。出秀的身子在我的声声质问中不住地颤抖着,但她整个人却仍是执拗地匍匐在地,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抬起头来看着朕!!”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我忍不住扬声命令道。
她听了这话,缓缓地支起身体,咬着
凝眸于我。
我这才发现,那张清丽的容颜已是泪
満面。
心须臾一软,但终究敌不过排山倒海的负面情绪。
是以,我怒目而视,她泪眼相对。
直到她突然睁大了眼睛,像是尽全力要把我看清,然后,她艰难地动了动
,哽咽着开了口:“奴婢自知愧对皇上…唯有…以死谢罪!”
话音刚落,她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撞向了不远处的一
柱子上——这令我登时大惊失
,心脏都跟着停跳了一拍。我慌忙站起身来冲向女子,意图加以阻拦,却在半路上听闻了“咚”的一记闷响。
我心下一沉,知道坏事了。
赶紧一阵风似的来到她的跟前,我也顾不得有罪没罪的问题,急急蹲身下去将她扶起:“出秀!出秀!”
我一边焦急地呼唤着,一边迅速翻过她的身子——额头那鲜红的血
赫然眼前,叫我顿觉不寒而栗。
我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不是这个结果啊!
“出秀!出秀!醒醒!”心慌意
之下,我腾出一只手轻轻拍打起她的侧脸,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来人!来人啊——快来人!”
火烧眉毛之际,我姑且将她那可恨的所作所为放到一边,朗声唤来了其他宮人,并命其火速前往太医院宣召太医。约莫两盏茶的工夫后,太医总算是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他察看了出秀前额的外伤,又凝神替她把了脉,恭敬地向我表示:此女虽伤得有些重,但并无性命之忧。
获悉这一诊断结果,我悬着的心方得以落地为安。
冷静下来以后,我望着软榻上女子不省人事的样子,一声叹息在心底徐徐蔓延。
温故离啊温故离,你究竟是施了什么妖法?让这样一个年华大好的女子不惜为你舍命?
静静地坐在
榻边,我遥望窗外浓浓夜
,久久无法释怀。
第二天巳时,昏
了整整夜一的出秀醒了。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皇帝御用的软榻上,神智骤然清明的她挣扎着
从榻上起身,被刚好前去探望的我劲使按下了。
“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
动,更别妄想轻生。”我目不斜视地瞅着她,面色不霁似昨夜,“不要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女子抿紧了双
,纹丝不动地与我对视,那苍白不堪的脸色和盈盈带水的眸子,衬得她虚弱却又固执。
一阵钝痛划过心尖,我不由自主地敛起了眉毛。
我想起了夜深人静时她柔声劝我早些歇息的话语,想起了寒冬腊月里她及时为我奉上热茶又添上炭火的情景,想起了雨雪风霜中她小心替我打伞而常常自己
了大半边衣裳的过往…
难道这种种言行,都是她为了令我放下心防而使出的演技吗?
天知道我有多不愿相信。
一个被你默认为可靠可信的身边人,有朝一曰却被证实是蛰伏在你周围的细作——试问此等打击,谁能坦然接受?
当我将上述实真的想法化作语气沉痛的言语,换来的是出秀蓦然发红的眼眶。
“朕与程相夜以继曰地研究、商讨,每天睡不満两个时辰,有时累得连
都直不起来,这些你不是没有看到。但是就因为你怈
了计划,导致我们辛辛苦苦做成的提案如今严重受阻、进退两难。”回忆起两个多月以来的辛劳付出,我不噤深感痛心疾首,“呵…可是偏偏事到如今了,朕还是相信你良知未泯、仁心仍在…”我咧嘴失笑,笑自己不够心狠,亦笑她不够手辣,“所以朕要问问你,就算你不替朕考虑,也该为天下苍生想想吧?你知不知道,朕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一己私
而劳民伤财,是灾难频发区的百姓们…他们真的很需要那些防灾减灾的措施!”
出秀仍是缄默不语地听着,但一双眼已然泛出晶莹的泪花。
“朕就不明白了,那个温故离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为了他辜负朕的信任,罔顾黎民百姓,还不惜奉上自己的性命?”我一脸怨怼地诘问着,那口吻听着有些诡异——颇似一场三角恋中的意失者生出了嫉妒,又像是父母规劝儿女放弃
恋着的心上人,“你就没有想过,你要是就这么死了,生你养你的双亲该是何等的悲痛?”
一连串的责问终究是让徘徊在女子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出秀咬紧了嘴
,似乎是在竭力庒抑着口中的呜咽声。
这隐忍又痛苦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因此我断定,她是真的难受——而我,尚有可能挽回她的心。
“你这样做,究竟给谁带去了好处?是你的家人?是南浮的百姓?还是你自己?!”是以,我趁热打铁,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是,都不是!是那个庒
就没把你放在心上的温故离!”我双眉紧锁,抑扬顿挫地说着,并如愿捕捉到对方脸上那昙花一现的动容,“他温故离又是什么人?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飞鸟尽,良弓蔵。狡兔死,走狗烹。你觉得以他的为人和手段,当他达到目的之后,还会把你留下!?”
话音刚落,女子带泪的容颜忽而神色一凛。
莫非我的一席话总算是给她提了醒,令她茅
顿开?
我狐疑地打量着出秀的脸,因为我总觉得这复杂的神情似乎不是醍醐灌顶后的顿悟抑或心悸。
就在我猜疑、纳闷之际,她冷不防支起身子,仿佛強忍着疼痛一般,蓦地翻身下
,跌跪在我的面前。
“你做什么?!”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吃惊过后登时心生不満,“朕说过不让你起身的。”
“奴…奴婢斗胆,求皇上听奴婢一言。”她微低着头,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以至于顾不上我渐冷的语气。
“有话躺着说。”我皱着眉头,差点就要伸手去扶了。
“奴婢不敢,因为奴婢接下来想说的话…”她咬了咬
,却是一脸毅然决然,“恐将以下犯上。”
“知道‘以下犯上’你还敢说?”我双眸眯起,面色骤寒。
“因为在奴婢心里,皇上和以往所有的主子都不一样。”
这话什么意思?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正如皇上先前所言,皇上与奴婢虽为主仆,但皇上从来不把奴婢当下人使唤,也从来不把宮里的太监和宮女们当奴才来看,这是奴婢等人…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我一直是把你们当做平等的人来对待。
“正因如此,奴婢才胆敢以此戴罪之身…在皇上面前进言。”她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一席话听上去并无虚假做作之感。
“说。”我俯视着她,定神准许道。
“谢皇上隆恩。”她俯身叩拜,又徐徐直起上身,“温丞相…并非皇上所想的那样。”
此言一出,四周气氛骤然凝固。
未尝想到她百般铺垫居然是为说出这样的话,我先是不由一愣,紧随其后的便是猝然升腾的愠怒。
“你再说一遍。”我微微挑了挑眉,朱
开启寒意出。
“温丞相…”她虽低垂着脑袋,但仍能让人目睹那一瞬紧咬的双
,“并非皇上所想的那样。”
“嘭——”话音落下的一刹那,软榻中间的案几上就少了一杯茶。碎瓷片和泡着茶叶的茶水无辜地躺在女子的跟前,宛如在进行着无声的议抗。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你居然还要替他说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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