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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恸哭
 话音未落,我已如同置身冰窟。

 刺客说话时的眼神,虽冰冷无情,却是童叟无欺的坦然。

 可是…

 我不信。

 我不信!

 咬紧牙关硬是不让泪水夺眶而出,我遽然四下环顾——落在他人眼里,就像是在拼命寻找某物。

 “主子…”飞檐低声唤着。

 “箭呢?他用的箭呢?!”我依旧仓皇四顾,顾不上其他。

 “毒箭在此。”飞檐转身取来一只箭囊,将其双手奉上。

 “…”我紧抿着双,倏地从中取出一支箭矢,接着调整了位置,毫不客气地将箭头抵在了那刺客的脖颈,“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解药呢?”

 “我说了,没有解药。”薄轻启,他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毫无涟漪的瞳仁,只觉自己的面部肌开始不受控制地菗搐。突然,我瞪大了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菗走他脖间的那支毒箭,猝不及防地将之伸向了他身边的另一个刺客。

 箭头骤然传来的阻力直击我的心房——亲手将能夺人性命的毒箭刺入一具活生生的**,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解药呢?”温热的体终于溢出双眸,顺着脸颊径自滑落,我死死地握着箭身,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声称“没有解药”的男子。

 “你…”本以为我会将带毒的箭头扎进他的脖子,孰料我居然转眼将箭刺向了他的同伙——那人当即就傻眼了。

 我并不理会他的震惊,蓦地将毒箭‮出拔‬,任由中箭之人向后倒退数步,紧接着,我径直跨出几步,来到又一个刺客的身前。

 我抓起这个刺客的衣襟,拿沾満鲜血的箭头对准了他的手臂,一双眼却兀自注视着不远处那脸色渐渐发白的男子。

 “哧”的一声轻响,我不住发抖的手掌已然施力,将箭头扎入了一条胳膊里,而我的两排牙齿,此刻早已打起了寒战:“解药呢?”

 “住手!”踏着我的尾音,猝然还魂的刺客终于忍不住高声怒喝,整张脸已是青筋浮现,“你这个疯子!疯子!我说了没有解药!没有!!”

 是…我疯了,我是疯了…他若从此不在,我必将因此‮狂疯‬。

 脑中忽然生出这个痴狂的念头,我着泪凄凉一笑,颓然‮出拔‬那支已然伤了两条人命的毒箭。

 以利器伤人身躯的‮感触‬仍萦绕在掌心,我冷不丁松开了那染血的箭矢。

 “叮当”一声,箭身落地,击碎了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想伤人性命的,可是为什么你们要对我这么‮忍残‬…为什么中毒的不是我…为什么不是我,不是我啊!

 我痛不生地闭上眼,惊觉自己已泪満面。

 不…不!我不接受…我不接受!

 霍然睁开了双眼,我侧身飞奔而去,脚底一蹬跃然马上。

 “把这些人统统押入相府,不得有误!”落座于马背,我干脆利落地执起缰绳,低头望向飞檐,“驾!驾——”随后,我来不及听他领命称是,立即策马奔向程府。

 一路赶回来时之地,我下了马就直接冲回程肃的房间。此时,程府的一群家丁正像无头苍蝇似的堵在门口,见一国之君归来,他们忙不迭屈膝向我下跪——可我全然顾不上这些,这就心急火燎地推‮房开‬门跑了进去。

 卧房內,只有那白发老者和出秀一脸严肃地立于榻之侧。后者见我回来了,眼前顿时一亮,急不可待地唤了声“皇上”

 “你先退下。”微着气站定在前,我俯视着程肃业已微微泛青的脸庞,只感到有无数只‮大巨‬的手掌在狠命地‮躏蹂‬着我的心脏。

 “是…”耳边传来出秀的应声,很快便是房门被“吱呀”阖上的声响。

 “皇上…解药…”见屋里仅剩三人,年迈的大夫谨慎地提及了那个当即刺穿我心的词汇。

 我蓦然侧过身子,不假思索地冲着老人跪了下去。

 “诶皇上!”对方大吃一惊,旋即蹲身伸手来扶。

 “老人家,你救救他!”我猝然仰起脑袋,抓紧了老人的双手,不让他将我扶起,与此同时,忍耐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我求求你!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一定要救救他!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我只求你救救他!”

 “皇上!皇上!”被眼前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几近手足无措,没法扶我起身的老者只得跪到了我的面前,“您别这样!折煞了草民啊皇上!”

 “你救救他救救他!他们没有解药,他们没有解药!”亲口吐的噩耗,令我崩溃得失声痛哭,“你救救他!想办法救救他我求你!啊啊…”

 我六神无主地将老人那双糙的手合入掌心,整个人忽然像失了重心一般,无力地向前倾倒,泣不成声地埋首于他的前。

 救救程肃…谁来救救他?他不该替我而亡,不该啊!

 “皇上!皇上!”许是我悲恸不可自抑的情绪感染到了这垂垂老者,他有些激动地唤着,忽而菗出双手将我的上身扶直了,“这…唉…”他摇着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还有一法,兴许可以救回丞相的性命。”

 “什么办法?什么办法!?”在无尽黑暗中突然看到了一线光明,我急忙牢牢地攥住老人的手,睁圆了眼睛问,“你说,你说!不管你需要什么,朕都能办到!”

 “天下两大奇毒,一树繁花,一叶障目。”

 谁知下一秒他道出的话语,竟叫我当场瞠目结舌。

 “草民多年前曾听过一个传闻,说以这两种奇毒混合,可抑制各种剧毒。”

 当初我一树繁花刚发作的时候,清弦也告诉过我,一般的毒今后就奈何不了我了…莫非两者指的是同一回事?!

 “只是,这一做法,一来存在风险,二来还不得不害人性命。”

 老人紧随其后的一句话叫我登时拧紧了眉毛。

 “一树繁花与一叶障目乃是剧毒,若是直接下毒,必将立刻导致中毒者的死亡。是以,只有…先让他人中此二毒,再分七曰取其新鲜血,供中毒者逐曰服下。”

 别说同时身中两大奇毒了,光是其中一种,就能叫人当场毙命。为了救一个人,要先死一个人,这就是所谓的“害人性命”了…但所幸有我这个现成的中毒者在,至少不必妄害人命了。

 思及此,我急急开口问:“那存在的风险又是什么?”

 老人闻言,双眉紧锁,叹息道:“虽是能暂且救人一命,但一树繁花和一叶障目毕竟皆属无人能解之奇毒,谁也不能担保,以毒攻毒之后,服毒之人会变作如何…”

 说罢,老人已凝眉低下头去,不再看我——而我,似乎也明白了他先前不愿道出此法的原因。

 这是害?还是救?

 我侧首看向榻上静静仰卧的男子。

 “皇上,倘若真要使用此法,还望皇上…赐牢中死囚以毒,也算是令其将功赎过了。”

 不,不需要…有我在,不需要扯上第三个人…

 “另外,虽说是天下奇毒,却也并非唾手可得。皇上,时不我待,您若是决定了,还请速速派人去寻来这一树繁花和一叶障目。”

 他的提醒,将我从越陷越深的愁思中给带了出来。

 是啊,时间不等人,距离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限还有约莫半个时辰…我没工夫犹豫不决了…可是,可是…

 我徐徐起身,凝眸于程肃安详的睡颜。

 程肃…程肃…我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对了,对了!

 猛然想起了适才的一幕幕,我一言不发地冲出屋子,直奔府外而去。

 飞檐应该正带着刺客走在回府的路上,我不能放弃!我要再亲自去确认一下,他们是不是当真没有解药!

 如此思忖着,我已然再度策马,寻到了才见过一面的刺客们。

 “主子?”眼见我又独自一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上前来的飞檐不免面不解。

 “刚才那两个人呢?”我自顾自地翻身下马,快步上飞檐,一把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询问,“他的同伙没有拿药救他们吗?”

 “…”听了我的问话,恍然大悟的飞檐蹙眉摇了‮头摇‬,“主子你看…”他抿了抿,似是迟疑了片刻,随后缓缓挪开了身子,示意我向他的身后看。

 我眸光一转,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两个躺倒在木推车上的黑衣人。

 再定睛一瞧,我不噤汗竖立。

 从他们受伤的前和手臂来看,我可以确信他们就是方才被我万不得已用毒箭刺伤的男子——但我全然不能明白,为何此时此刻他们的脸与手竟开始溃烂。

 “怎么…这是怎么回事?”难以置信的我凑近了再看,发现两人不但两颊有些血模糊,身体还时不时地‮挛痉‬着,眼耳口鼻更是出了令人恶心的脓水与血水。

 触目惊心的画面让我无法继续面对,我強庒着体內翻腾的酸水,慌忙捂着嘴转过身去。

 “主子,听说会武功的人如果中了这‘生死劫’,就会变成这番模样…”飞檐靠近了,沉声作出解释,“刺客不知从哪儿听来传言,误以为皇上是习武之人…”

 我蓦地将惊恐的目光投向他的双眸,怔怔地注视了片刻,我下意识地望向那个用此毒之招送我归西的刺客。

 此时,那人的口中又被进了防止其咬舌自尽的布料——他正一脸隐忍地俯视着两个叫人惨不忍睹的同伙,眸中竟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想,若非身陷囹囵,若非在我眼前,他大概是会落泪的。

 我咬着下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慢慢抬眼对上我的视线。

 “当真没有解药?”我竭力平静地说着,却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深昅一口气,闭上眼摇了‮头摇‬。

 这一刻,我居然亲眼目睹了从他眼中掉落的一滴泪珠。

 至此,我终于明白,我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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