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斩杀
“你什么你?”黑衣刺客不屑一顾地斜睨了孙将军一眼,戏谑的目光旋即挪回我的脸庞,“你问问底下的这些人,他们有多少是真的相信,你们这个弱柳扶风的美人皇帝,能够带领他们从我军的重重包围中逃出生天?”
一语毕,台下鸦雀无声。
这种寂静,同数曰前我初来乍到之时的那一次,截然不同。
这让我莫名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美人儿,我问你,你敢杀人吗?”那人挑着眉毛,翘着嘴角,一双贼眉鼠眼不怀好意地审视着我的身子,“怕是长这么大,连只
都没杀过吧?又或者,其实你一闻到腥血味,就忍不住频频作呕?”
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抿着嘴
,并不作答,但我感觉得到,自己的一颗心已然怦怦直跳。
“呵…不要以为披上了盔甲,你就是个能上阵杀敌的将军了。”他倏尔冷笑一声,漆黑的眸子仍是
连于我的容颜,“像你这种手无缚
之力的女人,也就能装模作样地骗骗这群自欺欺人的家伙罢了。”
男子将下巴朝向台下众人,老神在在地动了动脖颈。
我目不转睛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双手渐渐握成了拳。
“台下的人听好了!”就在此时,男子毫无预兆地高喊出声,“你们的女皇帝,无非是怕将来背上‘亡国君’的骂名而已!所以才跑到这儿来说什么‘与子同袍’!你们当真以为她会跟你们同生共死?别傻了!届时一旦城破,她溜得比谁都快!”
他在动摇军心,他在动摇我们的军心…
“就凭她这种连刀
都拿不稳的一介女
,你们还指望她能救你们于水火之中?哼!老子动动手指头,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不能让他得逞,绝对不能…
“你们还是早点清醒过来,打开城门
接我西凛大军吧!免得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哈哈哈…”
刺耳又狂妄的话语接踵而至,居然令在场的人大多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不安的气氛迅速在空气中弥漫,我告诉自己,不能再允许他继续胡言了。
面沉如水地凝视着那猖狂的男子,我咬紧了牙关,颤抖着跨出了第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最终,我昂首
地站定在男子的面前,倏地菗出了一旁孙将军的佩刀。
手中骤然变得沉甸甸,我却劲使握紧了刀柄,俯视着那个因我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停止狂笑的男子。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现场陷入死寂。
“你说朕拿不稳刀
,朕这就拿给你看。”
我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里的刀刃,猝然怒目圆睁,将高举过头的刀锋倏地砍向了男子右手边的同伙。
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待到我再度睁眼之际,脸上已是温热一片。
最右侧的刺客霍然倒地,在木头搭建的高台上摔出“咚”的一记闷响。
“你说朕不敢杀人,朕这就杀给你看。”
两只手难以控制地发起抖来,我却硬生生地攥紧了刀柄,侧身迈出两步,驻足于男子左侧的黑衣人跟前。
“你…”
未等瞠目结舌的男子开口一言,我已又斩一人。
利刃与**相抵的感触由手掌传至全身,我好不容易安分下来的双手再次无法自制地颤动起来。
不…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我的恐惧!我不能,绝对不能!
思及此,我闭上眼睛,用尽全力斩杀了最左侧的第三人。
残留着人类体温的血
毫不留情地扑面而来——溅在了我的脸颊,沾上了我的手背,染红了我的战袍。
“你说朕不可能…率领众将士抵挡住西凛军队,朕一定…会把你的尸首悬挂在城墙上,让你亲眼看见…你们西凛军队兵败撤离的那一天!”
话音落下,我缩小的瞳孔內已容不下他大惊失
的神情。
说时迟那时快,一刀起落,一命陨落。
眼皮下歪歪斜斜地横躺着四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我始终瞪着双眼,借由指甲嵌入皮
的痛楚来叫自己保持清醒。
不要抖,不要抖…不要抖!
我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子,面向台下业已呆若木
的人们。
“朕说过…凡
夺我疆土、杀我子民者,决、不、饶、恕!”
一字一顿地朗声说罢,我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将染血的利刃高高举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一秒,我就听得身后及时传来了如上高呼。
“吾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原本震惊不能自己的民众们忽而如梦初醒,纷纷跟随着孙将军的声音呼喊起来。
女男老少,人山人海,跪下了一批又一批。他们的朝拜声一
高过一
,很快将先前的动
不安一扫而空。
对,我不会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哪怕我将因此…背负上四条人命。
僵硬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刃,我已经能够感受到,那顺着刀身
到手腕上的殷红
体,正在慢慢浸
我的衣袖。
“哐当”一声,我松开了那把已然浴血的兵器,故作漠然地侧过身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了高台。
撑住,坚持住,一定要支持住…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大本营的,只晓得有那样几个词汇,一路支撑着我的意志和意识。
在回府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仍沉浸在満目血红的世界里,仓皇不可自拔。
直到一双温暖的大手抚上我的侧脸,似乎在拿什么柔软的物件擦拭我的脸颊,我才怔怔地回过神来。
漫无焦点的目光总算得以凝聚在一个清晰的物象上,我呆呆地注视着眼前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没事了,云玦…都过去了。这里只有你和我,不用再忍了…”
男子温柔的慰抚传至耳畔,将我从头脑空白的状态中拯救出来。
我魂魄归体,终于彻底认清了黎晔的脸。
“你做得很好,不用再忍了…”
我看见他一脸疼惜地凝视着我,正用沾着清水的丝帕替我擦去脸上的血渍。
刹那间,眼泪夺眶而出。
我杀人了。
用我的这双手,亲自砍杀了四个活生生的人。
夺人性命的余感还残留在掌心,我仿佛能看到手掌中染満的殷红。
所以,我的两只手抖得尤其厉害,往昔净若青葱的十指而今几乎已经不听使唤。
眼帘低垂,视野模糊。
我死死地咬着双
,执拗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惜当黎晔突然起身将我揽入怀中之际,我却再无按耐不住,靠着他的
腹失声痛哭。
“没事了,都过去了…”
最终,耳边只剩下他不厌其烦的呢喃软语,以及我情难自噤的哭泣声。
良久,我心中的惶恐和悲伤才渐渐平复。我擦干了泪水,恍恍惚惚地入浴、更衣、入眠。
待到一觉醒来,情绪已然基本稳定,神智业已恢复清明,只是我时不时地觉得,身上似乎仍残留着淡淡的腥血味。
但是,我不后悔。
因为我深深地明白,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身为一国之君,身为遭遇质疑的对象,如果裹足不前、毫无作为,那么先前一切的努力恐怕就将付诸东
。
诚然,这座城镇已经苦苦支撑了二十多天,早就人困马乏、身心俱疲,可以说,人们是全凭一股意念坚持至今。是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庒垮全城军民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到那时,只怕任谁也无法力挽狂澜了。
为了避免此等可怕的情况发生,我拼死也要強撑到底。
就在我抿
下定决心之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黎晔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见我坐在
沿上像是在发呆,他忙放下手里的碗勺,跑来嘘寒问暖。
“我好多了,你放心。”我面色平静地抬眼看他,继而话锋一转,“城中的百姓们如何?”
“什么事也没有。”他毫不迟疑地宽慰我道,“我听说,你走后,又有不少百姓入了伍,其中,甚至还有百来名女子。”
我闻讯,不知该喜该忧。
喜的是,敌人非但没能达到他们的目的,反倒成了我激励人心、鼓舞士气的垫脚石;忧的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女子们,将要为了家国,面对死亡的恐惧,甚至献出宝贵的生命。
“别多想了。”黎晔踱步到
前,徐徐坐到了我的身边,“你能扭转乾坤,已实属不易。之后的事情,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听罢此言,我低眉沉默了一会儿,又侧首注视着他问:“我…在众人面前,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吗?”
见他闻言微微一愣,似是一时不解我所言何意,我随即抬起右臂,将右手摆在我和他的眼前,看着它道:“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双手发软。”
“没有。”这回,黎晔听懂了我的意思,即刻作出了否定的回答。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眸光一转,盯着他追问。
“因为我了解你。”他定定地与我对视,淡然间,一言以蔽之。
“…”我默默地移开目光,同时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意,“看来,我的软弱还真是容易被
察。”
“不,”他出人意料地出言反驳,语气莫名的笃定,“你并不软弱。”
“…”他话音刚落,我就不由凝眸而去,不过很快,我便又动了动脖颈,目视前方,“是啊…我必须坚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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