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劝归
刚开始,位于我身后的黑衣人还不愿给我让道。不过,在收到了我冷冽的一记斜视后,在听闻了头目嗓音低沉的放行令后,他还是干脆利索地闪开了身。
至此,我得以风风火火地赶到心远阁內,很快就在院落中目睹了一黑一白两个
斗着的身影。
“住手!”我随即大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迈向闻声停手的穆清弦,“清弦!没事吧?”
“云姑娘?!”身着白衣的男子愣愣地目视我步步靠近,最终站定在他的跟前,然后不由自主地瞧了瞧与我同行的程肃,“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回事?!”我尚未作答,便已听得对面传来了低声的质问。
是以,我侧首望去,目睹的是跟上来的那四个东漓人正全体冲院內的黑衣人齐齐抱拳请罪的情景。
看来,这个人才是真正的老大。
认清了这一点,我轻笑出声,接过陌生男子的话头,抑扬顿挫地反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在我南浮噤宮撒野,朕还没问你们是怎么回事呢!”
听闻我的反
相讥,那人指向属下的目光倏地转移到了我的脸上——他似乎正皱着眉头,心情不是太好。
这时,先前在院外同我对话的黑衣人瞧了我一眼,附至上司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陌生男子听着听着仍是拧着眉毛,但看向我的眼神里貌似多了几分探究。
我懒得理会他究竟作何感想,思忖着这儿好歹也是我的地盘,我旋即侧过身子,轻声说了句“清弦,你跟我来”,便头也不回地往屋里去了。
行至屋中,我才转过身来一睹身后景象,见唯有穆清弦一人跟了进来,我便安心地找了把椅子,径直坐了下来。
“回去吧。”我注视着他一本正经的容颜,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
“…”穆清弦闻言并未接话,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我,只顾在那儿垂下脑袋,神色晦暗不明。
“清弦…”
“我不走。”
谈话触礁,戛然而止。
仿佛过了许久,我才轻叹一声,道:“我问你,你那卫师叔与你相较,谁的医术更好?”
他抬起头来,注目于我,拧了拧眉,低声答曰:“自然是师叔的医术更为高明。”
我微微一笑,说:“单凭你这一句话,所有的问题就都解决了。”
诚然,我不会去计较,穆清弦此言是出于对师长的尊敬、礼让抑或其他——我只相信,他没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胡说八道,而他穆神医的师叔,医术也定是不会落后于他这个师侄的。
“可是云姑娘!我…”显然听懂了我的弦外之音,穆清弦迫不及待地张开嘴,道出一句语气焦急的转折。
“清弦,回东漓去。”然而,我却定定地注视着他,一口打断了他的反驳,“你这一次能拼了命地赶来,我就已经心満意足了…我真的不希望你再因为我而惹上更多的麻烦。”我苦口婆心地说着,映入眼帘的是他郁郁不得解的神情,“你爹的手段,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次,他胆敢派人潜入我的皇宮
将你強行带走,下一次,他就有可能公开引发事端。”
“对不起…”他蹙眉瓮声瓮气地道歉。
“我当然不是在怪你,你爹要做什么,我并不害怕,可我是当真不希望看到你继续左右为难甚至惹祸上身。”我情真意切地表达着內心的想法,神色亦是相当不霁,“人生来固有一死,我命不由我,亦不由你。我只觉得,能在这短短的三年里认识你、认识黎晔、认识自娫、认识程肃…我没有白活。”
穆清弦默不作声地听着,双手已然握成了拳。
“剩下的时间,我只想平静、安宁地度过。”视线从他的手上挪回他的脸庞,我勉強扯出了一抹笑容,“如果你真的是为我着想,就别再难为你自己。”我顿了顿,脑中浮现出卫晞那神色淡淡的容颜,“至于你所担心的事…你的卫师叔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你就安心地回东漓,好吗?”
言之凿凿的劝说,良久都没有换来男子的反应。
就在我思量着还能有什么话可以说动他的时候,我却目睹他猝不及防地伸出一掌,“轰”的一声把手边的茶几碎成了渣滓。
从未见过穆清弦有此行为的我,当场目瞪口呆。
然而,当我惊魂未定地将目光移回他的脸上却见不到一丝怒意的那一刻,我突然就理解了他的所作所为。
我想,他是恨着的。
但是,他不可能是在恨我,也并不是在恨
迫他回家的父亲——只是,在恨自己的无力罢了。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我眨巴着眼睛,努力不让眸中涌出的
意化作热
。
这时,在屋外听闻巨响的程肃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连带那个与穆清弦
手的黑衣人也因心生疑虑而站在了门外。
而看清了屋內的景象之后,两人双双陷入了沉默。
庒抑的寂静弥漫在四周,直至穆清弦蓦然回首,难得冷硬地吐出了一个“滚”字。
站在他身后的程肃闻声似有一愣,但他马上意识到这个字不可能是对他说的,便扭头看向了他的后方。
门外,那黑衣人好像亦是深感错愕,他怔怔地盯着穆清弦瞧了片刻,这才猝然还魂,抱拳后就倏地消失在了夜
之中。
原来成天嘻嘻哈哈的人生起气来,才是最可怕的。
我心有余悸地坐在椅子上,想伸手抚一抚自个儿的
脯,可最终还是放弃了。
现在…我该怎么做?
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呆在原地不动的穆清弦,我不由得纠结起来。
直至程肃忽然起步走到友人的背后,抬手就是一巴掌——别误会,他只是毫无预兆地拍在了穆清弦的背上。
被突然拍了一掌的穆清弦如梦初醒,他不噤打了个
灵,猛地回头盯着程肃。
“你吓到云玦了。”孰料程肃面不改
地对之对视,轻描淡写地说了六个字。
穆清弦忙不迭转动脖颈注目于我,弄得我越发不知所措。
“嘿嘿…”谁知他冷不丁摆出了一张嬉皮笑脸,一时间又叫我一头雾水,“云姑娘受惊了,受惊了…”
囧…这什么情况…
我哭笑不得地菗着嘴角,程肃则一言不发地绕过満脸堆笑的穆清弦,不紧不慢地来到了我的跟前,伸手将我扶起。
我顺从地随之起身,听他扭头波澜不惊道:“自己收拾干净。”
穆清弦低头瞅了瞅无辜牺牲的茶几碎渣,抬头时依旧笑容可掬,他不假思索地应承道:“哦,一定一定。”
继续囧…这人变脸绝对比变天要快得多。
“我们走吧。”程肃不再多言,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于是,略觉凌乱的我一边走一边回眸看去——然后,穆清弦面带欠扁的笑容映入了我的眼帘,他看似相当
快地挥着手跟我道别,让我只觉越发无语。
“那个…清弦他不要紧吗?”走出心远阁的院子后,我开始担忧起他的精神状况来——各个方面的。
“我也极少见到他这个样子。”程肃坦言相告,侧首给了我一个宽慰的微笑,“不过你放心,他没事的。”
“呃…他该不会有双重人格吧…”
“…”“那…他以后会不会家暴?”
“…”“呃…那自娫岂不是很危险…”
“别再胡思
想了。”程肃终于忍不住出言制止了我天马行空的臆想,啼笑皆非的神情被怅然若失之
所取代,“他只是心里太难受了。”
话音落下,
来一阵安静。
“你气急了,会不会也把茶几轰成渣渣?”直到我冷不丁扯了扯他的手掌,瞅着他煞有其事地发问。
“…”他似是朝天翻了个白眼,接着,似笑非笑地对上我“殷殷期盼”的目光,“很遗憾,我没他那个功力。”
“言下之意,如果你有他那样的功力,宮里的桌子、椅子就会随时面临四分五裂的命运?”
“为了防止你出现财产损失,我肯定不会去练功的。”
“呵呵…”心领神会的我歪着脑袋往他身上蹭了蹭,“你对我最好了。”
他笑而不语,任由我靠在他的身上走路,直至我猛然想起了什么,然后霍然直起了身子。
“怎么了?”他见状,不解地问。
我不作回答,而是徐徐转过头去,在瞧见某个想闪但不敢闪的人影后,我心下不噤“咯噔”一沉。
“呃…飞檐还跟在后头。”我老老实实地指出道。
“…”他不接话,想必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唔…在就在吧!”我一咬牙一跺脚,厚着脸皮往程肃那儿靠紧了些,拉着他大摇大摆地往寝殿的方向走去。
可惜没显摆多久,我就远远望见了在原地等候的一众宮人。
不可否认,她们真的是很敬业。
无可奈何地思忖着,我不得不松开了程肃的手,面不改
地与出秀一行人会合,浩浩
地回了寝宮。
行至宮门口之际,一名中年男子的身姿却出人意料地入进了我的视野。
坑爹?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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