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八章 《暴风雨奏鸣曲》
第四六八章 《暴风雨奏鸣曲》
卢荣康探手从茶几的保温雪茄盒里取出一支雪茄,减去茄帽,划着了火柴轻轻烤了两秒钟,随后从嘴里冒出了淡蓝色的烟雾。
他不是一个很強势,需要用雪茄来增加自己气质的商人,虽然有个被人称为马来亚华人教父的祖父,但是他并没有继承卢佑那种气呑万里如虎,横扫马来亚商场的霸气,大多数时候,都是不温不火,不急不躁,一派儒商模样,今晚,他点着雪茄,其实是有些紧张。
紧张的对象,是坐在对面,面带微笑望着自己的堂妹,卢元舂。
卢元舂穿着一件淡紫
碎花的连衣裙,脸上也没有用妆品修饰,头发顺从的垂在肩上,一双白皙光洁的小腿斜斜叠坐在沙发上,就像是个居家待业,不问世事的邻家女孩,可是这幅柔软若水的模样,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卢荣康有些心惊
跳,忍不住用点燃雪茄这个动作来打断交谈,缓解一下情绪和气氛。
“我知道康哥在担心什么。“卢元舂轻轻的开口:”只要康哥答应,我可以马上让律师准备一份合同,先把马来亚广义行银的股份转让给你,这样,以后就算输赢如何,纵然让康哥在港香生意场上有些艰难,可是收下的广义行银股份,也足够弥补。“
“舂妹,广益行银是祖父留给你的,你哪怕托管出去,一辈子也衣食无忧,凭着祖父的名望,广益行银的分红,最少还能吃上几十年,随便积攒一下,两三代人都足够了,何苦…要赌身家?“卢荣康吐了一口烟雾,随后抬起头看向卢元舂:“我虽然没有问过你在港香的生意,但是据我了解,你似乎在林家和宋天耀斗法的时候,揷了一手,听我一句劝,不要看宋天耀赌身家,蛇呑象,就想要学他放手一搏,港香每年有十个人豁出命放手一搏,也不过才活下一个宋天耀,剩下那九个,要么背井离乡再难归来,要么干脆就彻底葬在维多利亚湾里。何况,活着的那一个宋天耀,未来如何,是否真的能在港香站稳,也是未知数,生意场上,剑走偏锋是大忌,一旦当初走了偏锋,再想返正途,难如登天,恐怕就是自己再想走正路,堂堂正正做生意,其他人也不会给他机会。”
卢元舂轻轻剥开一粒泰国进口的
糖,放进嘴里品尝着味道,听到卢荣康有些严厉的劝诫,微笑着说道:“那祖父呢?算不算一世都剑走偏锋,寿终正寝。”
“整个马来亚,几十万华人,当年也只有一个祖父,你看到祖父站到顶峰,知不知他脚下踩了多少人的尸骨,你怎么笃定自己就是祖父,而不是被当做垫脚石的累累尸骨之一?”卢荣康重重吐了口气:“你白白把广益行银股份转给我,想让我帮手,但是你终归叫我一声康哥,我不能看你误入
途,我会打电话去马来亚,让阿叔他们通知你返马来亚。“
卢元舂用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从沙发上站起身,慢慢走到客厅角落的钢琴处,打开琴盖,手指灵活的在琴键上划过,一串跳动的音符随之响起。
卢元舂慢慢坐在钢琴前,翻着钢琴曲谱架上的曲谱,嘴里说道:
“康哥,在我看来,做生意不分正途,偏锋,但是却一定要分善恶,祖父当年包销鸦片,贩卖猪仔,是恶,后来筹资抗曰,为华民请命,是善,仅此而已,至于其中手段,无分正斜,至少走到现在,宋天耀让我很欣赏。“
说到这里,卢元舂扭过头看向沙发上正看着自己的卢荣康,
出个欣慰的笑脸:“他一路走来积蓄的财富,并不是恶,章家是靠恶起家,林家是靠恶起家,那些港香社团的汉奷大佬们,是靠恶起家,斗杀他们,纵然手段
烈,又怎么样?抢了那些恶人的钱,就是剑走偏锋了?来路就不正了?“
卢元舂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曲谱:“说起来,我和宋天耀并没有见过几次面,最开始是想分一杯羹,可是后来,我觉得,不该只是分一杯羹,既然准备做,那就该学他一样,把整个人,整个生意,全都押上去,这一局,也许宋天耀那个情人秘书能看清楚,也许褚家那位会长能看清楚,也许那些船王大亨也能看清楚,但是,我能看到宋天耀在这一局之后的下一局,他每走一步,每赢一局,不是财富越来越多,地位越来越高啊,如果只是那样一个男人,怎么会值得你的舂妹不顾一切要押上全部跟上去?“
“如果输了呢?“卢荣康嘴巴有些苦涩,把雪茄从嘴里取下来,沉默一会才开口说了一句:”我看不明白,也不想看明白,我只想知道,输了呢?“
卢元舂摘下右手腕上的一个黑色皮筋,动手把长发束成马尾甩在脑后,双手落在琴键上:“输了?只要再重新开始啊?何况,港香输了,还有马来亚。“
“马来亚?“卢荣康不解的问了一句。
卢元舂侧过脸,
出一个绝对不符合她样貌,甚至有些得意的轻佻笑容:
“输了,我就回家把卢家所有家产拿出来,重头再来过,到时候,
那个一无所有的宋天耀去马来亚卢家做个上门女婿。”
说完这句话,卢元舂双手在琴键上行云
水一样飞动。
贝多芬《暴风雨奏鸣曲》第一乐章第二节骤然响起,没有铺垫,没有前奏,急切焦灼,暴躁哀伤的音符如同暴雨一样倾泻出来!
卢元舂双眼闭着,上身随着双手的动作有节奏的运动着,束在脑后的马尾一颤一颤,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这首暴风雨中,享受着这些音符带给她的冲击。
这段又急又快的节奏很短暂,当最后一个音符雨滴落下,整个世界归于平静,卢元舂帮双手从琴键上抬起来:
“如果赢了呢?”卢荣康怔怔出了一会儿神。
卢元舂也楞了一下,显然认真思索了一下卢荣康的这个问题,把手指送到嘴边一下一下可爱的咬着:“赢了?那就除了马来亚,更没有地方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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