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节:爹爹
汝乃何人?
小姑娘说的竟然也是古语,不过诺曼却听不懂。
就像那句“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一样,诺曼听得懂她说的每一个字,但是连起来的意思却是完全不明白。
诺曼听不懂,他身体里的那些法师们却懂。
“竟然是文言文?很亲切,刚才那个天使很可能也是她召唤出来的,或许她可以成为我们強大的盟友。”
这是之前和高文
的那个人的声音,也就是那个说要念诗的家伙。
“不见得吧?只怕是前拒狼,后有虎。”
这是高文的声音。
“一个这种年纪的小萝莉不仅古语这么好,甚至还会文言文,你觉得这正常吗?这个小姑娘太神秘了,而神秘代表着不被掌握,代表着危险。”
“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有的时候畏首畏尾只会错失良机。”
“我不赞同,我认为鲁莽行动才会导致失败。”…
高文和那个说要念诗的家伙,从智商来说无疑要比诺曼高明不知道多少,但是正因为他们想得太多,有的时候反而迟迟不能做下决定。
倒是诺曼,他并没有太纠结于自己是否能听懂对方的话,更不会纠结该如何去回答对方的这个问题,脑子远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他只是直接问了一个问题。
“你那天晚上,是去和情人幽会还是去澡洗了?”
诺曼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这个问题,用的是通用语。
小姑娘愕然。
诺曼身体里的那些法师们也都一下子愣住了。
他们的脑回路完全跟不上诺曼的节奏。
这个问题和刚才以及现在的情形有半个铜阿司的关联吗?
正常人显然都无法理解诺曼的脑回路。
不过诺曼却不是在开玩笑,他也不懂幽默是什么。现在的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小姑娘,即使満脸鲜血也无法掩去他満脸的认真严肃,仿佛他刚才问的不是那样一个无厘头的问题,而是“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这样的终极哲学问题。
看着诺曼这认真的表情,小姑娘竟然也没有再计较诺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鬼使神差地认真回答了诺曼的这个无厘头的问题。
“澡洗。”
用的同样是通用语。
得到答案的诺曼眼睑下垂,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他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在教令**中,他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见识到了身体里那些法师们的睿智。对那种智慧异常崇拜的他于是开始听从法师们的意见去改变自己,一切都听从他们的安排,相信他们说的一定是正确的,完全放弃了自己的思想。
可是他似乎错了。
他曾以为他身体里那些睿智的法师们是神,但是他错了,他们并不是神,他们也有不足,就比如说今天晚上的事。他们根本看不出来父神教的那个青年只想杀了自己,求饶根本是没有用的,只有反抗才有一线生机。
再比如面前的这位小姑娘。
那些法师中的佼佼者高文说她是去和情人幽会,诺曼却认为她是去澡洗,而如今小姑娘的答案证明了诺曼才是对的。
他才是对的,他赢了高文。
诺曼曾经以为自己竟然赢了高文会非常高兴,可是当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带给诺曼的却并不是喜悦,而是思考。
他开始重新思考起自己和他身体里那些法师们的关系来…
诺曼突然陷入了沉默,不说话,这绿色眼睛的小姑娘也闲着没事干,就只能看着面前的诺曼。
说实话,诺曼现在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他弓着身子,侧对着小姑娘站着,却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的一只胳膊无力地耷拉在身侧,势姿诡异,身上的服衣満是黑色的脚印,肮脏不堪,脸更是被打成了猪头,青一块紫一块还到处大肿。
可是他的眼神深邃。
正陷入神思的诺曼,眼里仿佛有着无尽的星空。
小姑娘看着这双眼睛,心猛地一颤,双眼忽而
惘,竟不自觉地轻声低昑出一个古语词汇来。
“爹爹…”
可马上她就反应了过来,双眼瞬间
光一闪,回过神来,接着惊疑不定地盯着诺曼。
她刚才是中了精神类的法术吗?但是她分明没有感应到如何法术波动的痕迹!
可如果不是中了精神类的法术,她怎么会…
小姑娘在那边惊疑不定,诺曼却是慢慢从思考中回过神来。
他的双眼重新有了焦点。
虽然还是弓着身子,虽然一只胳膊还是抬不起来,虽然満面血污,虽然浑身污浊,却遮不住他眼中的光。
那是明悟,那是自信,那是…
诺曼。
在对绝对智慧的过分崇拜中
失了自我的诺曼,回来了。
完全认识不到自己的短处固然不行,但是对于他人的智慧盲目崇拜丢失了自己也并不可取。那些法师们能给他建议,却不能由他们来安排他的人生。
归
结底,这是他诺曼的人生。
…
看着诺曼此刻的眼神,小姑娘的心又是一颤。
诺曼的眼神让她觉得熟悉而温暖,却因为对方的身份又抗拒,这是一种非常矛盾复杂的心情。以至于在诺曼又对她开口说话之后,她甚至都没有回答就直接卷起一阵风,消失在了这条街上。
“刚才那个鸟人是你召唤出来的…”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诺曼这句话还没问完呢,面前的小姑娘就不见了。
“…吗?”
这小姑娘就和她出现时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
“神龙见首不见尾。”
有法师在他心里这样评价,诺曼却是听不大懂。
诺曼本来还有一大堆的疑问想要问她呢,结果她一声不吭又跑了,实在有些奇怪。不过对方的法师身份在诺曼这里是坐实了:能突然出现,又能突然消失,这显然只有传说中神秘的法师才能做到,虽然那小姑娘的年纪实在太小了点…
当然,这些都和现在的诺曼无关,他现在最该做的是离开这,回去睡一觉,然后马上离开卡德纳斯。
“…对方甚至能够更改教会学校的入学规则,显然不是一般的教会成员,而且能够了解到圣女的动向,更加不是普通牧师能够做到的,极有可能是父神教的核心成员。既然他们不想你接近圣女,那么我们就离那位圣女远远的,不然的话今天这样的情形还可能发生…你不用担心,这也许是个契机,去了另外的城市我们或许将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也许不用两年的时间,你就能成为一名法师…”
高文还是专业,在危机发生还没多久就已经顺着突发状况做出了一条应对预案来,如果是之前的话,诺曼现在大概马上照着高文说的赶紧连夜跑出卡德纳斯,有多远跑多远了。
但那是之前的诺曼。
“不,”
诺曼拒绝了高文的计划。
“我不会离开卡德纳斯。”
诺曼身体里的那些法师能看到诺曼看到的东西,听到诺曼听到的声音,但是他们无法看到诺曼的思想,也并不知道诺曼的思想藉由今天的契机已经发生了本质上的改变。
“离开之前你需要了解一下周围城市的大致情况,从而做出一个…”
高文还在兀自说着自己的计划,等诺曼都已经拒绝了他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话语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从来都是他们说什么,诺曼做什么,这还是诺曼第一次拒绝他们的提议。
“我说,我不会离开卡德纳斯。”
诺曼语气坚定地对高文这样说道。
“我要参加教会学校的入学试考,入进教会学校。”
高文完全没料到诺曼竟然拒绝他的提议,这打
了他的整个思路,以至于他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憋了半天,只能说出一句:“可是你没有黑袍法师的老师,无法参加入学试考啊。”
诺曼却道:“不,我有。”
高文纳闷了:他很多时间都盯着直播间,没有盯着的时间段也会补习圣殿骑士团录下来的资料,可怎么诺曼有了黑袍法师的老师他会不知道呢?不可能啊。
“谁?”
“托玛仕。”
托玛仕?那就是个老酒鬼,什么时候成了黑袍法师了?
到底是看着诺曼长大的老观众了,高文对于诺曼这个莫名其妙的答案想了两下,立刻就明白了诺曼的用意。
然后他没有在直播间说话,而是在现实中盯着血红色的屏幕呢喃起来。
“疯了,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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