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给我滚!全给我滚!”
黑荆棘别墅二楼的房间里,猛然传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吼声。
“哐当~哐啷~~”
房门突然被撞开,一个头破血的女仆慌乱跑了出来,刚跑出房间几步,后面就追出了一个金属水盆,盆子里的水洒的到处都是。
女仆默默着泪,将水盆捡起来,快步走下楼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中年人出现在二楼楼梯口,他对着房门:“少爷,控制你的情绪,否则你只会死的更快!”
中年人声音淡然,就好像在说一件寻常小事似的。
“你也给我滚!”
房门口飞出了一个银制烛台。
烛台一路飞,尖尖的烛托正好对着中年人的身体,如果真被砸中,说不定身上会被刺出几个深深的血出来。
蓝袍中年人身体一动不动,只微微眯了下眼,飞在半空的银质烛台猛地一顿,然后就失去所有的速度,直直落在了地板上。
“少爷,如果你是在烦躁,我可以去给你找几只夜莺消消火气。”
“咯噔~咯噔~”
房间里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出现在房间门口。
此时已经是冬天,年轻人身上却只穿了一条短短的衩,大部分身体都着。可以清楚的看到,年轻人身上长満了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许多斑点甚至已经开始出现溃烂。
年轻人怒视着蓝袍中年人,伸手指着自己左脸颊上一块溃烂的红斑,声嘶力竭地吼道:“布朗,你觉得我长成这个鬼样,还会有心情去玩女人?”
被喊做布朗的蓝袍人微微一笑:“少爷,玩女人需要的不是你的脸,而是你裆里的玩意。”
被这么一说,年轻人却几乎崩溃,他用力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哈哈~~裆里的玩意~哈哈~我裆里的玩意已经全烂了,哈哈哈~这真是绝大的讽刺!”
“天神啊,如果你想惩罚我的,干脆让我死了得了,为什么还要让我苟活着,让我看着我的身体一点一点腐烂!”
“天神…。”
年轻人抱头哀嚎的时候,蓝袍人布朗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神情漠然,眼神深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之。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年轻人终于嚎累了,他瘫坐在地,无神地靠着门框,斜眼看向布朗:“魔法师,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悲?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个蠢货!”
魔法师布朗淡淡一笑:“贝当少爷,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年轻人惨然一笑:“我从小听的就是假话,我也很喜欢听人用假话奉承我,但这一次,我想听听你的实真想法。你放心,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告诉我的姑母。”
听到这话,布朗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来,手一动,一旁桌上的茶壶自己飞起来,在他面前倒了一杯茶,喝了口茶后,布朗抬头看着天花板,低声道:“贝当少爷,真话可是很刺耳的哦。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刀,从你耳朵里刺进去,一直刺到脑子里,然后慢慢旋转,会让你痛不生,夜不能寐。”
“你就说吧,我正需要一些精神上的痛苦来转移我的注意力呢。”贝当不耐烦地催促道。
“很好。”魔法师布朗眼角瞥了眼布朗,脸上浮出冷笑:“在我眼里,贝当少爷您,不过是一团正在腐烂的尸体。和普通尸体不同的是,您这具尸体会说话,会发脾气,就和墓地里的跳尸差不多。但没关系,我是个魔法师,您再发脾气,也发不到我的身上。我要做的,就是遵从您姑母的命令,在您临死前最后一段时间,守着您,别再让你再干出什么荒唐事来。”
“尸体?”贝当听得浑身冰凉,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呵呵~您的真话果然非常刺耳。”
“还有呢,您还要听吗?”魔法师布朗戏谑地问。
“说!”贝当重重挥了下手:“趁我还活着,我要听个够!”
魔法师布朗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年轻人:“贝当少爷,您是大贵族弟子,从小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物质,这是天神对一个凡人最大的眷顾。但您并没有利用好这份礼物,您挥霍时光、肆意妄为,将一手顶好的棋,生生走到了绝路!”
说到这,布朗突然激动地怒吼起来:“您拥有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梦想拥有的东西,您本可以有一番大作为!但您却让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一个被人嘲笑的蠢货!贝当少爷,我告诉你,但凡我拥有您十分之一的财富,我布朗也不会呆在这个散发着恶臭的肮脏房间里,陪着一个浑身长満烂疮的垃圾等死!”
“我是魔法师!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学院研究魔法,探索自然的奥秘。但就因为您姑母的一句话,我就不得不在这里虚度光!这简直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浪费我的生命!”
一句一句锥心之言,不断从魔法师布朗口中冒出来。
年轻人沉默听着,他背靠着门框,抬着头看着房中装饰华丽的天花板,充満血丝的干涸眼眶里,渗出了一丝水光。
好一会儿,魔法师布朗停了下来,他再次恢复平静淡然的模样:“贝当少爷,怎么样,听真话的感觉如何啊?”
贝当微微点头:“不错,非常不错,比那些阿谀奉承可要提神多了。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和我说,虽然刺耳了点,但我不用费劲猜你的实真想法,这样可以节省不少精力。”
“您的爱好可真怪异。”布朗讽刺了一句,说完,他又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羊皮卷轴,随手扔到贝当的脚边。
“什么东西?”贝当看了眼卷轴。
“给你解闷的东西,免得你有事没事就去磨折那几个可怜的女仆。”
说完,布朗站起身朝楼梯口走去。
贝当捡起卷轴,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越发奇怪:“数学?哈~你竟然给我看数学这种无聊的玩意?”
布朗停下脚步:“的确是无聊的把戏,不过用来打发时间却再好不过。好好看看吧,贝当少爷,卷轴上写的东西最近在城里非常流行。这玩意当然不能治你的病,但却能很好的帮你转移注意力,让你在最后的时光中不至于活的那么痛苦。”
贝当无可无不可地收起了卷轴:“好吧好吧,你是第一个对我说真话的人。既然是你推荐的,我就仔细看看。”
发怈一番情绪后,贝当心情好了不少,他拿着卷轴进了房间,将卷轴摊在桌子上,准备坐下来好好看看。
结果,他庇股刚沾到凳子,就感到一阵钻心剧痛,疼的他立马站直了身体,用手往庇股一摸,心中顿时冰凉冰凉的:‘该死,庇股上的斑疹也烂了!’
没法子,他只能站在桌前看。
“微积分?名字倒是有创意的。”
他继续往下看,看了几分钟,他就然大怒,用力将卷轴扔到了一边。
“极限…连续…收敛…。这都什么鬼玩意?搞文字游戏吗?这一定是某个异想天开的家伙想出来的消磨时间的,没意思。”
贝当对这所谓的‘微积分’彻底失去了趣兴,身体上的痛苦也让他没有了几下阅读的玉望,但他又无事可做,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后,他干脆躺在上,如死狗一样一动不动。
就这么脑袋空空的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贝当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话来:‘万物可分,一分二,二分四,无穷无尽后,便显现本源。本源可积,如同沙粒,无穷沙粒堆积,就成沙堆。沙子形状各异,但沙堆却只能是一个圆锥…’
这话是卷轴上的一段引言,之前贝当只是随意扫看一眼,并没放在心上,但现在,他开始仔细回味。
他就这么静静躺着,眼睛大大睁着,过了十几分钟,他一个身,从上蹦了起来,重新回到了桌子边上。
“有意思,这东西好像能解决很多我以前想不明白的问题。”
作为大贵族弟子,贝当从小就接受最好的教育,他曾经对数学也非常痴,浸了很长时间,基础非常扎实。
之所以放弃,是因为他总喜欢问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如何求不规则物体的体积,又比如球的表面积怎么计算之类的,每一次,他的家庭教师都被他问了个哑口无言。
太多的问题,他都寻求不到答案,渐渐地,他就对数学失去了趣兴,但现在,桌上的这个卷轴,仿佛拥有一种奇特的昅引力,让他忘却病痛,忘却绝望,开始认真研读起来。
这一读就是半天。
半天后,贝当的眼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卷轴,他抬头望天,眼中已经満含泪水,他脸上有痛苦,有遗憾:“为什么你现在才来拯救我?晚了呀~~~呜呜呜呜~~”
他竟绝望地大哭起来。
“白活了,全白活了,呜呜呜~~天神啊,为什么你要在我绝望的时候,又给我希望?为什么啊!”
“我舍不得死啊!”
正当他哭的声嘶力竭的时候,房门外忽然传来女仆怯怯的声音:“少…少爷,怀特少爷前来拜访。”
“怀特?”
贝当一怔,擦了擦眼泪,奇道:“怀特那家伙不是快要完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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