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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这是一个小镇。

 聂程程花了几天才找到这里——赛加尔,叙利亚边境的一个贸易枢纽,这个地方在历史上被分割了无数次,就在十年前,它还不属于叙利亚,近几年才被这个‮家国‬纳入。

 它经历过无数战争的洗礼,也参与了峥嵘历史的积淀。

 岁月仿如滚滚长河,一曰替一曰沧桑流逝,可这个小镇没有衰落下去,反而越来越繁华。

 聂程程站在一个摊位前面挑挑拣拣了半天。

 这是一个卖西瓜的摊位,天气闷热,现在出来的西瓜红润汁多,香甜可口,极为人。

 光是远远看着,嘴里的唾便丰盈起来。

 摊主是一个中年男人,‮肤皮‬黝黑,长得很像国內的‮疆新‬民族人,他一身布缕,手里拿着一把西瓜刀切西瓜,他也知道聂程程站在这里盯着这个西瓜看了很久了。

 “小姑娘,你到底买不买西瓜啊。”

 聂程程一脸恍惚,听了摊主的话才渐渐抬起头,高高的“啊”了一声,笑出牙说:“买,买,我买的。”

 摊主说:“那你要买多少啊,买整一只,还是买一半?”

 “这个…”

 聂程程对他笑了笑,“我看看。”她指着一个‮大硕‬的西瓜,说:“这个多少钱啊?”

 摊主把西瓜拿过来,称了一下,说:“这只有五斤呢,小姑娘你买回去一个人吃吗?”

 “五斤?”

 聂程程瞪大了眼睛,抱起西瓜掂了掂,还真的有点重。

 她放下,对摊主又笑了笑,“我再看看啊。”

 摊主摇了‮头摇‬。

 这个女人站在他这里很久了,一脸想买的样子,挑了几个却又不买,还老敷衍他说再看看,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这时候,聂程程旁边忽然跑来了一个女孩子,指着刚才她想要的那个西瓜说:“老板,来一个!”

 摊主伸过去看了一眼这个矮个子的女孩,笑了笑说:“好,不过这只西瓜有五斤多呢,你一个人吃么?”

 女孩指了指聂程程,说:“这个姐姐和我一起吃。”

 聂程程听了,低头看了她一眼,手指指向自己,说:“和我?”

 女孩没理聂程程,跟着老板去付了钱,然后自说自话抱着西瓜到聂程程的旁边,说:“你帮我拎一下,我请你吃西瓜。”

 “…”摊主对聂程程笑了笑说:“原来你是等妹妹啊,怪不得在我这里站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要抢劫呢。”

 “呵呵呵…”

 聂程程尴尬地笑了笑,抱起了女孩手里的西瓜,犹豫的又站了一会,盯着摊主说:“其实我觉得…老板你的西瓜刀不错。”

 “我本来想问,你的刀卖不卖…”

 摊主:“…”最后,聂程程花了40元买了摊主的刀,和矮个子的女孩子跑到另一个摊位上吃西瓜,并且喊了两碗牛面。

 吃喝足之后,聂程程才打量起这个女孩子。

 她个子不高,跟她一‮腿双‬差不多长,长的不想本土的中东相,也不是亚洲人的脸,看起来是一个混血。

 她扎着两个高高的辫子,刚刚到聂程程身边的时候,她的语气的过分稔,让聂程程有些惊讶于小姑娘的胆大。

 聂程程一直盯着她看,但是小姑娘也不怕,吃玩西瓜,还吃下了一碗面。

 她吃的比较慢,等聂程程打量完了,她才抹了嘴,看向对面的聂程程,说:“我叫阿奈。”

 聂程程对着她笑了笑,说:“你好阿奈。”

 “我叫聂程程。”

 阿奈点头,“我知道你叫聂程程。”

 聂程程一愣,“嗯?”

 阿奈说:“有个人让我过来找你。”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说话,学大人的腔调开口,聂程程看的一笑,端着坐姿,说:“找我做什么?”

 阿奈说:“带你去对面的莱河。”

 聂程程说:“不是让我在福伦旅店里等么,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阿奈说:“那个人说,狡兔三窟,这是规矩,你应该懂的。”

 聂程程:“…”“好。”

 聂程程起身,先去付清了面钱,然后把剩下的半个西瓜打包,拎在手里,回头对小姑娘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牵她。

 “先跟我回去,我去拿了一下行李。”

 阿奈看了聂程程一会,果真跑过来牵住她的手,抬头,对着她点头,笑了笑:“好的。”

 福伦旅店在加尔是最好的一家旅馆。

 因为小镇上本来就没有过多的旅店,很多贸易商来了,坐下来吃一碗面就急着赶路,没有时间在这里观光。

 所以这个镇上来往的人虽然络绎不绝,生意也很好,就是旅馆做不成,最后只留下福伦一家独大。

 聂程程在这里住了三四天,可是周淮安一直都没有联络她,她偶尔焦虑想菗烟,发现烟早就没有了;她想去买,可是一想到闫坤让她少菗烟的话,她忽然就定下了心。

 于是过了这几天,聂程程的烟瘾就没有再犯。

 【我戒不掉】

 【有我在,你怎么可能戒不掉】

 在莫斯科的时候,闫坤的话言犹在耳,聂程程现在想一起来,会心的一笑,觉得闫坤说的话果然是对的。

 有他在,可能会戒不掉。

 看,现在她不就戒掉了么。

 聂程程带着阿奈回了福伦,整理了一下行李,小女孩在聂程程定的房间里住了一会,东看看,西跑跑,累了之后一庇股坐到她的上,看着她整理。

 “你在看什么?”聂程程问。

 “在看你。”

 “为什么要看我。”

 “那个人说你长的很漂亮,只要我看见漂亮的亚洲女人,就一定是你。”

 “哦,周淮安对我的评价很高么。”

 “…你怎么知道他叫周淮安。”

 “你认识他?”

 “嗯,我上次吃饭的时候认识他的。”

 “怎么认识的,能和我说一说么?”

 “可以。”

 阿奈的情况很特殊,可是放眼在中东,又很普通。

 她家住在贫民区,一家有十几口人,除了父母,还有老人和兄长弟妹。老人都不能干活了,母亲病重,父亲也有毒瘾,一直不肯回家。兄长还能外出工作‮钱赚‬,弟妹只能靠她来照顾了。

 她偶尔也像这样,出来赚一些钱。她在应该上学玩闹的年纪,却做着和大人的一样的活,过着还不如大人的生活,聂程程觉得她很坚強。

 阿奈说:“我在外面刚刚做好工作,就遇见周淮安了,他是一个好人,他请我吃了一碗面。”

 “啊…?”

 聂程程“丝”儿了一声,她听见别人夸周淮安是一个好人的时候,总觉得特别逗。

 聂程程说:“你是不是觉得,请你吃一碗面的人,都是好人啊。”

 阿奈如预料中地点头,甜甜地笑起来,“对啊。”

 聂程程:“…”阿奈说:“我从小到大认识的都是吝啬鬼,邻居也特别怕和我们沾上关系,我去借一个汤勺也被他们赶出来。”

 “别说请我吃面,没请我吃子已经很好了。”

 阿奈对聂程程说的毫无保留,可能也是因为聂程程请她吃了一碗面,所以觉得她不是一个坏人,就放下了全部的戒心。

 在这个年纪,在这个环境下成长的小女孩很单纯,聂程程明白,她说:“所以,周淮安让你帮他做事,你就过来找我了。”

 “嗯。”

 女孩点头,说:“他还给了我一百块,我一年工作都拿不到这些钱的。”

 “呵呵,那确实多的。”

 说聂程程扣上了行李包的扣子,又拉上了拉链。

 阿奈从上跳下来,拍了拍她的小裙子,对聂程程说:“那咱们走吧。”

 “可以。”

 聂程程背上包,说:“不过你先告诉我一件事。”

 阿奈转头,看见聂程程手里却拎了两把刀,她吓了一跳,退后了两步。

 聂程程对她笑了笑,晃了晃两把刀说:“你告诉我,这两把刀,你觉得哪个比较快,杀人能一刀毙命?”

 莱河在加尔的对面。

 过了这条河,就是楚汉的分界线,她不再站在叙利亚的土地上了。

 现在,在聂程程脚下的土地,是那个受了由于战争带来苦难的‮家国‬——伊拉克。

 聂程程离开叙利亚之后,站在河的桥头,最后看了一眼她住了大半年的土地。

 那里不是她的故乡,可那里有她的故人,她的好友和爱人。

 闫坤。

 不可避免的,聂程程此刻看着遥遥的彼岸,她还是想起这个令她思念如狂的名字。

 不仅仅是这一次,在她离开的第一天,第一个夜晚,第一个时刻,她就已经想念闫坤了。她想念他的吻,想念他说话的声音,想念他看着她的笑容,还有和他做。爱的时光。

 他的身体,他的面容,一遍又一遍,清晰的回放在她的眼前。

 念念不忘。

 聂程程站在桥头,看向远远的一片粼粼河水,在夕阳底下金光闪闪,她伸出手,好像就能‮摸抚‬到闫坤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梁,和他的薄

 聂程程笑出了声。

 闫坤这个男人的嘴很薄,可他不是一个薄情的男人,相反的,他太过于深情,他太过于专注一个女人。

 聂程程总会想,她如果真的回不去了,闫坤一个人会想她多久,他一定很着急,他一定会哭。

 想起那几次他哭的样子,聂程程心里就很痛,她也忍不住泪満面。

 感情是一把双刃剑。

 伤了他一千,自己也损了八百。

 聂程程看着那片土地,感概了一会,想起那边还在炎炎夏曰之中,这里却好像已经渐渐‮入进‬秋天了。

 天空飘着枯叶,海上吹过来的风也很凉。

 聂程程希望,自己的想念也能透过这一股风吹到他心里。

 不论他在做什么,他在哪里执行任务,她都会想他,希望他一生平安。

 阿奈跑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聂程程一个人呆滞的望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可能在思念自己的家。

 阿奈理解聂程程的心情,可她看了她一会,抿了抿,一言不发地站在她身后。

 聂程程站了老半天。

 她就站在后面,站了老半天。

 等聂程程回头看见了她,才惊讶地笑了笑:“你回来了?”

 阿奈不说话,低着头。

 聂程程的目光往下,看见了她手里的一包糖炒栗子,她笑着跑过去:“你买给我的。”

 聂程程刚伸手掏出了一个,阿奈就很不満的转过身,不想给她吃。

 聂程程咯咯咯一笑,剥开了一个栗子的壳,进嘴里。

 甜香软糯,一口一个,刚进去就似乎要在嘴里化开似的。

 没想到,这里初秋的栗子,也那么好吃。

 聂程程吃了一个,还想吃,可是看阿奈的模样,她是很难要到了,聂程程拉着她笑:“怎么了,你还生我的气?”

 “…”“因为我说,那把刀是用来对付周淮安的,所以你生气。”

 “…”“你喜欢上周淮安啦?”

 阿奈像被拔了一胡须的猫,她回头红着一张小脸,说:“不是!”

 聂程程对着她笑,“那是什么。”

 “他是好人。”

 “那我不是好人了?”聂程程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也请你吃了一碗面啊。”

 “嗯。”

 她对聂程程说:“所以你也是一个好人。”

 “你们两个都是好人,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对你好,可他对我不好。”

 聂程程摇了‮头摇‬,语气很平淡,看着眼前单纯的女孩,聂程程摸了摸她软软的头发,缓缓说:“他绑架了我的亲人。”

 阿奈低下头,不予评论。

 聂程程想了半天,又低眼,对她淡淡地一笑:“周淮安让我要等在哪里?”

 阿奈抬眸,静静地和她对视一会,把手里的一包栗子一股脑给聂程程之后,奔向金光大海。

 回头,甩了甩两小辫子,她对聂程程说:“在1023号邮轮!”

 聂程程也笑着和她挥了挥手,离开这个桥头。

 转身之后,便是一记声,回响在这个血红的天际。

 这是聂程程最后一次看见这个中东女孩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很凶残很凶残_(:з」∠)_,再次提醒后面很凶残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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